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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谕天》

    第一章 走,开荤去!

    ()    骄阳似火,放眼望去,起伏不平的荒原如同癞皮狗的毛皮一般,乱糟糟的灌木遮掩不住裸露的沙石,于是一块块的土黄sè与绿sè斑驳交杂,在烈rì下呈现出一种令人烦躁的景象。

    其实此刻四野寂静无声,但是在烈rì的炙烤下,白狼的耳中却出现了一种若有如无的嗡嗡声,并且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大,白狼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痛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耳中出现的幻听才消减了些,他轻轻抹了把又快淌进眼睛里的汗水,然后转目看了眼跟他一起趴在沙坑中的几个同伴。

    小七就趴在他身旁,那头油黑亮的乱依然如同这荒原上的棘草般充满生命力,藏在乱下的双眼似闭非闭,左手伸在身前缓缓摸着右臂上那块疤痕。

    白狼忽然惊奇地现,小七的脸上居然一滴汗也没有!

    “娘的,真是怪胎身上怪事多!”白狼一边嘴里无声嘟囔着,一边又抹了把脸颊上的汗水。

    突然,身下一丝极细微的震动传来,白狼心中一惊,霍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们,而他的同伴们也在同时都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来了!”几人神sè一震。

    只有白狼身旁的小七依然无动于衷,连左手缓缓摸过右臂的动作都没有一丝的停顿,苍白的面上只有那对英挺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双眼仍然半阖着。

    白狼心中刚刚泛起的紧张感,似乎因为看到小七的样子而淡定了些,只是右手还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怀中那柄破烂的长枪。

    已经锈蚀得非常厉害的枪尖就在白狼鼻子上方的沙地上,黑绿斑驳,绿的是锈迹,黑的是早已凝固的血污,隐隐散出的一丝血腥味,传进因为紧张亢奋而分外敏感的鼻子里,激起边荒贱民沉积在血脉里的暴虐与不甘,白狼与身边同伴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身下的震动感逐渐明显,并且北方隐约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趴在沙坑中间,怀中抱着一把粗糙长弓的魏安口中轻声自语:“六百步……四百五十步……咦,这拨喇鬼怎么这么少?”

    他口中的“喇鬼”是荒民对欤B族人憎恨的称呼,残忍嗜杀的欤B族生活在北原与唐帝国西北交界处,部落的地盘占据了北原与唐帝国之间唯一的一块6上通道,欤B族人千百年来过着半游牧半劫掠的生活,是北原诸部中战斗力仅次于金帐狼族的部落。不过即使是狼族的军队,也不愿与疯狂的欤B族士兵对阵。

    这些年,随着中州的重新统一,唐帝**事重心逐渐北移,长久以来深受其害的西北边疆兵力渐盛,欤B部几次较大规模的南下劫掠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死伤颇重,于是残暴的欤B人似乎被激怒了,大大增加了小规模滋扰袭击的次数。

    “不是喇鬼!”小七忽然抬起头来,双眼微微眯着,漆黑眸中闪过一丝异sè,旋即变得更加幽深空洞,而苍白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坑中另外几个少年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是没有人出声,投shè在小七脸上的是绝对信任的目光,他们静静等待小七下一步的判断。

    “嘿!”小七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仿佛一只狡猾的小狐狸闻到了前方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肉,这种表情落在其他少年们的眼中,也让他们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上一次从小七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后,他们事后收获了整整一口袋的肉干。

    少年们依旧没有出声,以热切的眼神盯着小七。

    “真是只前所未见的肥鸟!而且是只被拔光了毛、正被野狗追的肥鸟!”小七的眼睛略微张开了些,露出一对无比深邃的瞳孔,细看去,就仿佛这荒原之上的夜空般幽深神秘。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微微皱起眉头:“野狗很多啊,这次搞不好咱们就都得祭无明真神了,他nini的!”

