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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部分阅读

    不过二日,祈男的背影愈发瘦了下去,玉梭看在眼里,只是止不住地想哭。

    祈男笑着回过头来,自打于宋玦面前哭过发泄过一场后,她就再没了眼泪,想是要说的都说尽了,决心也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说他能帮,看得出来,也是下了决心的。不过祈男心里有数,国家大事,事关两国命运,他又能怎么帮?

    毕竟,他是人,不是神。

    “看你,好好地又红了眼圈,倒不是玉梭,成了黛玉了。”祈男笑着拉过玉梭来,接过对方手中托盘:“这些也不用了,放下吧。”

    玉梭一下哭倒在祈男怀里:“小姐!”

    祈男大姐姐似的抚着她的头:“傻丫头,又哭!眼泪若能换珍珠,我早是世间巨富了吧?可惜不能,所以还是收着些好!”

    外头裁缝从桌边站了起来,口中恭敬地道:“秀妈妈!”

    玉梭也听见了,忙站直了身子,一把就将眼泪拭干净了,然后飞也似的冲到门口,将帘子捞了,果见是秀妈妈来了,正跟早前先来一步的荷风说话呢!

    “小姐都好,只是饭量比前少多了。”

    秀妈妈点头,正撞上从里间出来的玉梭,后者毫不客气,张口就道:“妈妈来看看小姐好不好么?倒还关心吃多吃少的?真成了你们圈养的奴隶了不成?”

    秀妈妈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只拿眼张了张里间,见祈男长身直立,确实是瘦了许多,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地道:

    “怎么?这会快就想着绝食了?”

    祈男在里间明明听见,也就出来,唇角翘起嘲讽的笑同,不卑不亢地道:“还没见着皇帝呢,绝食做什么?别的由不得我做主,生死之事,想必还没捆了我的手,倒还能做些主张。”

    声音不大,却引得裁缝们,并旁边房间里的绣娘,俱放下了手里活计,巴巴地看着,听着。

    秀妈妈如顽石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早知小姐是这样硬气,确实我没看错,大爷呢,也没看错,也没白忙!”

    这话什么意思?祈男几乎要脱口问出声来,不过到底,还是忍了回去。

    因为她爱他。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爱上了那个男人,且不说为什么,爱就是没有理由。

    因此不愿,不肯,给他添麻烦。

    秀妈妈眼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似乎是感动,不过谁知道呢?早说了,这是块老姜,世间人事看得太多,便不容易看出真喜怒来了。

    “是不是屏风已经修好了?小姐可容老奴我看看?”秀妈妈轻松转移了话题。

    祈男立即垂眸,貌似恭敬地道:“请妈妈过目!”

    身后玉梭,早将软帘高高打起。

    秀妈妈与祈男擦身而过,互相都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子坚韧的劲头。

    早说了,若不是托生得差了些,这小姐是与老夫人年轻时极为相近的!

    秀妈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第二百六章 蹊跷

    待进得门后,秀妈妈刚刚抬眼,便由不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直直地僵在了那当儿,如被夺魂摄魄般地硬直无语,眼里全付神气,皆被迎面而来的屏风夺去了一般。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怎么会?这小姐是怎么会知道的?为何做出来的,与太后梦中情形,全然相像?一丝儿不错?

    原来这屏风之所以珍贵,特意要献给太后,皆因其中还有一个不便对外人道的理由。

    太后怀着皇帝那年,年关前曾做了个梦,梦中便有雪白蝙蝠一双,倒垂于千年老柏枝上。老柏偻背而立,顶垂片干,倒下如小幢,小枝盘郁,曲出辅之,旋盖如曲柄葆羽。

    雪白蝠子一对,双双垂于其中一枝上,摇曳生姿,与柏枝交相辉映,各成生趣。

    老太后梦中醒转后,对此景念念不能相忘,即刻招了翰林院画师入宫,口述手比,将此情描绘于丹青下,画纸上,并高悬于当年所居宫中。

    彼时太后还只是皇妃,后此画刚刚做完,便腹痛不已,第二日便产下皇子,因是头一位皇长子,即刻便封太子,十二年后,既登基成帝。

    太后总觉得,是那一双蝠子图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柏蝠也,百福也。

    因此搬到如今的章德宫后,也不忘将这画高高悬挂于正堂。

    也因此南海候寻得此屏后,就算只有雪蝠一双,少了柏枝,也一样如获至宝,献入京去。

    不想世事无常,人生无稽,天门启开,天机泄露,这小女子。竟然无意间,做出太后心中多年所想所念所盼,却始终不得一见的,雪蝠柏枝真面来!

