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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护来啦——学我!”我推了她一下,逗她。

    她就像是木头一样,仍旧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要不再来一次?”

    她很快地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行呀行呀,你来呀!”

    说着话,把被子一下子掀到地上,双腿分开,两手一摊,眼睛一闭:“快点!说话算话!”

    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激起了我的Xing欲,我们又开始了,这一次,像是搏斗,激烈而紧张,中间我吻了她,不料她深深地回吻我,眼泪也流了出来,淌了我一脸,那是委屈的泪水。

    “你怎么了?”

    她变本加厉,失声痛哭。

    “到底怎么了?”我直起身问她。

    “别停别停,快点快点,少废话!”她哭着催促我,并且,哭得更厉害了。

    我继续,她强烈地反应着我,比我给她的更多,后来,她索性翻到上面,动作快得令我吃惊,片刻,她靠自己完成了。

    “你怎么了?”她刚一停住我便问她。

    她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说话,只把脸扭向一旁。

    我直了直身体,想让她下去,她没有动,我只好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脑后:“到底有什么事儿吧?”

    少顷,她像是刚刚听到我说话一样回过神儿来,看了看我:“你那一半还没完呢。”

    “我无所谓。”

    “那好。”她一闪身便跳下床去,不久,洗手间里又传来水声。

    我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我爱你你不爱我

    207

    我抽到第三支烟她才出来,我不知跟她说什么,起身去洗手间洗澡,回来后见她似乎作沉睡状,于是关了灯,把被子拉到身上,我的腿刚一触到她的腿,她便哆嗦了一下,然后是黑暗及寂静,我叹了口气,翻身睡去,此刻,耳边突然传来她的声音:“除了操我以外,你觉得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

    我屏住呼吸,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我仍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翻过身来,抱住我:“可是我爱你,受不了你操别人,带着避孕套也不行,我只想你操我,什么时候操都可以,难道我真的不能满足你吗?”

    我吻她,再吻她。

    “前天,我喝了好多酒,跟我的前男友上了床,我觉得一点意思没有,还没开始就想结束。可是我想到你,想到你背着我找王芸、找姚晶晶、找我不知名字的姑娘,我把自己想像成你,我觉得一点也不快乐,你呢?”

    “我不想说这件事。”

    “现在也没别人,你说说,我想听。”

    “说什么?”

    “女人之间有何不同?她们真的比我好吗?”

    “别说这一类问题,没什么意思,不管我说什么,咱们都会争吵。”

    “我觉得她们全是假高潮!”

    “可能吧。”

    “我是真的,刚才就三次,每一次都是真的,即使我恨你的时候,也是真的。”

    “祝贺你。”

    “别跟我开玩笑,我说正经的呢。”

    “那我说什么?”

    “你对我还有Xing欲吗?”

    “有。”

    “还能持续多久?”

    “坏问题!不回答!”

    “说!”

    “很久。”

    “你爱我吗?”

    “爱。”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操别人?”

    “我——”

    “别骗我,我知道,你操了,绝不会少于三次。”

    “不止三次。”

    她骤然转过身,用后背狠狠地撞了我一下,两下,三下。

    我一动不动。

    “你真恶心!”说罢,在黑暗里扭头向我脸上吐吐沫,不过都吐在枕头上了。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候的约定吗?”我在黑暗中问。

    “记得,记得,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再遵守下去了。我心里难受。”

    “那好吧。”

    “什么好吧?是不是想分手了?”她警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有。”

    “是不是想叫我给你点空间什么的——这些话我都对我以前的男朋友说过。”

    “算了吧,别说了。”

    “你不爱我。”

    我没回嘴,免得又引发争吵。

    “我爱你,你不爱我,因为我只想操你,你还想操别人,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过了一会儿,她干脆地总结道。

