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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那会儿沧海神君正好参加修真界千年一度的盂兰盛会,每次盂兰盛会的主要内容便是资源分配,灵矿开采和灵脉争夺,当年那场盛会举办时,恰逢魔教小规模反扑,再加上五大山门合力开启一处新秘境,这一去就是百年,回来的时候阮琉蘅已经过了修炼中最需要师父手把手教导的炼气期,一举筑基成功。

    沧海神君颇为欣慰,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闭关了。

    之后自然还是穆锦先来教导,阮琉蘅悟性资质都是上佳,对穆锦先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雏鸟情结,极是乖巧听话,修炼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而对穆锦先来说,阮琉蘅在他所教授过的弟子中,不是最好的,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她由他带进太和派,是捆绑在一起的因果,是最甜美的桃花。

    看着她筑基,看着她做朱雀廷掌剑,看着她入秘境伤痕累累归来,看着她得大机缘后的欢喜,看着她广交友朋,看着人才俊杰为她痴迷,看着她入主灵端峰成为“太和桃花”,看着她终于开门授徒……

    穆锦先后来又收了很多弟子,却再也没在他们身上享受到那种心神都为之舒畅的授课享受。

    他得到阮琉蘅要去彼岸之门驻守的消息,便忙里偷闲来到灵端峰。

    灵端峰外无阵法,他放开神识,只见洞府外,阮琉蘅正用心地煮着一锅吞云鱼汤,娇娇和夏凉都在旁边流着口水,不远处的桃花林里,一个少年正在奔跑。

    像一个谁都无法打破的温馨美梦。

    原本心中无数的惦念,殷殷切切的叮嘱,都像是被哽住了般,他又悄然离开了。

    第30章 彼岸灯 昔颜胜画间

    芮栖迟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坏。

    “那夏伯义已经供认不讳,因其嫉妒夏承玄得到家主之位,遂想取而代之,以家主令召集夏氏子弟,为族人复仇。弟子已经查过太和名册上记录的夏氏族人,自两千年前开始,前前后后一共有十七人先后拜入太和门下,其中有十二名都已过世,剩余五人,除了夏伯义,另外四人:夏心博,金丹期,子问峰灵武真君门下,目前下山游历;夏士维,筑基期,逻迦峰许长老亲传弟子;夏宏文,筑基期,广闻峰信平真人的记名弟子;夏兴思,炼气期,宁水真人的记名弟子。这四人都无互相接触的前例,与夏伯义也从无接触。”

    同宗族的修士不接触实在很平常,即便是修真大家族,除非直系亲属,也是很少抱团的——这是修真狂热以来,各宗门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定。

    要是家族修士都在门派里抱团,久而久之势必会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团体,实在不是门派之幸。

    但不接触,并不意味夏承玄再无危险,毕竟为了玄而又玄的秘藏身殒道消的投机分子,可不在少数。

    “那夏伯义现在如何了?”

    “已被玄武楼判定,在第三楼服役三百年,而后驱逐宗门。”

    “我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阮琉蘅盛出一碗鱼汤,递给芮栖迟道,“栖迟辛苦了。”

    芮栖迟接过鱼汤,像品着无上美味般小口啜饮着,又似乎想起什么事,问道:“我听说师父要去彼岸之门?”

    “不假。还有七日便是轮换修士出发的日子,此番驻守,以百年为期,为师终于可以好好动动这身老骨头了。”

    芮栖迟看向还在桃花林疯跑的夏承玄,脸上一闪而过嫉妒的神色,随后又浮现担忧之色,说道:“可师父的修为……”

    阮琉蘅温和地看着芮栖迟,柔声说道:“栖迟不用太过担忧,罗刹海之机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半点强求不来。我等修士,本就顺应天命,对这些也该看淡才好。”

    芮栖迟低头不语,只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碗盏。

    良久才道:“如今栖迟也帮不上师父的忙,我也该再次下山游历,去寻找突破的机缘。”

    这是个过于敏感的孩子啊……阮琉蘅拿出一个储物袋交给芮栖迟,说道:“这里有一些从南淮道友那里换来的丹药,给你傍身用。此番一别,再见也要百年之后,望你修道有成,遇难成祥。”

