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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般无二。

    此外梅用更开始系统学习医术,梅清本就是医痴,讲起医道自是滔滔不绝,梅用每日耳濡目染亦开始痴迷于医术,每日经脉||穴位,汤头药性不绝于口,只觉得医海无涯,乐在其中。

    梅清的身体由于此处药材缺少,虽然尽力施治也只是维持现状,未见恶化而已。

    梅用心无杂念,每日练功不措,进步也算上佳,但是显然梅清仍然还是不满意。

    这日,梅用如往常一般,凿开冰面钓了几尾鱼,正欲收拾干净,烧锅鱼汤给梅清食用,梅清却忽地道:“放下鱼,将冰窟再凿大些,刚好够一人入内就可。”

    梅用心中不解其意,却也不愿违背,只得依言而行。

    这半年来,梅用每日习武练气,虽还不够火候,但身体却强壮了许多,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片刻冰窟便就凿好。

    梅清却只是接着道:“除了衣服,在腰间横着系上根木棒,跳进冰窟!”

    莫不是像让我成了冰棒不成?梅用心中不免嘀咕,却仍依言而行。

    待得梅用迟疑地慢吞吞入水,顿时只觉得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差点又要哭出来,回想到自己的誓言,忙忍住泪水,却又不敢跳出,只在冰水中强自忍耐。

    一旁的梅清终于忍不住道:“傻小子,玄虚心法是学来搁置的么,还不运功御寒。”

    梅用只冻的头脑发木,听此言恍然大悟,忙运起玄虚心法,将丹田热气散入四肢白骸,又聚气于丹田,如此反复几次,竟觉得周身一股股暖流源源不绝随血液流动,只觉得甚是舒适,身心舒畅,丝毫不觉得冰冷刺骨,而这样一来内功也颇有进境。

    整个冬日,除了吃饭,梅用几乎每时练功不措,待到来年冰消雪融时,梅用内力竟颇有进境,抵上常人练上几年的功力。

    这一日,梅清仔细考验梅用玄虚心法的进境,不禁欣然道:“用儿,如今你的内力已有一定火候,只要勤加练习,一定可以驾驭梅花针,爹爹问你一句:梅花针法你可愿学?”

    梅用这才知晓之所以爹爹对传授梅花针始终三缄其口,却原来是因为梅花针法要求使用梅花针之人内力需有一定火候,倘若内力不济,不仅无法发挥梅花针真正的功效,而且多半还会自伤其身,弄巧成拙。

    梅用自然明白梅清对自己的一片爱护之心,但是此刻却顾不上这许多,只因其早就对梅花针向往不已,如今听闻可学,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梅清不由得坐直身子,正色道:“好,跪下,起誓!”

    梅用见他说的正式,忙整理仪容,规规矩矩地跪下。

    梅清沉默片刻才道:“我传你梅花针必须遵守我的规矩,梅花针针头决不对向三个人,第一是烈玉,因为她是我今生挚爱;第二是谢傲天,因为他是我挚友;第三是冷重,因为他……他,唉!他是我一生最是敬佩之人!这就是我的规矩,你若是当真想学便必须遵守此规矩。”

    梅用只觉得自己反正又出不去这天然的牢笼,注定老死在此,何谈针头对不对向这三人,不过既然是爹爹的规矩,梅用也不愿违背,一字一句地郑重起誓。

    当日便在梅清的手中正式接过梅花针,开始修习梅花针法。

    从此梅用可算是正是堕入苦海,每日皆鼻青脸肿,新伤旧伤层层叠叠,身上更加惨不忍睹,甚是狼狈。

    梅用曾亲眼见梅清无论捕鱼捉鸟,使起梅花针来仿佛自己手臂无二,指东打西,入木三分,半点也不会错。哪里知道自己亲身练起来,几尺长的金线却似乎总是与他做对,半点不听使唤。

    梅清也不过多评论,只偶尔指点一二,对梅用来说自然也已经是雪中送炭。

    好在随着玄虚心法日益精进,梅用头脸身上的伤受的已是越来越少了。

    第十五章 别慈父

    五年后。

    寒来暑往,餐风露宿的辽东苦寒生活不但丝毫没有摧垮梅用的身体,反而让梅用在这五年里身材长高了也壮了许多,真真正正褪去孩童模样,成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青年,早已经不复当年病恹恹的痨病鬼模样。