    这时少年们耳边的马蹄声已经非常清晰,其中更夹杂些微不可闻的尖利呼喝声。地面的震动导致沙坑边缘的细沙开始簌簌地往下滑。

    这些少年们的成长虽然早早就经历过血与火的残酷洗礼,但是毕竟年纪都还不大,现在有一些些沉不住气,开始紧张地看着小七。

    小七此时却闭上了眼,面sè在一瞬间似乎又白了白,他侧了侧耳,嘴角挑了挑,缓缓说道:“嗯,这只肥鸟虽然已经被拔了毛,但是爪子还是很锋利的,咱们不急,等后面的野狗被抓伤再出去。”

    “一,二,三,四……二十五。”魏安竖起耳朵,口中默数此时正从沙坑外疾驰而过的人马:“二十五个。”

    白狼听完,忍不住一挺身要探头往外看,他身旁闭着眼的小七忽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他破烂的衣襟,将白狼重新拉回来按在坑中,“别动,喇鬼们来了!”

    果然,片刻间,喇鬼们尖利的呜呜呼喝声伴随着更加猛烈的马蹄声尾随而至,呼啸而过的,还有一阵莫名腥臭。

    坑内簌簌下滑的沙土扬起一层薄薄黄烟,听着坑外近在咫尺的马蹄轰鸣声,灰头土脸的少年们面面相觑,嘴巴都因惊骇而微微张开,连口鼻中呛入了许多沙尘都忘了咳嗽一声。

    “球他个真神老子的,这么多喇鬼?!”白狼难以置信地瞪眼看着身旁的小七。

    “足有五百骑!而且,好像还有两只髭兽!”魏安面sè惊恐地看向小七。

    “嘿嘿,怕什么,前面那个肥鸟虽然落地上了,没拔毛之前大小也算是只鹰,这些野狗要想吃了它,恐怕还得费不少事。”小七神sè淡定,甚至近乎冷漠,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从坑中慢慢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胸前破衣上的沙土,扬起下颌冲沙坑南边点了点,说道:“快走,咱们开荤去!”

    不知道是因为小七淡定的语气,还是因为那句“开荤去!”,少年们jīng神一振,顿时丢了胆怯,纷纷从沙坑中站起来,各自挥舞着手中破烂的武器,瞪眼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走,开荤去!”

    八条瘦小却无比矫捷的身影窜出沙坑,缀着南面卷起的那片沙尘狂奔而去。

    第二章 我叫小七,七七的七(上)

    ()    敖翼此刻非常恼火,汗水已经将身上的衣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层白sè结晶挂在眉间,他跟胯下心爱的踏云驹一样,气喘吁吁,双眼布满血丝,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心疼,敖翼再次夹了夹马镫,扬手挥鞭打在马屁股上。

    踏云驹哪会不知道主人的危急,只是经过数百里的亡命奔逃,再神骏的马也吃不消了,它仰勉力出一声惨嘶,奋力扬蹄加。

    忽然耳畔一声惊呼,敖翼急忙转头看去,见到又一名近侍的马在奔跑中不支倒地,所幸这剩下的二十几个近侍无一不是高手,虽都有伤在身并且十分疲惫,但是在马头下挫的一瞬间已经飞身而起,一个鹤冲,借势往前落去。

    敖翼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看前方依然一望无际的荒原,咬了咬牙,转头又看了眼紧随身侧的一个灰袍白须老者。

    老者身上的灰袍已经破了很多处,数十点暗褐sè的血迹黏在上面,不知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老者此时也正面沉如水地看过来,夹马对敖翼大声喊道:“王爷,我们的马坚持不了太久,你先走!我带着他们再挡一阵!”

    敖翼听完浓眉一竖,忽然将手中缰绳一收,踏云驹顿时希律律一声惨嘶,人立而起。

    “停!”敖翼怒吼。

    众骑士显然训练有素,虽然坐骑远不如踏云驹神骏,但是纷纷一带缰绳,队伍立时左右分开,划了一圈后减排成一个圆弧形,面对后面追兵,马头向外将敖翼护在中间。

    “王爷!……”灰袍老者大急,催马回身靠向敖翼。

    敖翼盯着后面滚滚烟尘,俊朗的面上露出绝然的神sè,他右掌高举,止住了老者劝阻的话,大声说道:“我大唐敖氏自太祖以下,战场上从未有过贪生畏死之辈,今天既然咱们跑不脱了,索xìng就杀他个痛快!”