    祈男看着秀妈妈脸上血色。一点一点如春雪遇雨般,消融殆尽,嘴角便高高扬了起来,清冽眼神中透出凛然傲气,昂起小巧的下巴来,轻轻道了一句:

    “怎样?妈妈觉得尚可入目否?”

    秀妈妈转头看祈男看去,一时间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久久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莫非姐姐觉得不好么?”玉梭不比祈男,她不见秀妈妈开口,便有些慌神。再见祈男催促也不闻应声,愈发着急着慌。

    秀妈妈双唇咀嚅,慢慢吐出一句话来:“老奴如今方觉得,这事,并没办错。”

    这话其实是颇有深意的。荷风听见便有些吃惊地看了秀妈妈一眼,祈男和玉梭却都有些不太明白,不过祈男亦看得出来,秀妈妈的话里,对自己倒是颇有赞许之意。

    可玉梭就不同了,她只听出表面意思来,立刻心头火起。怨结发作:“妈妈真有脸说这种话!”

    祈男立刻拦住不让她继续下去:“事已至此,何必多费口舌?妈妈也不过受人指示罢了。既然没有觉得不好,就请妈妈放人吧!”

    秀妈妈这下是真正微笑了:“才在来的路上,老奴就已经吩咐了丫鬟们,二位姨娘这会子只怕已都收拾完了,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什么?祈男登时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脸颊,竟不让辞行?!

    秀妈妈极为难得出现的,温柔的目光,静静看向祈男:“小姐细想,若姨娘来这里。岂不愈发见泪感伤?姨娘们此时怕已明知,小姐是为何留下了。”

    祈男慢慢冷静下来,刚才猛冲上头脑的血液,慢慢又流淌回了心脏里,恢复其正常频率的跳动,亦给了她平稳呼吸所需的氧气。

    “妈妈说得是,”祈男情淡雅,眸光清冷,貌似轻松地淡淡道:“与其在这里哭别,不如不见的好。”

    玉梭紧紧咬住了下嘴唇,直到血丝渗出也不敢松开,她只怕自己略松一松,便要当了众人的面,嚎啕出声来。

    “既然无事,老奴这就叫人来抬走屏风,小姐劳了几天神,人也瘦了好些,请在这里静养二日,也许不出明日,一切都将有尘嚣落定,自有定论了。”

    秀妈妈说完,低头行了个礼,再叫过荷风来:“我也不必吩咐了,你自然知道怎么做。”

    荷风点头应道:“妈妈放心。”

    秀妈妈恭敬退了出去,祈男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对方消失,方才收了回来。

    今日之事,着实奇怪。祈男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这妈妈来说了几句话,似不只有表面意思,竟有双关的嫌疑。

    可是,关从何来?祈男扪心自问,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小姐你快来看,”玉梭突然叫出声来:“那边松墙下,靠近仪门处,游廊拐角,是不是姨娘?”

    祈男忙抽身走到窗下,举目眺望,果然,假山过去,角门右手,游廊中确有一小撮人,当中两人,细看之下,果然是锦芳和月香。

    自然隔得这样远,人的面目是看不清的,可衣服祈男还是认得出来的,锦芳身上那件深棕织金纹样镶边落叶黄暗纹绸面圆领褙子,自己穿来第一眼所见,便是她穿着此物,在自己床前坐着,守候着。

    “小丫头,只当你不行了呢!”见她醒转,锦芳满头大汗,眼中焦虑慢慢退去,嘴里有有意吐出一句狠话。

    回想当日,再看眼前,锦芳已是哭得不成|人形,月香连拖带抱,方才撑得住她不至于倒地。

    祈男慢慢红了眼圈,算了,这一世,也算来得值当!‘

    也许不过一年半载,不过人生,不是这样算的,不是么?

