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阅读
缓传来。
“谢母后教导，儿臣一向都是服气的。”龙亦飞中规中矩地答道，但那模样就是令人感觉他没有听从教导的意思，真正听进去几分还真难以猜测。
皇后似乎也懒得再跟龙亦飞计较，目光转向太子龙亦然，龙亦然从座椅上跳起，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送到皇后面前，“母后，这是儿臣近日写的文章。”满脸希冀地望着皇后娘娘。
皇后认真地看了两遍，严肃地摇摇头，“立意不够明确，结构有些松散，比前些日子有进步，但跟你的哥哥们比，尚有不少差距，还需努力。”
说完，把它递给随侍在侧的宫女，龙亦然满脸失望，“母后，儿子这次是用心写了。”
皇后严厉地扫了一眼：“母后也是认真看了，只这点儿进步也配炫耀？”
龙亦然低下头不再说什么，默默回到座位。夏梦雪怜悯地看了几眼一脸失意的太子，看来这太子也不好当啊！
轮到两位公主了，皇后待两位公主倒是和颜悦色，二公主奉上一幅刺绣，夏梦雪站得有些远，看不清绣的什么，只听得皇后微笑着点点头，夸道：“纤纤的绣功越发好了，这些儿女里面就数你不让本宫操心，只是要开朗些才好。”
龙纤纤娴静地行了一礼，“多谢母后夸奖，纤纤做得还不够。”表现不卑不亢，倒是非常有大家风范。
不待龙纤纤坐回座位，那小公主龙青青跑上前，也送上一张纸，上面写了些字，“母后瞧瞧，青青的字可还有进步？”
皇后开心地笑着拍拍龙青青，“好！好！好！青青写的还能没有进步？”
整个学业考较过程就好似一名严师检验弟子功课一般，以夏梦雪的眼光来看，其实皇后娘娘还是蛮尽责的，她对每个人的功课也都了如指掌，有赏有罚。这些皇子皇女们也都恭谨有度，当然，除了四皇子龙亦飞外。表面上看来，他们母慈子孝，却不知其中真意有几分？
一起用些点心过后，这些皇子皇女们依次告辞，夏梦雪终于如蒙大赦般回到寝房，她还从来没有拘谨地在一个地方呆过如此长的时间，揉揉已经有些僵的胳膊腿，不得不佩服那长期在殿内当差的姐妹，原来大家都不容易。
皇后寝宫内，紫娟正细心地为她卸着头上的九凤朝阳钗，这玫钗较大，通身由紫金精工制成，九只凤凰各衔一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戴在头上燿燿生辉，看上去大气贵重，按律制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资格佩戴这种发钗，它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些偏大，很有些份量，戴的时间长了会有些累。
“你觉得四皇子待那丫头如何？”皇后对着铜镜端详片刻，缓缓问道。
紫娟把卸下的九凤朝阳钗放进专用的首饰盒，“娘娘，奴婢一直注意着紫书这丫头，她在殿上左顾右盼，表情变幻不断，却又时时唯唯喏喏，只怕是个外表柔弱，性格不甘寂寞，骨子里有主见的主儿，不太好为我们所用。”
皇后若有所思，“唉……指着这一个丫头来抓住四皇子，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办法。这些皇子里面，不是无能就是怀有异心。也只有他，既不会登上皇位，又有些才干，却偏偏总是在本宫面前顾左右言其它，始终跟本宫拉开距离。皇儿还小，少不更事，他们却已长大，不能不防。至于那丫头，你看她那模样，跟十八年前的她可是相似？特别是那双不安分的眼睛，你说，要是皇上看到她，又会怎样？”
紫娟笑一笑，“娘娘别担心，奴婢观紫书和四皇子可能交情匪浅，乍见紫书时，四皇子虽然没什么失态，奴婢却也见他微微变了一下颜色。紫书虽然看起来是个难驯的丫头，却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这样的丫头想要揪住点儿什么太容易了，不怕她不听娘娘的。至于长相，娘娘更不用担心了，十八年都过去了，宫里新人一茬茬，兴许皇上早就忘记旧事了，哪里还能想得到当初的旧人。”
“先留着这丫头再说，对了，让你查她的出身查过了？”
紫娟掏出一个竹筒，从筒内抽出一个小纸卷，“娘娘，这是泰安那边传来的密函。”
皇后娘娘展开来看了看，皱起眉头，“这泰安知府夏呈安怎么送了两个女儿进京，他在京内可有亲？”
“回娘娘，京内来报，这夏呈安在盛京城内并无亲人，他的三女儿自来京后也就住在城西一个小院内。”
顿了一下，紫娟接着说：“有趣儿的是，进宫的前一天夏修仪的丫头却不小心伤了脚，不得不换了个丫头入宫随侍，而这个随侍的就是紫书了。”
“这有什么？”皇后不解。
