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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部分阅读

    红儿的那个妇人,正在门首处装作抚弄头发,又整理衣服。

    祈男知道她刚才在偷听,心里鄙夷,目光森然从其身上扫过,脸上做个样子,笑了一下,便叫上吴妈妈,走了出来。

    “我的天神,老爷也能坐得住?”一出院子吴妈妈就叫出声来:“鼻管二个孔,用来出气的,可不是用来灌香的!”

    祈男忍不住笑出声来:“可能就因此,老爷但出了京城,回家就再也不想闻香了吧?”

    二人一齐嘻嘻地笑了起来,又怕人听见,忙忙走回自己院里。

    待一切收拾齐整,祈男换了衣服出来吃饭,饭后正要歇息,却听得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小姐才到,就有人来拜?是哪家的夫人?”

    是吴妈妈的声音。

    安妈妈细细地不知答了什么话,祈男也不待进来传话,在屋里便道:“不管是谁,一概不见,只说我在路上病了,还没好呢,且有传染之危害,不便见客。”

    玉梭听了直在肚子里笑,香秀白了她一眼,将个脸子拉得老长,不高兴地走了出去。

    祈男坐回床上,问着玉梭道:“香秀是怎么了?”

    玉梭叹了口气:“听说来时,后头车队丢了几箱子东西,有一箱是她的,自此就将脸拉得跟个驴似的。”

    祈男切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自此祈男便独坐了家中,一人不见,一门不出,直到半个月后,宋家派人送来了拜帖,说老夫人有请。

    祈男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来了。

    老夫人不比夫人,她的心腹秀妈妈也是自己打过交道的,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她说明她就一定会喜欢自己。

    祈男手里捏了拜帖,默默出神。

    吴妈妈强将玉梭拉到外头:“小姐这神色可不对,按说老夫人是站在小姐这一边的,不然这桩亲事也不得成功,怎么小姐还有些心慌似的?”

    玉梭摇头道:“这也难说站不站的,要真说站,那宋老夫人只怕也是站在宋家大爷那头,跟咱们小姐关系不大。她又不认识咱家小姐,怎么会平白伸手帮忙?”

    香秀斜眼从旁穿了出来:“真要去,我得求小姐另给我做身衣服,上回丢了大半,现在我还穿你们几个的旧衣服呢!这样子怎么见人?!”

    玉梭心里气不过:“锁儿的你穿不上,我和玳瑁可都是听了小姐的话,开了箱子凭你捡的,”说着拈起香秀身上那件珠灰暗纹缎面镶领米色撒花对襟褙子,“这件还是姨娘赏我的呢,我一次没穿过,不到你身上了?你要再嫌不好,只有问小姐要了!”

    玳瑁冷冷地也道:“就是,那条白绫裙我也没穿过,空是便宜白眼狼了!”

    香秀涨红了脸,待要再说,吴妈妈呵斥她道:“还不下去,叫小姐听见了,有得说你!”

    丫鬟们这才各自散去。吴妈妈守在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祈男在屋里一个人坐了片刻,吴妈妈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来人!“

    吴妈妈忙进去,祈男身姿笔直挺拔,出乎吴妈妈意料之外,她原不是坐着发呆,竟是站在里间窗前习字!

    “怎么半天也没个人进来?我这里水就快用完了,也不见有个人来续上!”祈男手里提着笔,指着砚台道。

    吴妈妈忙陪笑出去吩咐,转身又进来道:“小姐怎么习上字了?该养养神才是。”

    祈男自管自将面前的一张帖子临完,然后长出一口气道:“还养?再养衣服就该穿不下了!”

    吴妈妈笑了一下,祈男如此平静倒叫她意外,不过,也算意料之中。

    “回小姐的话,明天去宋府,还是别带香秀的好,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时惹出笑话来,不好收拾。”(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拜见老夫人

    待将砚台里水添进去些后,吴妈妈边小心翼翼替祈男研着墨,边提了一句。

    祈男专心致志地将一个:静,字写完,然后方道:“妈妈说得是,正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吴妈妈想再说些什么,祈男抬头冲她一笑:“才不是说想一块儿去了?妈妈又何必累言?”