    “杀!”他话音刚落,二十几个骑士跟着齐齐大喝。

    灰袍老者见了,急得颌下白须一阵抽动,一脸焦灼之sè,对敖翼压低声音急急说道:“王爷不可啊!王爷是将来我大唐的柱石,若是此刻有什么差池,谁能清肃朝政……”

    “方先生,不用说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明摆着就是个有心设好的局,咱们奔逃了数百里,竟然没遇见一营唐军,情势如此,不如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吧!”敖翼咬牙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这个被叫做方先生的老者闻言无奈叹息一声,眼中悲痛之sè溢于言表,见事已不可为,一撩衣襟,翻身从马上下来,竟走到敖翼马前的地上,面朝追兵方向,缓缓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王爷稍安勿躁,让老朽先痛快地杀一阵吧。”方先生喘息稍定,神情慢慢沉静下来,一边决然说道,一边从身后摘下一柄古铜sè长剑,轻轻横置在膝上。

    烈rì当空,却有冰冷肃杀的气息开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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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个迅捷身影借着起伏的荒原地势与错落的灌木丛,以一种奇异的路线远远循着欤B骑兵扬起的黄sè烟尘向前扑去,度之快,竟不比骑马慢多少!

    追了大概盏茶功夫,小七挥了挥手,示意同伴们开始减慢度,直到能听到前方隐约传来的呼喝、惨叫与兵刃交击声,他们于是更加小心地绕了一个大圈,向交战中被追一方的后面摸去。

    一个土坡后,借着稀稀拉拉的荒草掩护,八个灰头土脸的脑袋露出一半,专注地盯着一百多步外正杀得惊心动魄的战场,而欤B骑兵队伍中两只外形酷似野狼的庞大怪兽更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两只怪兽每只都有三匹马长,身躯比坐在马上的骑兵们还要高出两头,浑身上下披着黑sè的粗如钢鬃的毛,尖嘴长颚,利齿獠牙,双目赤红,口中还向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涎水,此刻正半蹲身体,蓄势要扑出去的样子。

    “果然有髭兽!”魏安低呼一声。

    “小七,怎么对付这两只恶心东西?”白狼有些语气紧张地问。

    小七一边打量下面战况,一边好整以暇地用下颌点了点那些被围杀的唐军,说道:“别急,那里有厉害角sè能对付这两个畜生,咱们先好好看着。”

    小七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些殊死拼斗的唐军,不知道那些被追的唐军骑士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没被喇鬼骑兵的第一次冲锋给冲垮,只是倒下了不到十人。

    看得出这些唐军都是些真正的高手,在双方人数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居然下马收缩成一团死死挡住了欤B人一**连续不断的冲击,圈外死尸堆积起来,竟反而成了欤B骑兵无法再次直接冲锋的障碍。

    但是这些唐军毕竟不是铁打的,半夜的厮杀后,他们都带了伤,加上之后数百里的策马奔逃已使他们几近油尽灯枯,此刻硬是靠着一股拼死护主的信念才挺到现在,而同样杀红了眼的欤B人在付出一百多骑士的代价后,才又放倒了几个唐军。

    小七对眼前的惨烈厮杀完全无动于衷,他幽深的目光越过人群只盯住唐军圈中的那两个人——一个垂目坐在地上的灰袍老者,一个持枪的高大年轻人。

    直到欤B骑士中闪出一个中州装扮的青衣人,对着那两只蓄势待的髭兽唿哨了一声,小七的目光才转移过去。

    “咦!”小七看着那个青衣人,眼里露出一丝意外与兴趣,随即出神地注视着他,漆黑眸中竟不为人知地闪过一波奇异涟漪,细看去,仿佛无底深渊中泛起了一圈神秘的涡流。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那青衣人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往少年们藏身的土坡看了一眼,但是随即看向已经在他的命令下扑向唐军的髭兽。

    敖翼眼看着自己的近侍们一个个地力竭重伤倒地,防守圈越来越小,心中怒火熊熊,握着长枪的双手已经指节白,枪芒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不是只懂匹夫之勇的暴烈青年,他自许是北唐皇室年青一代中最杰出的将才,当然知道此刻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

    他得忍,忍,直到能够给这些野兽一般的欤B人以最有力一击的时刻——即使是死,他也要让敌人付出最大的代价!

