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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部分阅读

    简云裳回头一看,果然见蒋牧尘的目光直直望向这边。她抿了下唇,乖乖放开手里的碗,小心坐过去。

    吃过晚饭,天色也全黑了下来。大家在客厅稍坐片刻,等着钟长儒来了才起身上楼,一起去了副楼的工作室。

    沈如眉担心暖气太燥,吩咐王妈又送了台加湿器上去,还吩咐厨房熬了银耳羹。直到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帖帖,才随着钟长儒去了军区大院。

    他们一走,工作室里立刻再次爆出欢声笑语。

    简云裳依旧躺在贵妃椅上,边上坐着抱着笔电的蒋牧尘。墨珍夫妇俩占在另外一张贵妃椅,咋咋呼呼说话的箫碧岚,坐在钟闲庭和秦湘雅中间。

    笔电屏幕上的春事已了,王若菲和许振霆的表情,掩在黑暗中并不真切,看得箫碧岚不住皱眉:“看不出许教授的衣服下身材还不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钟闲庭嘴角抽了抽,横她一眼:“女流氓。”

    箫碧岚刚想反驳,天枢系统便传来警报。她默了默,熟练打开对话界面,查看顾旭之传回来的消息。其他人也没闲着,各自根据行动小组成员反馈的信息,对整个京都的交通要塞进行排查。

    一阵悦耳的短信铃声响过,简云裳放下手里书,拿起手机看了看,偏头靠到蒋牧尘身上:“牧尘,你看下我的邮箱,说不定有收获。”

    “好,你累不累?累的话先回房休息。”蒋牧尘宠溺的亲亲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就在这时,秦湘雅忽然惊呼出声:“找到了!可是情况非常不妙。”

    沈亮闻言立即起身过去,见状迅速拨出顾旭之的号码。接通后,他看着秦湘雅的笔电屏幕,冷静命令:“距离瑞豪最近的华侨路地铁口,可能有危险爆炸物,你立刻通知特警安排人员疏散。”

    这头,顾旭之剑眉拧紧,语气急迫:“华侨路地铁口有4个,你马上查清具体位置。”

    “好。”沈亮说话切断通话,迅速将他的话转述给秦湘雅。

    秦湘雅一言不发的戴上耳机,想了想又说:“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用手机联络,蒋牧尘,你把卫星系统的语音即时传输线路打开。”

    “好。”蒋牧尘说话的同时,已经将各个频道的语音即时系统打开:“我和顾旭之对接,闲庭,你和行动小组的队长对接,其他人做好信息防护。”

    话音落地,工作室内立即变得静悄悄的。简云裳放下书,自己将可活动笔电电脑桌拖过来,调整好高度后,拿来自己的笔电打开。

    华侨路地铁口,是瑞豪附近的最大的一处地铁出入口,人流量在晚间尤其庞大。一旦那里出现意外,别说是顾旭之被降职,就是他们这些人,也难辞其咎。

    墨珍和她的想法差不多,在她打开电脑的同时,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可活动笔电电脑桌,打开电脑进入系统。

    少顷,简云裳移开电脑,起身去将耳机拿过来,给了墨珍一副自己戴了一副。

    前一刻还轻松无比的气氛,因为疑似出现爆炸物的消息,而变得凝重非常。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耳机里,顾旭之的嗓音渐渐变得沙哑,但是爆炸物的位置,依然还是个谜。

    简云裳沉默看着屏幕上不断闪过的代码,摘了耳机悄悄喊了一声蒋牧尘:“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华侨路地铁口内,能藏匿炸弹的地方已经全部筛查,会不会是假消息。”

    “不管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国安部有5个局的技术人员在瑞豪开会。万一消息是真,地铁真发生爆炸的话,这事传去就是国际丑闻。”蒋牧尘眉头紧锁,深深懊恼当初放过宋青山的举动。

    “国际丑闻也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甘心让那些无辜的人,为宋青山疯狂的陪葬。”简云裳抿唇,嗓音不由自主的低了几分:“放都放了,现在懊恼也没有用,我们母子都相信你可以赢他。”