    芮栖迟接过储物袋,紧紧攥在手里道:“师父和师弟也多保重。”

    修士的身家一般都随身携带,芮栖迟也是如此,他重新戴上幂蓠,转身极潇洒地祭出佩剑飞远。

    而他手中未喝完的鱼汤,却还在温热的时候,被悄悄藏了起来。

    阮琉蘅送走了徒儿,像是一场欢宴刚过,那些热热闹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回,红湄与飞廉神君同去寻找机缘,栖迟也奋发向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她给旁边舔毛的娇娇和夏凉各续了一碗鱼汤,有一种类似孤独,又有些独享的微妙之感。

    直到夏承玄跑完十圈,回来皱着眉看着她说道:“伤口又裂了,臭道姑,你给我的药是不是小摊买来的?这样小爷七日后好不了,你也不准反悔!都是你的错!”

    阮琉蘅才发现,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

    也蛮好。

    ※※※※※※※※※※※※

    出发去彼岸之门的前一天,阮琉蘅带着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夏承玄来到主峰。

    夏承玄有心调笑,不过看到阮琉蘅脸上有些哀伤的神色,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到一处洞府门前,阮琉蘅结了一个法诀,打入门内,过了一会,便见一名白衣女子出门迎接,迎面见识阮琉蘅,便微微一笑,躬身道:“紫蘅师叔真是重情义,又来看望林画真人了。”

    阮琉蘅略一点头,道:“褚师侄多礼了,师姐最近可有起色?”

    褚师侄一边引路一边道:“还是老样子,波月坛只能保持经脉和身体机能不会萎缩,但真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走过一条回廊,眼前是一间小院,阮琉蘅便道:“褚师侄自去忙吧,我与师姐见过,自会离去。”她又拿出一个小储物袋,“你在这里多费心了,安心修炼,虽然因为照顾师姐而五十年不能游历,但你的努力,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褚师侄接过储物袋,又是淡淡一笑道:“那就不打扰真君与真人会面了。”说完退下,眼角还扫了夏承玄一眼,让他极其不舒服。

    阮琉蘅自顾自地进了院子,夏承玄也跟着进去。

    只一步,内外就是天差地别。

    夏承玄一脚迈进来,再看时,四周却不是庭院,而是身在一架白玉桥上。这桥前后看不到首尾,只横在水面上,而水面,则倒映着一轮皎洁明月。

    他抬头望去,只见那明月的月光,却不是光线,而是凝成一条条月白丝线,从月而出,又没入一个悬立在半空中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清秀模样,一直闭着眼睛,似乎陷入沉睡。

    阮琉蘅看了那女子良久,才对夏承玄道:“这便是师尊的法宝波月坛,善休养生息,是个疗伤的好地方。这女子,便是我四师姐林画。”

    “师姐,”她明知道眼前人不可能苏醒过来,却还柔声唤道,像聊家常一般,“师姐人极好,温和有度,宽容有礼,当年师兄领我进门,我元神不全,来太和路上又一路波折,见到生人只有恐慌。师姐为了抚慰我,从手心中变出一朵粉白小花,轻轻簪到我头上。

    “我入门时,正值多事之秋,师尊忙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我。那会儿,都是大师兄带着我修炼,但他一个大男人,有些女孩心事不懂,都是师姐教导我,帮助我。

    “我无父母,但在我心里,师尊如父,师兄便是我的兄长,师姐便是我的亲姐姐,我来到太和,自此便也有了家人,实在圆满。师姐你看,这是我新收的徒儿,我的家人,又多了一个,你是否也为蘅儿高兴?

    “师姐快些醒来吧……再给你五百年时间,如果还醒不过来,也许就……看不到蘅儿了呢。

    “师姐,我有那么多心事,想与你说啊……”

    夏承玄就这样看着阮琉蘅轻柔地对林画说着话。那个在剑庐祭典上叱咤风云,能呼风唤雨的女道姑,也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牵着姐姐的手不住地絮叨着自己琐碎的小事情。

    而那五百年的期限,更是让他迫切地想要提升修为。

    直到阮琉蘅牵着他出了波月坛结界,夏承玄还有些恍惚。

    那手上传来柔腻的触感,像是一捏就碎的花瓣。他心里一紧,突然用力握紧,凝重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阮琉蘅没有回头,只道:“你可看到为师软弱的样子了?是人,都有软弱的地方,是人,都要死的。而修士,则是在努力改善自己的命运,哪怕天道无常,磨难困苦,也要坚守自己的心。”

    “你是为了教育我,才带我来的?”

