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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带走才儿的机会,从此,悔恨一生。

    一悔,悔救不及夏梅冬菁,在她出嫁第二日,毒妇李氏便以奴才应给主子殉葬为由将她们给活活打死了,以至后来她差人来寻,只得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二悔,悔带不走才儿,令其在软弱父亲身边长大,原本一个好而上进的孩子被父亲溺爱成纨绔子弟,日后打着麟王妃亲弟弟的名头在帝都城内横行霸道,最后落得被人唾死街头的凄惨下场。

    所以就算背上忤逆父亲的不孝罪名,她也仍然要把才儿带走,否则,重生回十年前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柳七员外怒道:“囡囡,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只有你才能教好才儿,我就教不好才儿啦?你出嫁后,我一定会给才儿请最好的先生,督促他勤学上进,日后子承父业,必定不比你差上一星半点!”

    然而事与愿违,弟弟最后终是被父亲教成了人见人厌的过街老鼠。一思及此,柳怀袖的眼神就越发的阴暗深沉,她对父亲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依然是存有一分敬爱之一的,毕竟从小到大,父亲对庶出的她疼爱有加,比其他姊妹更盛。

    柳怀袖不再与父亲理论,对着杨晟涵磕头道:“妾身仅有这三个不情之请,还请夫君应允。”

    在场的只有麟王一人权倾朝野,他只要首肯了,柳府再怨再怒,也不得不任由她带走才儿。

    杨晟涵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下,道:“好!你是我妻子,你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妻弟到王府内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无不可。”

    “谢夫君。”

    柳怀袖喜不过一瞬,便听到杨晟涵道:“你的要求我都允了,现下,也该轮到我提要求了吧?”

    柳怀袖的心咯噔一跳,前生十年夫妻,但他们却极少相聚,她对杨晟涵的脾性虽谈不上是了解到细微之处,但也知道这人聪颖至极,心性坚韧,刁难起别人来时,也是十分令人头疼的。这次杨晟涵发难,她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于是她谨慎道:“夫君请说。”

    杨晟涵道:“掀起你的盖头来,我要好好瞧一瞧你究竟是不是我要娶的人,你若不是,那之前的三个要求,就不能作数了。”

    柳怀袖的心又是咯噔一跳,禁不住问道:“麟王这是何意?难道你以为我是假的柳三姑娘不成?你又是为什么这般以为的呢?”

    杨晟涵道:“我与柳三姑娘有数面之缘,但正式碰面仅有一次,其余数次都是我远远地瞧着她,心里觉得柳三姑娘是个率性单纯的女孩子,但目前阁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修为不似柳三姑娘这个年纪应有的,是以想请阁下掀起盖头来,也免得杨某娶错了妻子。”

    有了缘由,柳怀袖心念婉转,便想好了应对之策,道:“麟王也说了,自己都是远远瞧过柳三姑娘的,但实际上柳三姑娘是怎么样的脾性,自己却是知之甚少的吧?既是如此,又怎么能怪我此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呢?这盖头要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麟王莫忘了,我今日是新嫁娘,未拜堂、未入洞房便自己掀了盖头,传出去,算什么话?”

    杨晟涵倒也不急:“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掀盖头了?”

    柳怀袖道:“要掀,只能由妾身的夫君来掀。”

    杨晟涵笑了:“你这是要挟我?我若不娶你,就不能掀你盖头;我掀了你的盖头,不管你是不是柳三姑娘,都必须娶你。”

    柳怀袖道:“这并非是要挟,只是请麟王慎重,你若在此当众掀了我的盖头,而我又正是你要娶的人,那教世人怎么看?新嫁娘未拜堂未入洞房便掀了盖头,我这名节可是要毁了。”

    哪知杨晟涵哈哈大笑,道:“我驰骋沙场多年,屠戮无数人,世人恨我比敬我的还多,恨我之人自然是要诋毁我的,多此一句算得了什么?你既要嫁我为妻,便要做好被人恨、被人辱骂的准备!”说罢,长枪轻挑,柳怀袖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便看清了眼前的所有事物。

    杨晟涵已当众面,将她盖头掀飞!