    蒋牧尘勉强扯开唇角,悄悄靠近她的脸颊,蜻蜓点水的亲了下:“我会做好的,你放心。”

    简云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重新带回耳机。

    又忙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系统里收到来自钟闲庭的提议:与其漫无目的的排查,不如将被动当做主动,先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对此表示无异议,这个任务交由墨珍和简云裳负责,其他人继续搜索爆炸物的确切地点。

    根据李君铭的送来的消息,昨天之前薛素素被安排去了江南新城。

    正好那里的安防系统出自凌云,简云裳心念一动,跟墨珍分析后,决定一个定位李君铭目前的位置,另外一个进入江南新城的安防系统查找可疑住户。

    很快,李君铭的下落便清楚呈现。简云裳再次跟墨珍交换意见,进入对面蓝天佳苑的安防系统。

    由于小区内的监控视频属于自动覆盖,因此没能查找24小时之前的记录。只知道李君铭所处的地方,是11号vip级别的超豪别墅。可惜从他进入之后,一直不见有人出入。

    简云裳依稀记得,儒林居好像也是王家旗下的楼盘。按照王若谷的狐狸个性,儒林居的别墅地下室能直通停车场,蓝天佳苑恐怕也不会例外。

    想着,她干脆退出蓝天佳苑的安防系统,转而进入京都交警大队的视频监控中心,调出蓝天佳苑三处出口,外围的店铺和路口监控。

    根据蓝天佳苑系统中的内容,她轻易筛检出长居住户的车辆信息,将目标锁定在一辆切诺基上。之后,她将车辆信息录入检索系统,立即查出几次停靠的地点。

    “师兄,华侨路右侧地铁出口,对应98号的位置,你马上安排人仔细排查。”连上语音即时联络线路,她盯着电脑屏幕再次开口:“产于去年的银灰色切诺基,车牌号sj3361,目前停靠在华侨路北12号利景商厦门前。”

    “瑞豪酒店的停车场有陌生人闯入,马上安排人堵截。”蒋牧尘的嗓音隐隐透出一丝轻快。

    两人刚说完,墨珍也跟着微笑开口:“蓝天佳苑6号别墅,务必人赃俱获。”

    “还以为宋青山多牛叉呢……”箫碧岚吐出一口气,起身活动四肢。

    其他人摘掉耳机,眉头渐渐舒展。就在这时,佣人王妈的声音,慌乱的在门外响起:“先生,夫人刚才来电话,让您马上去一趟武警总院,说是您的父亲出了事。”

    “什么!”蒋牧尘惊骇站起,顾不上掉落地面的笔电,几步过去将门打开:“王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妈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到,哆哆嗦嗦的重复:“夫人说打您的手机关机,让我上来转告您和少夫人,您的父亲受了重伤,已经被送去武警总院,让您马上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蒋牧尘说完,回头挥开简云裳手边的电脑桌,一把将她抱起:“你们继续跟紧顾旭之的行动,我和云裳去看看。”

    不等众人出声,他已经抱着简云裳冲到了楼梯口。

    “啧啧,亲子弑父,我看宋青山真的是疯魔了。”箫碧岚嫌恶的撇撇嘴,忽然笑得一脸猥琐的搂住秦湘雅:“师姐,我们玩点刺激的吧。”

    秦湘雅一阵恶寒,郁闷的推开她:“找你男人去,一百零八式,怎么刺激怎么来。”

    “师姐,你原来懂的这么多。”箫碧岚捂着肚子大笑:“不行,我现在就要打电话问纪少华,到底尝试了多少式。”

    秦湘雅脸色一变,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有纪少华的联系方式?”

    “好姐姐,纪少华是我大表哥,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箫碧岚惊了下:“我去,纪少华这个王八蛋,跟你谈了好几年也告诉你他的身份。”

    一旁的沈亮见暂时没什么事,起身去把蒋牧尘的电脑收拾起来,跟着温柔蹲到墨珍身边:“累不累?要不我先送你回客房休息?”

