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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  我有点恍惚,面对刚刚被我“吻”过的瞿霞,我竟然还会浮想联翩,想起别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么不可救药的劣根性。  接了郭腊梅直奔舅舅的医院。病人被护士送进抢救室,我们却被拒之门外。这种严格的隔离制度,我只是在毕业前到传染病医院实习的时候见到过。  舅舅在抢救完病人之后跟我通了电话,他告诉我说他们这里已经接收了上百个病人,他是第一批自动请缨来隔离门诊工作的,他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是,这个病是呼吸系统急症,改善呼吸功能是关键。他是外科医生,做气管插管手术熟练,有经验。  舅舅嘱咐我们三个人回去之后要立即洗澡,换衣服,还嘱咐司机应该给车子消毒。最后,舅舅有点迟疑地拜托我去跟母亲说件事。  舅舅说丁安美也要上一线工作了,他让我问问母亲,能不能帮丁安美照顾一下丁咚。  我知道母亲不是特别喜欢孩子,可她绝对是个助人为乐的好老太太。况且最近她刚刚退休,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所以我替母亲一口应承了下来。&nbsp&nbsp

    自杀性行为艺术6

    回到医院,我把脏衣服脱下来,用“84液”泡上,又彻底地洗澡消毒。幸亏经常上夜班,医院里还有备用的衣服。一切打理停当,我才放心地走回病房,宣布自己已经合乎卫生标准。可钱护士长还不放心,把我拉到护士站,用棉签沾了碘酒,把我的鼻子眼,耳朵眼全都扫荡了一番,才点点头说:“现在行了,可以去吃饭了。”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早过了中午,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八堆也已经连车带人消了一遍毒,我们俩出了医院,去了附近的红五月酒家。  因为非典,饭馆里的顾客明显地少多了。  我和八堆要了一斤水饺,一盘大丰收,二两二锅头酒和一盘姜汁松花。  八堆说,不管下午开不开车,他都得喝二两,还逼着我也喝了两口。然后递给我一支烟,连连催着我说:“点上,快点上!”  “你不是说不让我添毛病吗?怎么又鼓动我抽烟了?”我点上烟问他。  “嘿,最新消息,广州的经验,抽烟喝酒,不得非典!”八堆煞有介事地说。  “胡扯!”  “嗯,宁可信其有!”  “你总说烂命一条,活就活,死就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惜命?”  八堆摇头晃脑地说:“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我得好好活着,为了我妈,为了我媳妇,为了我们孩子,也为了枣枝儿,我可不能得非典!”  “算了,我没你幸福,所以我没你那么热爱生活。”  “扯淡,你跟小瞿演的戏,我全从反光镜里看见了,哈哈,实在太酸啦!” 八堆喝着酒朝我挤了挤眼睛。  “没想到非典真来得那么快。”我红着脸说。  “说真格的,赶紧让你妈多买点大米、方便面、油盐酱醋和盒装的罐头,有备无患。”  我摇了摇头说:“起什么哄!真要到了那么糟的地步,存一百箱方便面也没用。不过,我希望千万别到那个地步。”  饺子上来了,热气腾腾。  八堆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一边烫得直吸溜一边还忙着说话。  八堆说:“有人往我的手机上发短信,说北京要封城了。”  “别信那个邪。”  “其实我也不信,但发病的越来越多,好几所大学停课,都是事实吧?粗心大意是万万要不得的。我的信念是,好人一定得好好活着,一定要争取比坏人活得长,这也是对社会负责任!”  我笑了:“这话该由上帝来说,这属于他的职能范畴。”  八堆笑笑:“别打岔,说真的,全世界都有人发病,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病是什么玩意儿闹的,总之有点悬。嗯,让你舅舅小心点。”  “是呀,但愿吉人自有天相。”  “他岁数不小了吧?起码也得有五张了。”  说起舅舅,我的心有点往下沉,颜卓文是个工作起来什么也顾不上的人,要是……  八堆边吃边喝,忽然得意地冒出一句:“这一回,那个臭娘儿们真栽了!哈哈!”  “你说谁?”  “还能有谁?听说出事之后都不敢报案,你说这是为什么?心里有鬼!只能哑巴吃黄连啦!”  “你怎么评价恋爱角失窃案?”我单刀直入地问。  八堆得意地说:“哈,典型的行为艺术!”  “别开玩笑。”  八堆敛住笑容:“这怎么是开玩笑?行为艺术的概念就是发生在艺术环境里的事,比如画廊里发生的事,艺术展览大厅里发生的事,由此推广之,恋爱角那么艺术的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该算作行为艺术了。”  “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盯着八堆的眼睛。  八堆的目光毫不躲闪,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怎么看?别的人又是怎么说的?”  “都说平地冒出了一个绿林好汉,惩恶扬善,大快人心,不过,手法不够光明正大,缺乏法制观念。”  八堆一边听,一边露出会心的微笑。  “如果算它是行为艺术的话,我看也是自杀性行为艺术。至少我不欣赏这样的艺术。但不知道以你的性格,会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我有点咄咄逼人地追问。  八堆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在军事上,对抗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的时候,自杀性攻击也不失为一种无奈的悲壮。”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小子可不能以身试法!”我有点急了。可八堆却淡淡一笑,神情古怪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nbsp&nbsp

