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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部分阅读

    首,看也不看玉香一眼,只对桂儿道:“领她下去!”

    打发了玉香,祈男这才得空拣自己的衣裙,玉梭开了衣箱,却还是有些担心玉香的事:“九小姐,三姨娘会肯么?”

    祈男伸手向箱子里探去,口中淡淡地道:“玉香是大丫鬟,锁儿是小丫头,以大换小,要我,我也肯的!”

    玉梭摇头:“三姨娘罢了,二小姐那样精明一个人,怕会看出什么苗头来!”

    祈男费劲从下头拽出一件淡青纹样镶领水红底子彩绣花卉纹样对襟长衫来,眯起眼睛看了看,口中依旧淡淡地道:“二小姐么,我自有办法!”

    说着偏头向玉梭问道:“这件怎么样?”

    玉梭只得将心思放回到衣服上,细细打量过后,摇头撇嘴道:“不好不好!太素净了些,小姐这花样的年纪,我看还是这件好些!”

    说罢拿起最上头一件海棠红底子花叶刺绣镶领缘袖口粉红底子小簇花卉刺绣缎面方口领对襟纱衫:“颜色好,花样子也好,小姐穿上,一定美极了!”

    嗯,真的穿这个就会美到极处了?祈男满面质疑之色,斜眼看着玉梭,后者则眼神真诚地猛点头不已。

    小姐,会的会的,真的真的!

    最后配上一条湖蓝饰璎珞垂珠绦带,大功告成。

    玉梭后退几步打量祈男,一身难得的华服愈发衬得其桃腮杏脸,腰细身长,脸上不过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却是神清骨秀,风雅宜人,最难得,神清骨秀,祈男眉眼间已失稚气,取而待之的是,英气渐生,聪慧之色充斥其一双秀目,皎皎然使其整个人便有出群之致。

    第百二章 花厅

    “小姐,”玉梭口中喃喃地道:“什么时候起。。。”

    祈男眯起眼睛来笑:“知道知道了,不就是说我人美条顺么,行了行了知道知道!”说完就拔脚向外走去。

    玉梭张大了嘴巴,声音落在了祈男身后:“其实我是想说,什么时候起小姐长大了。。。”

    祈男兴致勃勃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回到桌边,将她宝贝的金剪顺手塞进袖中,然后对着尚在里间的玉梭道:“好玉姐姐,有劳替我带几张高丽纸出来!”

    玉梭依言带了出来,口中少不了嘲笑几句:“小姐真够勤快,去见太太也带这个,小心太太看见了,又有话说!”

    祈男轻笑拈过纸来:“太太看见了,只会夸我,哪里还会训我?如今太太可指着我折腾这些纸呢!”

    玉梭叹气摇头,替祈男将头上一双云凤纹金簪扶正:“话是这样没错,”她显得有些难过:“可什么时候轮到小姐来替太太赚私房了?想想就觉得心里不服。”

    祈男全不在乎:“谁说我是替太太赚银子?”她将自己衣领提高,做出高人一等鼻孔朝下的嚣张模样:“将来此物种出了大名,卖出高价,太太可要就要仰我鼻息了!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银,玉姐姐,这你就不懂了!”

    玉梭糊涂起来,这句好像听过,不过应该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才对吧?

    走出屋门,远远祈男就看见锦芳,正蓬着头一身小衣,背对自己站在院里芍药丛前,似在看花,不过祈男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在等自己出来呢!

    “姨娘早!”祈男笑意盈盈走到锦芳面前:“怎么这么好兴致,早上起来面也不净衣服也不换,就站在这里吹风?”

    锦芳板着脸转过身来:“谁说我在这里吹风?才听金香说这里崩出两只花苞来。倒是难得,这才跑出来一看。”说着上下将祈男打量了一番,见其虽依旧是淡妆,却是艳服。且又珠翠盈头,尤其横插一枝碧玉簪子,单凤斜挑几个大胡珠,粗见素淡,配合一双金簪,却更觉典雅。

    “嗯,不错,今儿打扮得还过得去。”锦芳略舒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觉得昨儿我说的那件。。。”

    祈男已经向外走去了,装作没听见这话。

    锦芳追在她身后:“哎不过也不必太过打扮。也不知今儿来得都是些什么人,要说这杭州城里也没什么好人物,靠得住还是京里大户,也不知老爷有没有替你张罗,其实按长相人品。你是这家里最拔尖的,老爷嘴上不说,每次回家都要多问你几句,想必心里也是有数的。”

    祈男更是听不见这种话,她的耳朵可以自动屏蔽这种语言。

    玉梭有些难堪地看了锦芳一眼:“姨娘,小姐明白的,小姐才。点了下头呢!”