    208

    天亮了,她沉沉睡去。

    我试着凑近她,搂住她,用我的前胸贴住她的后背,与她一起睡去,我们贴得那么紧,但我却觉得无论如何,不像以前那样紧了。

    209

    深夜的打闹令我失眠,令我感到忧伤,就像在冰冷的冬夜,一丝夜寒钻进被子里一样,我听着她的呼吸,我知道她已睡去,在我旁边,就我们俩,孤零零地,一个睡去,一个未睡,然而窗外却是夏天的早晨,我瞪着眼,窗帘上的阳光被晃动的树枝搅乱了,就像我的生活,淡淡的,却不能说是没有滋味的,那是一种中年人的苦涩,我认为我已开始了下坡路,正从顶点悄悄滑落,我仍不时回过头去,对着意犹未尽的青春频频回顾,我一再地感到,那已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将是一种安稳的生活,我的收入会提高,我会恰当做人,对亲人尽责,但却不再有激|情了,即使偶然会有,也会被我像掩饰一种不正当行为一样掩饰过去,也许这样最好,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忽然,我又记起我们最初见面的那一天,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我不告诉你。从这句话中,我知道她喜欢我,所以努力讨我喜欢,我希望,在我之后,她还有机会对别的男人说这同一句话,而不是有礼貌地说出她的名字,而一旦她对别人笑着说“我不告诉你”时,那就表示她又要恋爱了,她喜欢恋爱,像别的姑娘一样喜欢,我认为,在恋爱中,她找到自己最可爱的一面,她自己更喜爱那一面,因为那一面能给她带来美好的感受,比平淡的梦还要有趣,像言情小说一样浪漫,凭着这种浪漫,她可悄悄而快乐地享受自己的青春。

    210

    我推推她,对她悄声说:“我们结婚吧,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不再想冒充年轻人了,我不去瞎尝试了。”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睡着了,没有听见。

    我把这番话在心里对自己又说了一遍,再说一遍,我希望自己能够坚定起来,说到做到。

    事实上,这番话叫我感到悲凉,我知道,再过个一二十年,接下来的话便是:“我老了,没什么用了,我快死了,没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211

    那一夜的后遗症是,可怕的怀疑得到了残酷的证实,使袁晓晨在心理上陷入了极度的不平衡,她对我背着她偷情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她不时地提起,在床上,在床下。

    起初,一想到我操过别人,她即使在兴头儿上也能原地刹车,恨恨收场,紧接着便是一阵子稀稀落落的性冷淡,再往后,这件事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变化,她开始盘问我细节,越盘问Xing欲越强,她好像在想像中与别的姑娘争夺我一样,颇有点你一次我一次的不服输的劲头,为此,实不相瞒,我意外地尝到了一些Xing爱方面的小甜头儿,接着,她内疚地怀疑起自己是否有点小变态,还专门咨询过我,我告诉她我无所谓,她也就消停了。

    彼此的伤痕越来越深

    212

    但是,折磨在继续,我们没有相互原谅,重新开始,而是相反。我要说,多亏我们俩都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以及争强斗狠的性格,才使得我们之间的伤痕越来越深,关系越来越紧张,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一夜开始,袁晓晨变得粗暴而神经质,发脾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句话不对付就能勃然大怒,要么就是怪腔怪调,心里阴暗,与她相处,完全是对我的耐心的顽强考验,事实上,她本人就是一本很好的、活动的、每天更新的骂人手册,尤其是到了我们相处的后期她认真使用的时候。

    213

    初秋到来之际,袁晓晨的想法干脆像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表面上,她多疑而强悍,而内心却已脆弱得无以复加,尽管我小心翼翼,力求使我们的关系得到改善,但一切无济于事,她认定了我四处寻找机会对她不忠,因此,无论我如何地忍让,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对她耍花招而已,这种生活,过起来真是度日如年。

    当着袁晓晨的面儿,我简直无法做任何事,只能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天晚上,我接一个时尚杂志女编辑的电话,她向我约稿,要我写一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刚说几句,袁晓晨就把一杯水“咣咣”几下摔在我面前,我匆忙结束谈话,挂上电话,袁晓晨已向我半真半假地咆哮起来。

    “你说话声调怎么那么贱呢?电话那头儿是女的吧?”

    “你干嘛摔锅摔碗的?”

    “我哪儿摔了?你瞎了吧,我只是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那也用不着连着放好几下呀?”

    “怎么了?”

    “人家打电话呢,你也不掩饰掩饰。”

    “有什么可掩饰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男人,以后出门我就拉着你的手,逮谁跟谁说!免得你一见到Sao逼就兴奋得跟王八蛋似的!”

    “臭三八。”

    “怎么了?三八就三八,那也比你好。”

    “好什么好?”

    “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闷骚型的笨蛋,以为我不知道啊,昨天出门喷那么多香水干什么,不怕把自己熏晕了呀?”

    “三八!”

    “臭肉!”

    “我怎么成臭肉了?”