    而这五年来梅用在梅清每日的监督下,夏日浴烈火,冬日入寒池,再加上梅清似乎总是不断涌出的能增进内力的各种方法辅助之下,如今梅用玄虚心法的根基便是比起昔日的独步江湖的梅清亦不遑多让,而一枚梅花针在梅用手中使来亦炉火纯青,在他手中仿若生了根般,几尺长的金线好似手臂般灵活自如。

    梅用的如今身手更加灵活,每日在为梅清采药时,已可一鼓作气发力跃到半山。眼见崖边藤蔓甚是粗壮,想来若自己尽全力跃上,倘若可抓住,定可顺此脱困。只是若带上梅清,梅用自觉无十分把握,着实不敢冒此风险。但是眼见梅清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就算梅用如今医术精进,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梅谷毕竟缺东少西,草药不齐,若可拼力一搏出谷,凭梅用此时的医术,尚有两成把握治愈梅清之疾,倘若仍留在此处,梅清怕是必将撑不过半年。

    梅用犹豫几日,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向梅清和盘托出。

    梅清却怒道:“你难不成是想让爹爹陪你跌落而下,立毙谷中摔成肉泥,到死都不能留个全尸么?”顿了顿又道:“我早已说过,除了习武学医外,整日不要胡思乱想这些无谓之事!你的医术一点一滴都是我传授的,难不成反而要你教导?我自己身体不许旁人做主!更何况我早已看出此地风水俱佳,乃是块阴宅宝地,所以我亦早已决定死后便埋骨于梅谷,根本没动过走的念头!”忽地抬手一指梅用道:“倒是你,你现在立即便出谷!我已经被你打扰了这么多年,早就心烦透顶,立即走!”说着又从腰上解下平日寸步不离的腰牌,接着道:“将此腰牌送还给谢傲天谢兄弟,不对,应该改口叫教主才对。告诉教主,我与他今生今世永为兄弟,来生来世再续肝胆!”

    梅用又是何等聪明,早已心知肚明,梅清此举无非是不想连累儿子,不愿爱子陪着自己终生老死于此。这样看来梅清对自己何等思虑周全,真的对自己视如己出。当下虽不忍拂了他的意,却仍坚决道:“只怪孩儿无能,不能将爹爹生离此谷,逃出升天。但是我要让爹爹您知道一件事:正所谓父母在,不临渊,不远游。只要梅谷有爹爹在此一日,梅用便定会承欢膝下一日,尽享父子之情。”

    梅清怒道:“难不成你是想看到为父立即自刎在你眼前,你才开心?”

    梅用却含笑道:“只要爹爹作出这等傻事,我便一定出手相救,爹爹不妨瞧瞧这几年来每日逼用儿练武学医的成果如何差强人意?”

    梅清此刻亦看出梅用早已知其心思,不由得轻叹口气,却也不再提强逼梅用出谷一事,每日却仍催促梅用练功,毫不懈怠。

    如此过了大半年,梅清终于走到弥留之际。

    从十几日前梅清便已经神志不清,几乎全靠梅用输注内力维持吊着一口气。梅用见梅清活得如此痛苦,却仍不想放弃,只觉得若就此放弃,这世上便就再也无人会如此真正关心与爱护他。

    这一日,梅用寻寻觅觅竟然挖到半尺来长,斤来重的参王,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熬好了喂梅清服下,虽然明知道大势已去,却仍盼着奇迹的发生。

    半晌,已有几日未清醒过的梅清竟然忽然睁开眼睛!

    梅用大喜过望忙跪在梅清身边“爹爹,爹爹”地轻声唤着,只盼梅清可以多少如昔日一般说个一言半语。

    而梅清的目光也似乎看到了他,只是梅清眼神很是奇怪,完全不复往日看向爱子般慈爱眼光,反而多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片刻,梅清双眼瞳孔一缩,忽地竟尖叫道:“冷重,是你!”进而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梅用道:“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横刀夺去我唯一深爱的女人——烈玉!你可知道,我输了这一局,等若失去我全部的骄傲、尊严、信心和爱?你等若活生生地剥去了我的半条命啊!”梅清此刻声音更是尖锐亢奋,接着道:“难道我们真的是前世有怨不成?我如今落得这部田地,不过是想抱残守缺地度过余生,你竟然也不肯,竟然可以找到这里,定然连我这仅存的半条也不放过么?难道……难道就是因为我杀了你的师兄弟,你想替他们报仇?好啊,来啊!梅某做事无愧于心,一世不怕你,来呀,动手!”说后面几句时,不知哪来的蛮力竟可推翻梅用一骨碌坐起来!