    “红湄来过,栖迟也来过,所以你,也应该带来给师姐看一看。可你与红湄和栖迟又不一样,你在战鼓中的恨意、战意,难道不是你的心魔吗?”

    “我的心魔自有我来管,不用你操心。”夏承玄冷冷道,手一松,丢开了她的手。

    阮琉蘅叹气,却重新牵回了他的手,他只轻轻挣脱了下,见她牢牢不放手,就由着她牵着。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还有亲人。”阮琉蘅声音越发低沉,“我啊,连父母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们生死。但我现在有了很多家人。承玄,仇恨不能丢掉,但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你所压抑的痛苦,不要成为人生的负担……”

    “陪我。”他打断了她。

    “嗯?”阮琉蘅愣了。

    “一直陪着我,只要你在,我便永远不会有心魔。”那少年冷冷说着,“如果不能,就闭嘴!我不想看到我今后会像你对着林画的样子,你忍心让我承担跟你一样的痛苦?”

    阮琉蘅呆呆看着严肃的夏承玄,过了好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为了你们,我会努力活下去。”

    这话说完,却又有些尴尬。师徒二人都沉默地走在主峰的山道间,直到山脚下的传送点,才发现堂堂元婴修士,竟然又像炼气期的小弟子一样,找传送阵回山。

    行到此处,四周都是来来往往去朱雀廷的低阶弟子,看到阮琉蘅,都极为恭敬地站在一边行礼,不时还有窃窃私语道:“那就是紫蘅真君,剑庐祭典上大杀四方的紫蘅真君!”

    “在哪在哪?我昨天做梦还梦到真君了呢!”

    “我也好想成为紫蘅真君的亲传弟子!”

    ……

    阮琉蘅有些窘迫,她一把扯过夏承玄,急忙踩上灵端峰的传送阵。到了洞府门口,长吁一口气,想到此时也差不多了,便拿出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

    如果是剑庐祭典之前,夏承玄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经过贺秋突然爆发箭皇灭生域的事件,他哪里会不知,这小小的石头便是芥子石!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夏承玄退后一步道:“臭道姑,你要做什么?”

    阮琉蘅指尖一簇真火,用灵力激发了芥子石,那石头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来。

    “承玄既然已无心魔,那么也是时候磨剑了。”

    一道光芒瞬间笼罩夏承玄全身,再一眨眼,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第31章 彼岸灯 着我戎装裹

    夏承玄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入一处芥子空间。

    他心里知道被那道姑给坑了,便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这是一处戈壁,荒凉不见人烟。夏承玄下意识地摸出那把凡间铁匠打造,被他无意选中后,就一直跟着他训练的铁剑。

    因为他刚刚发现,已经无法与灵兽袋中的夏凉取得联系了。

    “臭道姑,你想要怎样?”夏承玄知道她听得见。

    空间上方传来阮琉蘅空旷的声音:“如你所见,十年芥子空间,与你磨剑。此空间中所有修士都是幻化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认真起来的话,真的会死哦。”

    “你要我困在这里十年吗!”夏承玄怒了。

    “这可是多少剑修求之不得的机缘,十年芥子如一梦,铁血沙场一剑通,好处你以后自会知道。我与你一次求救令,只要高喊‘我放弃’,便能瞬间从空间内出来。彼岸之门危险,也幸好你达到了进入‘十年磨一剑’的标准,这芥子空间便是‘砺剑石’,你好好呆在里面与我一同上战场吧。你的储物袋中,为师已准备了足够十年的丹药配给,希望你此番磨砺,不会辜负为师一片苦心。”

    好像听到有什么关闭的声音,他又呼喝了几声,却再也没听到阮琉蘅的声音。

    终于被那臭道姑给坑了!