    自杀性行为艺术7

    十九床手术后近二十个小时病情稳定,我以为一切都化险为夷了。但就在下班前的十几分钟,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中毒性休克。  经过一系列抢救无效,病人于当晚二十一点零七分死亡。  我在医院办公室枯坐了一个多小时,我无法平定自己内心的情绪,这是我当医生四年多以来最痛苦最迷茫的一刻。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一切,我想到了出国。  母亲在一个星期前还在催问我,出国的事到底考虑得怎么样?那时我用“非典时期”当借口,又给了她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出国意味着深造,意味着我的事业可能向医学理论研究的方向发展,可我现在连临床医生都当不好,我缺乏应对挑战的自信。但生活让我疲惫不堪,环境让我心乱如麻,眼下,漂洋过海,离乡背井也许是最好的逃避。这样一来,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忘掉无穷的烦恼,把自己的生活来一个彻底的格式化。  听浪人老K说,我们医学院同班同学的四十多人里,现在仍然还在医院工作的只剩了十九个,其余的人去干什么的都有。有的成了私企的老总,有的成了广告业的制片人,有的远嫁国外,有的当了副处。还有一个自称“舒马赫”的哥们儿,自己买了辆夏利,去开出租车。当然还有我们的艺术家浪人老K,扔下手术刀,成了地铁歌手。按他的话说,如果知道自己这辈子成不了优秀的医学专家,真的还不如去开出租车,或者去唱歌。做个半瓶子醋的医生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知道不能称职就放弃,这种做法虽然有点消极,但应该还算是有良知,对他人的生命负责任。  这次的医疗事故,让我深感学医太难了,做医生太难了,做个好医生太难太难了!!!  你信吗?一个工科大学生要争取优异成绩每天要拿十个小时用于学习,医科的大学生要想名列前茅,就得把除睡觉之外的时间全用来读书。  科目繁多的基础课,生理、生化、病理学、解剖学、心理学、诊断学、微生物与寄生虫……  让人眼花缭乱的临床分科,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眼科、五官科、神经精神科……  如果细分,还能分成呼吸内科、消化内科、心血管内科、泌尿内科、神经内科……呼吸外科、消化外科、心血管外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  医科大学生的另一大痛苦,总要不断地换教科书。一本内科学或者一本外科学,也许不到两三年就有了一个新的版本,现代医学进展的速度实在惊人,几乎每一天都有旧的医学理论被推翻,手术术式也在日日翻新。  等你成了医生,你不满足于一辈子只能对付感冒和阑尾炎,那么你就真得豁出去了,用一生的全部精力去精益求精。但即使这样,也不敢说就有能力和现代医学与时俱进。  假如造汽车,盖房子,就没这么复杂繁琐。制作电机的人可以完全不懂喷漆,制轮胎的人根本用不着了解机械原理。木工可以根本不知道水泥标号,泥瓦工用不着了解松木、榆木、樟木、榉木以及锯刨钉凿。可是身为医生,你必须全面地有机地了解人体,就算是天才,就算你能博学多识,触类旁通,也未必一定能做到优秀高超,妙手回春,因为你面对的是自然界里生物链最顶端的生命。  天才都没百分百的把握成为一个好医生,更何况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古人说“知其不能而为之,是为愚者”。既然我明知自己成不了一个好医生,为什么不能像浪人老K一样,潇洒走开?  扯远了。此刻,一个医生玩忽职守,一个病人死于医疗事故,这才是迫在眉睫的最严酷的现实。  我走到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外面的夜空,今夜的月亮只有弯弯窄窄的一条儿。心情好的时候,我也许会把它想象成美眉的眉,可此刻,这如钩的月,让我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nbsp&nbsp