    “出门洗澡喷香水,不是臭肉瞎忙乎什么?臭男人,干嘛不去死啊。”

    214

    如果我要出门办事,就是走到门外,她也能叫住我:“哎,事逼儿,多带点钱,请人吃饭吃贵点,别叫人看不起,要不先从我钱包里拿点儿?”

    “用不着。”

    “别不好意思,拿吧,你以为谁都像我,一包简装方便面就打发了,有良心的话,吃大龙虾时想想我,想想我吃泡面时可怜的背影。”

    215

    以袁晓晨的标准,我出门穿衣服必须得符合“脏乱差”这一起码的要求,我要是不幸顺手穿上条牛仔裤,她也能借题发挥、冷嘲热讽:“脱了脱了脱了!你这样着装是出去谈事儿吗?我不是把我爸那件双排扣的西服送你了吗?为什么不穿?我让你装嫩!让你穿紧腿裤!让你浪!让你骚!妈的明天老娘给你生三孩子,你一出门,三娃儿的哭声就响起来,跟情妇还没坐稳,二娃儿就在电话里用颤声叫你爸爸。”

    “那我的一娃呢?”

    “叫我给掐死了,为的是提醒你注意关心下一代的健康。”

    216

    袁晓晨每次出差在外,追命电话打得我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我要是因为洗澡接晚了,她都得盘问我半天,而出差回来,更是要满腹狐疑地认真检查我,并且,由于过度发达的对于不幸的幻想,她总是能编出一个个故事,说我是如何地骗她,她真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说到做到,经常是深更半夜,只见她抬手拧亮床头小灯,翻身而起,一下掀开被子,当着我的面儿,就趴在床上找她想像中的荫毛,找得我直不好意思。据说这一切只因为她好像闻到一股怪味,她找得兴起,嫌我碍事儿,叫我站到床下,搞得我极不自然,只好在地上裸体走来走去,瑟瑟发抖,无聊至极,而她一找就是二十分钟,把被子扔到床下,趴在深色的碎花床单上做地毯式搜索,津津有味,不知疲倦,我深信,若是找到一根,为了验证一番,她竟能顺手从我这里拔下一根做一做对比,这种事她绝对干得出来,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以此为傲,还管这一点叫做敏感。

    217

    出于性虚荣心,或是一种想像中的攀比,更可能是一种恶意的刺激我的心理,袁晓晨不时地向我描述一下她以前的诸多男友,并与我做一些对比,有些可能是真的,另一些完全是她杜撰,因为她讲得十分混乱,往往自己都会忘记以前讲过的内容,张冠李戴,还得我提醒她谁是谁,有一次她对我说:“我不喜欢老外,有一次,一个老外把我领回家,他脱光衣服后仰面平躺,我发现那玩艺就像在草地上竖起的一支小烟囱,很可笑。”

    “哎!哎!哎!怎么成老外了?小烟囱的那个不是体院帅哥吗?求求你,吹牛之前打一打草稿行不行?”我也会抓紧时机反击,打击一下她的气焰。

    218

    袁晓晨时常以玩笑的口吻,于不经意间向我问起有关姚晶晶的事情,这件事简直成了她的心病,出于同一种敏感,我从未向她承认过与姚晶晶上床的事,但她以一种不屈不挠的劲头,没完没了地试探我。

    “哎,给姚晶晶打个电话吧,我一年多没见过她了,怪想的,咱俩一起请她吃顿饭。”

    “没兴趣。”

    “我替你拨电话吧,你就说一声就行。”

    “要说你自己说。”

    “我哪儿有你们关系近呢,真呵护呀,喝醉了扶人去住五星级酒店,一天一千块,还加收服务费呢,是不是?”

    “不知道。”

    “哎,我问你,你们花一千块干了些什么?”

    “你问她吧。”

    “我哪儿好意思问呀——哎,姚晶晶喝醉了在床上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问她在床上睡得怎么样?”

    “挺好。”

    “你怎么这么说!”袁晓晨一拍桌子,“这听着像人话吗?啊?我的男朋友说我的女朋友在床上挺好?你们俩也太混蛋了!”