    母女之情,知已之情,男女之情,她苏祈男满满收获,一丝不少,别人也许穷尽一生也难得的三样真情,她都得到了,且无一不是真心,那这一世,还有什么遗憾呢?

    “姨娘,自己保重呀!”祈男抛开身份顾忌,放肆大喊了一声,脸上不见泪,只有盈盈冉冉,如春花似冬雪般的笑意,绽放在那双顾盼生辉,像是落入了漫天星辰的璀璨双眸里。

    宋玦从太太屋里出来时,正好听见了这一声呼唤,他先是愣住,因从来没听过女子会如此恣意忘形的喊叫。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流露出会心的笑来。可不是么?她不是从来之中的世俗女子,她苏祈男,偏是与别人不同,是他宋玦心爱的女人呢!

    才秀妈妈审过那人,也就同意给老夫人写信,陈情此事,听她的口气,老夫人大半应是该当允了。

    只要老夫人同意,和亲一事便大约算是黄了。

    不过夫人这里,却是遇到些麻烦。原因无他,不同意娶祈男而已。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宋玦心里略松快了些,只要不送祈男出关,娶亲一事,慢慢谋之,亦无不可。

    他相信,时间长了,母亲终会被自己说动。

    不过父亲那里。。。

    秀妈妈也提到,就算老夫人说动太后,因本也不同意和亲的,太后再说动皇帝,也是容易的事,可毕竟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就算没有正式下旨落实,要到底也不能说改就改,朝令夕改,乃天子理政之大忌。

    因此宋家必须有别的理由,或者说,别的贡献,不然必被人朝中腹诽,说动用国家贡品,只为便宜自家女儿。

    就算这女儿,是精挑细选来的干女儿。

    梁党正愁无计可施呢,一个小小的漏处,也会被对方利用来大做文章。

    因此秀妈妈才提醒宋玦:“此事老爷只怕不许,老夫人也不能用强,因事关老爷前途官运,不是说句话就能解决的。”

    皇帝也不会明里偏向,这也是当政之道。

    宋夫人也这样说:“正是这话,不如就算了,依原计实施,方为上道。”

    不过她的话,是没人放在心上的。

    宋玦亦早虑到此事,因此秀妈妈才提出来,他便随即应道:“此事我也已经有个主张,三五年之后,待朝廷定夺时机成熟,我必自当领命,亲征西关!”

    一个干女儿,换得亲生嫡长子,面对此举,梁党再会鼓噪,只怕也生不出波澜了吧?

    宋夫人忡然变色,紧接着便出勃然大怒起来:“不许!不行!绝对不可能!”

    连着三个否定,可想而知,其心中恼怒如何。

    秀妈妈亦吃惊不小,却是喜忧参半。

    老夫人自小大爷出生便欲令其习武,走前辈老路,以功勋立业。大爷只是不肯,不想到了如今,竟能放弃言官之道,重回武官征途?

    “大爷,”秀妈妈不敢相信地看着宋玦:“此话当真?”

    宋玦稳稳站着,周身气息森寒冷冽:“妈妈问得可笑,这时候,我还能乱打诳语不成?”

    自己再世为人,本不欲重科举,只是怕不走老路,难得窥当年真凶。

    不过事到如今,一切都不复从前,自打见了祈男,如命运之轮再度开启,一切肯定中的确实,都因此女子而变得未知不定起来,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抱住旧路不放?

    也许另辟蹊径,倒更有可能,一窥曙光?!

    “你,你。。。”宋夫人气得手抖心颤,指着宋玦说不出话来,吕妈妈忙上来安抚,口中亦乱放冷箭:

    “这下有人可遂了心!早知必不会这样容易死心,自小便在家里请了高手,教大爷习武,弄刀舞枪的,老爷好说歹说,说动大爷从文,这下可好了,前功皆弃,一切又从头来了!”

    第二百七章 不可再见

    一切又从头来了!

    这七个字如一记重拳打中宋玦心底,难道说,真的,一切又要从头来了吗?!