    “好,小家伙似乎也有点不乐意了,总是踢我。”墨珍温柔的笑了笑,移开电脑桌搭着他的手站起来,扭头去看另外的三个人:“nne,师姐,我先去休息。如果情况很严重,记得喊我。”

    “去吧去吧,再没什么情况能严重过,我表哥居然欺骗了他的初恋女神。”箫碧岚兴致盎然的挥挥手,跟着八爪鱼一样趴到秦湘雅的背上,使劲撒娇:“好姐姐,你说说,怎么就跟我表哥那个呆子分了的。”

    “合不来就分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秦湘雅轻松拽开她:“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跟闲庭走到一块的。”

    “这个话题先打住,打住!不好了,师兄那边有情况。”箫碧岚翻了翻眼皮,迅速坐回自己的位子。

    秦湘雅眸光黯了黯,转瞬即进入工作状态。

    此时,从沁梅园去往武警总院的路上,黑色劳斯莱斯车速比平时快了很多。

    简云裳握紧蒋牧尘的手,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到底血浓于水,不管曾经有多怨恨,这一刻他的担忧丝毫不加以掩饰。

    静默许久,她忍不住心疼的安慰:“牧尘,你还有我和宝宝,还有妈。”

    “我知道,只是一时接受不来。”蒋牧尘拍拍她的手苦笑道:“他养了我几十年,我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简云裳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别担心,我觉得爸不会有事。”

    “听你的。”蒋牧尘点头,疲惫的将下巴搁到她的肩上:“都怪我一时心软,连累你和宝宝跟着受苦了。”

    “怎么会,我一直觉得就算你不放过,他也未必会死。他国安这么多年,能从基层的办公室行政人员,短短时间爬上局长的位置,一坐好几年,哪有我们想的那么容易对付。”简云裳很认真的分析着:“我有个直觉,病毒原液应该不在他的手上。”

    “怎么说。”蒋牧尘见她神色认真,不禁有些好笑:“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又不能确定。顾旭之查了三个月,只查到他背后那人的一点点踪迹,这只老虎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所以师兄拿顾家别院和你换卫星系统,一旦有些真相解开,国安内部的系统必定会被人当成后花园。”简云裳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都很危险。”

    蒋牧尘见她一惊一乍的,半点都没有婚前的从容镇定,再次失笑:“是非常危险,我开始后悔当时接下特邀令了,你要安慰我。”

    “呃……”简云裳楞了下,嘴巴旋即被他温柔含住。

    熟悉的气息层层包裹,缠缠绕绕,分不出彼此。就在这时,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甜蜜。蒋牧尘意犹未尽的移开唇,扶她坐好了才接通来电:“妈,我已经在路上,大概十分钟后到。”

    电话这头,沈如眉的脸色说不出的灰败:“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爸他……”

    蒋牧尘陡然一惊,晴空一样的脸,忽然乌云密布,笑容顿消。他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嗓音:“他……”

    “情况非常不好,不过应该赶得及见上一面,你有什么话一会自己和他说。”沈如眉好似用尽力气一般,徐徐说完便挂了线。

    蒋牧尘平静的收起手机,平静的将简云裳抱紧,缓缓闭上眼。

    纵然有无数埋怨,无数齿冷,对于给予自己生命的那个男人,他依然做不到不闻不问,冷心冷情。

    简云裳什么也没说,只是心疼的摩挲着他的手臂。

    几分钟后,车子到住院部楼下。钟长儒神色黯然的等在大堂,见了面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医生专用电梯厅走去。

    来到楼上的手术等候区,沈如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背影萧瑟。简云裳心里颇不是滋味,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蒋牧尘低着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每走一步,双腿都仿佛有千斤重。不过几步路的记录,隔着一扇厚重的大门,手术中三个赤红的大字,在白色的灯箱中模糊又清晰。

    “你进去吧,我和云裳还有你钟叔在外面等着。”沈如眉艰难站起,声音淡淡的,却掩饰不住满脸悲伤。

    蒋牧尘嘴巴动了动,许久才幽幽吐出一个字:“嗯。”