    夏承玄方才明白,为何他的师姐师兄,为何那些太和剑修,明明没杀过几个人,却通身都流露出杀人如麻的气息,出剑之后的气势如历经杀戮,原来竟是在这种空间里修炼而成的。

    他小心地戒备着,眼睛观测到不远处有一方巨大石壁,他一点点往石壁处移动,以免接下来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他的手摸向储物袋,需要先确定自己的补给到底有多少。

    而后,他摸到了十颗辟谷丹、一瓶外伤药、一瓶解毒散——然后就,没了?

    这就是她嘴里,所谓足够十年的配给!

    还没等他咒骂,只觉得后脑一阵凉风吹过,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承玄回头一看。

    离他不远处的戈壁滩,那与天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快速地朝他移动!

    到了目力所及的地方,夏承玄才看清,那都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修士,有持剑的、手里端着法宝的、举着黑幡的、拎着巨斧的、背着弓箭的……甚至还有带着灵兽的!总之十八般兵器、各种叫不出名的法宝,真是应有尽有。

    走在前面的一个白衣人手中一柄青色长剑,淡漠的目光扫过夏承玄,便微微躬身半蹲——随后一跃而起,瞬息间来到夏承玄面前,一剑斩来!

    夏承玄举铁剑挡住这一击。

    铁剑崩断!

    夏承玄拿着半截剑,哭都哭不出,只见那白衣人一招过后,更是绵绵不绝的剑招劈来。夏承玄也是个狠性子的人,险险避过一招,空手入白刃,脚一踹,那修士的剑便脱了手。

    他夺过剑来比划了两下,手感还算满意,趁那白衣人飞身反扑时,一剑刺进他心窝!

    血减伤他的衣衫,那英俊的面孔上,最后一丝稚气也被血腥化解为无。夏承玄甩干剑上的血,一步一步朝着那群修士走去。

    ※※※※※※※※※※※※

    阮琉蘅将那芥子石穿在一根银链上,绕在左手手腕上,用灵力做了一个死结,让它贴着自己的脉搏。

    灵端峰安静下来,剑庐祭典前后来来往往的人都已经散去,连夏承玄也被她关进砺剑石。

    娇娇从她右手的灵兽镯里跳出来,用柔软的毛皮蹭着她的袖口,说道:“蘅娘,还是娇娇最乖,永远在你身边。”

    阮琉蘅笑了笑,搓了搓她的耳朵。

    娇娇与她并不是主仆关系,阮琉蘅不是万兽观那种专修灵兽一道的驭兽师,也不喜欢借用灵兽的力量帮自己战斗,事实上对于高傲的剑修,他们鲜少有人豢养灵兽,即便养了,也是当宠物更多一些。

    谁会让宠物冲锋在自己身前呢?只不过互相做个伴儿罢了。

    娇娇不满足,蹭地窜上她的肩头,用爪子戳她脸颊,说道:“你又戴上这劳什子了?这东西娇娇不喜欢,你要用好多灵力去供给它,会变弱!”

    “如果连供给弟子修炼‘十年磨一剑’的灵力都拿不出,我也枉为人师了。你放心,彼岸之门虽然凶险,却已经被修真界驻守了九万多年,调度严谨,已是将危险降至最低限度。更何况,但凡修士修炼到元婴期,可以感受到天地冥冥之力,便肩负了守护天道的责任,都是要去轮值的。”

    这“十年磨一剑”的法门乃是上古流传,承载法门的砺剑石,则需要亲传弟子的师父佩带在身上,以心神守护,再以自身灵力供养的法宝,当年红湄和栖迟都曾修炼过“十年磨一剑”,而在太和,也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这个福气进入里面修炼,毕竟此法门已经过无数大能推演,砺剑石内中皆是再逼真不过的战场,这完全是专门为了不能擅动杀孽的太和剑修而研制出的法宝。

    当然,其所消耗的灵力,也是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禁得起损耗,更何况师父还要承担弟子的安全,分出一缕神识去守护弟子。所以便是在太和,也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才能有这机缘。她当年大多数授业都是穆锦先传授,但这砺剑石,却是由沧海神君来守护的。