    “鬼啊!”柳家诸人、以及前来瞧热闹的百姓顿时吓得惊叫连连,不少百姓纷纷逃散,留下来的不是胆大的就是吓晕了的。

    柳怀袖的那一张脸,还能算是人脸吗?

    白漆涂肤,黑漆画眉,红漆涂唇,腮上还各自画着红圈,这哪儿是寻常女子会做的打扮?别人家的女子皆是用胭脂水粉来涂妆,而这柳三姑娘却是用漆来涂了脸,这、这分明是死人才会涂的妆啊!

    人死之后,尸体会出油,自然是不能用寻常胭脂水粉来上妆的,是以入殓师们为了让人死得好看,就用了漆来为尸体上妆。

    普通死人妆也就罢了,偏偏这柳三姑娘还七窍流血,这血,还是黑的!

    能不吓晕人吗?

    柳元庆越瞧越是惊惧,到最后,已是捂着心口,浑身癫颤,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口吐白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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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下雨的深夜里写这一章,刚写完停下来歇一口气,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喵主子踩我肩膀跑下来了,差点吓尿了……还好偶家喵主子是白的t^t

    第6章 重生美人福祸兮

    “老爷子!”柳家人个个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围到了柳元庆的身边,李氏哭得更是凄惨,抓着柳元庆的衣襟大哭大嚷道:“老爷子,你莫要吓我!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呐?”

    杨晟涵感怀到这柳家人再怎么可恶,也是自己新妻子的家人,于是招招手,招来一个随从,命道:“我记得今日苏太医不当值,且住在这附近,你速速去将他请来给柳老太爷治病吧。”

    待随从走后,他看了一眼柳怀袖,见她目光所至也是牵系在柳老太爷的身上的,只是稍显冷漠,甚至露出一丝鄙夷,好似倒下的人与她并无亲近关系一般,但转念一想,又道是柳家人待她极为不好,她如今怨憎柳家人倒也是常情。

    柳家人鬼哭狼嚎的,但此刻杨晟涵的心思已不在他们身上了,他绕着柳怀袖转了三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轮,只见柳怀袖脸上涂的漆十分厚重,但依稀能辨认出原有的清秀模样,而更奇怪得紧的是柳怀袖头颈后竟然用一件古怪的涂金饰物,定住了她头颈,那饰物极为庞大,一直蔓延到了衣领下,仍不见底端。

    杨晟涵问道:“你头颈后的是什么古怪东西?”

    柳怀袖道:“我亦不知,但我自醒后就发觉自己头不能转,肩不能抬,腰不能屈,定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定住了,应就是麟王所见之物吧。”

    杨晟涵道:“他们给你套这玩意做什么?会痛吗?”

    柳怀袖道:“应是我祖母以为我死了,又怕被人发现,所以用这奇怪的东西定住我身体,如此一来,送我出来时,我便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着,别人就不会发觉我昏死过去的事情了。”

    “你祖母心肠真是恶毒。”他叹了一口气,更是认定自己的新妻子在柳家里受尽欺凌,可自己又答应了柳怀袖不能再寻柳家的麻烦,于是也就将这口气给压下去了。他看了看柳怀袖的脸,问道:“你这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上的妆,还是别人给你弄的?”

    柳怀袖低下头去,以袖遮面,轻声道:“我昏死过去前不曾着妆,应是昏死过后,祖母差人给我上的妆容吧。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是什么模样,但看其他人的反应,似乎很是吓人?”

    杨晟涵道:“不是一般的吓人。”

    如此一说,柳怀袖更加遮住了自己的颜面,方才她不知道自己妆容如何,所以才敢给杨晟涵掀了盖头,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让诸人瞧见了自己这骇人的模样,也不由得羞红了脸。杨晟涵低头看去,只见伊人精巧的耳垂都红得透亮,煞是好看,不由得面带微笑,身后那些人鬼哭狼嚎仿佛都听不见了。

    柳怀袖感觉到一道犹如暖冬之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心想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当场诸人都已吓坏,定是不敢再多看自己一眼了,也就只有杨晟涵一人胆大,敢一直盯着她瞧。于是便对杨晟涵说道:“我这模样是不能再让他人瞧下去了,麟王若已判定我是柳三姑娘,也愿意娶我为妻了,可否帮我捡起地上的盖头,覆在我头上?再命人打来一盆水,待我洗干净了脸,将背后古怪玩意给去了,再随你回去拜堂成亲。”