    抬头看去,平春堂隔在几重松墙花障之后,竹木萧森,庭院宽阔,有游廊一带,弯环甚远,廊尽露广厦五楹,小楼一座。

    佳人正在其上,寒柝凄怆。

    宋玦苦恼地低了头,她一定是对自己绝望了吧?才会喊出如此凄厉地声音来。

    让别人保重,却正是摧残自己的意思。听大厨房里婆子们说,送去的饭菜每回都几乎原封不动地交了回来,小姐几日就瘦下去许多呢!

    如何能让她知道,自己没有放弃,一定会争取到底呢?

    早起的秋阳,此时复又隐身乌云后,不觉金风乍起,玉露初零,凉生枕簟之秋,露冷屏风之影,园子里纵比外头迟些时节,亦不免显露出初秋的萧瑟来。

    秀妈妈正从游廊下曲曲折折地走过来,正穿过一个水磨砖摆的花月亮门,迎面就撞上了正疾步如飞,匆匆赶来的宋玦。

    “大爷哪里去?”秀妈妈福了一福,却有意无意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宋玦的去路。

    宋玦眼皮也懒得抬:“请妈妈让让!”

    秀妈妈纹丝不动:“若是平春堂,我劝爷且先歇一歇为上。”

    宋玦这才正眼看向秀妈妈,于是两道利剑似的寒光陡然射来,其间似是夹着冰雪一般的冷漠锋锐:“妈妈说什么?我竟不能明白!”

    语气是极重的,可这也是看在秀妈妈份上,若是吕妈妈,宋玦是连话也懒得说,早拔开自己走人的。

    “我说大爷,这会子不能去平春堂。”秀妈妈可不是被吓大的,宫里出身,又是太后面前的,经过前朝天子之争的老人。什么事她没见过?

    也因见得多,本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到了如今,却不自觉间生出些同情来。慈悲因了解而生。也因了解而愿意相助。

    人间最难得就是真情。这句 话太后只说过一回,时间是秀妈妈不愿再想起的,可也因难得,便令她念念不忘。

    秀妈妈左右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二个丫鬟会意,各自散了开去,一是避退,二是看守。

    秀妈妈这才开了口:“大爷是要定苏九小姐了,是不是?”

    宋玦双手抱拳,稳稳站着。周身气息森寒冷冽,却也隐隐传达出无奈的意思来。

    “这是自然。” 宋玦毫不犹豫地答,他不知道秀妈妈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因母亲的态度,使得他对秀妈妈也不敢心存多大指望。

    “既然如此。又何必授人以柄?先前夫人不知也就罢了,没人在意。如今既然夫人知道大爷对苏九小姐的心意,少不得平春堂下布置不少耳目。若有一点差池,夫人必有正经理由提出来,大爷且不说,苏九小姐名誉受损,再想进宋家大门。 必将困难重重。”

    秀妈妈平淡如水的几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将宋玦的心浇了个透亮。

    是啊,母亲要找借口,必从祈男身上着手,自己此一去。若让吕妈妈等人看见,没事还能传出闲话呢,更何况自己还白送个把柄去?!

    “多谢妈妈提点,” 宋玦顿时就沉了眼眸,放松双拳。感激地对秀妈妈道,只是依旧十分犹豫,并不就此回头。

    “九小姐无事,且还硬朗的很。那不是朵温室里浇灌出来的娇花,说句对上不敬的话,倒跟老夫人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小姐还憋着要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呢,大爷只管放心,暂时无事。”

    秀妈妈看出宋玦的担忧,不由得微笑,多说了几句。

    听见告御状三个字,宋玦情不自禁剑眉一动,眼底的笑痕逐渐扩大,不笑也翘的骄傲唇角,也不禁染上了愉悦的弧度。

    还别说,这话真只有那丫头有种说得出口!