    锦芳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点头?什么时候点了?梦游时点的吧?

    她知道自己的话对祈男起不了多大作用,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心里自有主张。别说是她,就连太太的话也一般激不起什么涟漪。

    “不过人家虽不太中用,你到底也卖些力气,”心里明白,嘴上少不得还是要说。这就做母亲的心。锦芳见祈男要溜,紧跟在她身后到了院门:“在太太面前卖个好什么的,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太太好处大了,才不在乎今儿席卖不卖乖!她还指着我给她挣钱呢!

    祈男迈出门槛,转身拦住了随之而来的锦芳:“姨娘,你还没换衣服呢!”她提醒锦芳:“看外头人见了笑话!”

    锦芳这才悻悻退了回去,祈男冲她嫣然一笑:“放心,姨娘的话都在这里,” 神气静息地,她指了指胸口:“一字不漏!”

    锦芳愣住,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眼眶红了。

    祈男早已经向外走去,因此锦芳的窘态没人看见,她先垂首,片刻之后方才高高扬起头来:“换衣服,一会儿本姨娘还得去花厅伺候太太呢!”声音洪亮,自信昂扬。

    祈男远远听见,偏头看了玉梭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走上游廊,玉梭看见玳瑁匆匆赶来,忙笑着迎上前问道:“姐姐去哪儿?”

    玳瑁一见是她,也笑了,停下来向祈男行礼道:“还没多谢九小姐昨儿叫人送来的裙子呢!”

    祈男笑说不值什么,又问可有人看见?露儿是个机灵的,叫她避开人些,想必她办得到。

    玳瑁笑嘻嘻地回:“从现在开始,也不必避人了。太太喜欢九小姐到了心尖上,园子里现在谁人不知?从来没有小姐回院里要动用五个婆子四个灯笼的,昨儿晚上九小姐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呢!”

    祈男摇头称不敢,嘴角却微微有些上扬。

    玳瑁笑道:“太太才吩咐了,今儿小姐们都去北院,内花厅靠那边近,用过早饭好过去照看。”

    玉梭点头:“原来今儿摆在内花厅了?我只当在南院的外花厅呢!”

    原来苏家园子分作东西两边,大房东二房西,内院又各有南北两翼,二太太一般起居都在南院,外花厅也设在那里,北院很少起用,内花厅便靠在那头。

    不过外院就近北院,少爷们起居在那里,看起来今儿不止有内院设宴,想必外院也有酒席。

    “外头有人来?” 祈男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玳瑁笑着点头:“大少爷请了几位公子爷,说给赵家少爷洗尘接风。”

    祈男脑子里立刻晃出一裘清冷身影来,白色长衣,风中飘逸。她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都有些什么人?”

    玳瑁奇怪地看着她,凑近了才听清她的话:“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太太也没说。”

    玉梭拉了下祈男,笑对玳瑁道:“姐姐还要去后头吧!就不耽搁姐姐了!”

    祈男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呀!太尴尬了,祈男即刻板起严肃的脸上,虽然双腮上还残留着羞红的粉霞。