    松开简云裳略带凉意的小手,他拧着眉在医生的陪同下,费力推开那扇大门。

    简云裳默然,体贴的扶着沈如眉坐下,没话找话的问起他们怎么遇到的蒋千学。

    沈如眉的情绪已经平稳许多,开口时仍忍不住颤抖:“我和你钟叔从沁梅园回来,家属院门外不远处围了许多人,说是有人出了车祸司机逃逸。你钟叔看不过眼,便下车去看,谁知道受了伤的人,竟然是牧尘他爸。”

    “车祸?”简云裳狐疑的反问一句,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宋青山从疗养院将蒋千学弄走之后,好像是软禁了起来。今天晚上他弄了一出又一出的动静,几乎全被她们拦住,或者破坏掉。独独没想到,他会心狠如斯,竟然设计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

    “我们都没看到车祸发生的情形,到的时候就只见地上有个血人。”沈如眉思考了好一会,刻意转开话题:“这两天宝宝怎么样,乖不乖。”

    “老样子,医生嘱咐我下周去做产检。”简云裳心如明镜,乖巧的顺着她的话说开去:“马上七个月了,我觉得好紧张。”

    “每个准妈妈生之前都会紧张,你别想太多就行。”沈如眉苦笑着拍拍她的手,再次沉默下去。

    等候区冷冷清清,不时有冷风传过走廊,刺刺的刮到脸上。简云裳拉紧外套,目光落到手术室的大门上,久久不舍得移开。

    手术室内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却又隐隐透着相通的气息。蒋牧尘安静的走到抢救台旁,平静俯下身:“爸,你感觉怎么样。”

    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蒋千学睁开眼,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牧尘不忍猝看,涩涩垂下脑袋:“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蒋千学重重点头,有气无力无力的喘了半天,痛苦出声:“你哥哥他……”

    033、疯狂

    蒋牧尘浑身无力的靠近过去,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一般,连周围的响动和嘈杂都听不清了。

    蒋千学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苍老的容颜看不出一丝生气,染上白霜的发丝,凌乱的贴在渗着虚汗的额头上,整个人说不出的潦倒破败。

    站在床边的蒋牧尘忽然重重跪下去,颤着手指覆上他粗糙的手背,眸中思绪万千。

    从前保养得极好的皮肤,如今枯瘦如柴,布满了大片的老年斑。插满全身的管子,蛛网一般从病床延伸到两旁的监测仪器,哪里还有曾经的商界大佬模样,只是活脱脱一个病态尽显的老人家。

    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养育了自己几十年的父亲!十岁之后他几乎没有触碰过父亲的手,现在抚摸着,心口的位置仿佛堵着一团棉花,闷得他四肢百骸都跟着疼。

    抢救室里静悄悄的,几位医生早在蒋牧尘进来,就疲惫的退了出去,空余满屋子刺鼻的药水的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病床上的蒋千学紧闭着眼皮,呼吸浅的几乎感受不到,就在蒋牧尘以为他已经昏死过去,却听他再次开口,嗓音里有欣喜、痛苦,还有难言的落寞:“你哥他还……还活着,活着……”

    蒋牧尘轻轻地点了下头,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爸”,剩下所有怨恨、自责都化成了无言的沉默。

    蒋千学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良久才艰难的扯开嘴角,浑浊的双眸渐渐变得湿润,如久旱的荒原迎来甘霖般,熠熠发亮。枯干的面庞,亦因此多了些许生气。

    蒋牧尘别过脸,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无数冲到嘴边的话,辗转唇舌后又生生咽下。在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空气再度静默,房中除去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只有他们父子两一轻一重的呼吸气流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不过数秒,蒋千学的手费力的动了下。

    蒋牧尘条件反射的将他的手握紧,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流出,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的温热。

    “对……对不起……”蒋千学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曾经睿智精明的眼眸,晦涩又暗沉。他颤巍巍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颓然落下。

    蒋牧尘心脏一阵阵抽紧,隐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双手颤抖着将他的手捧进掌心,涩涩出声:“我不怪你……”

    蒋千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缓缓的一点一点张开,良久才吐出不甚清晰的一个字:“好……”说完,他微笑着注视着蒋牧尘逐渐清晰的面庞,眼皮一点点闭紧。

    “爸……医生!”蒋牧尘忽然嗓音发颤,用力摇了摇病床上安睡的蒋千学:“爸……你回答我!回答我!”