    能得“十年磨一剑”法门修炼的弟子,之后无不是门派中流砥柱。

    娇娇却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她扭扭身子,羞涩问道:“咪,那我能见到南淮神君吗?”娇娇的小心思又开始荡漾了。

    阮琉蘅点了点它的小鼻头说道:“很有可能哦,每一次轮值都有几位化神期修士驻守,算来衍丹门也好久没有派出化神期的修士了,这次很可能会轮到南淮道友。”

    娇娇瞬间心情大好,毛茸茸的尾巴绕到她肩膀另一边,甩来甩去,蹭着她的脸颊。

    ※※※※※※※※※※※※

    临行前,阮琉蘅还去主峰找了一次穆锦先,可师兄忙得很,只过来摸摸她的头,塞给她一个储物袋。

    阮琉蘅急忙推却道:“师兄,我自己的够用。”

    穆锦先道:“师尊已闭关,我这边脱不开身,不然此次太和也该我来领队。你照顾好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要相信师兄。”

    “我一直最信师兄,你放心,莫要担忧我。”

    穆锦先突然大手一伸,柔和地托着她后脑,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要小心九重天外天的人,他们最近行事颇可疑。此番领队乃是广闻峰长宁神君,如有不妥,立刻禀报!”

    阮琉蘅点点头,穆锦先再无多言,立刻返回议事厅,那里等待他的,是留守在太和的剑阁长老们,是为了接管九重天外天资源不停连轴转的行事堂弟子们,是大乘老祖真宝元君。

    她目送师兄之后,祭出焰方剑,向着集合地点飞去。

    广闻峰,朝霞台。

    此次太和派出十一名元婴期修士,比上次的五人小队多出一倍。于是这次轮换的领队也从本来预定好的羲和神君换为资历更深的长宁神君。

    长宁神君化神巅峰修为,水土双灵根,一身通天彻地的结界术,此番太和派他去,也是打算想办法再加固彼岸之门的结界。

    人陆续到齐,除了阮琉蘅贵为一峰之主,还有三位副峰主,其他都是各峰弟子。

    太和十八峰,有大有小,小的山峰如灵端峰,有一峰主足已;规模中等的如木下峰、真午峰等,会有一名峰主和一名副峰主;而规模稍大的山峰,如广闻峰、斋无峰、子问峰、青弭峰等,都是一名峰主,其下还有二到四名副峰主不等。

    真午峰副峰主清平真君是三师兄止阳的副手,与她也是极亲和的;青弭峰副峰主冲离真君刚上任不久,不多见阮琉蘅,见到她只是礼貌颔首;天门峰副峰主玉文真君是个老成的人,与阮琉蘅和月泽也是一辈从朱雀廷历练上来的,算是半个熟人。

    北极峰的羲和神君改派了自己的亲传弟子鸿未,以示对彼岸之门的支持;广闻峰也派出一名弟子芩松,虽然说修士都是青年样貌,但这名弟子明显是真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超过千岁,应当是广闻峰亲传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此时一双好奇的眼睛温和善意地看着大家。

    子问峰弟子聂三郎抱着剑依在朝霞台的一棵大树边,似乎在假寐;逻迦峰弟子何思鸣与一元峰弟子米还之聊得很投机,斋无峰弟子单不我有着一头标志性的火红色头发,正有些不耐烦地跺着脚……因为逐日峰弟子古逍还没到。

    阮琉蘅与清平真君寒暄过后,来到长宁神君身边。

    这位神君容貌俊美,身材高瘦,只穿了一件朴实的月白道袍,与朝霞台上大部分以白色太和战袍为主的弟子们格格不入,倒不似个剑修,而是像普通道修多一些。

    他时不时的咳上一声,低头时,背骨起伏,苍白的手指蜷在嘴边,散着的长发遮住脸庞——真不愧是太和头号“病美人”。

    就连阮琉蘅这样的女子都情不自禁的升起怜惜之心。

    长宁神君身后的芩松递过一张新帕子,换过他手中的,轻声问道:“师祖,出发时间将到,古逍还未至,让弟子去寻一下吧。”

    长宁神君拭了下唇角道:“不必,按时不到,误了出发,自有宗门处罚,不可姑息!”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阮琉蘅道:“此番轮换本为十人,几日前掌门才将你加了进来,本座道去彼岸之门驻守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居然还有求着来的。各峰上报名单是几个月前就拟定好的,你莫非是临时起意?”