    “嗷呜!”此时两声兽吼响起,侍卫们眼前一黑,两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保护圈中自始至终都坐在地上双目低垂的白须方先生闻声霍然睁眼,一股无形杀气透过他的森然眼眸瞬间散出来。

    “呃!”、“呃!”伴随着噗噗声响,两声闷哼同时从正面迎向髭兽的侍卫口中响起,原来,一瞬间这两人手中的长刀已经分别与髭兽扑上来的巨爪交击上,能一刀轻易砍断敌军脑袋的长刀却只刚刚砍破髭兽爪上的一层皮肉就停住了!

    而髭兽的巨爪无视所受轻伤,只略顿了顿,就带着抹爪尖上泛起的利芒呜地继续挥下来,两个侍卫在这一记硬拼之后,正是力竭时候,连闪避都来不及,就胸前各自正中一爪,整个身躯带着一长溜血花向后高高飞起!

    髭兽一击得手,两只后爪一蹬地,咆哮着继续向保护圈中的人扑去。

    却见寒光一闪,左边髭兽血红的眼中只觉一片刺目森寒,野兽出于对危险的敏感本能使它下意识地急忙缩头闪避,却依然慢了一分,寒光从它正张开的口中穿入,噗地一声带着一篷红白血水从后颈破空而出,它巨大的身躯随即从空中重重摔落。

    而右边同时响起“砰”的一声闷响,“嗷!”——右边的髭兽出一声震天惨嚎,巨大身躯一瞬间顿在了半空中,因为,一杆一丈多长的长枪正顶在它的喉下,枪尖隐没不见!

    第三章 我叫小七,七七的七(中)

    ()    一个照面间,两只凶猛髭兽就丧命在敖翼与方先生手下,髭兽临死前的那声惨吼让欤B士兵们一愣,这些嗜杀成xìng的北原凶徒眼中居然透出一抹惊恐的神sè,但是只是这么一瞬间后,血脉中又重新燃起暴虐的火焰。

    而正躲在欤B骑兵队伍后面的那个青衣人,眼看着髭兽毙命,脸sè微变,瘦削面上细长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一丝狰狞之sè浮现,只是他没有冲上前去,策马跟身旁的欤B兵佐领低语了几句。

    欤B佐领是个满脸横肉的强壮中年人,他听完青衣人的耳语,看向髭兽前的那两个唐人,眼中狠戾与贪婪的神sè毕露无遗,随即用力振臂高声呼喝了一声,于是所有欤B骑兵如同饿狼般齐齐出一阵呐喊,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与狼牙棒,再次向剩下不多的几个唐军起更凶狠的冲击。

    敖翼一击毙掉髭兽后,闪电般抽枪补上唐军圆阵的空缺,手中长枪威猛霸烈,枪尖寒芒带着呼啸与片片残影如飞星乍溅,眨眼间就刺死了几个扑上前的欤B兵。

    土坡后的少年们沉默地看着下面厮杀的场面,眼中没有任何惊惧或者怜悯的情感,先前仅有的那些惊慌情绪,已经平复为伺机而动的全神贯注。

    少年们如老练的猎手般,冷漠地看着荒原上猛兽之间的弱肉强食,他们唯一关心的,是小七什么时候出动手开始收割猎物的指令。

    白狼又看了小七一眼,惊奇地现居然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汗水从他的额边滑落。

    小七漆黑的双眸始终停在唐军中那个白须老者身上,眸中透出罕见的惊诧与欣喜之sè。

    他看着白须老者挥臂御使长剑没入髭兽口中,他看着那长剑随着老者的意念化作一道死亡之光,穿破一个个喇鬼的咽喉与胸膛,无情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他看着白须老者的双手慢慢开始颤抖,剑芒的度渐渐变慢,他看着老者汗出如雨,面sè开始变红,眼角一滴血红sè液体缓缓滑落,他看着老者喷出一大口鲜血,将长剑召回,重新执于手中站起来,他看着老者加入已经崩溃的唐军战团挥剑砍杀……