    不再为一个人心碎1

    一夜全是浑浑噩噩的梦。  清晨起来,脑袋僵僵地架在脖子上,像是沉了好几斤,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黑着眼圈,目光散淡,脸色乌青。我朝他龇了龇牙,那人立即面目狰狞,活像川剧里的变脸。  门被敲得山响,见鬼,刚刚六点钟,就弄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响动来,有门铃不按,真没教养。  门刚一打开,我就傻了眼。猛然想起,把康小妮丢在绿萝茵已经第三天了。  冰柳叉着腰,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  我赔着笑脸问:“这么早?”  她走了进来,站在沙发前,也不坐,盯着我的脸,不说话。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两天我都要忙死了,事情太多了,太乱了,我昨天……”  “行了,别找借口了,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做雷锋,把包袱丢给别人,这算什么?”  我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是我活该,自找麻烦,从今往后,我绝不能心太软!”  我笑。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还笑?也不问问你那个康小妮怎么样了?”  “是呀,她怎么样了?”  “一连两天了,要么蒙头大睡,要么又哭又喊,害得我们美容院的生意都没法做,顾客还以为我们这儿出了个疯子。”  “真对不起。”我由衷地说。  “她非要去再见她男朋友最后一面,没办法,我陪她去了一趟太平间。唉,真晦气!”  “你放心,今天下班,我一定把她接走,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接走?去哪儿? 让她一个人回那个地下室?”冰柳问。  “那恐怕不行,我想先接她到我这儿来。”  冰柳笑了,笑得满是醋意:“哼,你这个人还算诚实,你们早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对不对?好!名副其实的新新人类。”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  冰柳凑近我,朝我的脸上看:“怎么了?精神怎么这么差?”  “出了医疗事故,死了人。”  冰柳一下子大惊失色,张大嘴,说不出话。停了一会儿,她突然抱住我,用手拍着我的背说:“错怪你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冰柳,百感交集:“我不想再对你说谢谢和对不起,你欠我的,欠得太多!你明白吗?”  冰柳的眼里闪着水光,把我抱得更紧,哭着说:“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我在你的心里已经变得无所谓了!你知道不知道,从分手的那一天起,我就盼着你恨我、怨我、骂我。可你……”  “现在说算不算晚?”  “晚了。”&nbsp&nbsp

