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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部分阅读

    玉梭垂首回道:“来传了话就走了,说,”嘴角忍不住轻笑:“大爷大奶奶想必正忙着,就不惹人讨厌了。若事办完了,得空去看看老夫人是好的。”

    祈男红了脸,不说话。

    宋玦也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倒有些奇怪,想了想遂问道:“九儿你不是早起才从老夫人屋里回来么?怎么这回子又叫?”

    祈男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跑一趟就是了。对了,大爷你去不去?”

    宋玦亦摇头笑道:“老祖宗没叫我,我白去不是自讨无趣?”说到这里,脸色复又变得有些凝重:“我正有事要出去,就不在家里吃了。你一个也闷,正好去陪陪老太太。”

    祈男微笑点头:“嗯,你就去吧,晚上早些回来,今儿天冷得很,我叫她们生个炭炉子来,咱们涮肉吃可好?”

    宋玦对她无知不问的体贴十分感激,遂亦回笑道:“如此甚好,正想这个吃呢!只是火气大了些,该兑些梨汁来喝。“

    祈男娇笑道:“爷倒操心起后院的事来?信不过我不成?总之让爷满意就是了。”

    宋玦口中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晚上的事,你操办我自然满意。”

    有意将晚间二字说得极重。

    玉梭和那小厮愈发将头垂到极低。

    祈男脸上才消去一半的红晕,这会子便又升腾了出来,口中啐了一口,宋玦却已经笑着去了。

    “等等,”祈男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正叫着,却已看不见宋玦的身影,口中便嘟囔道:“偏是个腿长走得快,这会子工夫就不见了。”

    说着便招手叫人来,娇杏正在院里不知什么什么,眼尖看见祈男招手,便飞快跑了过来:“大奶奶有什么使唤?”

    祈男见是她来,倒愣了一下,过后便道:“你叫了锁儿去,取一件大爷出门的鹤氅,向外追给大爷穿去。”

    娇杏笑着答应了,转身去了正屋。

    祈男这方吩咐玉梭道:“走,咱样这就去老太太那边复命去。”语气轻松,略带戏谐。

    玉梭知道,这全是刚才宋玦的功劳。

    “奶奶也不能说走就走吧?”玉梭也趁机开起玩笑来:“才给大爷送了衣服,怎么自己倒忘了?屋里现成有一件银狐轻裘披风,奶奶披上再走吧。”

    祈男依言,让她进屋里去取,自己则慢慢在前头走着,等她追上来。

    片刻后祈男听见有人从身后气喘嘘嘘地赶上来,以为是玉梭,不想回头却看见娇杏。

    娇杏手里着件佛头青海龙大麾,略向她福了一福,便笑着赶到前头去了。

    过后玉梭方追上来,边替祈男将披皮系好,边悄悄对她道:“我才在屋里,听见娇杏在教训锁儿呢!嫌她拿出来的不好,又说爷的喜好她最知道,锁儿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好歹?!骂得锁儿眼圈都红了。”

    祈男听见,先没开口,过后走上游廊,方淡淡地道:“什么叫爷的喜好她最知道?这丫头以前不是伺候太太的么?怎么说得倒成了大爷的丫鬟似的?”

    玉梭应之不迭:“可不是?奶奶你是没看见刚才她那个猖狂的模样!要不说,绝信不得那样好声好气一个人,竟也跟个雌老虎似的!”

    祈男心里思忖着,半晌道:“这事你只放在心里,先别宣扬得人人皆知,我自有道理。”

    玉梭答应了。

    老太太院前,荷风早在翘首期盼,看见祈男远远出现,忙迎上前来:“大奶奶,老太太正要再让我去请呢!我说要快来了,老人家只是不信。”

    祈男笑道:“出了什么大事?我原是才从这里出去的,也不过几个时辰。。。”

    她是无心玩笑之言,不想荷风却闻言即刻变了脸色:“原来大奶奶知道了?”

    祈男的目中一瞬间闪过一道精光,心也向下颠了一颠:“真有事?”