    阮琉蘅断然不敢在长宁神君面前做峰主姿态,恭敬回道:“弟子愿以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

    “心里话?”长宁神君嗤笑一声,“当年你与月泽同期,比他只多长几岁,如今月泽还没愁个寿限,你慌什么?就算有艰难,比起那些晋阶突破无望的人又如何?你打起架来不似个姑娘家,在这一点上却十足十小家子气,没得让你师父师兄担心!难道天下人就你最苦?要来彼岸之门便来,如今你也算一峰之主,但行事再不可如此儿戏!”

    长宁神君是她师尊沧海神君的师叔,训起阮琉蘅来毫不讲情面。

    第32章 彼岸灯 难舒君子颜

    阮琉蘅心中一震,才知道师父恐怕极是担心她,才会对长宁神君说出她的隐患。长宁神君何等人物,这是在隐晦地点拨她。

    阮琉蘅也自觉剑庐祭典以来,受悲怆之气侵染太深,情绪有些失控。想想几乎马不停蹄,祭典一过就立刻下山历练的斐红湄和芮栖迟,她明白是自己的消极,给关爱她的人造成了压力。

    如今却是应当振作起来,岂能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阮琉蘅心里感激,更恭敬地回道:“多谢师叔祖教导,紫蘅已悟。”

    长宁神君的神情有所缓和。

    眼看时辰已到,逐日峰的古逍还未到。长宁神君果然不再等,他身上没有佩剑,只是将五指张开,从白皙的掌心里,慢慢浮一柄银白双刃巨剑。

    当巨剑完全浮出掌心,他握住剑柄,迎风一挥!众人只觉得一股极低的气压瞬间席卷整个朝霞台,那是长宁神君掌中剑不经意泄露的剑意!

    怪不得他要将剑藏在掌心,此剑只一出就有此威力,平时太和山脉中的低阶弟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但同时,这也是长宁神君的弱点——一个老练的剑修,怎么可能会压制不住剑意?长宁神君的伤,竟然也伤到了他的根本。

    在场之人无不是元婴期修士,自然明白这些道理,看向长宁神君的目光,只有更尊敬,就像士兵对于伤疤的崇拜。长宁神君的剑名“君子诺”,盛极时,乃是修真界闻名的“君子长宁”,曾直面函古纪魔尊千机决战一役,这是经历生死场烙下的伤,无论何时,都应当享有应有的尊荣。

    长宁神君将“君子诺”祭到半空,巨剑转眼间便长成一艘长船大小。

    “诸弟子上剑。”

    阮琉蘅与其他人利落上了“君子诺”,队列中只有天门峰副峰主玉文真君是第二次去彼岸之门,他有些诧异地问道:“弟子记得各门各派都有传送阵通往彼岸之门所在的白渡城,为何此次要御剑飞行?”

    长宁神君淡淡道:“白渡城已经沦陷了,传送阵已被销毁,如今的战线已经到了白渡州的朱门界,因此才需要比以往多一倍的修士驻守。”

    剑上修士听得也是一怔。

    白渡城已存在数万年,因彼岸之门修士来往便利而建立起的一座小城池,后来各大门派都在白渡城建立了传送阵,大大缩短了来往路程,提高了供给效率。也是因为这样,白渡城还吸引了一部分散修入驻,如今已经不仅仅是驻守彼岸之门修士的落脚点,同时也是一个有着独立体系的繁荣之城。

    没想到如今居然已经沦陷,可想而知现在的彼岸之门,魔气泄露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

    彼岸之门所在地名白渡州,朱门界是曾经大能留下的结界术,保证魔气不会泄露到人间,几乎三分之一在彼岸之门驻守的修士,都要轮流支撑此结界术,以守护人间不受魔气侵染。

    玉文真君露出忧色,他旁边一直抱剑的子问峰聂三郎却冷笑一声道:“沦陷又如何,再收复回来不就好了!”