    梅用着实被这样陌生的梅清吓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剩下眼睛直直地望着梅清。

    忽地只见梅清眼光瞬间暗淡,身子也向后重重倒去。

    梅用这才如梦方醒,忙一把扶住梅清,摸脉象,探鼻息,却惊觉此刻梅清已经毫无脉象,气绝身亡!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的死别,但是这对于梅用来说仍然太突然,太无法令人接受!

    梅用顿时一把紧紧抱住梅清枯瘦的身体,怅然喃喃道:“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去了,我……我从今往后又是一个人了。”

    忽而又想到刚刚爹爹的眼神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反而扯着自己大叫冷重,想来实在诡异。片刻却又想通,想来当时定是梅清食用那参王之功,只是梅清早已多日神志不清,所以才会一醒来便指鹿为马地抓着自己大喊冷重,而也正是因为他此生最在乎之事就是无论何时都处处输冷重一筹,不免自惭形秽,虽然他平时不愿谈及此事,其实心中却始终十分在意,于是临终前才会稀里糊涂地将自己看成冷重,更因此心绪激动难平,终于与自己天人永隔。

    念到此更不舍与梅清此刻分别,但是想起自己曾答应梅清永远不再哭泣之誓,此时只好强忍悲痛,亲手用十根手指为梅清挖了墓坑,又取下梅用的腰牌,暗道:无论如何,他日若能出得此谷,一定要想方设法见到谢傲天,完成爹爹这个遗愿!

    梅用留恋地从头到脚看了梅清数遍,这才万般不舍将梅清的尸身抱入坑中,小心填上土,守足七七四十九天孝期后,才恋恋不舍,将昔日之物妥善放好,想着他日定要重返此处,陪陪爹爹。

    一切安排妥当,梅用又向梅清的墓冢磕了三个头,这才走到崖边运起十成功力,手足并用,顺着藤蔓慢慢离开生活了近六年的山谷。

    第十六章 物相似

    出了谷,梅用一路兴奋狂奔,只觉得此刻在无高山悬崖阻隔,毫无牵绊地任意飞奔,就好似出笼的小鸟!

    路上偶遇三两行人,见他穿着兽皮,披头散发的模样却也只当其是山中猎户,均不以为意。

    梅用也不想做片刻停留,凭着记忆兜兜转转,寻到昔日与丹儿时常来摸鱼嬉戏的溪边,而再向前不足百步就是医庐。顿时往日的景象好像潮水一般涌入其脑海,鹿丹儿撅着小嘴嚷嚷以及那甜甜地呼唤着的:“用哥,不要休息,我还要玩,陪我玩!”的声音。

    梅用此时多想大声冲口喊出:“好!我陪你从日出玩到日落,我生生世世陪着你,一直玩到你尽兴!”梅用脚下不由得又快走了几步。

    忽然梅用脑中一闪念间,又急急刹住脚步,心中暗道:算起来自己在梅谷一困六年有余,丹儿如今也已经差不多快要年满二十,应早过了婚嫁之期,也许早已经与蒙杯然成亲?也许我这般回去看到的便是一幅男耕女织,夫妻恩爱的景象?再说,却也不知道丹儿是否仍误会是自己杀了鹿大夫?

    梅用越想心越怯,原地徘徊转了几圈,最后终于还是打定注意等入夜后在偷偷潜回瞧瞧丹儿。

    既然打定主意,梅用唯恐此时便看到鹿丹儿,忙远远踱向别处,静候暮色降临。

    今日的天黑的似乎格外慢也格外晚,梅用拼尽全力撑到初更,却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终于辨别方向,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向着医庐而去。

    这就是自己生活十年的那个医庐?梅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但见医庐房屋破败,窗纸残破,院内杂草丛生,在月光下更显得诡异如荒冢,显然是个已许久无人居住荒宅!