    不再为一个人心碎2

    我险些迟到,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刚一迈进门诊大厅,就有几个男人围了上来。  “是他吗?”  “是他,没错儿。”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有点意外,却还镇静。  “干什么?告诉你,姓颜的,杀人偿命!”  “你们是大夫还是杀猪的?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没大病,就是拉不出屎来,结果让你们活活整死了!”  候诊的病人全都围了上来。  “你们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给我上,打死这个王八蛋!”领头的男人说。  话音没落,我就迎面挨了一拳,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没站稳,又被那大汉抓住衣领,猛击腹部。另外几个人也一起上手,往我的脸上身上猛踢猛打,直到把我打翻在地。  人群大乱。  “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打人呀!”  “是呀,十来个人打一个,太不公平了吧!”  有人上前阻拦,却被那些人连踢带打地推开。  “庸医杀人,的确可恨!”  “是呀,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犯了法有国家法律呢,不能随便打人!”  “保安呢?咦,他们医院的保安都死到哪儿去了?”  鼻子里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周围的人在我眼里渐渐变成双影儿,又渐渐地模糊一片,所有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外科的单人病房里,钱护士长正守在我的旁边,为我包扎受伤的右手。我的左手上扎着点滴。  “阿弥陀佛,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想坐起来,眼前一片金星,头又重重地落回枕头上。  “你好好躺着,别动,神经科大夫会过诊,说不能排除轻微脑震荡,还要进一步检查。”  钱护士长给我包扎完伤口,嘱咐小张大夫说:“你留在这儿,我还得去料理一下护士站的事。”说完就走了。  小张搬了个凳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低着头,愁眉苦脸。  “颜大夫,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惹了祸,也不至于让您挨打。”  小张说着,掏出纸巾擦眼泪。  我笑了,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说:“这事情怎么能怪你?责任在我,不应该擅离职守。”  “他们会处分你吗?”小张吸着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问。  “哎,受处分也是应该的。只怕这笔良心债还不清了。”  “颜大夫,您真是个好人,让他们打成这样,还说这样的话。”  “哈,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说我是好人,看来,这顿打挨得值了。”  小张大夫破涕为笑。  一个还没迈出校门的学生,无端被我牵连进一桩医疗事故,她竟一点都不怨我,真让我又感激又内疚。  “你去写病历吧,不用陪着我。”我说。  小张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又折转身走了回来,走到床边,放低了声音说:“颜大夫,您得罪林院长了吗?”  我摇了摇头。  “您千万提防她一点。”  “嗯?”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告诉我,她今天上班来得早,经过林秀珍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边有人说话。她听见林秀珍说:“我们绝不会包庇自己医院的大夫,这是医德问题,你们可以去告。如今处理医疗事故纠纷都是反举证,对你们有利。”  小张说她怕被林秀珍发现,所以只听清了这么一段话就吓得跑掉了。  “她这么做太恶劣了,是谁的责任我最清楚。我一个实习生本来不应该做传话筒,可是我要是不告诉您,他们只不定会把您整得多么惨呢。”  “谢谢你,是非自有公断,不用怕。”  我虽然这么安慰小张,心里却立时结了一个又硬又大的疙瘩。  哎,与人斗其乐无穷?不斗不行吗?人生有限哪!  输完液,还有点头晕,护士长坚持让我继续躺着,可我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事了。  我走进办公室,林秀珍朝我笑着,满脸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点点头。  林秀珍说:“小颜,这起事故处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别担心,我们尽量说服病人家属不起诉。我看这几天你就先歇病假吧,也免得病人家属再来闹事。用不用给你派辆车?”  我沉着脸,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办公室。  我在医院门口碰上了八堆,他告诉我,以他为首的《掀起你的盖头来》创作组,最近又收罗了不少素材,净是精彩细节,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病理科某医生论文成果被人剽窃一事。  林秀珍去年曾前往香港参加国际外科学组织关于大肠癌手术的研讨会,全院的人都以为,外科手术的讨论会由外科主任参加,顺理成章,岂不知这位胆大皮厚、手眼通天的林秀珍竟敢把病理科大夫送审的一篇《有关大肠癌病理切片分析》的论文,写上自己的名字在香港某医学杂志发表,这才取得了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资格。对这件事,有人憎恶地说:“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也有人说:“可恶的不是她,出现这样的怪事,倒是应该问问,谁规定医生的论文必须先由医院办公室和医务处盖章,才能发表?又是谁为这个不择手段、沽名钓誉的高级女贼提供方便、大开绿灯?”  最有戏剧性的还是下一个情节,有人追问那个替别人做嫁衣裳的病理科大夫,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位老兄先是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后又说,他写的那篇论文跟林主任发表的那篇论文只是内容相近,并不是一码事。扯淡!林秀珍根本不做病理,却发表了有关病理切片的论文,真是弥天大谎!这倒挺像汽车上经常发生的事,见义勇为的人抓住了小偷,失主却硬说,那个钱包不是我的,大概也只有在中国,才会有这样的咄咄怪事!&nbsp&nbsp