    荷风不说话了,祈男跟在她身后,加快脚步向屋里赶去。

    很快祈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后才命人来传信,说明儿要见你。”老夫人貌似平静地坐在榻上,撑着一根金丝楠木拐杖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祈男顿时停下了脚步,斑驳的日影从背后给她透上了一层薄影,她的唇抿得极紧。

    皇后?她竭力于脑海中搜寻,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惊动皇后她老人家圣驾?

    “老夫人,”祈男心里揣度着开了口:“不知此回进宫,皇后她老人家,是有事要吩咐臣妾呢,还是,只为一见?”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隐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锐光,心想这丫头倒是不傻,立刻就听出问题来了。

    “我也正心里奇怪呢!最近太后身子又有些不好,皇后本该日夜于其卧榻前伺候才是,怎么得了空儿,倒召见外眷起来?”老夫人半隐半含地道:“不过想来也是为了一见,你跟皇后从来没有过交情,许是看在新媳妇份上,给宋家个面子罢了。”

    玉梭心里松了口气,祈男却不这样认为。身为皇后,统领六宫,绝不可能闲成这样,若没有实事,才不会无聊到召个外眷进宫,只为见一面,说几句闲话。

    突然祈男心里一动,眉心倏地一凝,春水般的眼眸这就抬了起来:“老太太,孙媳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正等着呢,岂有不让她开口的?

    “你只管说,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好忌讳的?”

    祈男心中纠结,面上却作得若无其事:“不知老夫人可曾于宫中见过宛贵人?她是我同胞姐姐,也许,皇后召见我,是为了。。。”

    老夫人的拐杖歪了一歪,不过也只一瞬,很快就又回复了稳定,正正在杵在青砖石面上:“宛贵人?”老夫人挑眉冷笑,眼神如冰锥般的森冷,祈男由不得大吃一惊。

    “那倒也是个聪明的,只可惜聪明得太过了些,这就自误了。本来放着大好前程,谁知一夜间就被打到了冷宫,说起来不过是一句老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不慎将酿成大祸。贵人本该是安富尊荣者,只是太过痴心妄想,婢学夫人,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老夫人的话,让祈男难堪不解。她听得出老夫人话中的指责和鄙夷。她只是不敢相信,那样的不堪,竟会施加在自己的亲姐姐,祈蕙身上。

    “宛贵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事到如今,祈男也顾不得其他了,追着老夫人便问:“当初一切都好好的,说是就要封为贵妃了,为何转眼就被打入了冷宫?这些日子来,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个准信,到底我姐姐办坏了什么事?皇帝要如此罚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主子的派头

    老夫人冷眼看着祈男,见她身板儿挺得笔直,犹如是绝壁上的染雪青松,清冽眼神中虽有急迫,却不自觉地亦透出凛然傲气来。

    她跟祈蕙真是亲姐妹么?真是一个姨娘养出来的?为何会是如此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那晚祈蕙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卑颜曲膝的模样,再度浮出于老太太眼前。

    “皇家后院的事,我如此得知?”

    老夫人这话说得,就连玉梭也听见些勉强来。不过不情愿说出真相的意思,却是让屋里众人明知了。

    祈男再看秀妈妈,见其几不可察地轻轻摆手,便知道逼也逼不出来,只得咬了牙,垂首看向地面。

    总有一天,这谜题她是要亲自揭开的。不管那些知情的人愿意不愿意,祈男在心里狠狠下了决心,自己是一定会将实情了然于心的。

    “那就这么定了,”老夫人说完上面那番长论之后,似乎也累了,不耐地将手向外挥了挥:“明儿五更天出门,你好生预备着,别迟了。”俨然已经忘了,自己说请祈男来时,是为了午饭的。

    祈男知趣,恭敬应了后,退了出来。

    “奶奶,”回去路上,玉梭忍不住要问:“到底老夫人对咱们是个什么态度?一时觉得她老人家是帮着咱们的,要不然也进不来宋家门不是?可刚刚看去,又觉得她仿佛不喜欢奶奶了,”说着小心翼翼瞥了祈男一眼,生怕她动气:“怎么话里话外的,只是有火似的?”

    祈男笑了一声:“你也太过小心,老夫人就有些烦燥,也不是为我。老夫人何样人物?宋家一家大小,京里内内外外多少大家的关节都要她来操心,真要论我,还提不上她老人家的筷子呢!”