    到底出了什么事?

    梅用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奔入医庐,只见其内灰尘肆意,大堂诊室内药匣内仍然仍如往日般盛着药物,只是其中大多早已发霉、变质,看来已在此存放许久。踱到内室,只见鹿鼎大夫、鹿丹儿及自己当年的房间,除了满目厚厚的灰尘,以及野兽出没过的痕迹外,几乎与记忆中当年医庐一模一样!梅用忽地想起自己十五岁的生辰礼物,,想当年自己埋时却费了好大的工夫,更累的满头大汗的木盒子!梅用急忙来到自己房间的墙根处,却不曾想到那盒子竟然埋的如此浅,三两下就挖到那个盒子,其内珠链完整无缺!

    但是他最关心的鹿丹儿却不知所踪!

    还有当年莫名其妙死去的鹿鼎大夫此刻又深埋何处?只要有先人坟冢与此,丹儿定然还会回来!

    想到此梅用急忙房前屋后,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四下寻找。却不想其快步寻了方圆一二百里却找不到鹿大夫的坟茔,鹿大夫竟然并未深埋与此!

    梅用不由得心头一凉,看来丹儿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否则又怎会让医庐落得如此残破不堪?

    那么丹儿呢?丹儿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梅用仍在一旁苦苦思索许久才终于感到疲累不堪,信步进了左手边自己当年的房间,虽然灰尘满目,梅用却突然好似找到回家的感觉,躺在炕上边,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这一觉梅用睡的甚是香甜,仿佛又回到往日的时光,直到日上三竿才又爬起。

    梅用心中惦念鹿丹儿的下落,不敢怠慢,急忙解开珠链,扯下一粒龙眼大的珍珠,其余的放在屋中,转身离开医庐,奔山下集市打听消息而去。

    一路上景色少年时不知走过几次,如今走来颇有旧梦重温之感。

    到了山下不远处的集市,梅用佯装要贩卖珍珠,借以打探消息。

    却不想其身上的那粒珍珠很快就找到买家,是个看起来走南闯北的客商模样的人,那人见到此等价值连城珍珠,又见到梅用古怪的毛皮衣着,只当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中猎户,自然一副恨不得吞下的表情,却又强压心事的模样,直让梅用觉得好笑,却也不点破,任由其将自己带进路旁的酒馆。

    那客商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问道:“猎人兄弟,真不是兄弟看中这珍珠,是我堂上老母,赶巧今年大寿,在下原就想打个珠钗为老母祝寿,兄弟跑遍大江南北,就是兄弟你这个还算入眼,看兄弟你也是实在人,做哥哥的定不会让兄弟吃亏……”

    瞧着客商唾沫横飞却废话连篇的样子,梅用只觉得有些心烦,正想打断,忽然瞥到在的一旁伺候酒保仔细辨认下竟是童年一位相识,而且此人少年时就是个热心之人,心上一动,故意窝窝囊囊地傻傻道:“我住在几百里外的另座山上,我娘病啦,我爹叫我拿这宝贝来找这儿的鹿神医救命的。”

    那商人见梅用傻傻呆呆的更加验证先前自己认定他只是个懵懂无知猎户的想法,心下顿生轻视之心,脸上却仍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正要开口,一旁的酒保却已过来插口道:“哎,打猎的!你们这些山里人得消息就是慢。鹿大夫几年前就死啦,是暴毙的,惨哪!”

    对于鹿大夫的死讯,梅用虽然早已知晓,但是此刻由别人口中听来,却仍觉得伤怀不已,只是此刻毕竟打听鹿丹儿的下落才是要紧之事,因此忙压住心事,装做着急的样子问道:“那山上可还有大夫么?我娘等着救命呢!鹿大夫有没有徒弟、传人?”