    不再为一个人心碎3

    来到冰柳那儿,绿萝茵美容院的窗帘挡得严严的,玻璃门外,挂起了一个“内部装修,暂不营业”的牌子。  一个女员工给我开了门,又领我从店后的小楼梯上去,指着右手的一个门说:“她们在那儿。”  听我敲门,冰柳在里边应了一声:“come in!”  冰柳和康小妮面对面坐在一张单人床上,两人手拉着手,康小妮的脸上满是泪痕。  冰柳看了我一眼,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哎呀妈呀!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袋烟的工夫,变得跟花瓜似的,你这是咋的啦?”她一着急,字正腔圆的美国音一下子切换成了东北腔。  “没什么,摔了一跤。”我掩饰说。  “别扯了,你骗别人还行,我可也是学医的,这是让人打的。”  我看瞒不过去只好实说:“病人家属打的,是死者的孙子。”  冰柳摸了摸我的头说:“没有内伤吧?应该查查核磁共振,脑子的事可不能大意!”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指着椅子说:“坐吧。”  从我一进屋,康小妮一直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不知道那泪光中的悲伤,有没有一部分是为了我。  “看来医生这差事真是越来越没法干了。刚回国的时候看过一份报纸,说一个老专家被病人砍了二十八刀,死了,同一科室的另一个大夫目睹了行凶全过程,吓得回家吃安眠药自杀了。凶手是个血癌病人,杀人的理由是,花了好几万没治好我的病!后来又听说北京一家医院,一个心脏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病人家属竟然强令全体手术的大夫护士为死者下跪请罪,一个大夫不肯丧失尊严,被打成了重伤。没想到,这一回轮上你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总还是极个别的情况。”我这么说,倒不是我专门喜欢说“官话”,实在是因为我的病人不应该死,可他死了,我委屈,但我更愧疚,这是真的。  冰柳说她还要去看一个朋友,拿着汽车钥匙走了。  康小妮瘦了好多,面色蜡黄,脸上的孩子气一点都没有了,连眼神也成熟得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妇人。  “谢谢你。” 康小妮说着趴到床上,拼命把嘶哑的哭声压回喉咙。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说:“放大声,使劲哭,这样你会好受些。”  康小妮翻身坐起,一下子搂住了我的脖子,抽抽搭搭地说:“颜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坏女孩儿。”  天快黑的时候冰柳才回来。  我想请她用车把我和康小妮一起送回家。冰柳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什么?”  “让康小妮留在我这儿。”  “为什么?”  “你遇上这么大的事,我想替你分担一点,当然,你们要是想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我感动得直想流泪,抓住她的手。  “怎么不说话?”冰柳问。  “还记得那首《森林水车》吗?”  这是一首日本的情歌,是我和冰柳在校园里唱得最多的一支歌。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冰柳哼唱了一句,笑了起来。  “我再问一遍,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回到从前?我是认真的。”  冰柳抽走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过一阵子再亮底牌,现在看来,不能不告诉你了。刚回国的时候,我有过和你重归于好的幻想,可你一直忽冷忽热。况且,你还爱着另外的女人,所以,我放弃了。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坦然相处了。”  “可你心里清楚,我不可能跟康小妮……”  冰柳笑着眯起了眼睛,打断了我的话:“那是你的事,我已经……答应他了!”她说着,用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圈,然后指向窗外。  “谁?”  “浪人老K!”  冰柳把康小妮留在她那儿了,真给我解决了大难题。因为我从冰柳那儿回来的第二天,母亲就搬到我这儿来住了。  非典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舅舅医院的病房几乎都住满了,大夫和护士也接连倒下了不少,连丁安美这样的单身母亲,也都上了一线。  我母亲替丁安美照顾丁咚的生活,她每天早上把丁咚送到学校,下午放学后把他接回来,先带丁咚到隔壁丁安美家做作业、弹钢琴,然后再回到我这边儿来,做饭、吃饭、睡觉。母亲说这样做,是为了尽量让丁咚多一点家的感觉。  朝夕相处了几天,丁咚和我母亲已经有了感情,只要从学校回到家里,他就像只小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我母亲的身后,有时候母亲上卫生间,他都得守在外边。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隔着门喊:“拉完了吗?怎么那么慢呀?”逗得母亲在卫生间里忍不住地笑。  我妈让丁咚称呼她颜老师。  一天母亲洗菜,丁咚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椅子上,一边剥着毛豆,一边对我妈说:“我不想叫你颜老师了,叫你奶奶得了。”  我母亲扭过头问:“叫颜老师不好吗?”  “这是在家里边,家里哪有老师呀?”丁咚说。  “哦,说得有点道理,可是我是你那个大颜叔叔的姐姐,你管他叫叔叔,管我叫奶奶,不大合适吧?”母亲说的大颜叔叔是舅舅。  丁咚小大人似的点着头说:“这就麻烦了。”  母亲笑了:“豆儿大的人,还知道说麻烦了。”  小丁咚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妈妈身边,附在她的耳边有点神秘地说:“我就叫你奶奶,咱们不要大颜叔叔了,行不行?”  这是非常时期最说不得的一句话,可童言无忌,又怎么怪得了他呢?  母亲的脸上飘过一片乌云,却捋了捋一头花白的头发,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丁咚的头说:“好了,我要炒菜去了,柿子椒鸡丁,丁咚最爱吃的。你先去看电视,《动画城》就要开始了。”  丁咚跑去看电视,母亲却没炒菜,催促着我说:“给卓文打个电话。”  母亲站在我的旁边,电话那边传来舅舅乐呵呵的声音:“放心吧,都没事。丁咚还好吗?”  母亲长长地舒一口气。&nbsp&nbsp