    吴妈妈心里明白,要说主意,小姐肚里只有比自己多,再不会比自己少的,因此也就住了声。

    祈男直将字帖临到近黄昏掌灯时方休,晚饭也十分正常地吃了,饭量与平时相差无几,饭后又取出金剪来,直在手里盘弄至上夜的人来过,灯花爆了几回,方才安歇。

    今日本该玳瑁值夜,玉梭却不放心,她知祈男甚深,知道其越是外头无恙,越是心事沉重,因此生怕祈男今晚睡不好,便执意要自己来值今日这班。

    玳瑁先只不肯,后来玉梭坚持,便也只有退了出去。因刚才二人说话的声音略大了些,玉梭只所祈男在帷幔里也听见了,不料竟悄无声息,待她揭开帷幔一条细缝向里探去时,却见祈男已睡得香甜,并微有鼾声。

    当真小姐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位宋老夫人可是位能呼风可唤雨之人,出身将门,家族元老曾是开国元勋,如今自己则常年伴老太后身边,因其年幼时也曾受过宋老夫人教诲,太后娘家当年曾是宋门部下的缘故。

    老夫人娘家一门出过五位大将军。都是先帝极为器重之人,而她自己,则是如今宋家明里暗里。虚里实里的当家人。

    玉梭一想到小姐明儿要去见的,是这样一位厉害人物,心里小鼓便直敲打了半夜,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一位头戴凤冠,身着一品命妇官服之人,目光炯炯有神地逼视着自己。

    因此她不敢闭上眼睛,直熬到下半夜。略有些睡意了,可又不能睡了。生怕睡过去迟了,反又误事。

    祈男倒是睡得极好,直到玉梭去叫她方才睁开眼睛,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方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这里比家冷些,小姐今儿该穿件大毛了。”玉梭熬红着一双眼睛,兔子似的替祈男床后捡衣服,想了想又问:“小姐穿新的旧的?”

    祈男再伸个懒腰,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新的!”声音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清脆悦耳:“十成十新的!对了上回宋家不是送了几件来?引得你们口水都流下来的?我尤记得有件白狐的?就那件吧!”

    玉梭手下顿了一顿。那件?也太招摇了吧?万一。。。

    祈男的话还远没有说完:“我记得箱子里仿佛还有件石榴红偏襟对眉立领袄子?里头就穿那个,还有再配一件黛绿底子刺绣纹样镶领缘袖口带秋香色底子五彩缠枝花卉刺绣垂珠珞云肩柳黄对襟褙子,还有件杏黄|色的江崖海水纹裙门马面裙,一并取出来。”

    玉梭目瞪口呆。小姐这是要闹哪样?穿得如此鲜明热闹去宋家见客?这可一点儿不符合小姐一向的为人脾性!

    小姐不会是。受惊过度有些迷糊了吧?!

    玉梭犹犹豫豫地从床后头伸出头来,偷偷张了祈男一眼:见其一张粉脸因睡得极好,愈发显得丰肌腻理。宛如冰雪抟成,琼瑶琢就,即便是素面朝天,亦是姿色过人,秀丽超群,一双秀活清波。正似笑非笑地,看在自己身上呢!

    “我没糊涂。好些呢!看我才说得,可有一丝儿口齿乱了?”祈男眯起眼来笑了:“就按我说的取出来,我的好玉姐姐,保管无误!”

    玉梭心里直嘀咕,可到底还是依言,取出衣服来。

    祈男仔细看了玉梭一眼:“倒是玉姐姐,你该是用热水敷把面!看那眼睛红得,一会见了人可不好说话!若说被宋老夫人四个字吓得就连觉也睡不好了,可不白白笑死人了么?!”

    玉梭突然心里一动,有些明白祈男的用意了。

    “小姐说得是,我这就下去洗脸,再叫锁儿玳瑁她们进来,伺候小姐更衣!”玉梭复将身子挺直,也回了祈男一笑,便出去了。

    祈男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嘴角不由得高高扬起,嗯,孺子可教也!