    酒保摇头道:“没有,不过倒是有个女儿,不过他爹死后,那女孩整日以泪洗面,又不敢再住在医庐,刚刚守足头七孝期,就和个少年匆匆离开此地,这么多年也没见回来。”忽地又神秘地道:“我听说因为像鹿大夫这样横死的,冤魂不散又不能投胎,只能住医庐里,前几年去过医庐的十有八九都被吓死了,如今这方圆百里的人是再也无人敢去。打猎的,千万不要去那里,被冤魂索了命去不值当,还是另去他方寻个大夫才是。”

    梅用暗道:却原来丹儿早已不在此处,那同行的少年定是蒙杯然,看来二人当年乃是结伴而行,心下不由得黯然,也不想再过多打听,匆匆将珠子便宜卖于客商,便就要返回医庐。

    就在这时,路上的一个走得很慢的身影,缓缓与梅用擦肩而过。

    第十七章 摸骨手

    一根木棒正紧紧攥在那人手中,每走一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缓慢地递出木棒,细细摸索着前行,这显然是个目盲之人!

    而鬓边一朵木棉开的正艳。

    梅用立即便认出,这不就是当年那个自称摸骨圣手,却信口开河,颠三倒四,胡乱批言的老婆婆么?只是却不知这些年发生何事,怎的竟然已经失明。

    就在梅用思索间,那老婆婆千小心万小心,仍然一个不稳,脚下一绊,人也立即摔倒在地!

    四周人仍然行色匆匆,却哪里有人关心如此个近乎乞丐的瞎眼老婆婆跌倒与否!

    梅用看在眼里心中不忍,急忙几步向前一把将其扶起。

    木棉自然千恩万谢满口感激,抓起梅用的手撑着缓缓站起,忽地摩挲地抓着梅用的手道:“这位认得木棉花的小兄弟,多年不见,可还记得老身给你看过命数?”

    梅用不禁奇道:“你……你还记得我?连我六年多前我说认出木棉花之言这等小事也记得?”

    木棉笑笑道:“我记得你手的骨感,说起来每一个人的骨骼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是我摸过的骨骼,便就绝对不会忘记!再说这怎么会是小事,我来到辽东差不多有二十年,小兄弟是唯一知道木棉花之人,自然印象深刻!”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多年不见,还是让老身先看看你可还是当年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说着双手向梅用脸上摸来,梅用倒也不躲闪,任其摸索。

    片刻,木棉放下手幽幽道:“真是个漂亮的美男子!而且天生是个练武的材料,果然与我当时所料无二!”忽地又叹口气道“可惜我泄漏天机太多,遭天遣瞎了双眼,无法亲眼目睹小兄弟你今日的风采,当真遗憾。”

    梅用听到她又开始信口胡诌,心中自然腻烦,但是看到她那双混沌不清早已失去神采的双眼,不由得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锭刚刚贩卖珍珠所得银子,递与木棉道:“这点钱你留着养老,以后不要再摆摊骗人了。”

    木棉双手摸索着碰到梅用的双手,微微笑道:“怎么?小兄弟这么多年原来竟然是不信老身泄漏天机的批言的?你可知老身……”木棉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只觉得一股冰凉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木棉此刻双手竟然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摸向梅用的左手腕,失声惊道:“这……这是……这是梅花针!没错!这世上独一无二美清的梅花针!梅花针是他的绝技,向来针不离人,人不离针,”忽地紧紧抓住梅用的手腕,尖声怒喝道:“说!这梅花针你是怎么偷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你手上!说清楚!”

    木棉眨眼间前后判若两人,如此巨变梅用一时也难以适应,半晌才回味过来答道:“这是先父所传,也算是他老人家的遗物。”

    木棉脸色顿时刷白,急切地抓着梅用的手问道:“你是不是姓梅?什么叫先父?梅大哥他死了?这怎么可能?他那么高的武功,又精通医术,怎么会死?”

    梅用此刻心中也是一惊,不禁看看她鬓边那朵木棉花问道:“你当真是祆教五花之一的木棉……木棉阿姨?”

    木棉却不回答,显然并未死心,仍然追问道:“我们说的定然不是同一个人,梅清梅大哥怎么会死?我压抑了许久的爱意还没来得及表白,他怎么可以死!”看到梅用默认地神情,苍白的脸此刻更加难看,只喃喃道:“这么多年梅大哥到底躲在哪里?为何到死都不等见我最后一面?我……我等了他……他二十……二十年啊!我不贪心,可是二十年的等待结果竟然是连自己的一腔心意都未曾有机会一吐为快,苍天你当真无情至此么?”