    玉梭不吭声了。祈男的话让她半信半疑,不过她有一点好,知道什么该住口,这也是奴才的本份,若连这一点都忘了,就离被撵也差不远了。

    回到院里,香秀笑嘻嘻地来报:“回大奶奶话,奶奶娘家才送了信来,说东府那边的芙小姐和蓉小姐今日到京了,奶奶后日回门时,就好见着两位小姐了。”

    祈男吃了一惊,祈芙祈蓉也来了?为了选秀?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没有?”祈男将惊讶收进心里,面上只点头道。

    香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似的:“来人还说,东府的两位小姐是头回进京,又是预备大事来的,奶奶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还请奶奶多多提携。”

    祈男心里顿时厌烦不已。自己才进宋府不过一天,打秋风的就上门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祈男打发香秀下去,自己则有些艰难地,迈上台阶去。

    玉梭不出声地叹了口气,转身传饭去了。

    冬天日头短,待过用过午饭,天色已有些阴沉了下来,风摇树动,落叶成堆,祈男默默坐在窗前,先只觉得阴森衰飒,过后想起什么来,便吩咐点灯。

    里间共有八盏料珠灯,玉梭将祈男身后的四盏全点亮了,祈男指指桌上一盏青铜油灯,嗔道:“不当家不知油烟贵,好个浪费的小蹄子!我又不要在屋里唱戏,点那许多做什么?只这一盏就够了。”

    玉梭心里明白,笑着再将那一盏点亮,然后方道:“屋里亮些,剪得花样也好仔细些,若不然少一齿多一牙的,可要招大爷笑话的。”

    祈男顿时红了脸,知道自己和宋玦东边耳房的对话,多多少少收进这丫头耳朵里了。

    “呸!”祈男向地上啐了一口:“一日好酒好肉,越发养活你这多嘴多舌的来了!还不快取了我的金剪来呢!”

    下午的时间,祈男便都消磨在了纸样之间。不过她并没有刻意画出花样来,甚至连画本子也没打开,金剪随性于手中翻转,各色纸张亦翻叠其中,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剪了些什么,直到将纸样一一展开,铺陈于一张洁白宽广的高丽纸上。

    废园古宅的断壁残垣间,饥鼠绕床,蛛网悬梁,渲染出驿馆寂寂,庭院深深,几株半枯的楸树在风中做出瑟瑟发抖的势态,晦云淡淡,寒雁凄凄,树木凋落,景物荒凉。

    烟霏霏而欲雨,云黯黯而常阴,这不正是自己梦中,曾见祈蕙辗转其中的,那座冷宫么?!

    啪嗒一声,祈男的剪刀跌落于地,差一点就砸中了自己套着白绫袜红缎鞋的脚尖。

    “哎呀大奶奶!”娇杏正好进来,看见这一幕慌得叫出声来:“大奶奶怎么这么不小心?砸着哪里没有?”说着人就到了眼前,捞起祈男的裙边就看。

    祈男忙收了脚笑道:“没有砸中,还好,没事。”

    娇杏抬起身来,拍拍心口:“吓死奴婢了,大奶奶下回可得好生看着手里,剪刀不是玩的,戳到哪里都是个不好。”

    祈男笑而不语,见娇杏凑过身来想看桌上纸样,便顺手拉过一张捶金笺对纸,盖了上去。

    “没做好呢,叫你看了笑话。”祈男轻轻解释一句,然后正色看着娇杏,就着明亮的灯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见其家常露着头,随意挽着云髻儿,金累丝钗,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衿袄儿,妆花眉子绿遍地金褙子,红色细绫裙子,脸上不知搽了什么细粉,搽的白腻光滑,异香可掬。

    “看你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丫鬟,是主子呢!”祈男接过娇杏递上来的茶钟,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

    娇杏怔住了,一双水波粼粼的明目,可怜巴巴地看向祈男:“大奶奶是嫌我,穿得太过份了么?”边说,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钟妈妈适时出现,时机算得极准,正正撞上娇杏抱住祈男大腿这一瞬间。

    “哟我的姑娘,”钟妈妈丢下手里几只不知来头的匣子,慌慌张张跑到祈男跟前,没行礼没问安,先就对着地上娇杏叫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祈男抿嘴一笑,平平静静地将手里茶碗放回桌上,明眸轻睐,巧笑工颦地道:“原来妈妈是叫娇杏?才吓了我一跳,以为是叫我呢!我只当我娘家太太到了,自从杭州出来,再没听人叫过我姑娘了呢!”