    绝不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219

    生活就在这种半真半假的争吵中进行,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袁晓晨,在人群中都渺小得如同没有,我们都是随时可被替换掉的零件,我们生长在城市的缝隙之中,我们的欲望与梦想,被嵌进无数相似的欲望与幻想之中,与别人的交缠连理,事实上,那些欲望与幻想,也是一样可被替换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像是一个产品的样本,后面都有无数的备份可供挑选与消费,每一个故事,每一种生活,每一种情感,都随着一种快速的节奏产生与报废,这是城市洪流,人的洪流,性格的洪流,利益的洪流,声音、色彩与气味相互混淆,秩序井然,泥沙俱下,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却又毫无方向。

    220

    当秋天的落叶随风飞舞的时候,我和袁晓晨的关系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一场秋雨把金黄|色的落叶层层叠叠地压在地上,如同正在腐朽的时间,因永远的告别而平静顺从,被漫无边际的永恒所困惑的生命,尽管莫名其妙,却仍为能找到一个露营地而稍感踏实,这里不是路的尽头,这里哪儿也不是,这里只是秋天,空气清澈如水,云白得像白天鹅的翅膀,有妩媚的风轻柔地穿过头发,还有四散的记忆与秋叶一起零落。

    221

    我不能再去回忆那些有关头痛、昏沉与绝望的想法,应该让它们像灰尘般地被抹去,但是,它们没有被抹去,它们跃跃欲试,像钉子一样楔入我的生活,牢固地占据着一个重要的角落,讨厌的角落。

    在深夜,在窗外淅沥的秋雨声中,袁晓晨趴到我的胸前,我正在做着迷梦,却被她慢慢移动的嘴唇所轻触,我睁开眼,感到了袁晓晨的脸正贴在我的耳畔。

    “睡不着?”我顺嘴问。

    “我爱你。”她的声音真切而清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突然而真诚。

    “什么是爱我呢?”我叹了口气,问道。

    “爱你,就是只想让你一个人干我。”袁晓晨再次向我重复着她的迷信。

    “这么简单呐?”我清醒过来,意识到在与她说话,像这样友善的夜话并不是经常地在我们之间发生。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我知道你会笑我。”她细声细气地说,

    “我倒是很想笑一笑你,但是,你这么认真地说话,叫我反倒笑不出来了。”

    “你笑不出来就对了,我可要跟你很严肃地说啊,”她把脑袋探得离我很近,说话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只想让你一个人干我,别的人都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我试过了。”

    “试过了,你怎么试的?”

    “昨天我的前男友从香港回来,叫我一起吃饭,吃完饭就到饭店里他的房间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凑了上来,想干我。”

    “那你呢?”

    “我呀,我念及旧情,就把衣服脱了。”

    “后来呢?”

    “后来他就像以前干我,可是,刚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发现,我的身体不接受他,我觉得特别扭,那感觉有点像恶心,我忽然觉得他挺恶心,就把他推开,穿好衣服,走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起你,我觉得我是你的,属于你,忠于你,我就是特别想忠于你,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种事,可是这想法是从我心里产生出来的,我觉得那是我真实的想法,因此,我就按我的想法办了这一件事。对不起,”黑暗中,她停了停,然后叹了口气,“说出来心里就轻松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我问。

    “你在乎吗?”

    我没有回答她,性与忠诚,古老的习惯在血液里流淌,理智与情感,该如何说呢?

    “他人怎么样?”

    “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人前人后,我听他说过太多的瞎话,我无法相信他。”

    “那么,你觉得他以后会不会娶你呢?”

    “不会,他是一个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我知道,他就是离婚后娶了我,心里也会想着别人,他很会给所有的东西标价,对女人也一样,女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值不值,吃亏或者占便宜的想法。”

    “唉,真是。”

    “怎么啦?”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对了,你们以前混的时候,你觉得他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这倒没有,他就是太忙了,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呀。”

    “你那时是不是想天天跟他在一起?”

    “我要是喜欢谁就希望天天跟他在一起。噢,对了,我有一点对他不满意——”

    “哪一点?”

    “就是他总是把我约到饭店的客房里约会,每一次约会他都要干我,我不喜欢他在饭店里干我,再好的饭店也让我觉得不舒服,还不如在一个破房子里。”

    “为什么呢?”