    梅用看到眼前这个双眼混沌,鬓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心中不由得一阵心酸,这个还是爹爹口中那个,鬓边长年喜戴木棉花,向来喜好清静,只喜欢留在总坛,绝对不肯流落江湖风餐露宿的木棉吗?

    但是对于木棉的事,梅用此刻心中却多少明白了几分,这必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爹爹的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女人,便是烈玉。从来想着念着的也只有烈玉一人而已,她早已将爹爹的心塞的满满的,根本不可能容下其他任何女子!梅用心下不由得为木棉扼腕叹息,心中却反复盘算着定然要说些什么劝慰木棉才好。

    思索片刻,梅用才终于对木棉道:“爹爹也是被人所害,被徒弟打落山崖,虽然幸而未死,却也从此身陷山谷,没了自由,更由于为我这不肖子治病,虚耗太多,于月前刚刚病逝。”叹口气又道:“不过,木棉阿姨也不要过于伤悲,爹爹去的很平静,死者已以,活着的人更应该为了死去的人好好活着,好好感受生活的美好才是。晚辈方才细细看过您的眼睛,初步诊断这绝非天遣,不过是因为眼睛最外面的一层膜由于曾经感染,但是未得到充分治疗,从而导致伤势逐渐扩大直至失明。您不妨现在就和我回到位于山中枫叶谷的医庐,我记得爹曾经说过,医庐内室中收藏着大量医术药典,具是昔日爹爹四处收罗来的,我这便开始研读,定然可以为您找出医眼良方。”

    木棉此刻早已悲痛莫名,早已不知所措,只茫然点点头。

    梅用自然欣喜,心下十分惦记那些医书药典,飞快买了些衣物、日用品便带着木棉返回医庐。

    医庐所藏书甚是丰富,其中更有鹿大夫平日所做的笔记,鹿鼎一世鄙视武学,宁死也不肯学玄虚心法,于梅清许多医术自然无法学会,在笔记中鹿大夫却往往可以另辟悉径,有些见解十分独到,竟可略胜梅清一筹。梅用就每日如饥似渴贪读其中,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梅用通观了全部的医术,除了欠缺些实践经验此时的医学知识,怕是连梅清回魂也只能望尘莫及。

    而对于木棉的眼睛也在不断地尝试中,摸索出治疗之方,眼看着木棉的眼睛越来越好,已经略略可以看到些许光亮。

    这毕竟是梅用第一次给爹爹以外的人看病,心中也不免欣喜。

    这一日一大早,梅用便里外找不见木棉。晌午仍然没有。黄昏仍然没有。

    梅用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出谷,向山上昔日堕崖处而去。

    第十八章 死同||穴

    空空如也!

    梅用不觉心头一沉。

    忽地一闪念,梅用想起自己曾对木棉说过山崖下爹爹梅清埋骨大致方位,说起来昔日自己与爹爹堕崖处位于南面,而梅清埋骨之处却位于西侧,此处若没有木棉的踪影,难不成……

    梅用不敢怠慢,急忙运足内力,穿越重重山路,向西面山崖而去。

    终于梅用看到在山崖边一块不算小的石块之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人,头发花白,鬓边一朵木棉却开的正艳,正是木棉!梅用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放缓脚步向木棉而去。

    崖边的木棉此刻似乎也听到梅用的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微微眯着眼睛,指指崖下道:“这下面便是梅大哥墓||穴所在?”

    梅用只道其欲在此凭吊,忙点点头道:“正是!这下面的梅谷说来不小,但是南面乃是个湖泊,东面多岩石,北面又太阴冷,所以用儿最后才将爹爹葬在西侧多土之地,其实也多少希望爹爹可以早登西方极乐之意。”看到木棉这样痴痴地望着下面,忙又岔开话题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死者未竟的事业不是?这么多年始终有爹爹陪伴,虽然身处山谷不得自由,却也从来未曾觉得半分寂寞。如今说起来用儿也已是孤单一人,少了爹爹,多少感觉有点寂寞,若能得木棉阿姨日后照顾,二人相依为命,也算用儿之福……”