    祈男漱洗之后,玳瑁便替她梳妆上头,又问首饰如何。祈男看了看身上,便挑了一套碧玉头面,因身上鲜亮了,头上再花哨,反画蛇添足,最后于发间横插一枝碧玉龙簪子,单凤斜挑几个大胡珠,虽是清淡,却更觉典雅,尤其那几只大珠,稳稳地将全身的贵气,都压了下去,这也就是稳住台面的意思了。

    吩咐玳瑁香秀留下看家,祈男扶起玉梭,直出了院落的门。吴妈妈后头替她拿着小包裹,冲玳瑁使个眼色:看住香秀!

    走到第二进时,老爷口中的红儿,正倚门而立,手里捏着一小把瓜子磕得起劲,眼不错处,锁儿急匆匆出来,一小片瓜子皮就落到了锁儿新穿的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上。

    “哟对不住对不住!”红儿忙上前来欲替锁儿掸了去,口中不住笑着道歉:“没看到姑娘出来,姑娘这褙子还是新的吧?绣花倒好看!”

    这褙子确实是因今日出门,祈男新赏给锁儿的,眼见被污糟了去,锁儿顿时将脸子拉得老长,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便将小嘴翘得老高。

    “锁儿!”祈男说话就到,看见二人这里纠缠,只有先叫自己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妇人忙上来解释,又前后不住嘴地陪了百八十个不是。

    “这是小事,”祈男示意玉梭上前推走锁儿,又含笑对妇人道:“不知如何称呼,不过不必费心就是了。”

    妇人脸上有些尴尬,忙道:“小姐叫我红姑娘也罢了,左右这家里,大家都是这样称呼我。实对不住那姑娘,我没看见她出来。”

    祈男脚下一刻不停,嘴里少不得笑称:“这不是什么大事,红姑娘别放在心上。”

    什么红姑娘?这三个字祈男嘴里说出来,都只觉得寒碜,一定又是爹在外打的什么野食,倒好,请进家门来了。

    最外头一进天井里,一乘光彩辉煌的软轿已然备下,翠色洋蓝大呢做了四围的轿衣,通身用白绒线绣着折枝梅竹,中间还镶嵌着水钻,光华夺目。轿子四角边结着四个湖色流苏,两旁窗户也各衬着绣花软帘,垂着湖色绉纱黑线酒花的遮阳,瘦瘦的一付杭州香藤轿杠,杠上前后也结着四个小小的彩球。那轿子四周更用白铜打就的各色折枝花样,钉在轿上,耀眼争光,收拾得十分精致。

    因这里院窄家小,轿夫便都在门外伺候,听见里头动静,领头的遂进来打千问好,亦是一身精壮打扮,纱紧身小袄,绉纱兜裆马裤,脸上堆着合适的笑意开口道:“老夫人已都吩咐齐全了,小姐上轿就得!”

    老夫人?祈男不觉轻轻蹙了下眉头,这轿子宋家派来的?

    “有劳老夫人,也太客气,去贵府做客本就叨扰不安,哪里用老夫人亲派轿来请的道理?”祈男浅浅一笑,口中便有推辞之意。

    苏家到底也正坐着两位京官,就不信连个轿马钱也出不起么?!

    祈男明知是老爷扣门能省就省,能揩油就揩油,可她到底还是觉得脸红,宋家那边不定怎么刻薄苏家呢,老爷可以当个鸵鸟,自己是要嫁过去的人,如何避让得开?!

    “小姐不必说这客套话儿,我们老夫人是这么个规矩,凡她心里看中的客人,那是必得命我们轿班上门来迎,这也是老夫人待客之道,并不只为小姐一人。”领班的说得极为委婉,又很客气,既照顾了祈男的面子,也正好宣扬宋家的美名,想必也是经过调教的。

    既然对方这样说,祈男道句恭敬不如从命,便搀扶着玉梭,坐进轿子里去了。

    轿夫们抬着轿子飞也似的出了门,吴妈妈和玉梭几乎赶不上,好容易叫他们慢些,已是气喘连连。

    走不下几个胡同,就到了上回苏宋二家分手的岔路口,左手绕过去,便是一道宽阔的大道,轿夫们见吴妈妈玉梭四处伸头,便好意指点道:“这里乃是金梁桥西夹道,都是京里名门大户所在,咱们宋家就在南边中间那一处,挺大的宅子,你们见了便知。”

    玉梭暗中吐了下舌头,对吴妈妈悄悄道:“我以为咱家老爷就算厉害,没想到真正厉害的,都在这条道上呢!”