    蒋千学病一脸安详的躺着,完全就是沉睡中的模样,唇角隐约带着释然的笑意。蒋牧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唇色都变得浅淡发白,黑眸剧烈紧缩着。

    下一瞬,他霍然站起身撑扶着床杆,颤抖伸出手去探鼻息。

    一探之下,他的脸色再次巨变,几乎能听到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好像被砂砾碾压过一般:“医生!”

    守在隔壁休息室的数名医生,有条不紊的冲进来,第一时间进行抢救。蒋牧尘后背贴着冰凉的隔墙,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滑下去,脸色瞬间阴鸷骇人,眼底聚满了狂风暴雨。

    “蒋先生,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随着一声声监测仪器发出的警报,医生的话仿佛近在耳边,却又悠远如天涯海角。

    蒋牧尘眼睁睁看着那条白色被单,慢慢遮挡住蒋千学安详的面容,他紧合的眉眼也渐渐消失在眼前。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恨意蔓延着。

    医生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到,再次小心询问:“是否立刻通知殡仪馆。”

    艰难敛去恨意,蒋牧尘木然的点了点头,攥成拳头的手也渐渐松开。

    走出抢救室,带着寒意的风瞬间刮到脸上。他浑然不觉的站在门前,目光模糊的望着神色晦暗的简云裳,慢慢移到沈如眉身上,嗓音发颤:“他去了。”

    简云裳和沈如眉齐齐抬头,不敢置信的围过去,一左一右搀住他的胳膊。

    “能见上你一面,他应该走得很安心。”沈如眉的嗓音轻轻的,确如重锤一般,狠狠敲在蒋牧尘的心头。

    他抿着苍白的唇,机械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简云裳冰凉的小手,转身朝钟长儒说:“钟叔,你和我爸也算相识一场,就麻烦你帮忙送他去殡仪馆。”

    钟长儒看着极力隐忍情绪的蒋牧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颔首。

    几分钟后,医生从抢救室中出来,简单说了遗体运送的规矩,复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蒋牧尘失魂落魄的等着遗体退出来,沉默牵起简云裳的手,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目送运送遗体的车子离开,简云裳感觉到他的手抖得厉害,心脏被他的样子扯得生疼,颤声轻唤:“牧尘,我们先回家。”

    蒋牧尘眼神空洞的回过头,深深凝视着她紧张的容颜,手上的力道一紧再紧,麻木的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迟疑抬脚迈开步子:“我们回家。”

    回到车上,他疲惫的歪到简云裳怀里,剑眉深深的拧成一个川字。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叹着气打火发动引擎。

    “牧尘……”简云裳低低的呼唤着,调整了下姿势,双手抱住他的头:“你好好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

    蒋牧尘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环住她的腰,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简云裳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满,却又一下子散开,鼻尖全是涩涩的酸意。

    比起和沈如眉相处融洽的婆媳之情,蒋千学对她来说,就只是蒋牧尘的父亲,以及名义上的公公。从结婚之初,蒋千学对她的不喜,就从来不做丝毫掩饰。

    她深知,而且不在意。只是后来,她沦陷在蒋牧尘的宠溺中,不知不觉爱上他,才想试图改善关系。奈何彼时,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

    想到这,她无声的苦笑了下,拿出手机通知沁梅园中的一干人,他们晚上不回去。至于蒋千学的情况,她只字不提。

    京都的夜繁华如昔,黑色的劳斯莱斯亮如明镜的车身,穿过夜色,静静反射着光怪陆离的霓虹。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