紫娟笑道：“娘娘，这是大大的好事啊！您道这紫书是谁？就是夏知府的三千金。要说这个三小姐，她还没出身就是个名人，咱龙华朝的有道高僧——恒济大师亲自解的签，称她有贵人命格，将来注定贵气逼人，身份不俗。估计这夏呈安想借着三女儿的贵气往上攀呢！现在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不怕她不听我们摆布。”
皇后抿一下唇，憎恶道：“贵气逼人？还想逼过本宫么？这夏呈安好大的野心！只怕我们查得到的，其他人也能查到。”
寝宫内沉默半晌，皇后缓缓说道：“也罢！他既然想趟这浑水，本宫成全他，紫娟，你回头知会爹爹一声，瞅个机会把夏呈安调入京，拉入我们名下。夏修仪两次承宠，皇上满意至极，也该是晋她位份的时候了。吩咐敬事房，这些日子翻牌子，把夏修仪的牌子放在显眼些的地方。”
“是，娘娘，娘娘英明。”
“你这丫头就别嘴上抹蜜了，着人把紫书给盯着些。没事儿，本宫还真不想见到她。”
“娘娘顾虑得周全，奴婢这就去办。”紫娟领命出去。只留下皇后在寝殿内喃喃自语，眼里一片狰狞，丝毫没有夏梦雪平日见到的高贵宽容，“贵气逼人……贵气逼人……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命格到底如何了。难道还想学她？……”
这时，回到寝房的夏梦雪丝毫不知道，她一直胆战心惊要保守住的秘密已经被别人得知，她的命运也在一步步由他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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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梦雪初探岱王府
（） 夏梦雪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算计，但内心的不安却是一日浓过一日，总觉得自打进宫以来，什么都得来的太过容易。。
她本是个活泼的人，进锦绣宫沉寂几天后，每天在完成差使之余，就会跟锦秀宫的宫女一起聊天玩耍，深宫内的寂寞远非常人能够想像，远离亲人，又不能随意做事走动，那多出来的时间能干什么呢？除了有限的游戏再就是做些针线活儿，姐妹之间聊些有的没的。
越是接触到这些宫女的生活，她就越是对自己的处境表示怀疑。从姐妹们字里行间，她知道自己属于一步登上高枝的典型，自到锦绣宫以来，她也并没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别人不可或缺的事，那她的一步登天就显得诡异了。
她的差使挺轻松，尚书局内闲人较少，没有什么是非，据说宫内真正大的书房还是在皇上那边，皇后这里的书库只是为宫内一些娘娘消遣和年幼的皇子皇女找书看的地方，她照看的本身就是不太重要的关于士农工商逸事的杂书，另外二层和三层的书库压根儿没有向她开放。
当今皇上子嗣并不多，且已经有四位皇子搬出皇宫自建府邸，各位娘娘又少有成天看书的，就连这尚书局最大的管事紫琼姑娘，也极少出现在她面前，夏梦雪每日里打扫结束就坐在书库里翻阅这些杂书，日子过得飞快。
初四这天，夏梦雪早早被皇后召去，吩咐她携同春桃过岱王府一趟去取四皇子罚抄的《礼记》。
这几天，她也已经知道这个跟她有数次接触的王爷却是在宫内声名远播的纨绔王爷，不爱诗书，不学骑射，总会从太学里逃学出去玩乐，尤爱鼓琴弄瑟，经常流连**，花街柳巷他是常客。故而每次请安都会惹得皇后娘娘呵斥，他也从来不改正，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无奈他却最会在皇上面前撒娇撒泼，深得皇上宠爱，不仅不责罚他，还把今年中秋时分太后寿诞的筹划工作交与他打理。
宫里也果然是流言蜚语最集中的地方，这些信息父亲的资料里提也没提，那书里只是指出了京里有哪些重要人物，以后碰见了万勿得罪。
一骡马车载着她一路想一路晃晃悠悠近半个时辰方才到得岱王府，在岱王府门口有两名护卫拦下马车，夏梦雪从车里探出头来，“锦绣宫尚书局女官紫书奉皇后娘娘之命叩见岱王殿下！”
验过腰牌，护卫请她们稍候，待他禀过王爷再通传。
夏梦雪瞅着这个功夫观察起岱王府来，真不亏是王爷府邸，先不说那比常人府院要更加高阔的围墙，红得发紫的朱漆大门，挑高飞扬的檐角，就单单门口两座巨型的石狮子，就令人觉得气势巍峨，望而生畏了。
很快，那护卫就匆匆而回，他不卑不亢地朝夏梦雪一抱拳，“请紫书姑娘下车随末将进府。”春桃**也下车随行，却被那护卫拦下，称王爷只接见紫书姑娘一人，令其它人等在外等候。
春桃不满地望向夏梦雪，夏梦雪想了想，冲她安心地一笑，“你就在马车上等我，堂堂当朝四皇子，还会为难我这小小的宫女不成？”