    不再为一个人心碎4

    一场流行病把生活整个变了个样子。  满街全是白口罩。商场和公共汽车上的人明显减少。就连我这个网虫子,也不像平时那么热衷于进入《传奇》世界。  非典一来,好多人,好多事情都变了。好吃的美食家自己封住了嘴,就算馋虫到了嗓子眼,也绝不跨进酒楼。好赌的搓麻高手也都暂停了牌局,再不像从前那样没白天没黑夜地都往一处凑,买房的不买了,装修的不装了,就连急着离婚的人,也都顺应时局,把情感的最后冲刺来了个暂停。报上说,某区办事处一月份平均每个工作日要给四到六对夫妇办理离婚,这段日子,半个月中总共才办理了三对。  也有突然火爆起来的行业,比如卖药的,卖口罩的,还有汽车业。据说短短一个月里,私家车销售的份额,就比去年同期翻了好几倍。说句心里话,我挺佩服“同仁堂”,人家不愧是几百年的老字号,当满街的口罩都涨到三十块钱一个的时候,人家的板兰根、大青叶、犀角化毒丹以及所有的丸散膏丹,硬是全都不涨一分钱。  母亲也不愧是老资格的思想教育工作者,从来没参加过抢购,还提醒我不要听信和传播那些没来由的谣言。但她也有抱怨的事,她说:“要是早点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就好了,给你买一辆捷达,就省得天天上班坐地铁、挤公共汽车了。”  八堆和满大街那些表情严肃的人不一样,依然一天到晚乐乐呵呵,就算是在医院候诊大厅溜达的时候,都不戴口罩。我劝他还是得有点防护意识,他却摇着脑袋,满不在乎地说:“没那么严重吧?嗯,上帝这老头儿真有意思,先发明了艾滋病提醒人戴套,后发明了非典让人戴罩。不过遇上我这种浑不吝的主儿,他就没咒儿念了。”  我皱了皱眉没有笑:“行了,收起你的黑色幽默吧,怎么越来越没品位了?”  要是换在平常的日子里,八堆早就骂我假道学了,可这回他收起了一脸的玩世不恭,点点头对我说:“你们比我们危险,多保重。”  我们医院两天前被指定为收治非典的定点医院,这两天,正在紧锣密鼓地添置机器,消毒病房,完善隔离设施。让人感慨的是,既没有动员会,也没有奖金和加班费,可所有人都是豁出劲地干。  昨天,手术室的护士抢在全院人的前头,写出了第一张请战书,奇怪的是,一向积极肯干的瞿霞,却没在请战书上签名。  那天我在隔离病房检查调试呼吸机的时候,瞿霞抱着一摞床单被套走了进来。  “你好像没签名?”我问。  “是,该上的时候我会上,该做什么我会尽心尽职,可不想再让人说我处处出风头,捞资本了。”瞿霞说得很平淡。  在一边帮瞿霞铺床单的周小红没好气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可都在议论我们俩呢,说手术室那么多护士,怎么就她们俩怕死?”  瞿霞头也不抬说:“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已经习惯了。”  周小红把手里的床单一扔,一屁股坐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把床上的枕头丢到一边说:“我平时不说,不等于我们家没有困难呀!我父母都在外地,我奶奶快八十了,平时都靠我照顾,我进了隔离区她怎么办?”  瞿霞说:“第一批的名单要是有你没我,我就替你,要是两个都有,我就没办法了。”  周小红忽然又笑了,说:“嗯,听说进隔离区的人有特殊津贴,好像钱还不少呢。”  我皱了皱眉,现在这阵势都跟打仗差不多了,怎么还是三句话离不了钱?  没等瞿霞搭话,周小红又眉飞色舞地说:“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我拿这钱给我奶奶请个保姆,我也就能放心地进隔离区了。”  听了这一句话,我又感动了。周小红的的确确是在说钱,却也不失真诚,不失温情。  正说着, 十九床的家属竟找到病房来,一脸的阶级仇恨,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现在是非典时期,林院长不在,我先放你丫一马,等过了这阵,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你好好琢磨琢磨,是想私了还是想上法庭。私了的话你出多少?林主任说了,要上法庭的话,由被告方反举证。嗨,那就更没你什么好处了!”说完拂袖而去。  被人点着鼻子辱骂真让人忍无可忍,可是闹腾的次数多了,不但医院里的人都认为医疗事故是我一手造成的,就连我自己也越来越糊涂,好像我真的就是主犯。  “嗯,医院这么紧张的时候,她一个院长凭什么不在?她上哪儿了?”周小红问。  瞿霞一边整理床单一边说:“听说林院长的母亲病故,她去山西奔丧了。”  “胡说,去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就说她母亲死了。现在怎么又死了一回?”周小红叫了起来。  瞿霞淡淡地说:“算了,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医生,说她干吗?”说着,从病房里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连看我一眼都没看。  自从那次一起送郭腊梅去住院之后,瞿霞好像离我更远了,更加不冷不热。这让我有点失望,我真纳闷,当今社会,怎么还会有像她这么一点都不打折扣的淑女,真不知道她自己觉不觉得太压抑?  第二天,第一批进隔离病房的名单出来了。  张院长出任非典工作领导小组的总指挥,手术室的刘护士长、瞿霞、周小红都在其内,我也是。  可那位好事件件抢在前边的、身兼四职的三八红旗手,却从我们医院被确定为非典定点医院的那天起,就再也没露面。&nbsp&nbsp