    钟妈妈暗叫不好,忙恭身陪笑道:“是老奴一时疏忽了,看见娇杏跪在这里,只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眼里就没了奶奶,该打该打!不过,”钟妈妈将话题绕了回去:“不知道娇杏做了什么对不住奶奶的事?奶奶要这样罚她?”

    祈男身子向后靠去,脸上似笑非笑,含笑斜睇地上一跪,一站的二个奴才。

    时机拿捏的真好,她忍不住替这二人于心中击掌。一个借机跪下,另一个说话就进门来,这是排练了几回才能演得如此之好,如此精准?!效果如此逼真?!

    这出双簧,若不知情没心计的人,说不好还真能被其懵住。

    只可惜,苏祈男不是没心计,更不会不知情,自打进了宋府住进这所小院,她就知道,前路上别的可能不尽有,挫折和陷害,只必是少不了的。

    宋夫人,宋家姐妹,祈男此时不禁自己跟自己打起赌来,到底是谁排演出这场戏来的?

    要说还得是夫人,钟妈妈是块老姜,宋梅宋薇只怕指使不动。

    “看看这小可以模样!”祈男不说让娇杏起来,反口中啧啧有声道:“说着话便包起两汪眼睛了,云髻半偏,泪光溶面,正好右边的灯光照在脸上,真好似泣露的海棠,饮霜的李花,若有酒就好了,我也好凭醉做一首好诗。恕不知,美人最美处不在笑时,却于啼处。梨花带雨,蝉露秋枝,泣之态也,亦乃皆美人真境也。”

    见祈男如此镇定自若,甚至还有说笑话的闲心,钟妈妈,并地上的娇杏,不觉都愣住了。

    看得出来,祈男下午回来时便心情大为不好,再加上老夫人也没留她用午饭,钟妈妈和娇杏里外一合计,顿时觉得这是个加重对祈男打击的好机会。

    于是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大奶奶说些什么?奴婢并不知道。只是大奶奶才嫌弃了奴婢的衣着,奴婢地上跪着,求奶奶宽恕而已。”娇杏犹自努力着,实指望能将戏坚持到底。

    钟妈妈配合着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哟,我当什么,原来为这事。大奶奶听老奴我一句劝,这也是咱宋家的老例了。凡家里有头有脸的丫鬟,都得打扮得光鲜些。其实大奶奶不知道,这在娇杏身上,已经算是素的了,她已算守礼知体,又敬重大奶奶是新来的,别的房里,只怕比她艳丽的,还多了去呢!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太小姐穿不着的,就都给了丫鬟,白放着,也是霉坏了不是?且若细论起来,主子们穿的,又比这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话是说得极冠冕堂皇的,不过意思却十分不堪。你苏家小门小户的,没见过好东西也罢了,没穿过好东西也罢了,自己的丫鬟打扮得寡净,还不许咱们宋家的丫鬟打扮得成个人样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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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打发还是留下?

    祈男眼溜秋波,如碧水轻盈含笑地开了口:“原来为这个?我当什么事惹得娇杏伤心欲啼,又惹得钟妈妈着急上火,原来只为了一件二件衣裳?”

    话里话外,皆有轻视。

    真正大家闺秀,别说一件二件,就十箱八箱衣服也是不放在心上的,愈挂在嘴上,愈显得重视,真正看轻,就该提也不提,视若不见。

    “我原不为娇杏穿得娇艳,我心里明白,娇杏是跟太太的旧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不过心里想着,越是大家,越该守规守矩,不得逾越。一向我见识浅陋,不过红裙似乎不是丫鬟该穿的,也许我想错了?还请钟妈妈指正。”

    钟妈妈呆若木鸡,娇杏更是闻言,有如雷震耳,如石惊天,面上冷一会,热一会,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听到后来,竟通身冰冷,满身汗下,跌坐于地。