    秀妈妈和宋玦相视而微微一笑,一时间倒有些心照不宣了。

    “只是听说她不肯进食。。。” 宋玦微微红了脸,他从来没求过人,因此不知道,原来求人是这样困难:“求妈妈,多看顾她些,她再强硬,到底不过是个女子,不吃不喝,心情郁结,铁人也熬不下去。”

    秀妈妈呵呵地笑了一声,引得望风的二丫鬟都有些诧异地向游廊下看了一眼。什么时候秀妈妈也会笑了?真真难得一见。

    “我只当大爷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人呢!想不到怜香惜玉起来,也不输他人。”秀妈妈心情极好,竟开起宋玦的玩笑来。

    宋玦瞬间冷了脸,从来没人开过他的玩笑,只有小时候,太后和老夫人。。。

    “我也只当妈妈是不会笑的人呢!”反唇相讥,宋玦的话让秀妈妈的笑立刻冷凝到了嘴角。

    于是又对视一眼,也不知怎么的,笑意从身体里四面八方齐齐涌了上来,宋玦想压,秀妈妈更欲堵回,可到底还是堵不回去,只得凭它四处流窜,最后,少不得还是呈于面上。

    “大爷若信我,只管放心。夫人那边,大爷面上多下些工夫,总归不是大问题。老夫人那边我去说,虽无十成把握,不过六分还是有的。”秀妈妈伸手招回丫鬟来:“只是老爷那边,大爷还该。。。”

    这话便不必再说了,因宋玦也不笨,一点就透的。

    这话所指,无非是父亲希望自己从文,自己却在此时,即将入秋闱之际,答应了老夫人多年以前的要求,习武从军而已。

    “这事是我挑起的,自当我自己去父亲面前认罪担当,妈妈放心。” 宋玦平静地回道,可秀妈妈从他绷得紧紧的嘴角处看得出来,想必也是心里发了狠的。

    宋老爷为人,与老夫人迥然不同,因自小才学出众,殿试轻取状元而一举成名,因此才高而傲性,极为自尊自大,如今做到中书令,愈发刚愎自用。

    儿子若能与自己似的,将是宋门极大荣光,一门出二个状元,不必说,只这一项便可横扫天下翰林。

    因此才甘冒不孝的罪名,也一定要让宋玦从文。

    “大爷可得想好的说辞,”秀妈妈脸色凝重起来,“老爷动起怒来。。。”

    宋玦已经转身向回走了,没有留下回答,只留下一袭长衣,被秋风骤然吹起,吹散衣袂的清清冷冷背影。

    “秀妈妈,信才已经送出去了。”一个管家婆子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轻轻到了秀妈妈面前回话。

    秀妈妈点头示意知道,然后低低吩咐道:“你去多叫些人,将平春堂四周看守好了,不许放一个无关人士入内,还有,大厨房也得看好了,只可用我们的人,夫人那边若要插手,你来回我,我自有话说。”

    婆子点头,依旧退了下去。

    秀妈妈叹了口气,这才慢慢走了下去。

    “妈妈,要不要告诉九小姐,和亲一事已经暂缓了?”跟着的一个丫鬟察言观色,小心地问道:“若要让她多吃喝些,不如让她开开心,知道这喜事,不是更好?”

    秀妈妈立刻厉声喝断:“万万不可!”

    苏祈男若知此事,必不肯再留在别院,一定要回自己家去。苏二太太是个最没有眼力心计的,目光短浅,一心只想巴结自家夫人,若放祈男回去,大爷与祈男这门亲事,多半要黄!

    不如留下她在这里,苏二太太也做不了鬼,宋夫人为免家丑外扬,一时也不会对外宣扬此事,苏祈男反倒安全些。

    只是不免苦了这丫头,好在此时她对自己和宋家尚有满腹仇恨,倒也不会轻易了断了自己,放过将来可能去皇帝面前报仇的机会。

    秀妈妈摇头浅笑,身后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今儿妈妈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笑的?

    “行了,别发傻了,快跟我回去,还有正事要办呢!”秀妈妈收敛笑容,正色发话:“大爷带来那人呢?!不许放他回去,即刻带了无音轩来,我必亲身守着方可!”

    丫鬟领命而去,秀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已半隐在暮色中的平春堂,又看了一眼其实早已踪迹全无的宋玦去处,心里叹了口气。

    黄昏时分,秋雨淅淅沥沥又落了下来,这回不比昨日来得惊天动地,却是无声无息,消而潜入,仿佛看不见似的,天地间便笼上了一层薄纱。

    “看样子,这雨要下上一阵子了。”玉梭走到窗前,风有些大,又凉,因此总往里打雨,虽不很多,却是丝丝缕缕,总也不断。因此她伸了手向外,想将窗棂关起来。

    “放着它吧!”祈男有些无精打采:“关了只是闷气。有些雨水怕什么?将那书案移开不就好了?”