    “你说人死了魂魄是留在墓里还是去了他方?”木棉却显然对梅用的言语并未听进去半点,就这样蓦地生生打断梅用,若无其事平静地发问。

    “这个……”梅用却哪里想到她竟然没头没脑地问起这种问题,不由得挠挠头,反复思量半晌才答道:“这个……据老人家说地下不是有个阎罗王,是掌管人间生死的么?听说人死后大概都是立即由牛头马面用锁链锁去地府幽冥界阎罗殿接受审判,若非大奸大恶之人,便可在喝下孟婆汤后,再又转世为人,具体如何恐怕根本无人知晓,总之传说便是这般,不过想来以讹传讹成分居多。”

    “哦?”木棉将头又转向去,悠悠道:“那么梁山伯为何却可以留在坟内等待祝英台前来撞坟,然后才双双化蝶而去?他怎么便没有被勾魂到地府?”微微摸摸鬓边那朵木棉,又道:“耳听总是虚,眼见才是实,”缓缓站起身来道:“梅大哥,我来陪你了。”

    说完抱起刚刚坐着的那块大石,疾走两步,飞身跳下悬崖!

    “不要!”梅用刚刚被木棉弄到一头雾水,正在纳罕,看到这等情况,却也顿时恍然大悟,急忙一个箭步冲过来,奋力向木棉抓来,但听得刺啦一声,木棉的一片衣角一分为二,人也飞速地向崖底而去,而这时梅用突然明白:原来那块她刚刚坐过的大石根本早已用绳索紧紧绑在木棉双脚之上!她根本早就做好跳崖的准备!

    梅用此刻也不由得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不要跳崖!不要跳!这……这下面是不折不扣的悬崖!”

    梅用独自呆坐许久,才稍稍平复心境,更打消想下去一探究竟的想法,心道:便就满足这个痴心的女人最后一点愿望,让她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扰,安静地陪伴在爹爹身边吧!

    片刻另一个想法却又不由得升腾:像木棉这般女子爹爹在当年亦可视若无物,那么将爹爹心占的满满的烈玉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

    想到此,梅用便再也抑制不住昔日便就涌出的想要闯荡江湖一番之心!

    也合着梅用天资聪颖,当日匆匆赶回医庐,又熟读几遍医书,知道不会再忘记,这才收拾行装,出了长白山南下而去。

    梅用因为惦记着爹爹临终前嘱托向好兄弟谢敖天交还腰牌的遗言,入了关,略略打听一下路,便想着祆教总坛所在并州而来。

    一路无话。

    行了一月有余,梅用终于行至并州城外,祆教总坛就位于并州城以西并州牧场后方的西横山烈火顶上。

    梅用一路风餐露宿到的此时才觉得有些疲惫,见路旁有个茶寮,便信步过去歇歇脚。

    几杯甘茶下肚,梅用才觉得多少舒缓一些,便好奇地四下扫视,忽地瞥见邻桌桌边竟然靠着一车牡丹,车上牡丹姹紫嫣红甚是雍容,而两个花贩模样的人坐在一旁正在低头大口喝着茶。

    梅用突然回想起当年丹儿昔日信誓旦旦地那两个人生愿望,其一便是无论如何也嚷着要养盆绿牡丹。但是绿牡丹价值昂贵,鹿大夫一向清贫,又如何买的起?更何况,辽东气候寒冷,也的确不适合牡丹生长。但是少年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便就越觉得此物稀罕、有趣,便越是日夜惦记,时不时便要提及一番。

    而车上果然有盆绿牡丹!

    梅用正想上前询问,忽然见到不远处烟尘四起,只见一男一女正奔向茶寮!而后面烟尘想来应该是一大队追赶二人的追兵!

    那男女均二十出头,与梅用差不多年纪。那女的一袭粉色衣裙,容貌甚是俏丽,眉宇间英气勃勃,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那男的却衣饰异常华丽,浑身珠光宝气,几乎令人望而生畏,便又生的容貌俊秀,看来倒多半像是个王孙公子。

    二人虽然此刻风尘满面,一路而来衣衫早已显得肮脏破损,颇为狼狈,但是却仍挡不住逼人的气势,可知定非平常人。

    片刻,其后一大群追兵便已经尾随而至,团团将二人包围其中,为首才道:“姓杨的!放下大小姐,你今天逃不了了!”说着从怀中掏出枚刻着火焰装饰的令牌,高声道:“教主有令,杀无赦!”