    说起来也是她太过粗心,又急功近利,得知宋玦晚间要来这里用饭,少不得精心打扮,只因那红罗锦裙实在艳丽可爱,便不知死活地穿上身去。

    其实也是娇杏心里有了底的缘故。

    只因放她在这屋里时,宋夫人便特意嘱咐过她:若你能得大爷欢心,搅得那个贱人,也就是祈男,内心绪,外场面皆是不安,封你个姨娘当当,只不过轻而易举,再容易不过的事罢了。

    因此娇杏才敢大胆地预备下了红裙,又不怕死地,将其穿到了身上。

    钟妈妈在心里直骂娘,她跟娇杏本来说好,后者进屋来,不管什么事找个由头便跪下去,后面的戏就好唱了。她再没想到,娇杏的胆子通了天,才到这屋里不过一天,红裙就上了身。

    不错这裙子是太太赏给她的,可也没让她现在就穿起来呀?!

    “噢噢,”钟妈妈见形势大变,立刻就开始另一套方案,先是口中打上了马虎眼:“原来为这事,咳咳,看我这眼力劲儿,半天进来竟就没看出来。”接着就动起手来,拽住娇杏就向外拖去:

    “大奶奶是刚进门的,可她到底是主子,你个贱婢就该如此欺起大奶奶来?!谁给了你八个胆子敢做这样逾越的事来?”嘴里呵斥娇杏,脸上还做出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的模样来。

    娇杏边嚎边大声哀求祈男:“大奶奶救我,大奶奶救我,奴婢真的是一时糊涂,下回再不敢了!”

    祈男冷眼看着她,嘴边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早料到事情会如此进行下去。目睹这一笑,地上娇杏不禁就低了头,只因祈男眉目间华彩浮现,仿佛天际流光一般不可逼视。

    钟妈妈在心里骂娘,怎么这大奶奶不知见好就收么?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她当真连个台阶也不给,会还也不让?

    祈男偏还就是稳坐钓鱼台不开口了,看着纠结成一团的钟妈妈和娇杏,恍若真在看戏,甚至连茶钟也端于手里,还特意开了桌上蜜饯罐子,向嘴里丢了只甘草梅块。

    钟妈妈没了法子,心里愈气,下手愈狠,娇杏的一把云鬓被拉得七零八落,珠翠半褪,脸上更是被眼泪粉迹弄得一塌糊涂。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钟妈妈无法可想,只得先将娇杏拖出屋去时,宋玦惊异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你们做什么呢,弄成这样?”

    这话不是问钟妈妈,更不是问娇杏的,宋玦第一眼看见的,一向只有一个女人。

    不料钟妈妈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这话是问自己的,因她离宋玦最近,便抢着开口道:“回大爷的话。。。”

    宋玦顿时沉了脸。

    “我跟大奶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什么时候咱家改了规矩,主子间的事,要奴才来答应了?还是说,只在这屋里?那是看不起大奶奶,”

    边说着话儿,宋玦边缓缓逼近了钟妈妈,棱角分明的唇边,淡淡挂上一丝冷笑,眼神却变得愈加深邃冰凉:“还是看不上我的缘故?!还是太太另有吩咐,说你们几个在这屋里,就撑起架子来大了?!”

    钟妈妈被此一问,情不自禁松了手,娇杏失了力,随即向前倒去,正好没脸见人,便趁机倒伏在地,钟妈妈也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宋玦脚下。

    “回大爷的话,实在老奴。。。”

    宋玦不容她多辨,只一脚便将钟妈妈踢倒于地,与娇杏一起,伏首贴面于冰凉刺骨的青砖石面上。

    “这两奴才怎么为难你了?”宋玦人已到了里间,急切不已地走到祈男身边,不料却见,一张抬起来迎接他的,嘴唇半启,笑靥微开,喜孜孜的粉脸。

    “大爷过虑了,她们哪有为难我?别的不说,只她们二个,还没那个本事能为难上我。”祈男冲宋玦眨了眨眼睛,眼神明澈,眉目嫣然,纤长浓密的睫羽霎时如蝴蝶展翅,于空气中拉出两条华丽的弧线来。