    屏风已被人抬走,屋里顿时空出一大片来,让人看着,心里也空落落的,没着没实的。

    本来还能借着做活,分散些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想和亲一事,如今活计了了,祈男愈发愁闷起来。

    “也不知道,姨娘们到家了没有?”玉梭愣愣地站在窗前,嘴里说着锦芳,心里却在盼着,盼那桂影下,再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第二百八章 噩梦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窗下的芭蕉上,滴答,滴答,愈发让人徒添愁思,秋意渐浓,屋边草木花树,皆云护烟笼地浸润在微凉的细雨中,玉梭在那窗前站了许久,久到祈男连装,也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了。

    一定是没人吧?若他真在那里,玉梭早要回来耳报了。

    “你冷不冷?”祈男淡淡对玉梭唤了一声:“总站在那里做什么?说关就关了吧!开着也总觉得有冷风嗖嗖的。”

    玉梭哎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将窗棂咯达一声合了个严丝合缝,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不过想细看看,楼下桂花打下多少了?不如明儿我与小姐去拾起来,将来做个桂花山药糕什么的,也好。。。”

    祈男貌似听得认真,其实眼里的神色早涣散了,玉梭心里明白,渐渐声音就小了下去。

    祈男觉得了,忙堆出笑来:“你说什么?我才打了个岔,其实桂花糖不坏,你说得也是,明儿就去拾些回来。”

    明明自己说得是桂花糕。

    “小姐既这样说,明儿若雨住了。。。”玉梭知道祈男不愿意听这些,便打了个马虎眼:“对了,这雨下得也不短了,看看身上就凉浸浸起来,小姐可觉得凉吗?不如我后头取件小袄来替小姐披披?”

    祈男亦觉得这主意不坏,秋天真是说变就变的天气,前几日阳光灿烂时,还觉得没带扇子有些遗憾,这会子几场雨一下,眼见夹袄就要穿上身了。

    玉梭走到床后,才打开衣箱,就听见后窗外传来一阵喧嚣,细听之下,仿佛有荷风的声音在内。

    “在吵什么?”祈男在屋子中央也听见了,走过来问了一句。又侧耳细辨,突然脸色大变。

    “秀妈妈吩咐了,谁也不准上去,亦不准送东西上去。姑娘请回去吧。二小姐三小姐的心意我替楼上苏九小姐多谢,不过盒子还是劳烦姑娘们带回去吧!”

    这是荷风的声音,平淡而坚决。

    难不成是家里送东西给自己了?祈男脑海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就又否定了,因为没有三小姐。

    难道是宋梅和宋薇?她们怎么会这样好心?给自己送东西来?荷风又为什么不让人上来?

    自己真是被关进牢笼了不成?!

    “玉梭,走!”祈男丢下这话,便向门外走去。

    玉梭来不及拦,忙从已经打开的衣箱里随便拉出一件藏青小朵五瓣花纹样镶边群青底子折纸花纹彩绣缎面夹袄,跟在祈男身后赶了出去。

    祈男已快步走到了楼梯口,向下一伸头。果然不出所料,荷风正拦着两位丫鬟模样的人,好说歹说,就不肯放她们上去。

    “这是怎么了?”祈男向下问了一句,玉梭也到了。顺手就将衣服披上祈男身体。

    荷风吃一小惊,向上看去,见是祈男主仆二人,便在心里叹气,嘴上平静地道:“没有什么,请九小姐回去只管歇息就是。”

    两位丫鬟见正主儿出来了,忙堆上笑来。口中嘻嘻地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原来小姐的福气真正深厚,如今既然祸事以免,又新获大喜,我们小姐少不得吩咐我二人来,区区小物。送于小姐添喜!”

    说着,便将手里大红锦缎包裹住的不知什么物件,高高向祈男举了起来。

    荷风心说不好,秀妈妈千叮万嘱,万万不可让祈男知道外头发生的事。不料半路杀出程咬金,谁想到二位小姐会突然派人到这里来?说了也不肯走,到底还是将事情吵嚷了出来。

    祈男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祸事以免?什么又叫新获大喜?