    小七看着这些,握剑的双手微微颤抖,手背汗毛泛起一片因为极度兴奋而冒出来的微小疙瘩,就好像一个孩童,忽然间现了一屋子的糖果般。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烈rì已经化作一轮斜阳,土坡下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唐军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四人,这四人中有敖翼与方先生。四人全身都被血污浸透,其中有他们自己的血,更多的是敌人泼溅在身上的血。

    敖翼手中长枪此刻其实连一次像样的攒刺都已经无力刺出,他与余下的三人背靠着背被挤压在一团。

    残阳亦如血,映照在他们狰狞而绝望的脸上。

    欤B兵只剩下了不到百骑,唐人却再也无力厮杀。

    在勉力歪歪斜斜地刺出一枪迫退身前敌兵后,敖翼胸膛里的肺叶喘得如同一只破风箱一样,他忽然现,四周竟然变安静了!

    他强忍身上大大小小伤口被牵扯的剧痛,抬起被血水、汗水模糊了的双眼,看见踩在层层尸体上的欤B骑兵们瞪着血红的双眼,策马退开了几步,将他们紧紧围在中间,饿狼一样的眼睛狠狠盯着他们,却没人踏前一步。

    “靖王爷,放下兵刃,降了吧,我们不杀你!”包围圈分开一个口子,一个中州人装扮的青衣人走了上来,眯着细长的眼睛,yīn仄仄的面上带着淡淡的嘲弄。

    “呸!”敖翼借机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唾了一口。

    “活着总比死了好,是不是?”青衣人见了,面上没有表情,抄着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咱们既然能将你堵在这里,相信你也明白了,大唐有人不想你活着回去,而你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是不是?对咱们来说,一个活着的王爷也比一个死的王爷值钱点,是不是?”

    “嘿嘿嘿!”敖翼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手中长枪冲着青衣人一点,出几声诡异狰狞的冷笑,嘶声说道:“本王的命只在本王自己手中,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勾结北狗?”

    未等青衣人开口,跟在他身后的欤B佐领因为部下意料之外的惨重损伤,早已不耐,赶过青衣人身侧,哇呀呀一阵爆吼,冲着敖翼嘴里叽叽呱呱地吼了一长句,于是周围欤B兵们立时群情激动,手中兵刃一阵乱响,眼看就要压制不住地重新冲过去。

    青衣人面sè一变,刚想回身制止欤B佐领,正在此刻,奇变突生!

    “砰砰砰……”欤B兵人群中突然连续响起十几声闷响,一片黄sè的烟雾迅笼罩了四周,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顿时让所有冷不丁吸入鼻中的欤B骑兵开始不停打起了喷嚏,骑兵们胯下的战马连打几个响鼻后,纷纷变得惊骇yù狂,胡乱跳着脚出一片乱糟糟的嘶叫。

    敖翼等四人重伤后反应不及,也吸入了一点烟雾,同样忍不住地弯腰打起了喷嚏。

    青衣人反应最快,奇变生时虽惊不乱,果断及时闭气飞身而起,半空中看见几个瘦小身影在欤B兵中飞穿行,眨眼间就有十多声惨叫传出!

    “古毒!古毒!”不知是哪个欤B骑兵先尖叫了一句,顿时所有打着喷嚏的欤B兵忘了跟胯下狂的战马较劲,全都变得惊骇yù狂,一边“啊乞啊乞”,一边尖叫着“古毒古毒!”。

    空中还未落地的青衣人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这个突然生的荒诞场面:平rì里残暴不仁的欤B兵居然跟见了鬼似的慌乱不堪,有被自己马踩了的,有被自己人的弯刀捅了的,简直是炸了窝的蚂蚁,全失了理智!

    “什么人装神弄鬼!”青衣人很快反应过来,瞬间暴怒,一抖手从袖中甩出一根乌黑长鞭,落地前身形一变,果断扑向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诡异身影。

    这个用破布掩住口鼻、在欤B兵马下急窜动的身影叫文轩,手中短剑刚刚从又一个欤B兵的小腹中收回,正要闪向前方,突然心中一动,急忙下意识地一偏头——“啪!”耳边一声巨响,一条乌黑如毒蛇般的长鞭将将甩过,鞭尾甩空的气流炸开,一下子就将文轩脸颊上破开了一道寸许血口!