在护卫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岱王书房，岱王龙亦飞一身青色家居常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手捧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儿读着，书桌上一杯香茗，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茶香弥漫在书房，令书房内充斥着舒适安详的气氛，就像一幅绝美的图画。
“奴婢紫书给岱王殿下请安！”虽然有不忍心打破气氛的想法，夏梦雪却分毫不敢怠慢，依礼上前请安。
良久，也没有人叫起，夏梦雪弯着腰一阵难受，正**抬头看看什么缘故，“起！母后着你来取书，有什么话说？”
“禀王爷，娘娘命紫书来取王爷亲笔抄写的《礼记》两册，并无其他吩咐。”
“哈哈哈哈……，母后什么人不派，单单派你来，就是有话说，来！来！来！！！我们不是第一次认识，先暂时叙叙旧。”说完，也不管夏梦雪同意与否，转头喝道：“吩咐下去，本王今日有贵客到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
“是。”那护卫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书房。
随着书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堂堂知府千金，怎么跑到宫里去当宫女去了？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龙亦飞呡了一口茶，皱着眉问道。
“回王爷，奴婢……”
“好了，别奴婢了，这里没外人，本王不爱听。”龙亦飞不耐烦地打断夏梦雪的话，不知为什么，对夏梦雪语气中的疏远极为反感。
“那个……姐姐的丫头受伤了……找不到合适的人进宫服侍，所以……”夏梦雪觉得有些难为情，手揪着衣角像做错事的孩子样忐忑不安地解释着过程，一边解释一边偷眼去瞧岱王的表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觉得自己理不直气不壮。
龙亦飞望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其实他早就知道她进宫的过程了，但还是想听她亲自解释，看到她一脸温顺的样子，觉得一阵心痛，初见她时的神采飞扬呢？难道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只一个月功夫就把这个神采飞扬的女孩给变得唯唯喏喏了？不，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湮灭在那黑暗的皇宫。
手指敲击着书桌，龙亦飞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被夏梦雪牵住思绪，初见她时，就觉得她特别眼熟，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夏梦雪为什么会出现在锦绣宫里，现在已经很明确，从派她来取《礼记》就可以看出皇后是怀疑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能去讨，那样只会令皇后觉得夏梦雪是他的软肋，从而更加想要钳制他，他还不想卷入这些事事非非之间。但不讨就能令她们视线转移吗？
夏梦雪的话已经说完，她静静地望着一脸严肃的龙亦飞，这种感觉好陌生。她情愿面对的是像当初一样满脸怒气的他，现在的样子令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深皱的眉，令她想去抚平，宫内对他的描述和传言，再也不觉得可信。他不是真的要做不务正业纨绔王爷，只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在皇宫里生存而已。夏梦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第三十三章 酒醒不知身何处
（） 转过头默默打量着书房，书房内布置颇为雅致，龙亦飞身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架上放满各式书籍，龙亦飞正坐在书桌前，书桌上凌乱码放着些杂物，却没有乱糟糟的感觉。。右侧墙上正开着一扇窗，隐隐流入不知名的花香青草香，一缕阳光直射进来，洒了一地，还落些在对面墙上，对面墙上最显眼的却是正对着窗的墙上那一幅图画，画上是一座耸入云际的高山，云雾缭绕，山高不见顶。山间泉水潺潺，绕山而行。山上林木苁蓉，枝繁叶茂。林中隐隐有人家，在门前有桃花正放，掩映着小楼半遮半露。