    夜已经很深,但对于蒋牧尘和简云裳而言。这个静谧的夜晚,注定无眠……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交缠的双手却始终没有分开过。漫长的沉默中,车子踏着冰冻的夜色,回到了曾经的顾家别院,如今的云裳小筑。还是简云裳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里面依旧保持者原来的模样。

    两人进到房里,一言不发的依偎坐到窗前的躺椅上。

    窗外一片白色,干净剔透得纤尘不染。寒风吹过,光秃秃的的树枝随风摆动,不断投下婆娑的暗影。

    或许是黑夜赋予了人性脆弱的借口,又或许是蒋牧尘一直伪装得极好,他甚少在简云裳面前,提到儿时的事情。即使是蒋千学和沈如眉离婚那会,他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此不予置评。

    “云裳,你知道吗。我还小的时候,经常骑在他的脖子上玩耍。妈每次说他惯着我,他总是嘿嘿笑着,说再过几年想抱也抱不动了,趁着还能惯的时候使劲惯。后来,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宋家,他就很少陪我玩了,从此对我的要求格外严厉。”蒋牧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自嘲道:“每次他朝我发脾气,我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就特别努力的想要完成他布置给我任务。”

    简云裳喉咙发涩,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留一丝缝隙。如果可以,她宁愿时光,永远停在出门前的那一刻。

    蒋牧尘的声音轻轻的,但又平淡的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直到有一天,宋伯伯把那个人带来。我站在书房的窗户后面,看着他将那人举上肩膀,像我从前一样骑在他的脖子上,开心的满院子跑,我好嫉妒。他曾经说那里是我的专属位置,可是他一点都不吝啬的给了那个人,还给了我许久不曾见过的和蔼笑容。”

    “都过去了……”简云裳心疼的亲吻着他的手背,曾经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男人,此时此刻竟脆弱得像个孩子,怎叫她不心酸。

    “就像你说过的,有些事过不去。因为他是我的爸爸,我喊了三十几年的爸爸,生我养我的爸爸。”蒋牧尘的语气倏然拔高:“我那么爱他,那么崇拜他,一直把他当做英雄一般,努力学习努力学会管理牧天,努力成为他的样子。可是有一天,我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突然觉得整个天空都坍塌了一般。”

    简云裳听得心里一紧,禁不住呢喃:“牧尘,我们到床上躺着说好不好,宝宝又踢我了……”

    蒋牧尘黯淡的眸底闪过一抹亮色,转瞬即逝。他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乖觉的任由她牵着离开躺椅,任由她帮退去外衣,安静躺到床上。

    大概是压抑太久,蒋千学的离开,好似长堤决口,忍不住将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沙哑低沉的声线,娓娓述说着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往事。

    从儿时初见宋青山,到少年发现父亲的秘密,再到往后的无数年隐瞒母亲的愧疚。每一件事都说的及其详细,及其的清晰,好似那些时光里,只有这几件事深刻脑海,融入骨髓。

    简云裳安静的听着,不时亲吻他逐渐变得温热的手背,极力做好合格的倾听者。从得知宋青山的确切身份开始,他的眉宇间就始终盘旋着不易觉察的愁思。

    她身为他的妻,又如何不知。然而他将这些细微的负面情绪,藏得严严实实,轻易不肯泄露分毫。却没想到,蒋千学的故去,会成为他敞开心扉的突破口。

    也是第一次深刻了解,他之前为何明令牧天不招异性管理层,不和任何年轻异性过多接触。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终将成为自己父亲的模样,负人负己。

    整整一夜,简云裳耳边始终萦绕,他低沉而迷人的声线。两人的睡眠习惯,也第一次发生微妙的改变。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穿透窗户,斑驳落在光洁地面,她怀里的男人才堪堪闭上眼睡去。

    熟睡的他,和以往任何一次见过的都不同。精致英挺的眉眼,退去了往日的自信张扬,显得疲惫而脆弱。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无助的让人心疼。

    可她却听见自己心底,清晰传来花开的声音,胸间溢满了深沉的爱意。低头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她稍稍挪动身子抱着他沉沉睡去。