    文轩虽惊不乱,没有回头看一眼,忍住耳朵里的轰鸣,脚步一错一滑,果断改变方向穿过另一匹马腹,穿过时还顺手将手中短剑划过马上欤B兵的大腿,那欤B兵剧痛之下再也无法控制战马,竟冲着青衣人乱跳着而来。

    青衣人现自己居然一击未中,楞了一愣,随即一鞭将这匹正对着自己冲来的狂战马连人带马抽翻,脚下一蹬,就要飞身继续追击。

    “安澜!”

    “哎?”青衣人冷不丁听见身后的声音,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一声,话刚出口就觉不对,一愣神间胸前一痛一凉,低头一看,一截剑尖鬼魅般从自己胸前突了出来,瞬间又消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青衣人捂住胸口狂喷的鲜血噗地跪倒,鼓着惶惑、不甘的双眼,努力要转过身去。

    脑后一个年轻的嗓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响起:“好了安澜,我知道你是个玄谷修士,还有很多厉害的手段没有施展,好了,安心去吧。”

    青衣人闻言双目圆睁,露出最后的震骇表情,却终究没能回过头去看一眼,一匹欤B人狂的战马冲过来,一脚将他的脸踏进了沙土中!

    第四章 我叫小七,七七的七(下)

    ()    涕泪双流的欤B兵们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惨呼声,脑中想着那个恐怖的传说,早就彻底崩溃了,好不容易有几个外围的骑士勉强收束住战马,也不管什么方向就催马狂奔而逃。

    于是很快,在那诡异黄雾消散前,除了已经躺倒永远起不来的,其余剩下的二三十骑欤B骑兵作鸟兽散,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如血残阳里,八个瘦小身影缓缓走向呆立在一片尸体zhong yng的唐军幸存者。

    “你们是什么人?”白须方先生奋力挺剑挡在敖翼身前,只是除了腿脚因力竭与伤口而打颤外,脸上也是惨不忍睹,血水混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长长的白须和着这些污物凝结成一团挂在颌下。

    “他们……他们是我们唐兵!”敖翼拄着手中长枪,以一种惊诧的眼神看着慢慢踏着尸体走近的小七,嘶声问道:“你们是哪一营的?”

    方先生闻言没有收回长剑,仍然硬撑着挡在敖翼身前,虽然他也看到了这几个少年身上那破破烂烂,但是还能依稀分辨出来的大唐制式军衣。

    少年们没有出声,拿着各自的兵刃缓缓围上来。

    看着这些眼神漠然的少年“唐兵”,不觉一丝寒意从方先生心头泛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腰挺直,尽管这个动作几乎让他痛不yù生。

    敖翼盯着已经走近身前的小七,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眼睛黑亮,脸sè苍白的瘦弱少年人就是这些“唐兵”的头领,他也没有再出声,炯炯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小七在敖翼身前五步处停住,幽深眼眸看着敖翼,忽然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略躬了躬身,淡淡说道:“大唐镇北军镜泊营罪民,拜见靖王爷!”

    “镜泊?”敖翼与方先生都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敖翼盯着这个知道自己身份后却还对自己明显不太恭敬的少年问道:“镜泊营罪民?你们不是我大唐军士?”

    “不错,我们是镜泊探马营奴丁。”小七回答得很快,语气依旧淡然。

    敖翼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小七,眼前这个少年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比刚才突然生、突然结束的奇诡杀戮还要意外,他思忖了片刻,灼灼目光看着小七:“你知道本王身份?”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七七的七。”小七嘴角的微笑变得明显了一些。

    敖翼沉默了片刻,忽然嘴角也露出一个堪可琢磨的微笑,尽管这个微笑出现在他现在污浊不堪的脸上,看起来本身就十分好笑。

    “好,小七。本王记住了。”敖翼微笑着说:“本王是王爷?”

    “当然,您当然是王爷。”小七笑得更明显了。

    “好。这里离镜泊有多远?”敖翼继续问。

    “这里距离镜泊大概六十里。”

    “哦?这么近了?能不能马上带我们去?”