    杨晟涵依言捡起了地上的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道:“脸就不必洗了,这一来二去的,就要耽误吉时了。我瞧你这样,也觉得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盎然的,柳怀袖听得好气,心道想不到这姓杨的竟这般孩子心性,胆子肥也就罢了,竟然还觉得她这样子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妆容,若是她拿了一面铜镜来看,便就知道自己岂止“不好看”那么简单,杨晟涵不仅能对着一张七窍流着黑血的面容说声“好看”,还打算就这样子与她拜堂成亲,可见这人胆识过人,亦可称:口味真重!

    柳家诸人将柳元庆抬回府里面,走的时候,柳七员外停了一停脚步,看了跪立在府门前的新嫁娘,那娇艳的红在春日的照耀下似血欲滴。柳怀袖越是宁静,就越是如鬼魅一般阴冷地压在他的心里。那纵使是他捧成宝一般的女儿,活转过来了本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可这人一活过来偏却要夺走他的独子,吓得老父亲心疾发作,这那还能算是喜事啊,分明……分明就是活转过来讨债的鬼魅啊!

    如今的柳怀袖,对柳家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想起柳怀袖喝下毒发身亡时发出的诅咒,心中更是沉重,也不敢与活转过来的女儿相认,也不敢与她搭话,于是低下头来,匆匆随着家人们回府里面了。

    苏太医不一会儿就来了,匆匆给杨晟涵行过见面礼之后,就被打发进去给柳元庆治病去了。在苏太医进府之后,柳怀袖给杨晟涵叩了一首,道:“多谢麟王特意为我祖父请来御医诊治,有御医在,我祖父定能安然无恙。”

    “举手之劳罢了。”杨晟涵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转而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称我为‘夫君’了?如此客套做什么?再过一会儿,咱们可是要拜堂了。你可是生我的气啦?气我方才怀疑你?”

    柳怀袖本想推说“不是”,可转念一想,想到杨晟涵生性豪爽,不喜矫揉造作的女子,正是因此,他们前生虽相敬如宾,但杨晟涵对她却是半分都喜欢不起来,倒是喜欢另一个恨他胜过爱他的云姬公主,于是便道:“麟王怀疑我,我自然是不开心的,此是其一;现在我们还没有拜堂,还称不上名正言顺的夫妻,此是其二。”

    杨晟涵哈哈笑了起来,道:“说到底,你还是生我的气了。早先不生我的气的时候,不也是仍然唤我作夫君的吗?”

    他并不知这是柳怀袖的计谋,正是捏准了他的性子,才会叫“夫君”,她若不叫他“夫君”,他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他们在府门外又等了片刻,不一会儿,麟王府的人便从里面护送三个人出来了,杨晟涵对柳怀袖道:“你要找的人都来了,现下可安心随我回去拜堂成亲了吧?”

    柳怀袖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来人,但是她知道杨晟涵是不会骗她的,十年夫妻,他虽知道她恨他入骨,却没有骗过她一次。杨晟涵这人,喜就是喜,恶就是恶,从来就不屑伪装,于是磕头道:“谢夫君大恩大德!”这一声,她倒是发自真心的。

    杨晟涵见她又称自己夫君了,心里忽就欢悦了起来,大笑道:“你总算不生我的气啦!”

    感谢今天给《活寡》投票和填调查问卷的亲们!冰逸发现自己终于不是单机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啊~~~瀑布泪,不过默默地吐槽……小邪都还没出来,为什么你们都选他?为什么不选卡哇伊的作者君?作者君吃醋了!