    不再为一个人心碎5

    下班之后我去了绿萝茵美容院。  冰柳的美容院因为非典没有生意索性关起门来。我进去的时候,冰柳把那些美容用的工具和化妆品一一打包。  “你的员工呢?都辞了?”我问。  “真能辞了就好了,七八个人,一个月得开四千来块工资呢,可我这个人嘴狠,心却狠不起来。这样的时候炒了人家,让人家吃什么?没办法,共渡难关吧。”  “果然心太软。”我有点虚张声势地说:“不过,也狠过一次。”  冰柳苦笑:“说对了,只狠过一次,也只后悔过一次。”  哎,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多测不准的疾风骤雨,风停了,雨歇了,心也静了,却发现已经是绿肥红瘦。人生最残酷、最无奈的事就是所有的一切只能重建,却不可重复。我和冰柳重建起来的,已经不是爱情,只是友谊。  “算了,特殊时期嘛,四千块钱算什么,就算是为国家做点贡献吧!反正你有五百万不动资产呢,九牛一毛。”  冰柳哭笑不得,摇着头说:“你真是只呆鸟!一辈子都聪明不起来了。”  “我傻?”我懵懵懂懂地问。在冰柳面前,我的确总是表现得太傻。  “那是编出来气你的话!你还真信了?你真以为嫁一回,离一回,就成百万富翁了?你也不好好想想?老乔治不过是个教练,又不是黑社会老大。”  “可是你的车,你的别墅,你的美容店……”  冰柳苦笑着摇摇头说:“离婚的时候分了一半财产,但那也只够我回来开个小店,买辆二手车的。”  我瞠目结舌。  冰柳说:“我就全都招了吧。美容店的房子是租的,别墅是编的,就连黑头发、蓝眼睛的儿子也子虚乌有。”  “这怎么可能?你干吗要这么做?”  “我说有个亚布力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你毫不关心,直到现在,你从来没问过他一句。就凭这一点,咱们就不可能《重返苏连托》了。”  哎,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的脑子天生就比男人精密。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在情感领域里,却个个都是X光机、显微镜。我自认为已经是爱情围场里身经百战的圣斗士了,可人家略施小技,我照样还是找不着北。  我真想马上跑到网上去灌水,告诉那些比我更年轻、更木头、更一根筋的野猪们,小心爱情,小心女人。  女人的话,千万不能全听全信。想走近你的时候,她们也许说,这辈子都不想见你,想把你当成垃圾的时候,却说我真的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你。有时候她们骂你、恨你、趾高气扬地冷着你,其实心里是在爱你。她们有时亲你、抱你、甜言蜜语地哄着你,其实心里根本没拿你当个屁,或者只想趁机把手伸进你的口袋。  不过我还是感谢冰柳能对我推心置腹,这年头,能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统统抖搂出来给你看的人毕竟不多了。  冰柳说:“你上楼去看看康小妮吧,我要出去办点事。”  冰柳临走,我把明天就进隔离病房的事跟她说了,她愣在门口半天没说话。( 分手的情人别见面 http://www.xlawen.org/kan/3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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