图上题字：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诗中有图，图中也有诗，虽然图中并无读书、梳头的画面，但却能够想像出其中闲适，令人心生向往。
夏梦雪默默沉吟，这就是他的志向吗？再看向落款处，竟又有两小句：采菊东篱落日红，天上人间与谁共？字体娟秀，分明是出自女人之手，最后还盖了一个小篆字体的印章，印章盖得不甚清楚，不能认全，依稀能认出是什么岱什么馨。难道是他的红颜知己？居然把他的封号和名字列在一起，想必是亲密至极！想到这儿，夏梦雪心里觉得别扭至极，胸中浮出一股难言的意味。
再重新审视这幅图，发现纸张略略发黄，墨也不新，想必是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作，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又略略松了口气。
“唉——”龙亦飞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个到处张望不知人间疾苦似的女孩，她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让他又如何开口提醒呢，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受伤害，却终究是被自己拖累进皇宫权力斗争的旋涡。
蹴鞠会上自己关心她的表现进了很多人的眼啊！她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当个普通宫女，平平静静地生活，但从那时起，她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回锦绣宫后处处留个心眼，实在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春香。”把两本抄好的书册交到夏梦雪手里，还是不想跟她讲清楚宫里的黑暗，龙亦飞只好先提醒她一下，顺便指出一个内应，以帮她应对突发事件。
夏梦雪有些吃惊，春香？那个平日里从不惹事，沉默寡言的普通宫女居然是岱王殿下的人，可是岱王殿下又为什么告诉她呢？难道是要考验她？她满脸不解，虽然有过几次接触，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有被另眼相看的魅力
看到夏梦雪傻傻的样子，龙亦飞越发觉得她不适合呆在皇宫，自责更深，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是能在皇宫长久生存的啊？暗暗在心里骂着她那个居心叵测的爹爹，怎么就忍心把这花一样的女孩给送到深宫里去？送出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
直到夏梦雪从岱王府，龙亦飞也没从自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来，十八年了，他的心乱了，居然是为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乱了，他只是觉得同情这个被命运摆布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已经在开始左右他的思想，不然堂堂的四皇子哪有这么悲天悯人？
回宫复旨很顺利，皇后大加奖赏了夏梦雪，称其办事得力，赏银十两，着实令她受宠若惊，只是出宫跑一趟，居然还有这个收获？
拿出一部分银两，请春桃到膳房处点了些酒菜和点心，晚上与锦绣宫里相识的姐妹一起热闹一番，三个女人一台戏，当这么多年龄大的，小的宫女聚在一起，倒也是颇能闹腾，居然直至很晚才散去。
略略喝高了些酒，夏梦雪借着酒兴拎着小酒壶随意踱到一处亭子里望月亮，今儿不是月圆之日，只有那一弯蛾眉高挂上空，单薄的云层没有能遮掩住弯月，反倒陪着它一起守在天边。
算算离家有近两个月了，不知明月那头能否见到娘亲，深宫里唯一的姐姐偶尔会派心浓过来看望一下，却总是打听能否帮她在皇后面前美言，为她在宫里取得更可靠的靠山，更晋升一步位份，并经常向她摆明厉害关系，如果家人地位高涨，她就又会如何如何。这种话次数多了，令她怀疑在姐姐心目中到底是姐妹亲情重要，还是权利地位重要。如果真有这么好晋升，只怕宫里不会只有一后二妃，爹爹不会十多年也只从知县升到知府。