    第7章 逢故人喜忧参半

    “妾身从未生过夫君的气。”这话倒是真的,柳怀袖只当他是平生最恨之人,自是不会同最恨之人生气的,不过,她生前最悔恨的两件事经由他的手实现了,她倒是真心欢喜的。

    这时,有一人扑到她身上,凭身材大小,她便判断是幼时的才儿。前生她恼他不学无术,总是惹出祸事来气她,可是才儿幼年时却与她极为亲厚,家里共有一位主母、十位姨娘、四位姊妹,才儿却只依赖于她。她念想起幼年才儿是怎般的可爱,忽地眼睛一热,被祖母毒打时都不曾掉落一颗的眼泪终于流落下来了。

    也许,今世她可以不单只是报仇了,她还可以守着、护着她所爱的人们一生一世。

    她捧起了才儿的脸,虽被盖头遮住了脸,可那吹弹可破的稚童的肌肤令她真真切切地在仇恨的黑暗中感受到了一缕金色的阳光。她忍不住轻声叹道:“才儿啊……”

    才儿,我的亲弟,此生我定要好好教导于你,决不让你混迹烟花之地,结交三教九流,我定要实现娘亲生前所托,将你教养成才!

    柳怀袖心中饱含激|情,他人却是不知,年幼懵懂的才儿更是不知,他茫然地抬着头问:“三姐,他们说要我跟你一起到麟王府去住,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家了,这是真的吗?”

    柳怀袖赶紧抹净眼泪,抬手一片黏糊,也不知道在脸上所施的是什么胭脂,遇泪水那么一和,竟变得十分恶心。但她也无暇顾及这些了,紧紧抱着才儿说道:“当然不是,现在你三姐要出嫁了,以后就不能再待在家里面了,也再也不能时常回家来看才儿了,才儿可会想念三姐吗?”

    才儿道:“三姐能不能不要嫁人?才儿不要和三姐分开,才儿要天天都能见到三姐!”

    柳怀袖柔声道:“所以呀,才儿要不要同三姐一起到麟王府里面去住?如此一来,才儿就能天天都能见到三姐了。而且,麟王府里边有许多好玩之物,就算没有的,只要才儿想要,只需同你姐夫说上一声,他一定会给你弄来的。”

    才儿道:“可是只要是才儿想要的,和爹爹说上一声,爹爹也会给才儿弄来的啊。”

    柳怀袖道:“可你上次说想要的黑玉配饰,爹爹可愿给你啦?在麟王府里边,这样的黑玉到处都是,爹爹不愿给你的,你姐夫却是能给你的。”

    黑玉极为珍贵,单只一小枚黑玉,便价值千金,整个柳府就只有一块,柳七员外当然是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哪里还敢给小孩儿玩呢?但杨晟涵贵为王爷,与天子并肩,家中多的是达官显贵送的奇珍异宝,柳怀袖记得,在前生直至到身死,除去杨晟涵随手打赏的、不小心弄丢的,麟王府中所剩共有十块黑玉。

    “这是真的吗?”才儿好奇地抬起头来打量杨晟涵,在稚童眼中,这八尺男儿之身比起自己的父亲来显得又高又壮,而且还很威风郎朗。男孩子向来都是崇拜英雄的,当看到杨晟涵如此威风时,才儿便已经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姐夫。

    杨晟涵呵呵一笑,取下腰间玉佩,扔给才儿,道:“当然是真的,正好今日姐夫身上带有一枚黑玉龙佩,也正好送给小弟做见面礼啦!”

    才儿欢喜地接过玉佩,只见玉佩黑得深邃、黑得透明,而且上边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张牙舞爪游于云间,既精美绝伦又威风八面,比起父亲那普通雕云玉佩还要好看,当下欣喜若狂,从柳怀袖的怀里面跳出来兴冲冲地对杨晟涵道:“我要去麟王府!姐夫,我要跟你一同去麟王府!”

    童言无忌,引得杨晟涵哈哈大笑,看着柳怀袖静谧的身影,眼神里更添了几许柔情。他想到:柳三姑娘对幼弟这般疼爱照顾,日后诞下我的子嗣,应是比疼爱幼弟更要疼爱我的孩儿的。如此一想,又忍不住浮想联翩,想到日后柳怀袖生下孩子,两人守在孩子的摇床边上,郎情妾意好不恩爱。光想那场景,他便忍不住溢出笑容来。

    这时身后有一人提醒道:“王爷,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快快回府拜堂,就要错过吉时了。”

    杨晟涵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哎呀”一声,道:“对啊!我竟还有功夫在这里发呆?我是不在乎什么时候拜堂的,早一刻晚一刻也没什么紧要的,可是柳三姑娘怀了我的骨肉,我是不能教她受半点委屈的。”于是赶紧对家奴从柳府中搜出来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还不快快扶你们家小姐入轿,随我回去拜堂?”