    玳瑁去了,祈男跟着玉梭,走下游廊,绕上一条自己没走过的小道,沿湖边太湖石下左手转弯,高高低低,曲曲折折,走上青石羊肠小径,有些古藤碍首,香草钩衣。

    走完了山径,祈男和玉梭便顺着围墙而走,池水涟漪,依红泛绿,从这里远远看去,又是另一种风情。

    堤上一带短短红阑,修竹垂杨,祈男倒看了个全貌,还有些杂花满树,流莺乱飞,已令人尘襟尽浣。

    只是走不到半里,又是一堆危石,叠成高山,有十丈多高,如罗浮一峰,俯瞰海曲,挡住去路。

    祈男不敢说自己是头一回到这里,不过确实自她穿到苏家,还从没去过北院呢。

    “怪不得太太很少去,确实远了点。” 祈男随口找理由,欲听玉梭如何接话,人也趁机慢下脚步,让玉梭超到前头。

    玉梭毫不疑心,率先进了石洞,原来这石山下有个洞,隐在丛丛茂盛,丝丝垂缕的藤萝香草之中,若不经指点,外人再看不出来。

    一声不 吭,装作熟门熟路,祈男紧紧跟在玉梭身后,绕出洞口后终于长舒出一口气出去,心想自己竟不知道,原来前世的幽闭恐惧症,也被一同带到了这里。

    好在很快绕过假山,游廊再走片刻就到了北院,进了月亮门,守门的小丫头以从来没有的恭敬态度对祈男陪笑弯腰:“九小姐到了?二小姐和六小姐已经在里头了。”

    祈男笑着穿了过去,悄悄对玉梭道:“看来真是整个园子都知道了!”

    玉梭抿嘴不已。

    见屋便见,原来这里虽太太少来,却也陈设得非常地讲究。酸枝木八宝柜上陈列着古玩书籍,夏鼎商彝,斑烂绝俗,架上放着的,都是些金签玉管,名贵非常,放眼看去,琳琅满目,又清幽又华贵。

    正面一张卧榻,也铺着绣毯锦褥,地下一只铜熏炉,熏得屋里芬芳触鼻,不过全无热气,因外间四个角落皆站了冰桶,正盈盈冉冉间,冒出凉气来。

    看见祈男进来,正坐着陪太太说话的祈缨,祈鸾皆偏过脸来,二人皆面上有笑,不过各有深意,一个是来不及收,又有些讨好的意思,另一个,却是有意加深了笑意。

    “九妹妹来了,” 祈鸾抢先站了起来:“太太才还说到你呢!”

    祈缨也待起不起地,口中酸溜溜地道:“九妹妹来得有些迟了,以往可是要早些的。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太过兴奋了呢?”

    看起来,确实大家都知道了。祈男不觉惊叹消息传播的速度,看起来这大家后院真如锈穿的铜管,无人无处,不透不漏。

    只是原因应该没人知道,除了太太自己。

    祈男樱唇半启,笑靥微开,含笑上前给太太行礼:“见过太太!”

    太太喜孜孜的伸手:“起来起来!快起来说话!”又叫祈缨:“六丫头你让男儿坐,我跟她有话说!”

    第百三章 故作亲密

    祈缨本来与祈鸾一左一右,坐在最靠近太太的椅子上,听见这话眼里几乎要出火,可是太太看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挪动自己。

    祈鸾笑眯眯地看着,口中叹道:“所以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妹妹就是来巧了,太太才正说到你呢!”

    祈男直接穿过祈缨,坐了下去:“太太说我什么了?姐姐说给我听!”只当祈缨不存在似的。

    祈缨气得脸都红了,一个字不敢说,紫涨了脸坐去祈男身后,口中没好气地道:“太太才说,怎么九丫头还没来?我就说,只怕起迟了,又贪玩,北院一路过来风光极好,看住了也不一定!”

    太太蹙眉,瞟了祈缨一眼:“北院风光是好的,不过臻妙院位置极妙,九丫头不是好见过好景的人,想必不会如六丫头说的那样!”

    祈男撒娇笑着,对太太道:“还是太太知道我,其实昨晚睡得极好,起得也早,不过才来时裙子走了线,换了一件所以才来得迟了!”

    也不知为什么,在太太面前撒起慌来,祈男觉得就跟吃胖师傅做的小菜一样容易。

    太太微笑点头,上下再打量祈男一眼:“嗯,男儿今儿打扮得极鲜亮,我的小男儿,乍见之下,也已成|人了呢!”