    “因为这让我觉得自己像只鸡。”

    “总之,这一切都过去了。”我说。

    “是的,现在,”她搂着我,“我只想让你一个人干我。”

    我抱住她,为了她的不安,为了她的痛苦,为她对于异性的失望,像以往一样,我因她动听的话语和美好的决心而感动,也像以往一样,我因理解她的想法而叹息,我知道,所有的爱情都被利益所牵制,人们彼此兑换爱情,如同把信用卡里的数字兑成商品,我理解,袁晓晨眼中的男人,一如我眼中的女人,我没有再说话,因我已懂得她梦想的脆弱,现在,我们仍在规则以外,但天亮以后,规则便会不请自来,我们在规则外创造了欢笑与泪水,是因为我们需要一种曾经自由过的记忆,无论我们的意愿完成或破碎,我们终将一无所获,安慰我们的是,我们都曾为那意愿尽过力,这不是很好吗?

    过了一会儿,见我不回答,她幽幽地说:“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男人身上。”

    也许她不曾意识到,这是她讲过的最有力量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的苦心与谎言

    222

    别对我说爱我,别对我说想我,除非,你真的爱我或想我。

    我知道,我不能再陪你了,可你不知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但我要走了,我知道,我得离去了,在你身边,我无法伸展,我被你的饱含深情的狭隘意愿束缚得焦头烂额,尽管你是如此可爱,如此完美。

    223

    因为希望或绝望常在,使得每一次分手都像中奖,软弱而欲罢不能的痴情令人难过,但也使人兴奋,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通过分手,人们与熟悉的事物告别,就像告别一桩失败的生意,恋恋不舍的一方永远令人感动,这是同情的力量,而我永远对这种力量表示遗憾。

    叫我遗憾的事情当然还有更多,全是与受挫有关,生命因受挫而毫无意义地被磨砺,最终只能勉强地承认死亡的友好,爱恨情仇是蠢货的专利,浪费时间,令人目光短浅,还使生活缺乏整体感,不幸的是,离开了喜怒哀乐,人就无处可去,市面上发行过一些附带说明书的宇宙通行证,有基督发的,也有佛佗发的,可惜的是,滚滚红尘令我积习难改,回头无岸。无论如何地努力识别,自我仍只是一个可疑的问号,一块短暂的荒漠,一切恍然大悟都是那么好笑而诱人,这是习惯势力,叫人在走进坟墓之前,不得不胡乱宣称些什么,真是尴尬,我曾仔细谛听分辨,在白天,在黑夜,让失败者不屈而有力的低语萦绕心头,我认为那是生命向这个世界发出的最亲切的问候。

    224

    很难说清失败是一种什么东西,就像很难说清一次次被迎头痛击的感受,无所攀附的意愿,无助与气馁,彻底的松弛,那么消沉与阴暗,然而讲出来却又显得那么自由,那么光明,在这里,我放弃了人与人之间的比较,去寻求人性内部共同的恐惧,去观察那现象之花的虚无缥渺,我因感到悲怆后的慰藉而沉静,这是我,那是袁晓晨,这是爱情,那是利益,你是我,我是你,总之,全是对于某种情感方式的命名,每一次命名,都像是一颗子弹准确地击碎一团谎言的泡沫儿,惟有失败的行动是真实的,惟有真实是不堪幻想的。

    225

    一天下午,我在王府饭店咖啡厅与一个香港制片人谈一本传记,出资方是一位巨富,实力雄厚,旨在写本书向人们讲述他的奋斗史,并不考虑商业回报,不知怎么选中我来写这本书,并且相信我能写得荡气回肠,写作条件相当优厚,为了真实可信,我可自由地采访传主的家属、亲朋好友,甚至商业上的对手,一切相关费用都可预支,由于传主的足迹遍及东南亚,因此,我可自由地雇佣助理,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可拓展我的视野,于是我便答应了,谈完了这件事以后,我看看表,正好是快到袁晓晨下班的时间,于是给她打了电话,正好可以接她回家,或是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叫我有些意外的是,她答应得犹犹豫豫,说时间稍有点紧,因为她晚上要出差,我开车到她上班公司的楼下,接了她,就在附近一个叫禅酷的饭馆吃了顿饭,边吃还边讲写传记的事儿,我说可以请她当我的翻译,多挣一笔钱,还能两人一起去东南亚逛一逛,她听得很高兴,饭后反正我也没事,于是提出送她去机场,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有点紧张不安,直说用不着,我一下子觉得事有不妙,于是便说,那我回家了。