大喝一口酒，亭外树枝斜伸过来，像是要邀请她黑夜共舞，浊酒激发狂性，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暴发，轻舒宫衣，她忘形地转动着身影，原来这天这月亮也在旋转，母亲正在月旁望着自己，那眉头还是锁得那么紧，似责备又似心痛……
忍不住忘情地呼叫：“娘亲，雪儿好想你！……不要再那么抑郁，有雪儿在……雪儿唱歌给你听！雪儿跳舞给你看！……父亲说，只要雪儿唱出最动听的歌……雪儿跳出最优美的舞……雪儿弹出最动人的琴……你就不会不开心……。可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从来不笑？……姐姐，姐姐，为什么要雪儿进宫？……”
眼泪滴落面颊，夏梦雪忘情地在深夜里胡乱舞着，叫着,唱着……
依稀着感觉到被人推动，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紫书姑娘，紫书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声音急促，挥挥手，“太吵！”
可是那声音继续在耳边叫着，不耐烦地翻一面继续睡觉，直觉得身子一空，头重脚轻滚落地上，**撑起身，胳膊却酸麻无力，不得不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针尖儿似地直射入眼帘，晃得眼不得不再闭上。刚刚着地的额头还有些痛，揉揉额头，想着：这到底是哪里？
“紫书姑娘，紫书姑娘，你快打起精神，娘娘召你前去！”
夏梦雪清醒了些，可不正是叫的自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召见？
揉揉眼睛，不错，春桃正一脸焦急地冲自己嚷着，耳朵里虽然一直有蚊子嗡嗡叫，觉得面前的春桃看起来虽近其实离得挺远，但她要表达的意思还是知道的。这么一吓自己，倒是又清醒了不少。
“春桃，皇后娘娘叫我何事？”
“哎呀！紫书姑娘，主子的事儿，做奴才的哪儿知道呢，打皇后娘娘召见，到现在都好一会子了，奴婢也是找了好一阵才找到这里。还不快快梳洗一下，好去面见娘娘。”春桃急得快要跳起来，夏梦雪还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这如何是好？
第三十四章 最难猜测是人心
（） 急急火火地回住处梳洗，打仗般地收拾好，夏梦雪飞快地往皇后寝房奔去。。
脚步刚踏进寝宫，还没来得及行礼，一股大力从身后蓦然而至，把她推趴倒在地上，双手撑起上身，一双淡紫色绣花鞋映入眼帘，顺着鞋上淡紫色的宫裙抬头上望，紫娟正杏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在她身后，正坐着一脸冰冷的许皇后，除了深深地冰冷，隐隐还带些着嫉恨与厌恶。
夏梦雪心里一咯噔，这嫉恨与厌恶好似深入骨髓，不像是一朝一夕而来。原来一直以来待自己青眼有加的皇后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喜爱自己，那她为何会把自己从姐姐手上要来？阵阵凉意从后脑勺隐隐传来，不用回头看，身后定是也站着来意不善的宫女，那一推正是出自她们之手。
摸不准到底犯了何事，想起娘亲经常在耳边教导的，好女不吃眼前亏，咬咬牙没再起身，而是顺便伏下身去叩了个头，“奴婢紫书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安！”
头尽可能的伏低，状似**聆听皇后娘娘教导，却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目前的状况，不知道是哪里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也无法找到应对之策，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
许久，皇后娘娘才冷冷地慢声说道：“紫书，你可知罪？”
夏梦雪不敢说不知，只得按自己猜测的答道：“奴婢知罪，奴婢早上贪睡误了时辰，害娘娘久候！”
“其罪一，还有！”
“奴婢不知还犯何罪，请皇后娘娘示下。”
“哼！”
皇后从座位上往旁边一倚，左臂搁在梳妆台上，手撑着脑袋，眼睛一闭，冲紫娟挥挥手。
紫娟见到示意，缓缓说道：“锦绣宫尚书局管事宫女紫书，辜负皇后娘娘厚爱，枉顾宫内法令，聚众嗜酒闹事，半夜咆哮宫闱，还口出狂言，污蔑皇家，枉负圣恩，按律杖责一百，以警效尤。”
夏梦雪一惊，自认入宫以来，她都是谨小慎微，锦绣宫里也有姐妹在生日时或得了赏赐时，请姐妹们吃些小菜、喝些小酒，只要没有耽误差使，上面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责罚。今日，却是为何？难道昨日酒醉，她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努力回想，却只有模糊的丝丝印象，按理自己醉卧之地离皇后寝宫甚远，为何她们却一大早问罪？