    吴妈妈更连气不也出,生怕出猛了,吹跑了眼皮子底下那一双石狮子。

    “这里乃枢密使梁大人家宅,也是才搬进来没多久,梁大人与我们宋老夫人,宋老爷交情甚笃,皇上给了两处宅子让挑,梁大人便特意挑了此处。”轿夫脚不停口不住,吴妈妈和玉梭听着连连点头。

    “猴儿管好你的嘴!”不料领班听见,回头就骂:“偏你就是个走水的槽儿!只你知道事多是不是?”

    轿夫苦脸闭了口,祈男却在轿子里,一字不落地将各人对话,都收进了心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见老夫人

    祈男听说外头的话,便趁人不备,探手将窗帘轻轻揭开条小缝向外张去,果见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又与自家来处不同,凡目及之处,别说做小买卖,大生意铺子也没见着一个,除了成阴的梧桐,便是摇曳未尽的柳树。

    绕过梁府大门过去不远,便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一座大照墙,用水磨砖砌成,上下镂花,并有花檐滴水,上盖琉璃瓦,约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宽。左右一对大石狮子,有八尺多高。

    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玉梭和吴妈妈搭了手望进头门里,见约有一箭多远,围墙内两边尽是参天大树,衬着中间一条甬道,直望到二门,就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远远看见自家的轿子到了,门口坐着那堆中便有一人站起来,笑着向东边指了指,轿夫们心领神会,脚步匆匆地抬了进来。

    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轿夫们遂放下退了出去,另换了三四个褐色衣帽,打扮得十分周全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至一垂花门前落下,小厮们也退了出去,吴妈妈和玉梭已是赶得腿脚酸疼,这时也顾不得了,忙欲上前来扶祈男落轿。

    不料垂花门里早出来一群婆子,打头那个正是吕妈妈,却与当时在杭州时换了付嘴脸一般。笑眯眯地抢在头里打起轿帘来:“苏小姐来了?你们快去个人回老夫人,我来扶小姐落轿便是!”

    吴妈妈顿时有些尴尬地立在轿前。

    祈男下来后看了吴妈妈一眼,伸只手给她:“怎好劳动吕妈妈?愈发显得咱家没人了似的!”

    另一只手本来落在吕妈妈手上的。此时也自然而然的盖去了正上前来玉梭的臂弯里。

    吕妈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便道:“怎算劳动?小姐是老夫人的贵客,老夫人亲自派了自己的轿班请来的,我们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小姐也是取笑起奴才们来了。”

    祈男不接她的话,只含笑不言,吕妈妈只得向里引着。进了垂花门,两边是绿油油的抄手游廊。两廓下古树参天,浓荫密布,一阵阵凉风吹来,祈男由不得拉紧了身上的白狐披风。

    吕妈妈看看祈男身上。低头向后不知对一个婆子说了什么,那人便撇嘴一笑,玉梭看在眼里,脸上微微红了起来。

    走过当中穿堂,见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却又是一个月亮门,门口守着一人,吕妈妈走上前便问:“老夫人今日在哪里?”

    那人便回:“东花园花厅里,夫人也才去了。”

    吕妈妈便向后笑道:“看起来是都到了。只缺苏小姐了。”

    祈男忙垂首说句不敢,脚下便加快了些。

    那东花园却在前面东首,一行人跟着吕妈妈。重新向外弯弯转转,尽走的回廊,处处多有人伺候。

    祈男暗中留心看去,这才觉出原来宋家还有这样的规矩:每一重门,有一个总管,有事出进都要登号簿的。

    又走了半天。祈男心中暗暗记下过了多少庭院,及走到穿堂后身。东首有一条夹巷,觉有半里路长。又进了一重门,才见一个花园。这花园却也不小,有亭有台,有山有水,花木成林,且更比祈男所见过的宋家杭州别院,显得愈发深邃华丽。但见:巍巍画栋,曲曲雕拦,堆砌参差,尽是瑶葩琪草;绕廊来往,无非异兽珍禽。

    吕妈妈到了此时,便不再进去,向后交代了跟来的婆子,便陪笑说句道饶,里头便又有人来接引,祈男小心跟进了斑竹花篱,是一所厅,两进共有十间,还有些厢房。

    早有人从正厅里迎了出来,祈男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荷风:“苏小姐到了?快请快请!”