    比起蒋牧尘有爱人陪伴,温柔相随的倾诉一夜,宋青山的这一夜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夜里10点左右,派出去的三名保镖,在华侨北路被顾旭之的手下拦截,继而发生火拼。与此同时,他所在的蓝天佳苑亦遭到盘查,无奈之余他紧急安排人,将李君铭和地下室中的薛素素带走,自己也跟着匆忙转移。

    可惜低估了顾旭之想要抓捕他的决心,整个蓝天佳苑几处出口,皆被层层堵住。原就受了伤的手臂,经过这番折腾,接好的位置再度断裂。

    之后,经过数个小时的交锋,总算突破重重围堵逃出蓝天佳苑。不料,迎接他的不是胜利的坦途,而是新一轮的围追堵截。不得已之下,他向王若菲求救,消息发出后才得知,王若菲被困固源商厦。

    躲躲藏藏之下,一行人被围到东郊的玉英山脚下。

    两场接连不断的大雪,使得这一片废弃的厂区少了一丝苍凉破败之感,对于他来说却是犹入死城。

    大老板拨过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保镖,如今只剩三个,算上他自己和被麻药迷晕的李君铭、薛素素,一共六个人,被困在这里已经三个小时。

    天空刚刚破晓,万里晴空,白昼将黑暗缓缓向天边逐开。受伤的手臂已经痛到失去知觉,宋青山低着头,焦急的在笔电的键盘上输入代码,苍白的薄唇被寒风吹裂,不断渗出细细的血丝。

    天地之间寒风呼号,猎猎吹打着破碎不堪的窗户,冬天最冷的时刻里,他竟丝毫不觉得冷。不停奔涌胸口的恨意,时刻提醒他必须活着突围,只有活着才能亲眼看到蒋牧尘死去,亲眼看着牧天重归他手。

    寂静中,一名冻得脸色发白的保镖,跌撞着冲进这间早已废弃不用的办公室,语带欣喜:“宋先生,前面的厂房地下,发现有暗道。”

    “什么厂?”宋青山开口的瞬间,嗓音竟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距离多远。”

    “是一家服装厂,距离此地百米。穿过地道,可以到达这片厂区对面的玉英新城。”保镖不住的搓着手臂,脸色不掩高兴:“只要能将国安的人逼退20米,我们可以从前面的罐头厂穿过去,直接进入服装厂。”

    “你吩咐大家做好准备,等我查看完路线,立即行动。”宋青山的嗓音平稳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发现让他有多激动。

    迅速调出卫星地图,而后将地图和京都地质勘查的数据库对接,他一直紧拧的眉头,渐渐浮起一丝松懈。

    少顷,他将笔电合上,轻声将保镖招过来,一一开始布置任务。

    昏迷的李君铭和薛素素由他带着,从南往罐头厂逼近。三名保镖,负责将国安的人引去北面的陷阱,十分钟后在服装厂集合。安排好之后,他在保镖的帮助下,将李君铭丢到轮椅后方,薛素素则歪坐在他身旁。

    这副轮椅,是在m国专门的定制的电动轮椅。充满电的情况下,时速可达每小时20公里,即便是带着两个人,也依然轻松。

    然而事情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由于大雪刚过,这一片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厂区,地面湿滑之余还凹凸不平。而且轮椅经过一晚的奔波,电力也剩余不多。

    宋青山发狠的控制着轮椅,转出容身的办公室后,选了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抓紧时间朝着服装厂的方向进发。

    薛素素虽然不胖,但是天生不低的身高,跟李君铭的体重叠加后,加诸在轮椅上的重量依然不容乐观。几声枪响,布置了陷阱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闷哼。

    太阳渐渐升高,枪声也越来越密集。宋青山一分一秒都不敢停留,不断控制着轮椅的速度和方向,尽量避开国安的干警,悄然靠近挖有地下通道的服装厂。

    晨曦中,他的脸因为激动,又或者是急迫,慢慢多了些血色。那神态,就如濒临绝望的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急切又执着。

    轮椅滑行的速度极快,嗤嗤压过地上的积雪,路面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宋青山受伤的手臂僵僵的垂着,丝丝褐色的血迹渗出纱布,像发了霉似的,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寒风带来的冷意,浑身都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距离越拉越近,服装厂被白雪覆盖的破败厂房,清晰呈现眼前。他着了魔似的加快轮椅的速度,血红的双眼,终于露出喜悦的笑意。

    “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传来,房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负责引开国安的保镖一死两伤,狼狈的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宋青山攥了攥拳头,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不带一丝情感的开口:“入口在哪里!”