心念百转，似乎有些明白了，进这锦绣宫进得蹊跷，宫女级别升也升得蹊跷，枉她还处处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原来自己从来就在别人手掌上任意拨弄玩耍，难怪一直以来，心中总有不安，这**问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她一个毫无所有的宫女，有什么值得皇后娘娘去注意的呢？
夏梦雪本来就是个外软内硬的性子，现在不分清红皂白地问罪，还要受那一百杖刑，也给激起了血性，既已撕破脸，也顾不得那许多，宿醉后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夏梦雪脸色惨白，森然一笑，牙一咬，满脸讥讽：“皇后娘娘厚爱了，即使没有昨日醉酒，也会有哪日失职，不是吗？娘娘有什么想法，何必拐着弯儿？奴婢一介草民，实在犯不着娘娘处心积虑。您不嫌丢了身份？”
本想等着夏梦雪叩头求饶，没想到一向唯唯喏喏的她却突然增添了勇气，皇后有些惊讶，挑挑眉，眼里满是厌恶，“又是这副样子！果然是个深藏心机的小蹄子，跟当年的她一个样，表面装着温顺，实则随时张着牙齿。”
当年的她？是谁呢？看到夏梦雪的脸色转为惊讶，皇后厌恶中更添怨毒，情绪一时激动起来。
“时也命也，当年她斗不过本宫，得到皇上的心又如何，还不是香消玉殒。……现在的你也一样，狐媚惑人！狐媚惑人！都迷惑到太子身上了，打得好算盘？”
夏梦雪一愣，她什么时候迷惑太子了？再看看许皇后，那眼里的怨毒不似作假，真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来这么大的嫉恨。脊梁一挺，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承认？只要不是身份败露，祸害到亲人，其它的什么罪她倒是都不怕，反正已经要受刑了，杖责一百就没听说过几个挺得过去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娘，红口白牙两张嘴，奴婢何时何地迷惑到太子殿下了？自到锦绣宫，奴婢连太子的面也没照过几次？何来迷惑之说？”
“哼，你既有心，还能不瞅紧机会？若真无此事，太子怎会来讨要你？枉本宫还把尚书局的美差交与你手，却是个养不家的白眼狼。”
“娘娘何出此语？太子行事哪是奴婢能左右得了？天可鉴，人可见，奴婢无愧于心，只怕娘娘有些牵强，**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伶俐的一张嘴！原本想留你这贱婢有些用场，看样子是留你不得。紫娟，着锦绣宫上下没有差使在身的所有人等前殿外观刑。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这狐媚儿还能怎么张狂！”气极反笑，皇后的脸色越加狰狞。
夏梦雪心里不甘，两只手臂被人架住动弹不得，**再开口抗争，早有宫女拿出一条白绫，粗暴地将白绫从她嘴角系至脑后，令她无法再开口说话。
很快，她就被身强力壮的宫女给拖至前殿外，春日的阳光冰冷而刺眼，没有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前殿外此时已有少量宫女在人群中静候，却个个肃立，鸦鹊无声。**要挣扎一番，身后一股大力压得她身子趴伏在地，居然动弹不得。
良久，听得紫娟在大声宣布皇后的旨起，想是殿上已聚集了无数人。
夏梦雪使劲咬着嘴里的白绫，从心里把皇后已经恨到骨子里，为什么？抬举她的是她，打压她的也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就是要死也得闹得个明白。昨日还风风光光地领着赏银请着小姐妹庆祝，今日却被按倒在殿前执行杖刑，一切好似大梦一场，难道皇后就了不起，可以随意玩弄欺凌它人吗？
随着一声“行刑！”，夏梦雪大腿根部就是一下剧痛，紧接着一下又是一下，下下就似锥心般的痛，夏梦雪叫不出声来，只能从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闷哼。
听得有监刑太监在旁高声数着数，“一、二、三……二十九、三十……”