    于是祈男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到了!玉梭忙就上来替她将披风解开卸于手中,祈男正了正脸色,轻润下双唇,莲步凌波,娉娉婷婷上了台阶。

    秀妈妈从里头打起大红呢夹板门帘来,祈男笑得和顺如春,微微颔首冲其打个招呼,秀妈妈却是笑也不笑一下,淡然目送其入内。

    原来里头是三间大厅,摆设着紫榆桌椅,两壁尽是挂的名人字画,甚为华丽,目迷五色,间内摆着夹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兰,雕栏湘帘,清幽静雅。

    秀妈妈回说老夫人和夫人在里间坐着呢,祈男便扶住玉梭,向里走去。

    丫鬟高高打起油单绢暖帘来,祈男只觉得暖意袭面而来,原来已值初冬,京里又比别处冷得早,便已烧下地炉暖炕,地平上又放着黄铜火盆,祈男顿时觉出暖意融融,抬头便见迎面一张楠木大炕,海梅炕几,炕上也是绿大呢炕垫、球枕,炕面前摆着脚踏、痰盒。

    一位鬓发如银,身形高大的老妇人,正拄着拐背对祈男而立,宋夫人一身官装于其向前凑趣,二人不知说些什么,听见背后动静方才同时回过头来。

    祈男早垂首向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见过宋老夫人,见过宋夫人!”

    话音未落,祈男耳边早传来中气十足的回应:“这就是苏家女儿了?快快抬起头来我看!”

    祈男笔直如松地站着,宝靥微红,梨涡浅笑,媚妍婉妙,却端庄得体地迎面直视对方。

    宋老夫人目光中如有电闪,只一瞬间就将祈男上下打量了个遍,宋夫人则默不作声,只看老夫人脸色如何。

    “嗯,确实不错,我就说我这个孙儿眼光不比凡人,这丫头长得确实不错,身量也好,只是瘦了些,人都说江南水米之乡,难道竟不能养人?”

    祈男忙含笑答道:“回老夫人的话,水米是极好的,不过我天生就是这样,吃得再多也不肯多长一两。”

    老夫人放声大笑:“想是都长到骨头上去了,才这样高挑,倒正跟我家那两个相反,都长到肉身上,只是不长骨头!”

    宋夫人眼里顿时闪过一道阴光,脸上笑得极为难看地嗔道:“老太太偏又爱说这样的话!知道的便说老太太喜欢说笑,那起不知道的,还当老太太当真是有意贬低自己的孙女,衬托外人呢!”

    老夫人不以为然,手指着祈男道:“她哪里是外人?眼见就要过门了!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还有件正事呢!不过这丫头站了半天,也该请人家坐坐才是!”

    于是祈男落了坐,丫鬟们奉上茶来,宋老夫人眯着眼端起茶碗来,边吹上头的浮沫,边细细打量祈男。

    玉梭和吴妈妈有些心慌,站在祈男身后,没处放手脚似的。祈男却没事人似的,慢慢将茶碗捧了,谢过上茶的丫鬟,轻轻揭开半边盖子,口中略吹几下,便放于唇边,呷了一口。

    老夫人见其神气静息,仪态婉娴,不觉看了左首的秀妈妈一眼,后者淡然回视,眼中亦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咳,咳,”老夫人放下茶碗来,又开口了:“丫头,”指的是祈男:“今儿这身衣服也鲜亮的很,我尝听人说,”这里指得是宋夫人:“你一向喜欢清冷打扮,怎么今儿换了妆容?”

    祈男忙起身回道:“在家只凭喜欢,出门做客自然是照顾主人家心意。一向听闻宋老夫人是个爽利之极的性情中人,想必也是喜欢热闹的,再者,若只管素淡得紧了,那起不知道的,还当苏家做不起几身衣裳呢!别的不说,污了自家名声,也坏了苏杭织造的名气了!”

    老夫人先只是怔着,听到后来,忍不住放声大笑直来,指住祈男对宋夫人道:“你看如何?”