    那保镖九死一生,眼底闪过诸多晦涩难辨的情绪,冷冷抬起手往厂房边上的传达室指去:“入口在休息室的床底下。”

    宋青山没动,凌厉的目光穿透清晨的朝阳,森寒的望进保镖眼底:“收起你脸上的愤怒和不甘!你的任务是服从命令!即使是死,也给我站直了!”

    保镖沉默一秒,扶着受伤的同伴,迅速往传达室移去。

    宋青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忽然拿出枪对着李君铭的心脏的位置,扣动扳机。跟着淡漠的将一枚特制的定时炸弹,塞入他的口袋。

    随后他控制轮椅将尸体丢下,迅速摸出一枚小型的炸弹,大力扔向厂区入口处的空房。

    轰隆一声巨响,厂区大门的破败下楼倾塌下来,飞扬的尘土和雪花,转瞬将出入口完全堵死。做完这一切,他淡然转动轮椅,带着薛素素追上保镖的步伐,一起进入地下通道。

    进去之后,他在入口的位置再次放下四枚定时炸弹,这才放松神经的控制轮椅往里走。

    这条地道在京都的地质勘查数据库中,只有一条记录。宋青山进入系统后,顺手将记录改写到距离此处百米外的另外一家废弃厂房,因此不必担心国安的人追来。

    大概是常年无人行走的缘故,地道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空气十分浑浊。不过比起地面的危险重重,这里算是安全了许多。

    宋青山打开轮椅上照明设备,双眼漠然的望着不见尽头的远处,愤恨的情绪渐渐平息。这一次可以顺利逃脱,李君铭和简薇薇先后赴死,蒋牧尘再想查到他的行踪,不啻于白日做梦。

    而他也需要时间修养身体,等待时机重新夺回,被许振霆拿走的病毒原液。

    寂静中,“嘭”的一声闷响传来,震落了大片泥屑。想来,应该是李君铭身上的定时炸弹爆炸。宋青山顿了下,始终下拉的唇角,终于扬起愉悦的弧度。

    输赢不过一线,不知此刻蒋牧尘面对国安干警牺牲,父亲和叔叔猝然离世作何感想。

    京都王府井,云裳小筑正院。

    蒋牧尘疲惫睁开眼,怔怔望着一脸严肃的简云裳,思绪有片刻停滞。

    “老太太10点半出殡,你该去送她一程。”简云裳想给他一个温柔的表情,可惜酝酿半天,呈现出来的只是一张哭丧的脸:“围堵宋青山的国安干警牺牲了两个,重伤四个,另外三个轻伤。”

    “什么!”蒋牧尘一下子坐直起来,瞳孔急速收缩着,俊脸狰狞:“顾旭之吃干饭的吗!派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半身不遂的活死人!”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火气太大,他放轻嗓音迟疑抱住她,缓缓将头贴到她的肚皮上,呢喃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气疯了。”

    “没事,每个接到消息的人,都和你差不多的反应,我也不例外。”简云裳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心情沉重:“宋青山在李君铭的口袋里放了定时炸弹,当时已经追到最后一刻,大家都没防备他会这么狠毒。”

    “……”蒋牧尘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洗漱之后,他坚持将简云裳送回沁梅园,才转道去翠华山。

    上一次来,他是陪着简云裳送何家大娘上路。这一次,他的奶奶,他的父亲都躺在冷冰冰的冰柜( 盛宠凉薄娇妻 http://www.xlawen.org/kan/42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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