    那两丫鬟行了一礼,应了声“是”,便走向前去,各自扶住柳怀袖的左右手。

    柳怀袖握住两人的手,心情激动不已,颤声问道:“夏梅?冬菁?”

    那两丫鬟道:“小姐唤我们有何事?”

    正是夏梅冬菁的声音!

    柳怀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们的声音的,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她们的声音了。前生死去的人依然俏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什么事情都从未发生过……

    她鼻尖一酸,再次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夏梅道:“嫁人可是喜事,小姐怎么又哭了?”

    柳怀袖赶忙敛住,还未开口,便被冬菁抢了话去:“这自古以来便有哭嫁的,新娘子若是不哭,便是对娘家人毫无感激依恋之情,小姐哭这么一下,又有什么不对了?”

    听着她们拌嘴,柳怀袖心中难掩欢喜,心底里纵有千言万语要对冬菁夏梅说,此刻却理不出一句话来,呆傻半日,终只得说了这句:“你们莫吵了,还是赶紧扶我入轿,也好让我早些随麟王回府拜堂成亲吧。”冬菁嘻笑道:“说到底,小姐还是急着要嫁了!嘻嘻!”

    冬菁的笑声犹如银铃般清脆动听,刹那间,前生种种涌上心头,前世与今生觥筹交错,柳怀袖已然分不清此时的虚虚实实。她回来了,回到十年前,却已不再是十年前的柳怀袖,亦,不再拥有十年前的少女情怀了!

    二婢将柳怀袖扶起,不料在起身一刻,柳怀袖脚一软,就要歪倒下去,幸得冬菁及时扶住,这才不摔个人仰马翻。

    夏梅忧心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方才太奶奶打你打得疼了,还是跪太久了,脚麻了?”

    柳怀袖道:“应是脚麻了。无碍,你们扶我走几步就不麻了。”

    然,不论柳怀袖走几步,双腿都是颤的,冬菁笑说她的未来夫君不心疼她,见她跪那么久也不召她起身,她也只得笑笑,不发一言。

    谁人可知她此刻有多疼痛?

    双腿已然丧失所有的知觉,血顺着腿间缓缓而流,有这么一瞬间,柳怀袖觉得自己的嫁衣罗裙全被渗得湿透了,整一条裙子都是湿漉漉的、万分沉重的。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前的这一日,是她嫁给杨晟涵的日子,亦是她失去第一个孩儿的日子,这也就注定了她以奉子成婚的身价嫁入麟王府,却在新婚日失了靠山以后,在麟王府受尽百般冷眼嘲讽的命……

    第8章 轿中滑胎心机现

    柳怀袖刚刚入轿中坐下,就如得到解脱一般,刚想合起眼来休憩一会儿,等到了麟王府再起身拜堂。哪知刚一合眼,就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撩起窗帘,爬了进来。

    柳怀袖惊道:“才儿?”顿时不敢再松懈,挺直了腰板打起精神来。

    才儿挤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姐夫本想让我同他一起骑马去麟王府的,可我看他骑的马儿太高了,我怕会摔下来,所以就来同三姐一起坐轿子了,三姐允吗?”

    “你是我弟弟,你要做什么,我自然会允你的。”柳怀袖轻声道。此时轿子已经抬起,也已容不得她让才儿下去了。她此刻只觉得眼睛昏花,就连挡住脸的红盖头都变得发白了,心想自己恐怕难以坚持到下轿的时刻了,可偏偏,才儿却挤了进来,令她想要稍作休整都不成,如今也只能继续煎熬着。

    冷汗渐渐地沁了出来,生不如死的痛楚渐渐地变得飘渺起来了,好似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好似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她心道:阎王准许我还阳重生于十年前,定是不会轻易收回我这条残命的,我便就忍着,忍到进了麟王府,忍到拜堂成亲的那个时候罢!我定不会轻易死在这轿中的,否则就枉费了阎王的用心!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怎奈身子越发沉重,沁出一身冷汗,眼前的红光失了色彩,几欲昏厥过去。

    恰在此时,她耳边忽地听见才儿的声音:“三姐,我可不可以掀起你的盖头看看你的样子?”