    宋夫人阴笑:“苏九小姐还有什么话说?当跟苏老爷似的,说出来大套道理谁能驳得回?不过常有行不及言之举罢了。”

    这就是明着说,苏家是说一套做一套了。

    祈男心里犹如被紧揪了一把,可娘家不替自己争气,她也没得话回。

    老夫人自管自笑了半日,然后方道:“夫人的话,我也不太明白,总是外头爷们家的事,我们娘们理不清的。不过确实有一事好笑,既然丫头你说怕别人看不起苏家的衣服,怎么外头披风,倒是我们家的呢?”

    祈男羽睫忽闪二下,仿佛蝴蝶的翅膀抬了起来,扑闪间露出两只幽黑明亮的眼睛,如那深山里的潭水一般清冽幽深:“老夫人身在内室,外头的事可却一点儿没马虎,我实在佩服得紧呢!不过这也有个道理。披风是难得的白狐皮制得,依我浅见,宋夫人怕没有这样的本事,因此若说没有老夫人授意,我便不信。既然是老夫人所赐,不穿出来给老夫人瞧瞧,也觉得没有礼貌似的。白收在家里,也显不出个好来。”

    宋夫人当时就红了脸,确实这件披风她没经手,若她经手,也到不得祈男手中。

    老夫人笑得几乎拿不住茶碗:“好个伶俐的丫头!”她听得出来,祈男有意不提宋玦,却扯到自己身上。

    玉梭心里松了口气,此时她才明白祈男的用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正事

    确实这件披风是宫里老太后赏赐出来的,原因么,老夫人本打算留到最后说,不过眼下,却是不说不行了。

    可是说明之前,宋老夫人还有一事要问,凡治病良药便都有个引子,此一问,也是个引子。

    “上回那屏风,真是你修补好的?”

    祈男身影如雪中青松傲然挺拔,樱唇半启,笑靥微收:“小女不才,不能将太后的贡品修补到十全,还请宋老夫人治罪。”

    老夫人微笑不已:“谁说没有十全?倒是本来有些遗憾的,被你那么一弄,反成了十全。太后十分喜欢,这才赏了那件披风。我让人快马送去杭州,也是不辜负太后恩典的意思。”

    祈男忙向上行了个礼,先谢过太后,又再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斜眼看了看宋夫人:“你也别怪我瞒了你,这本是太后的意思,我哪里敢违背?”

    宋夫人忙称不敢,心里却恨得牙痒痒,满天下要说敢违背太后,也只有老夫人您了,还说什么漂亮话?!

    “太后见过了屏风,十分满意,又念及宛贵人的事,便有意要见你一面。”老夫人笑指着祈男道:“这方是我今日叫你来的正事。”

    祈男大吃一惊,就连宋夫人也睁大了眼睛。

    太后召见?祈男头上冒出三道黑线来。穿越到如今,这戏码是越唱越大发了!自己本不过是想轻轻松松过个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可看看现在!直接从家里跳进了皇宫!

    可既是召见,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太后要见谁谁敢违抗?

    既然如此。那也无所谓了,见就见吧。心念一转,祈男的惊异便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面上依旧保持自然自若的态度。

    老夫人冷眼打量祈男,见其能保持镇定,便又生出三分佩服来。别人听了太后召见,要么喜到发狂。要么羞手羞脚慌张迟疑,这丫头倒有几分爽气。嗯,确如秀妈妈所说,跟自己有些投脾气。

    “太后召见,”宋夫人不免有些酸溜溜起来。“不知为了何事?要说起来,太后的心思也不是容易猜中的,前些日子还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因旧疾总不得痊愈,心情大为不好呢!”

    这话明问老夫人,实则是在吓唬祈男。别以为太后叫你就一定有好事!

    老夫人笑着对她道:“还提旧疾?早被个妙人医好了!你还不知道?玦小子秋闱中了!开了春就是殿试,这门亲事也就快要成了!太后那日召我,还特意问起此事,我便直说,小子他爹吩咐的。待殿试功成,便双喜临门,同时庆贺大小登科!”

    宋夫人顿时脸上阴云密布。嘴闭得如河滩上的大蚌,紧而又紧。

    “因此老太后便说,人既然已经定了,也请来让我看看。若好,我也凑个趣儿!”老夫人瞟着祈男,向着宋夫人道:“太后说是凑趣。实则也就是御赐金婚了!”