    袁晓晨却拉住我,以一种不自然的腔调向我解释,说不是因为不想让我送,是因为觉得我还得一个人开车回来,太麻烦,我说我只是兜风而已,没什么麻烦的,她像是很勉强地装出高兴的样子,回到公司取了出差行李,我把她送到机场候机室外,一看表,竟早到了一小时,回想开过机场高速路时,袁晓晨在车里跟我没话找话,叫我觉得她像是对我隐瞒着什么,出于一种恶意,我没有直接问她,而是把车直接开到停车场,然后拿着行李,与她一起走向候机室,袁晓晨神色慌乱,根本没有心思与我说话,脸上忽阴忽晴,左顾右盼,这使我的恶意加深,到了候机室,她执意要一个人先入关,我没有放过她,故意拉着她在候机室边上的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她不时地拉开包,趁我不留意,看里面的手机,我知道,她一定是拨成了静音。

    不久,我的恶意终于有了成果,令她头疼的场面来临了,她的前男友,一个人,背着一个旅行包,从我们面前的咖啡厅走过,像是在找什么,我心里暗笑,袁晓晨假装镇定,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我估计着她前男友要转回来时,结了账,和她一起走出咖啡厅,正撞上她的前男友,也是她的现任经理,我跟她招手再见,袁晓晨表情有点崩溃,但硬撑着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和前男友一前一后入了关。

    226

    第二天,我正在睡觉,接到袁晓晨一个电话,她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我哼哼哈哈,她最后只好说,等我睡醒再打,第三天,她给我打了一个长电话,未对我说她和她前男友的关系,反倒是绕着说了一件有关她年终奖金的事,她的意思是,她的年终奖被她前男友卡着,奖金数额全由他定,因此,她不想得罪他。我记得当时自己只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227

    我想我能理解袁晓晨的苦心与谎言,作为一个社会人,我懂得那是社会上的各种力量在她身上显现出的效果,一个小白领,做到这一步,有什么可说的?但一想到她平时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我就觉得冒火,想着她曾阴沉着脸,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对我的良心凶狠攻击,唤起我的自责与内疚,我就觉得生气与反感,一种争强好胜的念头在我心中攒越多,直至不可收拾。

    无聊之极移情成功

    228

    袁晓晨走后第三天,我已感到度日如年,不幸的Se情想像在我的脑海中此起彼伏,嫉妒的火焰越烧越旺,我极力控制自己,得到的只是深深的痛苦与无奈,本来我答应好研究一下写传记的材料,但第二次谈的时候,却一个字没有看,再接下来一天,我对工作彻底失去了兴趣,认为去写一个人的发迹史毫无意义,试图对富人的理解变成了不耐烦,正是这帮家伙,通过金钱与人性的弱点,控制着像袁晓晨们的生活,挤压与伤害着她们的欲望,这有什么可写的?我若是写了,不是也成了袁晓晨了吗?结果是,当对方流露出少许不满的时候,我干脆拒绝了这个工作,接着便感到失落与无聊,我是那么无聊,以至于无论什么事在我眼里都缺乏意义。

    一个人无聊到极点,也能突然间找到乐趣,比如,我坐着看电视,模仿电视机里的人物说话和动作,忽然,里面的人物摆了几个傻帅傻帅的姿势,我也学,一刹那,我仿佛蠢到真的相信自己在很帅地活着。我感到电视里的人在看我,而我竟粗俗地认为自己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我成了一种虚荣心的俘虏,飘飘然地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抽了一口烟,笑了,妈的,我太无聊了。

    229

    我的状态十分之差,情绪抑郁,袁晓晨再也没有来过电话,这令我更加压抑,为了振作一下,我决定给自己做一顿饭,我先在火上炖了一锅排骨,然后去菜市场买菜,不料出门便开始了疯狂的散步,我漫无目地胡走一气,却把买菜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一进门,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我顺着气味走进厨房,发现炖排骨汤由于出门时我忘记了关火,变成了黑色的焦炭,就像我与袁晓晨之间缺乏关照的情感。

    我再次下楼,买了一摞小报回家翻看,想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看到一吹嘘中国人饮食文化如何优良之文章,通篇大肆讴歌中国人什么都吃,飞禽走兽尽可入菜,真想笑一笑他们的粗心,既然中国饭桌上摆满了吃剩的各种生物尸骨,成天近在眼前,为什么却让达尔文率先发现了进化论?