    宋玦半悬于空中的心,看见了祈男的笑,方才稳稳放回了心底。

    既然无事,不如听听实情。

    钟妈妈被宋玦逼问着,不得已只得指了指娇杏身上的红裙。

    宋玦是何样人物,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传我的话,即刻送这丫头回太太屋里去!只说她逾越,又眼里没有主子,我这里用不上她!”宋玦的声音斩钉截铁,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刹那间娇杏身子就软了下去,这下子她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钟妈妈也顿时灰了脸,陪上不成样子的笑脸来:“大爷,大爷别动气生火!娇杏这丫头是不守规矩,可不也是成心。再一个,她是太太的人,才进这屋里一天就被赶出去,只怕对大奶奶的名声上,也不好听。。。”

    钟妈妈的声音越说越低,只因宋玦两道利剑似的浓眉,越锁越紧,明显是越听越恼了,眼见听得大奶奶名声五个字从钟妈妈口中放出,宋玦眼中乍起煞气,本负手于背,骤然间捏紧双拳于侧,眼见就要开火回应。

    “传我的话,自今日开始,娇杏只许于院里粗使,不得迈进这屋来一步,”祈男的话凭空突然响起,宋玦眸光蓦地一深,猛地回身转头看她,只见祈男勾唇浅笑,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清脆悦耳。

    “大爷别怪我,违背了爷的意思驳回了爷的话,钟妈妈的话也有理,一个丫鬟有什么要紧,可不能让人说我新媳妇才进了门,就要赶绝老人呢!”祈男轻盈浅笑,温婉无谓笑意写满如玉似月的脸庞,她的话里虽说着钟妈妈,仔细听来,却似乎另有他意。

    老人?除了娇杏还有谁?自然就是从前伺候过爷的那些个丫鬟们。为什么我一进门就要将她们放出去?是不是有人心里有鬼?

    宋玦眉头渐渐放松,嘴角亦有笑意,原来她心里还有这个郁结?

    “既然你们奶奶这样说,”宋玦轻松看向钟妈妈,装作听不出祈男刚才的弦外之音,唇角噙了丝淡淡笑容,眼神却变得愈加深邃,其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就留下你放院里使吧。毕竟后院人手安派该是你们奶奶的事,我插手管事,不好。”

    祈男心里哼了一声,知道不好你还赶人!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了老娘!

    “外头又阴又冷,西边又堆上好些云来,只怕又要落雪。”宋玦却若无其事的将话题绕开:“我正惦记着这里的涮肉呢,你们可都预备好了?对了吃涮肉可不能没有南烧,我记得外书房里还有一坛菊花清,司东!”

    闷闷的声音从外头窗下传来:“在!”

    宋玦眯起凤目:“外书房八宝格左边最里头,白泥头红坛身,你去取了来!”

    祈男眼波盈盈,言笑晏晏,亦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钟妈妈见无人搭理自己,只得讪讪地将娇杏带了出来。

    出门就撞见玳瑁,玳瑁鄙夷地看着这二人,嘴里冷冷哼道:“这才叫现在我眼里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娇杏恼羞成怒,向地上啐一了口道:“别以为捡了个高枝就成凤凰!呸!我成不了的事,你这小贱蹄子一样成不了!”

    玳瑁咯咯笑出声来,压低了声音道:“您就看个好吧!”说着一扭腰,打起帘子进了里间。

    “都快二月份了,这天还是冷得很,”祈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我看过岁时记了,这时候京里该是逛花儿市了,花有通草、绫绢、绰枝、摔头之类,颇能混真,倒真想去见识见识。”

    边说,祈男边将替宋玦褪下的外衣交到玉梭手里,又从熏笼上将暖得干绷绷热呼呼的家常黛绿底子云纹秋菊彩绣圆领棉袍套去对方身上。

    宋玦心里好笑,明知祈男意不在此,却有意配合她说些无聊的闲话:“正是。你既然想去,明儿午后若无事,我就陪你去逛逛也无妨。”

    祈男正替宋玦拂平衣袍底端的皱折,听见这话不觉微微蹙眉:“也不知午后我能不能从宫里赶得及回来?若真能行,倒是一桩美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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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甜蜜用餐

    宋玦吃了一惊:“明儿你要进宫?”想了想,笑了出来:“可是老太太的主意?太后又要见你了?前日才有贡品入宫,说不定又有好东西赏你。不过最近太后老人家身子不太大好,就算去了,只怕你也待得不久,午后总能回来。”

    祈男上下打量宋玦一番,半日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外间来,口中若有似无地道:“不是太后,明儿我要觐见的,是皇后。”

    宋玦这一惊非同小可,祈男还没听见响动,他人已经到了其背后,祈男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觉好奇抬头:“怎么了?”