    吴妈妈和玉梭的心,同时陡然狂跳了起来。脸上也情不自禁流露出喜色。太后亲指的婚事!妈妈咪呀!无上荣光呀!

    宋夫人愈发生气,到了眼下,这门亲事已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利刺,本因不能与皇家结亲而起,也是不能荣耀的根由。可如今若由御赐金婚,荣耀度也就跟皇家结亲差不离了。

    虽然如此,宋夫人还是心里有气。说不上为什么,她就看不惯祈男那付貌似清冷,实则高傲的样子。

    你是我媳妇该对我百般跪舔才是,倒好,对我总是爱理不理是,这算什么态度!

    祈男是整件事的主角,可她既无身后丫鬟的喜不自禁,也对宋夫人的怒气视而不见,她只是神气静息地站着,姿致动作,皆十分自然,仿佛这事与自己无干似的。

    谁指婚不是结婚?重要的是,跟谁结婚。

    “夫人莫非对太后的话,有反对之意?”老夫人从祈男脸上寻不出什么来,便又看向了宋夫人。

    宋夫人沉默半晌,方才陪笑开口:“老太太也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不过心里想着,这也算机会难得,进宫一趟。不如请老太太携了薇儿梅儿她们二个去,一来她二人长到现在,还没见过太后呢,二来么,将近选秀,也好沾沾苏家小姐的喜气不是?”

    老夫人一听此话,立刻眼里闪出森然冷光来:“她二人就算了,太后没说见,怎好多带人去?!”

    当了祈男的面,宋夫人大感难堪,脸也黑了大半,便只管坐着,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老夫人抬头问秀妈妈:“什么时候了?“

    秀妈妈会意,忙回道:“也该用午饭了,我吩咐她们传去。“

    宋夫人立刻甩脸子:“今儿我不舒服,不能陪客了,伺候过老夫人用饭,我就回去。“

    老夫人直截了当地回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也使得。我这里人多,不缺一个伺候。”

    祈男几乎要替老夫人叫声好了。

    宋夫人一双冰冷而带着戾气的眸子,从祈男身上一扫而过,冷冷地向老夫人行了个礼,拂袖而去。

    这一餐饭,祈男吃得极为舒心,一来饭菜适口,宋家厨娘手艺精湛,用料讲究,二来没了碍眼的人,老夫人跟自己脾性相投,亦让她心情松快。

    饭后祈男告辞出来,老夫人命了秀妈妈送客,外头有人进来传话,说夫人很不好过,正请御医呢。

    老夫人淡淡一笑:“一日里,她总有三五个时辰是不好过的,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劳烦了那位御医,对付了宫里还得对付外头,说起来也不知哪儿兴出来的毛病,非得个御医来看,才显得身份高贵?外头放着多谢好太医,只是不中用!”

    话里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了。

    传话那人有些为难,本还有话要说的,这时便难以为续了,秀妈妈瞥她一眼道:“有话快说,老夫人面前还打什么马虎眼儿?!”

    那人小意而仓惶,却不得不懦懦然道:“夫人说了,她这病得有日子起不来,请老夫人别怪罪她,自明儿开始,就不来伺候老夫人,给老夫人请早晚安了。”

    老夫人先是一愣,过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当什么事,”她笑着扶住紫檀木拐杖,对地上那人理也不理,只看秀妈妈道:“原不过为了请安!依我的话,早不必这些个虚礼!安不安的,不在乎请不请的!她来请我也是如此,不来请我更是这般,随夫人去吧,我这里无所谓!人心在便是安,人心不在,或是另有企图,”

    说到这里,老夫人闪烁粼粼的眸光如电似的从祈男身上绕过,口中持续连贯,清清楚楚地说了下去:“在我这里,是清水混不进泥沙的!”

    这几乎就是对祈男的明显警告了!你若真心为了我孙儿,那便好也罢了,若有些差池,又或是有异心图谋,别人不说,老太太我这里,你就先是个过不去!