    这篇小文令我十分不快,叫我感叹中华民族真是穷到根儿上,事实上,对于这条线索,稍加思想便可得知,我的祖先们十分不幸及可悲,曾长期地被逼到极狼狈的窘境,我为他们曾因饥饿而被迫胡吃一气而倍感难过,也为现代的人蠢到仍以此传统自豪而大为震惊。

    事实上,我已陷入失控与荒唐,即使与我完全无关的事情都能在情感上激起我的愤怒,我就像一包火堆旁的炸药,单等着一个偶然飞来的火星叫我尝一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230

    有些恶习可能是别人培养的,尽管现在我已记不起当初是谁那么缺德,曾往我手中塞了第一支香烟,并为我点燃了火儿,从那以后,打火机和香烟这两样东西就像长在我身上一样,一分钟也离不开我了,每一天,睁眼后和闭眼前,若不抽上几支,便会造成我醒不了或睡不着的恶果。另一些恶习我猜人们多半是不约而同地自学成才的,比如手Yin,我才不相信每个人都曾被人强把一只手按向他们的裆部这一荒唐说法呢——无论如何,现在我已拥有了相当的恶习能力,我甚至怀疑,离开这些恶习,我能否感受到快乐。

    我有一种恶习,那就是当我对谁无法忍受的时候,便会来一次阴暗的反击以泄私愤,这种反击往往是决定性的,我有一种敏感,可找到一点叫对方最受不了的地方刺痛一下,从而令她深受伤害,终于,我对袁晓晨使用了一下我的恶习。

    231

    袁晓晨回来的那一天,我终于下了决心,给姚晶晶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取我落在她那里的身份证,地点是一个饭馆,姚晶晶也真是无聊,竟答应了我,算我运气。

    袁晓晨在上飞机前,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去公司接她,然后跟我谈一谈,我说我的时间无法确定,还是电话联系吧,随后,我出发了,见到姚晶晶后,关掉电话,让袁晓晨心里七上八下去吧。

    与姚晶晶在一起,令我心理平衡,因为这平衡,我想我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点感激之情,这感激之情在转瞬之间便形成一种牢靠的好感,因为这好感,我讨好她,设法让她高兴,现在,我们在一个意大利餐厅,喝着咖啡,闲聊着,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发现她出奇的可爱,那是一种以前我没有注意到的可爱,善解人意,轻松而不使人紧张,姚晶晶有一张小狐狸脸,白衬衫系在牛仔裤里,用宽皮带扎住,长腿伸得老远,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与她面对着闲话,我只是突然在一刹那间会产生一种痛苦,那就是想着袁晓晨也能像姚晶晶一样,与别的男子闲聊、调情,但这种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被谈话打断。

    232

    长话短说,总之,运气在关键时刻偏向了我这一边,那一晚,我发挥良好,赢得了姚晶晶的好感,我送姚晶晶回家时才晚上九点,那时我们都很清醒,一种错觉竟叫我认为我正与姚晶晶开始一种新的关系,这种错觉感染了姚晶晶,总之,为了逃避难受,在那一晚,我尽管心思恍惚,但还是移情成功,虽然没有与姚晶晶乱搞,但也柔情蜜意地睡了一夜,并且决定以后开始来往,事实上,姚晶晶那时还有一个关系不很稳定的男友,却被我给说服了,打算第二天与男友谈一谈分手,这一切,发生得苍促而荒唐,第二天早晨,我送姚晶晶上班时还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赌徒摊牌的时刻

    233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袁晓晨的问话声。

    我走进客厅,只见袁晓晨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不堪,行李放在地上,房间里的一切一动未动,与我走的时候一样,我的恶意在一刹那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我知道她痛苦,与我经历的一样,并且,也许还有过之而不无及。

    “你真想知道?”我惦量着自己手中的弹药,盘算着何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她想了想,坚定地点点头:“想。”

    “我会姚晶晶去了。”在一种等不及的状态下,我竟然脱口而出。

    袁晓晨一愣,我想也许是这么直接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却放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了:“怎么会的?花了多少钱?”

    “吃了一顿饭,花了三百。”

    “然后呢?”

    “然后和她一起去看演出,没花钱。”我顺嘴胡编。

    “然后呢?”

    “然后送她回家。”

    “然后呢?”

    “然后她没送我回来。”

    她一敲桌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的意思你知道。”

    “细节!说细节!”

    “你想听什么,直接问好啦,我哪儿记得那么多?”

    “你操没操她?”袁晓晨充满血丝的眼睛像要炸裂般地瞪圆了。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但在出声的一瞬间,我意识到这个回答是十分重要的,并且,很可能会( 石康2003年最新小说:心碎你好 http://www.xlawen.org/kan/39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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