    那大小姐见四下已经毫无去路,却完全不见半点害怕之意,英姿飒爽地挺身而出挡在那男子身前,对为首的道:“不准伤害他!要杀就杀我!”

    那身后的男子此刻急忙开口道:“音儿,都是我拖累了你,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出牺牲了,”说着一把将大小姐拉至身后,对为首的道:“本公子这就跟你们回去!”

    大小姐死命抱住他道:“今日天地为证,茶寮为媒,我们这就拜天地,从此做你的娘子,然后与我相公同生公死,好不好?”

    男子听闻显然甚是感动,完全不顾他人死命地将大小姐拥入怀中,更加朗声道:“我爱娘子之心天地可鉴,万死不改初衷!”

    梅用此刻在一旁只觉得那大小姐甚是敢作敢为,当真是女中豪杰!而那男子此言说来甚是真诚,心下颇为感动,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道:他日若自己不知在何方与鹿丹儿不期而遇,而鹿丹儿也顿时对自己倾心不已,甚至愿意抛家舍业随自己而走,到那时自己可否也能如那男子一般如此表明心意?

    第十九章 奔马毒

    那些追兵却不管这些,为首的抬手一挥指挥若定,那队人马也不怠慢,一瞧便知乃是训练有素之辈,片刻便排开阵势,虎视眈眈便欲将他二人拿下!

    梅用终于隐忍不住,忽地从一旁冲入场中,施礼道:“各位朋友,且慢动手!在下是路过的,不过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诸位这么多人,个个兵强马壮怎的不想着锄强扶弱,替天行道,反而这般无聊地干起拆散鸳鸯之事,就不怕江湖人耻笑么?今日之事在下实在看着不顺眼,无论如何定要管上一管。”

    那队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均道这个人是疯子!要知道他们在并州城可是向来要横行便横行,想霸道便霸道,何曾有人干吐过半个不字?看看一旁老百姓或是逃之夭夭或是吓得脚软的情况便可知略之一二了!

    领头的见凭空杀出个人,也不由得吃惊,又看到梅用此刻衣着十分简陋,灰头土脸,模样虽然周正,但是却是十足乡下人的打扮,当下颇为不耐烦,大声怒道:“土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竟然敢在并州的地界管我们祆教之事,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这些就是祆教的人?梅用不由得一惊!虽然年少因鹿大夫及蒙杯然曾经甚是憎恶祆教,但是梅谷六年的生活,在爹爹每日的熏陶下,梅用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早已便是祆教一员,所以此次出来才一门心思地直奔并州而来。

    但是……但是这便是那个爹爹生前常挂在嘴边,到死都念念不忘的祆教?这便是那些自己一腔热忱,大老远从辽东一路赶来,日夜渴望为伍的祆教门徒?梅用不由得重新上下打量起这些人,为何会有一股厌恶之情溢出?如此傲慢无礼,鼻孔朝天的鼠辈,着实面目可憎,这当真会是在谢傲天叔叔统领下祆教的人么?

    难道?难道这六年与世隔绝期间,竟然又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巨变?梅用想到此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们祆教的教主可还是谢傲天么?”

    那为首的鄙夷道:“小子!看来你是真的活腻烦了,我们教主尊贵的名讳又岂是你这等人配说的?”

    “呸!他又哪里高贵?”大小姐此刻竟然颇为不屑道:“他不过是个过去听信谗言逼死自己老婆、亲手毁掉妹妹容貌,现在又随便肆意破坏长女姻缘的暴君罢了!呸!大魔头!”

    那些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明示暗示急忙道:“说不得啊,大小姐!这要是传到教主耳朵里,今天在场的人怕是都没有活路了!”

    大小姐显然没有罢手停口之意,仍继续怒道:“我忍了这个暴君二十几年,现在早已不怕他,又有何不能说?不怕告诉你们,我谢琴音既然今天下得了烈火顶便根本不想再回去!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暴君还能对亲生女儿做出何等灭绝人性之事!”

    梅用却不由得偷眼向谢琴音望去,心道:如此说来那大小姐竟是谢叔父的女儿!自己通过爹爹讲述,对谢傲天的故事刚好止于其那场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的婚宴,却不想此时其女儿竟然早已( 没用小子 http://www.xlawen.org/kan/41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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