    看起来,脾气相投也不完全是件好事,祈男想,立场不一致,就脾气相投也不见得就能安处无恙。

    其实说来好笑,本是情投意和的二人,祈男情愿嫁给宋玦也不是为了宋家的权势。可她身后那一大家子,苏家上下近百号人,自老爷太太开始,没一个人能替她缓解此时老太太心中的印象。

    苏家又攀上门好亲啦!上回是皇帝,这回是一品中书令之子,苏家的女儿还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祈男几乎能听见旁人对自己的腹诽,于无声背地里,秘密私语。

    可是此时,祈男却不能为自己辩护,至少,她不能明着说,我不贪图宋家任何。怎么说?说什么?说为了情?在这个时代,那更是个笑话。

    因此她只有婉转娇柔地陪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老夫人,又看秀妈妈一眼,依旧保持镇定,一言不发。

    秀妈妈吩咐地下那人:“既然话已经说完了,还不快走?就说老夫人的话,请夫人安心养息吧。”

    祈男随即也就辞出。

    走出垂花门外上了轿,吴妈妈长吁出一口气去,玉梭也觉得自己小衣尽湿,西风掠过,顿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待走出家门,吴妈妈便有些忍耐不住了。

    “开始只当老夫人是帮小姐的,没想到最后一句话。。。”

    祈男轿子里听见,立刻喝声打断:“吴妈妈,不得无礼!”

    吴妈妈这才想起来,小姐坐的轿子哪儿来的?忙就吓得连连看向轿夫,后者却依旧行走如风,耳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并无异样。

    玉梭冲吴妈妈紧了紧眉头,二人再不多说一个字,直到进了苏府大门。

    落轿之后,祈男先扶玉梭进了二门,吴妈妈陪笑打点了四位轿夫,各人二两碎银。不料轿班左右不收,领头的更直接道:“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若叫老夫人知道了,我们今后的差事也就不保了。”

    吴妈妈心想打赏竟还落个难堪,宋老夫人也算难伺候了,看这四人敬她如神似的,其实收下还说,又有谁故道?

    因此又劝,只说是小姐的心意,收下也是无妨,话里意思,没人会去回报给老夫人,只管收了就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太后

    不料轿班领头的只垂首打了个千,竟似没听见吴妈妈后头的话,与众人抬起空轿,径直就走了。

    吴妈妈送钱的手收不回来,满脸的难堪。

    果然如老夫人席间所说,次日皇榜就张了出来,宋玦名列前茅,不久苏二老爷接到家信,赵昆亦有此荣,不日赵夫人将送其入京,以备来年殿试。

    张榜之日,正是祈男入宫觐见太后之日。一早便有宫中内官来玄旨,祈男因昨日从宋老夫人口中得信,亦早早预备好了。

    懿旨到时,祈男遂在已退了早朝的苏二老爷陪同下,磕头谢恩,领了下来。

    随即,祈男便跟着传旨太监入宫,于途中听闻,宋老夫人已经到了太后宫中了。到了宫墙下,同跟来的吴妈妈和玉梭便不可再向内入,眼巴巴望着祈男进去。祈男虽知二人心急不安,有心宽慰几句,可领路的内官脸色冷森如霜,目光更频有不耐,祈男只得将话咽回肚里,尾随而去。

    祈男一路小心,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崇楼杰阁,金碧庄严,玉阶丹陛,黄瓦朱檐,双龙蟠着柱,巍巍的龙凤纹雕石牌楼,无不显出,这里便是威武庄严的帝阙。

    富贵到了极处,反无一丝儿人情暖意。本就是近冬之日,阴森森的夹道内,祈男愈发觉得身上如挂冰带霜。

    领路的内官太监回头看她一眼,脸无表情地道:“小姐想是头回入宫。宫里规矩大,贸然抬头张望自是不许,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自己的路。那是最好了。若一时不犯冲撞了贵人,别说小姐自家性命不保,只怕还将连累家族。”

    祈男心里暗骂一句倒霉该死!只是如今到了砧板上,也就说不得不做鱼肉的话了。因此只得做小伏低,一路陪着小心,跟到了章龄宫门前。

    “传,苏府九小姐到!”宫里早有人在外预备着。见人来,遂高声大气地一劲儿喊了出来。

    祈男立脚等着。又不知过了多久,总算门里有声音出来:“见!”

    祈男心想( 弄巧成缘 http://www.xlawen.org/kan/39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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