    祈鸾微笑躲在团扇后头,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不看别人,却看祈缨,口中若有似无地道:“可不是?再过几年,也就到及笄的年纪了。”

    祈缨的心猛抽了一下,本来凝在太太脸上的双目,即刻挪去了祈男身上,一看之下,心里的嫉妒简直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要冒出头来:

    祈男身上的纱衫子是时新的,花样也是新的,必是前些日子大姐姐还得势时五姨娘替她做的。自己没有;裙子也是新的,细褶一条条整整齐齐,熨出来一样扎眼,自己也没有;头上那只翠玉簪子。就别提上头的珠子,那玉色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一汪寒冰,自己就更没有!

    气死人了!

    “九妹妹箱子比咱们都厚,”气急败坏之下,祈缨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了:“前些日子太太不是说绣庄帐面上有些紧?不如找九妹妹借一些周转倒是适当!”

    这话一出口,太太脸色大变。祈缨自己不要脸,还将太太的脸面也绕了进去。太太没钱,自己可以说,身边的婆子可以私下背了人说。祈男昨晚出主意时也可以说,因为目的是好的缘故。

    可被祈缨当了人这样高声大气地说出来,竟然还提议自己去向祈男伸手?!身为一家后院之主,自己的颜面还往哪里放?!

    太太此刻的心情可用四个字来形容:恼羞成怒!

    “谁说我绣庄帐面紧张?祈缨你看见了?”听这样称呼,大家便知。太太恼了,更别提那一双倒立的柳眉,那一对怒瞪的星目了。

    祈鸾打头,三位小姐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只有其中一位,心里忐忑,于是有些语不成句了:“太太息怒。我也不过是,是听说罢了。。。”

    太太怒喝:“从来这世上只有二字最坏!听说?听谁说?谁在背后嚼我的舌头?!诙谐嬉谑,道短说长,皆是户律中紧令禁止的,祈缨,”太太冷若冰霜地又叫了一声。祈缨的心立刻吊去了半空。

    “你告诉我是谁传这样的闲话,说出来,你罪可免一半!”

    祈缨立刻扑通一声跪到了太太脚下:“太太息怒,我不过随处听人这么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谁。也不知哪里,总是路上无意间听同见,太太饶过我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太眼中顿时有森冷寒光闪过:“饶过你?这里许多人看着,若今儿白饶了你,今后我还怎么跟人说理?”说着就放下脸来:“来人!取户律师本子来!”

    一听户律本子,祈缨的身子就软了,整个人软成一滩泥赖到了地上,祈鸾冷笑从扇子后头看她,鄙夷又嫌弃。

    不会说话偏要说!太太的私房是一般人能当面乱议论的吗?还说太太要找祈男要钱,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吧?找死呢!

    祈琢祈凌祈娟三人进来时,正看见金珠冷脸从里间捧出那本吓人的户律来,吓得三人缩成一团挤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人会替自己求情了,祈缨泪流成河,此时才明白,平日里到处树敌不给自己寻个盟友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小厮们也都已经进来了,板着脸沿墙角站住,祈缨哭得气也上不来,没想到厄运有一天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祈男突然站起来,婉约温致,定声静气地向太太道:“太太,今儿外头有不少人呢!外院靠得近,大少爷也定了名单要宴客,此时要打,叫人听了未免对苏家名誉不利,请太太三思!”

    说完,祈男唇角微抿,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微扬起头来,向太太看去。

    太太果然犹豫了。是啊,叫外人听见怎么说?说因为女儿说了自己没钱所以挨打么?自己的面子依旧保不住。

    想到这里,太太愈发心里恨着祈缨,却不得不勉强点头:“男儿你说得在理,且先收了下去,记下这笔,明儿再议!”

    祈缨死路上回转,心情一时难以形容,眼泪糊了一脸,看看太太,又看看祈男,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难堪,因竟是祈男救了自己。

    祈男慢慢坐回椅子上,不看祈缨,反看了丫鬟玉吉一眼,玉吉会意,忙上前来将祈缨扶了:“六小姐!”

    祈缨抽泣着半个身子挨在椅子上,被许多人看着受窘,她觉得面子全失,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早起特意打扮出来,欲在今日席间争巧夺目的心,瞬间就都灰了下去。

    太太板直脸来,正色直视屋里众人:“正好,”她眼只寒光凌厉:“你们都在,我这就明白告诉你们。绣庄上的事不用你们理,你们都是示出阁的小姐,一个个只该学好琴棋书画,并谨记闺训。”

    话到这里,太太脸不改色地看了祈男一眼,双方心照不宣。

    “绣庄上并不缺钱,”太太说得义正言辞,由不人不信:“我更不要他人资助,苏家再破落,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祈男心里好笑,太太的绣庄跟苏家有什么关系?人是苏家的,可钱却是太太自己的,不信让老爷伸手向太太试试,看太太会不会贡献出自己的私房来?