    这才让她从发白的晕眩中回过魂来,也恰是抓住了一个希望!

    “就一眼!”才儿低低地哀求道,“别人都说女孩子在出嫁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候。在才儿心中,三姐一直都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比起大姐二姐四姐都还要漂亮,可是下人们都说三姐出嫁的这一日才是三姐最漂亮的时候了。若是错过了这一日,才儿就再也没机会看见最漂亮的三姐了!”

    柳怀袖叹道:“那你揭吧。”

    才儿顿时欢喜起来,笑道:“那好,三姐可不能告诉姐夫听。别人都说了新娘子的盖头只能由新郎官来揭的,现下我先姐夫一步揭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我的气的!”

    柳怀袖又叹:“话怎这么多?”

    “还不是怕你和姐夫生气?”才儿笑道,伸出小手抓住了红盖头的一角,但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又说道:“三姐,我不揭了,我就偷偷地从底下看你一眼,这就算不得揭你盖头了,如此一来,就算姐夫知道了,也不能和我生气了,对不对?”

    柳怀袖道:“对。”

    “那我就放心啦!”才儿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的一角,小脑袋凑到盖头下往上一瞧,这不瞧不打紧,一瞧就给吓破了胆子,失声尖叫!

    柳怀袖迅速地掩住了他的嘴,将他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面,盖头也歪到了一边去。她看到怀里面才儿的半张小脸涨得发紫,眼里尽是害怕,眼泪都涌出来了,心里一软,手便松了一点,对他说道:“才儿莫喊,莫要惊扰到外面的人。”

    才儿哭着点点头,她这才松开了手。她一松手,才儿立即退到角落里,再也不敢与她亲近了。

    “姐姐现在的脸,是不是很难看?”柳怀袖叹道。

    才儿心里怕极,眼泪一直停不下来,但听了姐姐的话,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怀袖苦笑,心道祖母心思也忒坏了,不知道给自己弄了什么妆容,才会让这么多给吓住了。她柔柔地看着弟弟,轻声问道:“才儿现在可是害怕姐姐了?”

    “我……”才儿看了看她的脸,那七窍流血又白漆涂面的模样似鬼一般,可是越看越是看出了三姐往日的清秀模样,“你是最疼我的三姐,不管三姐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我都不会怕你的。”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柳怀袖微微地笑了,她抬起手整了整盖头,将脸重新遮住,道:“三姐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要是吓坏了才儿,三姐在这里同你陪个不是了。”

    才儿忽然过来抱住了她,哭道:“我在家里面就听说奶奶他们不同意三姐嫁人,说是宁愿打死三姐也不愿三姐出嫁,我出来时见三姐安然无恙,还以为奶奶他们没有为难三姐呢,却料不到……料不到他们这样的狠心!三姐,三姐,你可是做错了什么?得遭到这样的对待?”

    柳怀袖心里一暖,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这才是她的才儿,贴心的暖心的才儿!

    她摸着才儿的脸,心酸地说道:“才儿,你会不会怪三姐?麟王府是比狼窟、比虎||穴还要凶险的地方,我现在却要你离开家,跟着三姐到麟王府里去住,日后的生活是不比在家里面那么安逸了。你……你可怪三姐狠心?”

    才儿哭道:“三姐你不要以为才儿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在家里,若不是三姐一直护着我,恐怕我就要被几位姨娘害了去。她们都想着给爹爹生个儿子,去年小姨娘怀胎了,大夫说是个男胎,她就想和几位姨娘合起伙来害我,若不是三姐,才儿早就没这条命了!现在三姐出嫁,奶奶还这么对待三姐,我算是看透了家里人的面目,他们都不喜欢我们姐弟俩,都巴不得我们去死,这样的家,我待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跟着姐姐去麟王府,姐夫也喜欢我,有你们在,别人就欺负不到我的头上来啦!”