    一元峰米还之一脸书生气,不赞同道:“要是有那么容易,就不会退居到朱门界了。”他旁边一脸朴实的逻迦峰何思鸣也点点头。

    北极峰鸿未性情平和,说道:“聂师弟所说的何尝不是我等心中所愿,只是还需得听从师门安排才好。”

    青弭峰副峰主冲离真君道:“却是要劳烦长宁师祖运载我等过去。”

    斋无峰单不我脾气躁烈,他不耐烦地用手扒拉几下硬得跟钢丝一样,只能胡乱在后面扎成一个乱蓬蓬马尾的头发道:“到了不就知道了,不要耽误出发时间!”

    长宁神君将几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却是不置可否。他最后一个腾身上了“君子诺”,站在剑尖处,伸出食指在半空轻轻一点,水纹从剑尖漾开,笼罩在剑身上,随即眉心一闪,那巨剑瞬间以恐怖的速度向前飞去,空中划过一道浅白长痕。

    因为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注意到,此时正有一个修士气喘吁吁地爬上朝霞台,看着那道破空划痕几乎快哭了出来!

    “都怪师兄坑我!那送行酒里居然有绝灵丹,这可如何是好!”却正是没赶上出发时辰的古逍。

    ※※※※※※※※※※※※

    饶是长宁神君的御剑速度已达最高境界,也生生用了两日才到白渡州。

    当“君子诺”横空出现在修真界在朱门界临时搭建的营地上空时,那巨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修士都抬头望去。

    那剑身上共有十一人,除一名女修和剑尖上站着的化神期修士外,所有人都身形高壮,手握佩剑,皆是一身白色劲装,那是赫赫有名的太和战袍!太和战袍贴身裁剪,箭袖,腰束青织带,下摆流云纹,趁得穿衣人一身干干净净的凶煞之气!

    太和剑修!

    营地里数百名的老弱病残都热泪盈眶,终于把太和剑修给盼来了!要不是太和时值千年一次剑庐祭典,所有弟子都要返回师门,导致朱门界没有太和剑修坐镇,他们怎么会在魔兽攻击下遭受如此大的重创!

    一个不知哪个小宗门的修士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跳起来叫道:“前辈救命!朱门界刚侵入一批魔兽,万兽观湛无神君正带着白渡州所有修士在兑位哨所死守!”

    长宁神君眉间厉色一闪,也不多话,那巨剑瞬间又不见了踪影。

    营地里一名扶摇山的女修才痴痴道:“太和剑修还是那么帅气!”

    她旁边是一名中了毒,浑身皮肤发紫的修士,没好气道:“人家看都没看你一眼,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那女修双腿软软瘫在那里,明显是已经骨折,正在修复,可手还是好的,反手一把匕首插在那修士大腿上,还柔声细语说道:“道友毒血冲脑,看来是应当好好放放血。”

    那修士咧着嘴“嘶嘶”喊疼,却不敢再多言。

    而营地其他修士面色却已经有些麻木,有的人已经不知道驻守几百年了,对这些小事毫无感觉,他们只知道,既然太和剑修来了,那么,整个修真界都是安全的。

    很多人疲惫地合上眼睛,为了尽快恢复灵力和身体机能,他们必须好好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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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神君刚才只在营地扫了一眼,就知道目前形势之严峻!

    彼岸之门的驻守是修真界的首要大事,所有宗门都要抽调修士前往驻守。算起来,修真界大大小小宗门也有数百个,每个小型宗门,但凡有三名元婴期修士以上,就要抽调一名元婴期修士前来驻守;中等宗门,除了抽调元婴修士,还需要抽出金丹期修士负责运送物资;而如五大山门等规模,派出的人只多不少。因此彼岸之门的驻守元婴期修士,通常在六百人范围浮动,而负责从四面八方运送物资的金丹期修士,数以万计。

    而刚才的营地居然有三四百名受伤的修士,可见前线有多么吃紧!