    宋玦强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正常的频率,可他额角的青筋快将爆起,眼底更倏然迸出强烈的不安与紧张,这些却是瞒不过祈男犀利的清眸的。

    “怎么了大爷?”祈男追问一句:“觐见皇后而已,老夫人也说,可能就是皇后想见我一面罢了,也没什么大事,爷何必如此?”

    其实她看得出来,若没有大事,宋玦是绝然不会如此紧张的。因此她才以反话相逼,欲逼出实情。

    宋玦沉默半晌,情不自禁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淡淡地道:“没事,我不过骤然间听说此事,有些意外罢了。”他的低沉优雅,亦缓慢镇定,像沉在梦寐里的叹息,话音未落之孙超,却已缓缓伸出手去,似要去握祈男的手。却在手指将触之时,突然反掌一拉,一把将祈男拉入自己怀中。

    “外头实在冷得很。”像是怕祈男要挣脱出自己的怀去,宋玦口中喃喃细语,半是解释,半是哀求:“借你暖一暖而已。”

    祈男本因屋里丫鬟不少,玳瑁又刚刚才进来,有些不满宋玦的唐突,可听见如此细软肯切之语。身子由不得就软了下来,由他倚靠着。彼此温暖着。

    玉梭红着脸低了头,忙忙将玳瑁和锁儿,并另二个丫鬟齐齐带出房去。

    “咱们奶奶好本事,这就将那个妖精捉出去了。”玳瑁坐在游廊上,从袖子里捏出一把瓜子来,边嗑边笑道。

    玉梭瞥她一眼,指着地上道:“小丫头子才将这里扫干净了,姐姐你可仔细些!若再脏了,爷又在这里,小心奶奶说你!”

    玳瑁大笑起来:“怕你这蹄子失惊失怪的!怕什么?咱们是谁?奶奶又是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话一出口,惹得院里正忙活着的几个宋家下人,不自觉地就抬头看了玳瑁一眼。

    玉梭愈发生气:“姐姐怎么还说这种话!现在都是宋家的人了。”重重提到个宋字:“哪有两家的说辞?!”

    玳瑁不羞不恼,反冲她挤了挤眼睛:“你还不明白?”声音低沉下来:“奶奶总要帮爷挑几个伺候的人的,大家爷们哪个不是如此?这种事于其让宋家。哦不,让太太那边的抢了先机,不如便宜咱们自己人,是不是?”

    玉梭心里突突地跳:“哪有这种事?!”

    她日夜悬心的,也正为此事。她与祈男主仆连心,好得有如一人。于情于理,通房侧室都该是她玉梭的位置。这事是再自然也不过的。

    只她要伸伸手争取,就是她的。

    可是,玉梭心里,偏就是不情,不愿的。

    原因也很简单,品太医。

    “你这丫头原来存了这个心!”玉梭因心里慌张,声音便有些控制不住地高亢起来:“咱们小姐才进门多久你就想着这个了?还是在太太那里当差当得老了,就以为别人也要让你一头?说这些也不嫌没羞没臊的!我都替你脸红!”

    玳瑁瞄她一眼,嘴里的瓜子皮扑地一声吐到玉梭衣领子上:“哎呀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她只当玉梭所气另有他事:“知道你跟小姐好得很,自然这事得有你一份,我也想好了,大爷就有二个通房,也不算什么。姐姐我让着你,你先坐上好位置去,只到时别忘了拉扯姐姐我就行了!”

    玉梭摆下脸来:“我好话劝了一通,原来姐姐还是听不懂!我也不跟这儿费工夫了,我去看看厨房里肉送来了没有!”

    玳瑁包着一嘴瓜子,冷眼看着玉梭的背影,半天方鄙夷不屑地吐了出来:“呸!装什么清高人儿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合着主子不当,偏要当奴才么?!”