    柳怀袖听了后,这才发觉才儿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无知,小小年纪就已经懂了人情冷暖。自己想了一想,便也就不瞒着他了:“才儿,姐姐现在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你可要答应姐姐,不管姐姐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叫出来,你能做到吗?”

    才儿用力地点头,道:“三姐要才儿做到的事,才儿一定做到!”

    柳怀袖道:“三姐现在肚子很疼,肚里面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才儿,你真不应该到轿子里来,三姐真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件事……”

    “是滑胎吗?”才儿虽然年幼懵懂,但在大宅子里面见父亲的姨娘斗得多了,也见识过姨娘滑胎,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亲姐姐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柳怀袖淡然自若地点头说道:“是。”

    才儿顿时紧张道:“不成不成,这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得告诉姐夫听!”说罢就要跳起来去叫杨晟涵,柳怀袖赶紧拉住他,道:“不可。”

    才儿道:“为何不可!”

    “才儿刚刚答应姐姐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忘记了?”柳怀袖叹气,缓缓说道:“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也知道我嫁人一事惹恼了族中长辈们,现在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带走了,更是连我们爹爹都要生我的气了。”

    才儿道:“那我去告诉姐夫听,他是你的丈夫,他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柳怀袖道:“那更是不可!才儿,你可知道麟王是为何要娶我吗?他与我素昧平生,如今娶我,只不过是因为我腹中怀有他的子嗣,对我却是毫无半分感情的。若是现在让他知道了我滑胎了,他就不愿娶我了。我现在已经被送出门了,就再也不能回去了,就算回去,族里也再无我立足之处。所以才儿,我只能忍,忍到麟王娶我进门,不能反悔我们的婚姻为止!才儿你明白吗?”

    才儿想到三姐此刻所受的苦与委屈,顿时眼泪又涌了出来,点头道:“知道了……才儿知道了!”

    她这才笑出来,柔柔说道:“才儿,你同姐姐说一会儿话吧,姐姐怕没人说话,自己便就睡着了,睡了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才儿连忙点头答允,可是憋红了小脸也想不出来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才是适宜的,于是柳怀袖道:“算啦,才儿给姐姐唱首歌吧,还记得姐姐上个月教你的歌谣吗?”

    “记得。”才儿擦干眼泪,清了清嗓音,唱了出来:“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孩子稚嫩的嗓音夹着哭腔唱出这首庆祝女子出嫁的歌,从轿中缓缓地流露出去,说不出的凄切……

    第9章 悲迎亲小鬼入门

    “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不同阎王许愿说要看着杨晟涵众叛亲离,不得好死了……若知有今日,我应向阎王请求能回到早一些时候,若是能回到被玷污的那一夜之前,也许也就不会再嫁给那个可恶的人,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啦……罢了!还阳重生的机会本就来之不易,我既回到今日,不得已嫁了杨晟涵,这也是我命中注定摆脱不了的孽缘吧!”

    听着才儿断断续续的吟唱,柳怀袖仿佛忘却了疼痛,脸上浮起一抹温馨的微笑,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想念了十年多的情郎:“陆郎、陆郎,想不到我还能有与你相见的机会!再过一个月,便是我们重逢的机会啦,此次,我定不会让你再惨死杨晟涵的手中。我……我想了你十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和你见面啦!”

    刚还阳重生,柳怀袖就尝到了逆转乾坤的甜头,心里喜不自禁,觉得自己已能预料到前景如何,定能扬长避短,今日她能救下冬菁与夏梅的性命,还能带着弟弟离开柳府,那来日与陆郎相见,也定能小心翼翼地避开麟王府的府兵,如此一来,陆郎也就不必惨死于杨晟涵的手中,她也能提前准备,等那一日到来,便带上冬菁夏梅还有才儿一同离开麟王府,从此与陆郎浪迹天涯,过上神仙眷侣的好日子。