    屋里鸦雀无声,众人皆被太太的声音震住,只有祈缨时不时抽出些许鼻音,也都是极压抑了,躲在帕子后头的。

    良久,祈鸾站起来,恭敬面对太太道:“时候不早了,太太消消气,不如先用了早饭,再议他事。”

    太太叹息着点头,边叹边道:“其实我做绣庄有什么意思?外头多少闲话,我一般只作听不见。若不为你们几个,”手指一划,将小姐们通划进圈内:“将来出阁时风光些,我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边说太太还边摇头,做出极痛心疾首的表情来:“谁知道不被人体量,倒反伤了自家名誉!若叫老爷知道,必又以为我自为私房,失了大体。所以说,当家是难为的!”

    说着潸然泪下,断然一付受尽了委屈,不被人理解的贤妻良母模样。

    金珠翠玉少不得赶紧上来劝说,祈鸾也送上拭泪的帕子,祈男更在话里话外安慰对方,女儿会尽力的,银子也会滚滚而来的,太太又何必操虑?将来自有光明钱景。

    唯有祈男的话是最贴了太太的心,因此很快太太就收了泪,从正榻上起来说进里间理妆,招手又将祈男叫了进来。

    “你可想好了?”太太一边从金珠手里水盆中净面,一面问着祈男:“下一幅要做些什么?”

    祈男本来没想到,不过抬头见窗纸上投进几杆凤尾竹疏影,槎桠舒长,幽静清寂,倒好看得紧,随口便道:“园子里竹子多,女儿觉得弄幅竹前疏影倒是不坏。”

    太太的手空中顿了一顿,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嗯,”半晌开了金口:“这个主意不坏,一向附庸风雅之人最喜竹子,真弄出来,想必有不少人喜欢。”

    其实太太对艺术这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因此刚才口中附庸风雅四个字,送给她自己倒最合适,不过也因此她才最明白市场需要,因为往往能出到最高价者,一般也就是人云亦云,半懂不懂的人。

    祈男将太太糊弄过去,便趁机在里间走来走去,看看摆设,见香几上:左边摆了一枝碎磁古瓶,海梅管子,黑漆方几,瓶内插了十多支五色虞美人;右边摆的是大理石插牌;中间摆了一架大洋自鸣钟,一对钩金玉带围,琉璃罩住。

    祈男看那琉璃罩十分漂亮,便伸头过去细看,不想背后被人偷拉了一把,回头去看,原来是玉梭。

    “小姐,快看翠玉身上那件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玉梭将声音压得小小的。

    第百四章 花厅

    祈男不必看,只听她这样说便心里有数了:“是五姨娘的么?”

    玉梭微微点头:“那花样子外头哪有?都是贡品!”

    祈男冷笑:“且留着她,你替我记下这笔!”

    正说到这里,太太叫了:“男儿你看什么呢?过来,我跟你说话!”

    祈男只得慢吞吞走到太太面前,太太整妆已毕,从镜前回过身来:“今儿可来了不少人,凡城里有头有面的贵妇几乎我都请来了,你一会自己留神,虽说还有几年,可若按订来说,也算合适了!”

    祈男是听见这话就烦,口中含糊地应了一声,太太自为是给了一个甜头,满意地从凳子上起来,撇开金珠,直接扶住了祈男的手:

    “你好生弄那些东西,”太太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将来亏不了你,你只看二丫头,就是现成的样儿!”