    “姐姐们说什么?”玉梭更是奇怪,却不得不谨慎起见,小心翼翼地陪笑问道。

    “没有什么,”荷风变了脸色,严厉地喝道:“玉梭你是什么身份?该伺候好小姐才是!外头闲事一概与你无关,快扶了小姐进房!”

    不料她这里话音未落,身后两位丫鬟却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呀我的好荷风姐姐,你口气可别太大了!眼见人家就要成大奶奶了,丫鬟也是红人,荷风姐姐别得先得罪了,待过门时,那可有得你气受了!”

    大奶奶!什么大奶奶?!哪门子的大奶奶!

    “姐姐们说得什么?”祈男立刻沉了脸:“我怎么听不明白?是说我么?”

    丫鬟中的一位便冷笑起来,向前直行一步,绕过荷风,站到了楼梯第一级台阶上:“苏小姐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大奶奶自然是我家的大奶奶,苏九小姐这样的好福气,啧啧,定是上辈子修了大德,不然哪得这样的时运?!”

    祈男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顿时闪过一道精光。难道说,宋玦要救自己的主意,竟然是。。。

    “要我说,苏九小姐别恼,这才是正经好本事呢!我们小姐也该好好跟未过门的大奶奶学学这本领,将来若看上哪家皇族王候家公子,随便一剂迷魂汤灌下去,还有不了的事?”后头那个丫鬟们接话嘲讽。

    前头那个咯咯笑了起来:“你也把我们小姐说得太寒碜人了!我们小姐是如何出身?怎么会私下里就看中了人?!这种事只有小家小户没规矩的人才做得出来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起劲,自以为祈男是没有还嘴的能力,羞也羞死了的。不妨只听得楼梯上先是轻笑,过后便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玉梭,”祈男笑得腰也直不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楼下,对着自己身边,有些目瞪口呆的玉梭道:“你听听,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宋府里还有这样的人材!说相声呢还是双簧?我一般没见过这种玩意,也不知京城里天桥下,是不是就这样出来练摊的?!”

    玉梭一时间舌头打了结,竟接不上话,再说她是没出过门的,哪里知道什么京里天桥下的玩意?

    倒是荷风,本来有些绷紧了神经替祈男担心的,这会子一下放松了下来,其实自己也是多余,这小姐哪是好欺负的?

    只是她从哪里知道得天桥下多是卖艺糊口的?!

    “竟不知九小姐如此见多识广,确定若去了天桥下,这该算相声,若说双簧,那默契还差点意思。”荷风不笑,可一口油油的京片子,说出话来,就有那么点逗乐的意思。

    祈男笑到捧腹:“敢是府上觉得我在这里呆得寂寞了无聊了?这才特意不知从哪里寻了二位人才来?花了多少银子?倒叫费心呢!”

    荷风一本正经,眼皮也不曾闪动一下:“要说也不值什么,若能博得小姐一笑,开开心,倒也不虚了。”

    祈男边笑边鼓起掌来:“很好很好!去替我谢过夫人和妈妈,就说宋家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

    荷风眼里闪过一道颇有深意的光芒,却看了那两窘态大作的丫鬟,有意没有说话。经了这几句话,向前的丫鬟情不自禁地退了回来,有些单弱似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后头那个捅了她一把,在心里复又鼓起勇气来:“我,我们是这里小姐叫来的,也是伺候小姐的丫鬟,你,你倒羞辱起我们来。。。”

    祈男陡然转变了脸色:“羞辱你们?”她挑眉冷笑,眼神冷酷如冰锥,周身迸发出森寒气,本来伏在楼梯上的身体,瞬间站得笔直,眼光低垂,冷冷投向底下:“我羞辱你们?是谁一来就左一句右一句大奶奶的挑事?我虽不比你家小姐,可也乃此地名门大族之后,被尔等囚禁于此,已是无奈!如今倒好,愈发冷言冷语起来!敢问,这就是宋府待客的规矩?大家之礼节不成?!”