    想到来日的幸福,柳怀袖心里甜滋滋的,带着笑,渐渐地靠到了才儿的肩上,合上了眼……

    就在她合上眼的时候,一道黑烟从她体内渗了出来,渐渐地汇成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道七岁孩童的身影,他浑身肌肤是青黑色的,身体上有许多道裂痕,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裂开了一般。更恐怖的是他的身体在淌血,血滴答滴答地掉在轿子底上,在他**的双脚处汇聚成一滩。

    才儿看不见他,犹抱着姐姐,一抽一泣地唱着歌谣。

    他是个鬼。

    “原来……原来我的第一次夭折并不是娘亲手所为,她也不一定是恨我的!”孩童鬼喜道,可又想到自己胎死腹中的缘故,又不禁咬牙切齿,“那可恶的老太婆!我娘亲是她的孙女,她竟然还下得了这般的狠手!还有那老头,口口声声说着疼爱自己的女儿,却在老太婆要毒死娘亲的时候不帮把手!这样的父亲当真可恶!我若是能出世,绝不认他们柳家任何一人!”

    可是一想到自己夭折七次,这不过只是第一次,而自己又不能逆天改命,只能看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不禁又变得惆怅起来了。

    他慢慢地坐下来,趴在柳怀袖的膝上,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一遍又一遍轻声地唤着:“娘……”

    喜轿摇摇晃晃,终是在两炷香之后,抵达了麟王府。

    一路上,给杨晟涵道喜的人不计其数,有老的少的,身份有富贵的有低贱的,可见其虽贵为麟王,与天子并肩,却在平常时候不拘小节也不摆架子,与民众甚是亲厚,是以一路上才会有人胆敢与他道喜。

    到了王府门口,轿子也停了下来。柳家人并没有真正地打算结成这门婚事,所以早早就遣走了喜娘,如今随轿伺候的就只有冬菁和夏梅两个丫头,这喜娘的角色也就只有让她们办了。

    冬菁笑道:“王爷,现在你可以命人点起火盆,背新娘子过门啦!”

    杨晟涵转过头来道:“又背?在柳府门口的时候,我已经背过一回新娘子啦!”

    冬菁道:“那是背新娘子出门!应是我家小姐家的兄长要做的事情,现在新娘子下轿,在进门之前,脚是不能沾地,所以还是得劳烦王爷您背我家娘子过门了。”

    “也罢!”杨晟涵跳下马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轿子前,一把掀开帘子,不由得一怔:“才儿你怎么哭了?”

    只见才儿满脸泪痕,还收不住哭势,似惊慌又似害怕,令人不由得心疼。才儿赶紧擦了擦脸,呜咽道:“才儿……才儿只是想爹爹了。”

    杨晟涵笑道:“才儿真是个孩子,才离开家就想回去啦?也罢!姐夫也强留你,不过现下我和你姐姐都要拜堂了,你可得先看着我们拜堂后才能走啊!”

    才儿赶紧道:“姐夫莫要赶才儿走,才儿只是想念了一下爹爹,并不是想要回家!才儿要跟三姐在一起!”

    杨晟涵道:“姐夫怎会赶你走呢?你莫要为难自己。柳府与王府都在城内,你要是想家了,姐夫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你要想念姐姐了,也可以到王府里来住,姐夫的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他心里头开心,大笑着把柳怀袖抱了出来。抱出来时,只觉得柳怀袖身体沉重,脑袋一歪就歪倒在自己怀里了,不由得轻笑出来,暗道这柳三姑娘定是觉得路途乏味,所以就在轿上睡着了。

    他心疼自己的新娘子,便打算把人抱进喜堂时再唤她起来拜堂,哪知抱着柳怀袖进门的时候,柳怀袖便已经醒过来了,在他怀里轻轻出声:“我们到了吗?”

    杨晟涵对自己的新妻子怜爱至极,柔声道:“是,到了。等到了喜堂,我便放你下来。”

    “谢王爷。”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什么呢?只能随着杨晟涵一起进去拜堂罢!

    就在进门的一刻,杨晟涵忽然停了脚,回头看了一眼轿子。

    柳怀袖问:“怎么了?”

    杨晟涵道:“我好像看到一个孩子坐在轿子顶上。”

    “可是才儿?”

    “不是。”杨晟涵再看轿子,轿顶( 活寡 http://www.xlawen.org/kan/43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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