    不知是太太身上浓厚的玫瑰香气,熏得祈男中人欲呕,还是太太的话太叫人肉麻,祈男一阵恶心,忙让开些应道:“太太放心,我知道。”

    太太笑眯眯地挽起祈男的手,二人并肩来到外间。

    小姐们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太太出来,并简直不敢相信太太会与祈男如此亲热,就连祈鸾都有些疑惑,眉心慢慢凝紧,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

    祈男自然看得出来,心下有些不安,她就怕太太这样,如此一来,自己又如前一样,因过得太好,便成了家里众人的靶子了。

    也正因此,祈男才于刚才开口救了祈缨,树敌不如交友,这是长久不变的道理。

    匆匆咽下早饭后,太太吩咐:“咱们去花厅看看。走走消食,也好提早打点!”

    小姐们都说好,太太便问祈凌:“你姨娘今儿可过来伺候?今儿人多,少她可不中用!虽说七少爷还有些不太好过。可有养娘在呢!”

    祈凌陪笑道:“正是呢!姨娘也这样说,也许这会子已经到了花厅也未可知!”

    祈男看她一眼,觉得这话无可质疑的是谎言,不过替四姨娘掩饰罢了。

    太太却十分满意:“那咱们就看看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花厅走去。

    这里离开外花厅不远,走了数十步,上了好几层参差石蹬,接着一座石板平桥。过了桥,是个亭子,穿过这个小亭。就看见了一所花厅。

    远远就看见,绿树浓阴,鸟声噪聒,庭前开满了牡丹、虞美等花,映衬着一棵老柏树上垂下来的藤花。又有些海棠、紫荆等类。

    “这里真漂亮!” 祈男一眼就看中了那如云似雾的紫藤花:“这花儿怎么开得这样好?若掐下来做成紫藤饼一定不坏!”

    众人绝倒。一般以为她必要说出什么赞叹其景的话来,不想开口就是吃。

    众姨娘果然已经在厅里忙开了,听见外头声音整齐走了出来,一个个打扮得玉裹金妆,丰姿袅娜,打头的就是五姨娘,锦芳。

    只见她身穿一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鹅黄|色扣立领中衣,白底绡花纱衫子,柳绿盘金彩绣长裙,妖艳夺目,娟媚韶秀,一双汪着碧水的狐狸眼。弯出笑来,看着太太,和她身后的祈男。

    “我说呢,听见紫藤饼我就知道,一定是九小姐来了!这丫头是必要从花开吃到花败的。只是可惜,我们院前游廊上那一堂比不上这里,开得这样旺盛鲜艳。”

    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锦芳道:“五姨娘病了许久,我只当今日是来不了了呢!想不到开口中气还是十足。”

    锦芳笑着走到太太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有日子没给太太请安了,太太万福金安!”

    太太偏开头不去看对方,她最恨就是锦芳的眼睛,那种媚态,她看了就讨厌。

    锦芳呢?知道太太最恨,她就最喜欢弯起眼睛来看太太,我斗不过你,你活活气死你!

    要按从前,太太就要发火了,随便寻个由头捏死锦芳,现在对她来说太过容易。不过宛妃倒了,祈男却起势了,太太不得不给后者三分面子。

    想起这事来,太太可真不服气,怎么人家生两个女儿就这样本事?自己虽是两个儿子,却一点儿大出息也没见,既不会给自己挣钱也不能给自己挣光。

    看太太脸色渐阴,三姨娘悠茗走上前来打圆场:“太太辛苦!厅里都摆设下了,请太太这就进来过目可好?若有不中用,也好及时改过。”

    太太静静从锦芳身边绕过,众人仿佛都觉得,空气中电光闪过,腾起了一阵火花。

    来到花厅,前面是一带雕阑,两边五色琉璃云母窗,中间挂一个绛色夹纱盘银线的帘子。早有丫鬟把纱帘吊起在一个点翠银蝴蝶须子上,太太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进得厅来,地下铺着鸭绿绒毯,窗户则是用香楠木板雕出花样来,刻满了细巧花草,摆出来的所有桌凳杌椅尽是紫檀雕花,五彩花锦铺垫。

    窗下红漆嵌珐琅面梅花式花几上,摆着青花添彩梅瓶,里头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太太进来先将人打量了一番,突然皱起眉头来:“怎么不见四姨娘?不是说已经到了么?”

    祈凌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月容忙捧了肚子挪到前面来,陪笑回道:“才过来时我看见老四就出来了,想是在路上耽搁了?”