    丫鬟们再也想不到,祈男本来嘻嘻笑的粉脸,刹那就变得如此严苛起来,且说出话来,全是正经大道理,二人齐大张了口,一个字也回不出来。

    “还明里暗里,只说我给你家大爷灌了迷汤!这话真真好笑之极!你家大爷要人,与我何干?他想要娶谁,我又何德何能指使得?你就不信我,也该信得过你家大爷!不论他看上了哪家小姐,说别人不堪之前,先看看取中人的眼光 !你等二人将我说得如此不堪,实则羞辱的不是别人,正正是你家大爷!”

    如当头一记棒喝,两个丫鬟连回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其实这二人一向跟着宋梅宋薇,在家里耀武扬威惯了的,哪里受过如此重话?就连秀妈妈手下的荷风,刚才也只能柔语相劝,到底不敢重言相轻。

    不料祈男兜头就是几记重拳,打得她们一时间不到北了。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

    祈男冷眼看着楼下,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冷然,鄙夷之色,写满了粉面。

    不知是不是受此之色刺激,其中一个丫鬟突然高声叫了出来:“既然苏九小姐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不如就请小姐发个死誓,只说绝不肯与我家大爷有任何瓜葛,将来也绝不会嫁进我们宋府!我二人便当是污蔑了苏九小姐,这就给苏九小姐下跪,当了众人面,陪个不是!”

    第二百九章 梦境

    其实这才是宋家一双姐妹的真实目的,也是宋夫人暗中吩咐她们办的正事。

    将祈男羞辱得不能抬头,逼得她自己回绝了这门亲事,到时宋玦再强硬也是无用,人家自己不肯,如何硬娶得?!

    怎么样?刚才自己说得那样厉害,如今来真格的,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下话下!

    二个丫鬟冷笑起来,四双厉目直刺向楼上,祈男平淡如水的脸庞。

    荷风的心吊了起来,她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夫人还真使上了这一招。

    “简直放屁!”半晌之后,楼下三位,连同外头送热水,并上夜的丫鬟婆子们,皆都清清楚楚,听见了祈男的回答,其声冷清,如金石相碰:

    “娶谁不娶谁,是你宋府,是你家老夫人老爷夫人,是你家大爷自己的事!怎么如今倒成了由我定夺一般?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我一向只知,婚姻大事,父母媒妁,什么时候轮得我自己做主?是与不是,哪是我一个深闺小姐说得出口的?!我苏府虽比不得你们宋家,可到底自小女传列女是学过不少的,”

    祈男说到这里,眸光蓦地一深,愈发加重了语气:“莫不四德三从,到了宋府这里,竟成了一句空话?!”

    楼下顿时鸦雀无声。

    两个丫鬟垂了头,再无话说,确实一来祈男的话压制住了她们,二来么,祈男的态度,从开始就是不卑不亢,你来一句她总有三句可回,且句 句都是正经道理,让人着实没办法驳回。

    “你们还不快拿了东西回去!”荷风开口了,不过也只有这一句,说完便让送水的丫鬟:“快送上去与苏九小姐均面!”

    玉梭此时终于也回过神来了,忙扶起祈男道:“小姐这里风大。咱们回去,为这些宵小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荷风听了这话,不由得抬头看了玉梭一眼,眼里隐隐饱含了赞许的笑意。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小姐是这样,丫鬟便也如此。

    祈男自然无有不从,话已经撂下去,别的她便不必再理,于是携手玉梭,看也不再看楼下一眼,随便那二人去死的模样,款款踱回了自己屋里,脚步声平静,而安宁。

    二个丫鬟又气又羞。当了众人的面,台也不下不得,好在荷风多说了一句:“姐姐们还不走?!”

    于是屁滚尿流地跑出屋去,直到拐过游览拐角,方才听见二人半带抱怨半惊异的声音:“好个厉害角色!”

    上夜的过来。将平春堂楼下照例查看一番,走过荷风身边时,低低向她道:“此事看来是真的了?”

    荷风明知所指何事,却故意装作糊涂,瞪起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来:“妈妈问什么事?我整日只在这里,并不知道有什么事!”

    上夜的讪讪去了,临走到底还是( 弄巧成缘 http://www.xlawen.org/kan/39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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