    “当然可以。”小七转目看了眼身旁的少年们,继续说道:“不过,请王爷稍等片刻,在下的兄弟们要打扫一下战场。”说完他不等敖翼应答,一挥手,少年们迅分散开来。

    于是敖翼与方先生还有两个近侍坐在地上,带着一脸诧然看这些少年们从身后掏出一个布袋,熟练地翻检起地上每具死尸的全身上下,更令他们哭笑不得的是,少年们连敖翼战死的侍卫们的尸体都不放过,一一“清扫”。

    少年们动作很快,约莫盏茶多的功夫后,每个人手中的口袋就已装满,他们将装得鼓鼓囊囊的口袋扎好背在身后,脸上露出明显的喜sè。

    “好了,王爷,你们还能走么?”小七拍了拍背上的口袋问道。

    “呃,本王能走,只是本王的客卿方先生伤势过重,现下有些行走不便,还有,你们能不能帮本王将我那些战死的侍从们安葬了。”敖翼慢慢站起身来,显然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需要求助贱民的一天,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与无奈,好在此刻就算天sè还亮着,也无人能看清他脸上的神sè。

    小七闻言,没有多说,转身招呼了一声,于是诸少年动作很快地在地上用散落的兵刃挖了个大坑,将侍卫们的尸体埋在一处。

    干完这些,天sè已经大暗,少年们寻了两根长枪的木柄,用欤B兵尸体上的衣物简单做了个担架,抬上已经有些昏沉的方先生,领着敖翼与两个侍卫准备动身。

    临行前,敖翼四顾周围,昏暗的四野更加荒凉沉寂,昨天还陪在他身旁的那些侍卫们与心爱的踏云驹,都将从此埋骨荒野,想到此次遭遇,他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愤然转头上路。

    “唉,可惜了这么多的马肉。”走在最后的白狼回身看了看身后那一地的马尸,面露惋惜之sè地砸了砸嘴,然后跟在队伍后面离去。

    一行人在暮sè中向东南方逶迤而去。

    ……

    “你们为什么只捡干粮?”

    “回王爷,罪民们只需要干粮。”

    “银钱呢?”

    “唐律规定,在镜泊,罪民们没有、也不应该有银钱。”

    “小七,你们是什么时候来镜泊的?”

    “回王爷,我们几个都是从小在镜泊长大的,除了文轩,他八岁时全家被朝廷配来的。”

    “那你父母是谁?什么罪名?”

    “回王爷,罪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罪名。”

    ……

    “那些欤B狗口中喊的‘古毒’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大概是恶鬼的意思。”

    “哦?是叫你们几个么?”

    “嘿嘿,我们哥几个在喇鬼们眼中确实形象不佳,让王爷见笑了!”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形象不佳!”

    “你们的武技是跟谁学的?”

    “回王爷,罪民们不知道什么是武技,只知道跟喇鬼拼命,得努力活下来。”

    “嗯?是么?”

    ……

    “小七。”

    “是,王爷。”

    “本王……本王走得有些饿了……”

    “兄弟们,开荤了!”

    ……

    荒原之上的夜空神秘而静谧,漫天的星光与一望无际的苍茫荒野,使人容易对脚下的路产生疑惑,这路,会有尽头么?

    路当然会有尽头,只要你不停下脚步。

    夜sè深沉之时,一段看起来很矮的“城墙”、数点摇曳灯火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唐军镜泊营地在望。

    第五章 镜泊幻梦

    ()    没有多少人知道昨夜几个探马营的贱奴带回了一个大唐王爷,所以第二天的早晨,镜泊唐军营地还是像以往一样,各种呼喝声、敲击声、咒骂声、夯打声交织在一起,乍听来生机勃勃、一派热闹景象。

    可是事实上,在所有大唐帝国官民的印象里,镜泊二字却是令人闻之sè变的字眼,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个人间地狱所在,因为,历朝以来,罪无可赦的重犯若是罪不至死,就会被配充军到镜泊军营,能够活着从镜泊回来的犯人,少之又少。

    其实,真正死在镜泊的罪犯在比例上来说,并不占太多,大多数被配的犯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前往镜泊唐营的路上。

    当然,禁锢在镜泊的犯人们,命运绝对算是凄惨的,男的编入各种苦役营,女的编入军jì寮,但是,死在镜泊也算是不错的结局,起码死后还有一席草席裹尸,埋到营外的坟地里去,然后军中笔役在罪民册上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某人毙,葬于镜泊军坟。比起那些押送途中倒毙后被随便抛尸荒野、不知所终的,毕竟要好上不少了。