    太太对此话嗤之以鼻,祈凌浑身发起抖来,因见太太的目光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咦,太太请看,” 祈男突然出声:“那瓶里一支牡丹怎么才插进去就败了?”

    太太被祈男的话引开了视线,张眼去看,果然一朵牡丹缺了几瓣,蔫头搭脑地,不成个样儿。

    “翠玉你快将这花换了,一会客人就来了,看见了成个什么样儿?!”

    翠玉只得上来,祈凌趁机溜出花厅外。

    锦芳眼尖,看见翠玉身上衣服眼熟,脑子里一转,嘴便要开声,祈男见势不好,马上将手里刚才揪下来的牡丹花瓣丢给玉梭:“替我收拾了!”

    自己则一个箭步冲到锦芳身后:“姨娘这衣服是不是走线了?厅里光暗,我带姨娘出去看看!”

    锦芳大惊失色:“真的假的?这衣服我才上身还没穿过呢就走了线看来夏裁缝手艺愈发不中用我依我说还是得换了他才行。。。”

    一串连珠炮之后,锦芳被祈男拽出了花厅,阳光下这才看出来,哪里走线了?新崭崭,光滑滑的,连个线头也没有。

    “你这丫头搞得哪门子鬼?!”锦芳恼怒起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你也看出来了?翠玉身上那件。。。”

    祈男忙拉了锦芳的手走到花架子下头,因翠玉正在对面弄花,因此冲锦芳使了个眼色,待其去了后方道:“我没看出什么来,姨娘也最好看不出什么来。今儿太太面前别说错了话,不然大家没有好日子。”

    极为难得的,锦芳竟然听进了祈男的话。也许是因祈男最近的变化,也许是看见了刚才祈凌的可怜模样,锦芳将嘴抿紧了,眼神深邃地看着祈男,意思十分明显:忍!

    祈男安慰地拍拍锦芳的手,是啊,先忍着,总有出头的一天。

    回到厅里,婆子们正在上菜,太太这桌踱到那桌,指指点点,言语间多有不耐:“怎么这件摆在这里来了?田老夫人不喜香菜,她面前别放这凉菜!”

    “这肉怎么切成这样?胖师傅是越不越不上心了!”

    祈男扫视众人,正撞见祈鸾的眼神,她略思忖片刻,便慢慢走到对方身边。

    “二姐姐,”祈男笑道:“今儿也没寻着机会跟你说几句话,这会子看什么呢?”

    祈鸾笑着回道:“我才看外头有些乌鸦,自为借上东风可以直上青云了,不想风向一变,到底还是跌落下来,差点折了翅子,丢了性命!”

    祈男心里一动,笑容渐渐收了,眼神便如深山中潭水一般清冽幽深,直向祈鸾脸上射去。

    太太回头看着祈鸾,心里想起一事来:“今儿季家也来了人,你坐那边倒不方便,”略踌躇片刻之后道:“罢了,跟你姨娘坐一处吧!”

    这样说着,太太转头又吩咐金珠:“后楼上搬架屏风下来,中间隔一隔吧!”

    祈鸾早红了脸,偏开头去,默默走到了悠茗身边,锦芳斜眼看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才六小姐说什么来着?什么乌鸦,青云什么的?敢情这风向变得还真快,怪不得要折了翅子呢!”

    祈鸾的脸瞬间灰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脸色,低头浅笑,温顺娇柔地道:“正好坐在姨娘们中间,也好多亲近诸位些,反正到哪里都是伺候太太们,没什么所谓。”

    锦芳脸上的笑瞬间冻结,嘴里哼了一声,偏头走了开去。

    太太便也笑了:“好丫头,不怪我偏疼了你。”

    祈鸾回视一笑,口中自自然然地道:“太太说拿一架好?依我看,十二扇的太多,为我一人,隔得大家不亲香了也不好,不如只拿那架四扇泥金的?”

    第百五章 屏风之争

    太太正要点头,不想祈男突然斜刺里穿了出来,手里拈了朵不知哪里飘来的紫藤花,口中若有所思地道:“泥金的那架不好吧?上回宴客时就摆过了,现在又拿出来,显得咱家没有别的似的,再者,上头缂丝样子也过时了,太太本自开着绣庄,若拿个不时新的出来,叫人笑话不说,绣庄的名声也不好听。”

    太太心里一顿,不由得抬头看了祈男一眼,缓缓点头:“九 丫头说得有理,若不提醒我都忘了,原来田老太太来家里那回,泥金的已经拿出来过了。罢了,还有些什么?”