    朱门界是一种有形结界,在彼岸之门四周形成一个碗状结界,倒扣在彼岸之门上,严防魔气泄露,而此次出事的地点,在朱门界西方的一处哨所。

    阮琉蘅站在“君子诺”上,从营地又飞出几里后,便是不用神识都能感受到西方兑位传来巨大的灵气波动,而结界上时不时窜过一道电光,显然正处于极不稳定的时期。

    剑上弟子皆知道事情严重,都抽出长剑,如蓄势待发的猛兽。尤其是聂三郎和单不我,聂三郎是一身骄狂,那单不我也是个六亲不认的,剑庐祭典迎客的第一天,斋无峰的第一场“切磋”就是他与扶摇山萧霏霏。

    俩人此时颇有些投缘,默契地对视一眼。

    长宁神君御剑速度已达剑修极致,此时快愈近战场,他高高抬起一只手,做了几个手势后,沉声说道:“按照我的分配,两人一组,分守四方,剿灭魔兽。我来修复结界,芩松为我护法。紫蘅正中顶上,开剑域!此战关乎人间存亡,不计一切代价,保住朱门界!”

    阮琉蘅和众人齐声应下。此时没有人会觉得让一个女修士去顶头阵有什么不妥,剑修一向只凭实力说话,而这十名弟子中,只阮琉蘅到了剑域境,她的强悍,别说剑庐祭典上三战成名,单单她以元婴期之修为便领悟了剑域境,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也只有让人膜拜的份。

    更何况,也只有到了战场上,才是剑域真正发挥威力的地方!

    “君子诺”更接近灵气波动带,太和弟子们放开的神识,也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惨状!

    数万只巨型魔兽黑压压地往朱门界上冲撞,前排的魔兽死了,就有后排的魔兽顶上,捍卫人间数万年的朱门界,终于被这群不知死为何物的魔兽撞出个十丈高,长三里的缺口,而上空还有黑压压一群能口吐黑炎的怪鸟不停向结界喷火。

    万兽观湛无神君与另外七名来自各大宗门的神君各自施展领域之术将魔兽困住,另有百来名修士在领域中不停斩杀魔兽。

    而结界缺口一旦打开,那魔兽却是源源不断,斩之不尽!

    数十名常驻彼岸之门的专攻结界术修士正在吃力地维持结界缺口不再扩散,却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修补结界!

    眼瞅便是一个死局,湛无神君是此次驻守的总司事,已经杀红了眼睛,他的领域内,几十头黑虎正与魔兽厮杀,每一只黑虎被魔兽撕咬而亡时,湛无神君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擦擦嘴角的血,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若是朱门界毁在他手上,就先入了彼岸之门,拼着自爆也要为后面的支援争取时间!

    他身边还有几只体型较小的幼虎,似乎已经知道主人的心意,其中一只舔了舔湛无神君的手背,“呜”的长叫一声,也窜出去扑咬魔兽,其他几只见状,眼里涌出泪来,也冲了出去。

    “好孩子。”湛无神君赞了一句。

    说完,他一步步向魔兽涌出的最中央走去。

    他领域内战斗的万兽观弟子看到这一幕,哪有不懂的,皆是目眦尽裂,高呼“师祖!”

    其他几名化神期修士也心神动摇,扶摇山椒白桦更是一条长鞭甩出去,为湛无神君开路,喊道:“居然被你抢先一步,湛无道友怎可专美于前?这下一个,诸位不要争,可要留给本座了!”

    六重天赵呈一拳轰下去,他的领域瞬间起了一阵疾风,将在领域内的弟子都吹了出去,高声喝道:“小崽子们都闪出去!别挡老子证道!”

    格物宗洞真神君冷冷道:“死也要抢,本座怎么会认识你们这群家伙?好在自爆不入轮回,也省的本座挨个找你们讨欠我的符箓钱!”

    湛无神君心头热血翻涌,高声道:“众弟子听令,人间兴亡,我等为先!如有退缩,天地不容!”

    他腾空飞起,右手掐诀,周身发出白色光芒,已是将元神放出,两个身影重叠在他身上,已是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湛无神君身影再一晃,向彼岸之门冲去,眼看他身上光芒愈盛,椒白桦已是闭上了双目……

    便是在此时,一把银白巨剑横空出现,一股沉如巨石的剑意携带着粗粝的锋芒,硬生生压下湛无神君已经膨胀的灵力。

    再看朱门界缺口的正前方,一个青衣宫装女修悬空立在魔兽群上方,裙裾迎( 驯徒记 http://www.xlawen.org/kan/4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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