    镜泊的得名,源于这块边荒谷地中难得的一汪水泊,常年不涸,水平如镜,不知从哪一朝起,就围着水岸建造了军营,成为中州西北边荒中最靠近北原的一个军事要塞。

    此时,镜泊探马营营地,一个仅能勉强遮风避雨的茅屋中,阳光从破烂板壁的隙缝里透进来,照在蜷缩在屋内一角的小七脸上,苍白的脸sè在这丝阳光的照shè下变得几近透明。

    小七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一对英挺的眉毛几乎纠结在了一起,他双手抱着头,脸庞因为正忍受极度的痛苦而显得有些变形。

    “小七小七!”他身旁跪着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要小一些的少年,同样乱蓬蓬的头下,面sè略黄、有些瘦削的秀气脸庞上,一对大而澄净的眸子里全是慌乱与心痛,他一边伸出小手无措地抚在小七的额上、眼睛上,一边语声呜咽地轻轻唤着小七的名字。

    而脑中巨大的痛楚早已让小七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知觉。

    痛!痛!极度的痛楚仿佛将他撕裂成无数碎片,脑海里渐渐出现一片无边血红,沸腾灼热的血红sè像燃烧的火焰一般不停炙烤着他,小七于是想狂嘶着奔逃,却怎么也不出声音。

    我的声音呢?痛苦中的小七模模糊糊地思考,终于,他想低下头看看自己,却觉什么也没有看到,下方还是那片扭动着的血红,血红中有无数双挣扎的手臂不停往空中无助而急迫地捞着、抓着。

    我呢?我在哪?为什么我能感觉到痛苦,却看不见自己?小七的意识好像恢复了一些些。

    突然“嘭!”一声巨响传来,小七闻声努力向前方看去,看见远方一团金sè的耀眼光芒从血sè中爆裂,冲天而起的金sè急扩散,所有接触到金sè的血红都瞬间化作纯白的虚无,于是那血红中挣扎扭动的无数双手臂似乎意识到什么,变得更加急切慌张,无助而疯狂地纠结、厮打。

    小七盯着那团越来越明亮的金sè,几乎忘了那撕裂般的痛楚,牢牢盯着那团因为膨胀正越来越近的金sè,他现耀眼的金sè中渐渐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终于,变成了一只遮天蔽rì的巨鸟形状。

    而此时,小七身边的血红正逐渐褪sè,他似乎也能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

    茅屋里,那个跪在小七身前的少年一脸哀sè,大大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将小七的头紧紧抱在怀中,似乎这样就能帮他分担一些些痛楚。

    正在此时,屋内光线一暗,一个高瘦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唉,小七又作了?”苍老低沉的声音来自这个走进屋来的老人口中,老人披着一头散乱的花白头,被苦难与岁月磨砺得沟壑纵横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到一丝当年孤傲不群的风采,只是现在他变得有些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奈与担忧。

    老人看着依偎在屋角的这两个少年,缓缓伸出手去,他手中握着一管旧萧,箫管上黄绿斑驳,看起来比老人的年纪还要大,管身光滑莹润,显然是长久使用后的面貌。

    那少年看到老人递过来的长萧,眼中一亮,急忙将怀中小七的头小心地放在自己膝上,然后接过长萧将一端含入口中。

    箫声清冽悠扬,没有寻常曲子里的那许多起伏曲折,仿佛一条和缓澄净的溪流,静静流淌在静谧的夜空下,如果声音也有sè彩,那么,这个少年吹奏的箫声,一定是近乎透明的。

    于是,在这嘈杂的镜泊唐军营地的一角,奇异的箫声悠悠扬扬地飘进许多人的耳中,听到箫声的人们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扬起皮鞭正要抽打苦役的监兵将挥舞的手臂缓缓垂下,这一刻,他想起儿时母亲在床前哼的那歌;举锤夯打城墙砖坯的苦役放下了手中沉重的铁锤,想起了当年共剪西窗烛的那人;正在磨砺长刀的战士停了手,不觉想起自( 谕天 http://www.xlawen.org/kan/4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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