    说着抬头看向郝妈妈,眼角余光却看在祈男身上:“不如你提我听。”

    郝妈妈最了解太太心意,明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便显出犹豫的神情:“嗯。。。”

    祈男将花凑到鼻下,轻轻一笑:“我恍惚记得檀木镶象牙雕三羊开泰图的,意头也好,不过只有两扇,要委屈六姐姐坐到角落里,似乎有点不妥。“

    祈鸾躲去团扇后头,眼里闪出森森寒气,口中却温柔地笑道:“九丫头什么时候将太太的东西打探得这样清楚了?我怎么觉得,九丫头一向是不理会这些的。”

    太太笑眯眯地看着祈男:“那架是旧年我生辰收下的,老爷特意叫人从京里送来,走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到家。只正日子放在厅里显过一次,男儿记性倒好,怎么就记住了?”

    玉梭躲在祈男身后直笑,其实刚才的话全是她教的,祈男跟她,不过唱个双簧罢了。

    祈男恭谦地笑回:“也不是我记性好,不过那屏风太漂亮,可见老爷对太太的心意,令见者难忘。这才记住了。”

    当了众人,太太心里如喝了蜜一般,嘴角含春,轻笑点头:“既然如此。”她看了郝妈妈一眼:“就取那个来吧,只是委屈了六丫头。”

    祈鸾保持笑容,隐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锐光,脸也从扇子后面整个地露了出来:“太太言重了,并没有委屈。正好早上起来我有些头重鼻酸,坐角落里避风也好。”

    祈男一听忙走上前来,极关心地问着对方:“六姐姐原来伤风了?我屋里正有腌好的金桔姜茶,一会回去给姐姐送一罐去。”

    祈鸾颔首笑道:“九妹妹有心了,多谢,多谢。”

    二人目光交接。各自含笑不语。

    就算是盟友,也可能因为嫉妒生出嫌隙,这一点祈男早已心知肚明,因此才要证明给对方看,自己并不是全无回手之力。依现在的形势来说,势均力敌也算是对祈鸾的赞誉,事实是,祈男已经凌驾于各位小姐之上了。

    不过强者也需联盟之力。

    祈男相信,最终对方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何为大局?那就是自己的利益。

    每回祈鸾到臻妙院走时手里都不落空,尤其祈男话里话外暗许了她。出阁那日还要送她一套重礼,祈鸾想起这个来,不觉就先垂下目光:“那边绣墩是不是少几个?我瞧瞧去。”

    这时花厅里也摆设得差不多了,凡要用精细之物皆搬弄出来,才祈男所说的象牙屏风也小心翼翼地从后楼上搬下来,金妈妈亲自领了人送来。人群中看见祈男,冲她有些羞涩地一笑。

    祈男微微点头,回视一笑,很快就又将身子闪回了人群中去。

    从花厅外院一直到台阶上,皆铺上了红毡。很快二门外有人来报:“田老太太已经到了!”

    太太正看着丫鬟们摆放最前头几张花几,听见这话立刻掉了头回来:“老太太自己来的?还是带了别人?”

    回话人道:“田老太太领头来的,还有田家大太太和三太太。”

    太太听后冷笑:“这样说来,还是赵夫人面子大,我前头请过几回,老太太只说身子不好,如今姓赵的的到,她倒也上赶得快!”

    厅里无一人敢接她这话,皆是大气不出。

    半晌太太方自己顺过气来,冷冷地道:“既然她来了,就请进来,难不成还叫她二门外门房里等着不成?!”

    回话那人如获大赦,一溜烟跑了。

    太太谁也不看,只问金珠:“赵夫人呢?为她设下这宴,她倒不见人!”

    金珠陪笑回道:“才已叫人去请了,回来说已经在路上了。”

    太太顺手就给了身边小丫头一巴掌:“谁叫你放贴黄三足炉在这里?!不知事只( 弄巧成缘 http://www.xlawen.org/kan/39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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