    玉梭听得真真的,却不回嘴,忍着气,自顾自去了。

    司东拎着酒进来,跟玉梭擦身而过,正要招呼,见其脸色大不比寻常,便将嘴铁紧地闭上了。

    玳瑁见是他来,知道是爷贴身侍卫,反笑盈盈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司东来啦!”

    片刻之后,紧闭着门的屋里传来祈男的声音:“来人!”

    声音含混不清,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了嘴。

    司东犹豫一下,玳瑁冲他摆了摆手,自己则风摆烟柳似的走到门口,侧耳向门缝里听了听,突然回头,笑了出来。

    司东几不可查地皱起眉头,不过一字不吐。

    玳瑁见得不到回应,只得悻悻地抬手敲了下房门:“大奶奶,可是要吩咐什么事?”

    又是片刻没有回响,然后方听见宋玦含笑喘气地声音:“司东来了没有?酒来了没有?”

    玳瑁又是笑着回头,司东这方提着酒走上台阶来,脚步有意放得重重地:“回爷的话,才到。”

    一个才字,引得玳瑁捂嘴直笑,司东实在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方才止住了那吃吃的声音。

    很快房门便被祈男从里头拉了开来,司东低着头看地,唯有玳瑁,笑嘻嘻地迎面道:“大奶奶气声愈发好了,可要水匀匀脸?”

    祈男被她这样一问,当了满院下人的面,简直下不了台,好在宋玦及时叫人:“怎么司东这样慢?我的酒呢?!还有锅子,肉呢!怎么有人光站着说话不动手?要她们做什么的?”

    玳瑁听声气不好,向祈男做了个鬼脸,祈男板正了脸不理她,玳瑁自己没趣,只得陪上笑脸来:“我,我看看锅子去,这就去。。。”

    祈男让开身子,司东飞快进屋里去,祈男有意将门开得极大,一阵北风趁机而入,吹得站在当地的宋玦,由不得打了个激灵。

    “小九儿你将门开得那样大做什么?”宋玦这就打了个喷嚏出来,由不得抱怨:“外头这样冷!”

    祈男愈发将小脸板得紧紧地:“我偏开大!不开大你又耍花样出来!”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这方想到司东还在屋里呢。

    司东突然咳嗽起来,连咳不止,捂着嘴也不中,扬了脖子向天也止不住,极难受的样子,又说不出话,只得丢下酒坛,用空着的那只手向门外指了指。

    宋玦强忍住笑,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没你事了下去吧!”

    司东溜之大吉,出了门就不咳嗽了。

    祈男将一丝垂落于锁骨上的乱发,拢到耳后,又将衣领拉紧些,然后方回首狠狠瞪了宋玦一眼,半带娇嗔半当真地道:“都是爷闹出来的!自己先就没了规矩!看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板起脸来教训奴才!”

    话是这样说,手却情不自禁,将房门合上一半。

    宋玦笑了,这丫头嘴硬,到底还是心疼自己。

    丫鬟们流水般送进食品和器具来,炭火铜锅,烧得微微泛红,毕渤直响的上好银霜碳丢几块进去,放好了锅子葱姜末、冬菇口蘑丝的清水便很快滚了起来,将本就温暖如春的屋里,愈发熏得充满了人间世情。

    宋玦指着中间的炭火问:“什么木头烧的?”

    厨下立刻有人站出来回道:“依老例,吉林松柏木烧成的松香炭,还放了些老山松子、松塔。”

    宋玦咧嘴笑了:“如此甚得我心!”

    祈男嗔道:“是了,看见吃的就合心意了!”

    宋玦只是笑,也不用别人,自己就将酒坛上的泥头砸了,玳瑁忙上来接过:“大爷免得污了手,我来吧!”

    宋玦正要说不必,祈男反劝道:“让她来弄吧,那料子被酒污了洗不得。”

    宋玦好笑起来:“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值什么?”

    祈男不理他,接过玉梭手里的盘子,重重放在桌上。宋玦心里明白,祈男是怕落进钟妈妈眼里,到太太面前说嘴,必说她不知伺候爷们,小事也让自己动手,不知使唤丫鬟的意思( 弄巧成缘 http://www.xlawen.org/kan/39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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