昨夜宿醉，本就露宿凉亭身子有些受寒，在一声声的杖刑下，夏梦雪开始还咬着牙挺住，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信念：挺住！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甘心……渐渐地气息越来越弱，只觉得痛着痛着就痛得麻木，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依稀间听得太监还在报数……
第三十五章 风波恶，菱花残
（）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夏梦雪浑身一激零，臀部和大腿处钻心地刺痛传来，令她从模糊的神志中惊醒。。她苦笑一下，那些宫女说得没错，这杖刑还必须清醒着承受，连昏迷都不许，强睁着双眼望望四周，左右两侧满是宫女太监在观刑，她们一个个眼中惊惧，噤若寒蝉。正当面站着面无表情的紫娟，她看了一眼地上费力把目光投过来的夏梦雪，有那么一丝儿不忍，随即脸上即恢复正常，似乎那一丝儿不忍从未出现过，把眼移向夏梦雪身后。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继续行刑！”
夏梦雪知道今日是难以幸免，早知有今日，她怎么也不会答应姐姐进这吃人的地方呢？长叹一声，闭上眼……
刑杖还没有如期而至，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凝重，耳中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一看，那些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呼道：“奴婢（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夏梦雪心里一喜，皇上来了？有能力从皇后手下救出自己的，大概只有皇上了？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顾不得臀腿的疼痛，挣扎着伸手扯开系在脑后的白绫，起身呼救：“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皇帝被众多的宫女太监给挡住，根本看不到夏梦雪，只听见他浑厚的声音传来，话里带着浓重的不悦。
紫娟答道：“禀皇上，锦绣宫紫书枉顾宫内法令，聚众嗜酒闹事，半夜咆哮宫闱，还口出狂言，污蔑皇家，枉负圣恩，皇后娘娘吩咐按律杖责一百，以警效尤。”
皇上点点头，赞许道：“这宫里是该好好管管了，不然连些规矩都没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夏梦雪身边走过，竟没有一个人去多看夏梦雪一眼。
夏梦雪**待再辩，却又被按倒在地，无论她如何挣扎均是无法挪动半分。
“臣妾参见陛下。……”又是数道参见皇上的声音传来，原来殿内皇后等人听到动静已经自行出来迎接皇上。
“免礼！”
“皇上今儿下朝比往日早。正好，昨夜临幸的周妹妹请安还没回，要不要叫皇儿过来一起用午膳？”
“嗯！依你，蕴容，你对下面也太纵容了些，这些奴才，不敲打一下个个都奴大欺主了。朕昨日碰见汀兰教训侍候她的宫女，就已经觉得不妥，今日又见你这儿闹腾着，宫里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不？臣妾也是这样想，这不是正管着吗？……”
夏梦雪好不容易挣开一些按住她的手，抬起头来，却听得一个惊异的声音叫道：“啊——！怎么是你？”
声音有些耳熟，循声望去，却见一粉色宫装的艳丽女子正一手用帕子捂着嘴唇，一手指着她，满脸震惊地瞪着她。
夏梦雪眼里一亮，这不正是她们从南边一起进京的秀女吗？泰安邻县的那个官家女，好像叫周汀兰。当时在夏家别院时，她还曾酸溜溜地讽刺与她，不想今日又让她见到现在一幕。
周汀兰这么一叫，引起皇帝皇后一起望向她。
“周妹妹可是吓着了？皇上面前，可别胡乱吆喝，免得失了皇家的脸面。”皇后娘娘不悦的声音传来。
那周姓女子有些委屈，低下头朝皇后娘娘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见这受刑的宫女有些眼熟，许是奴婢认错了。”
皇上见她一副泫然**泣的模样，有些不忍，伸手环住她的腰，打趣道：“哦？汀兰第一次进锦绣宫就能见到熟人，许是一起当选的秀女，不过，她可比不过我们汀兰，连宫内的规矩都不懂。”
周汀兰得皇帝抚慰，也顾不得皇后变黑地脸，朝皇帝娇媚一笑，“皇上，奴婢认得的这个人可万万不应该出现在宫里，她并不是待选秀女，也不是秀女随侍的婢女，更不是宫内原有的老人。”
“那定是认错了，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何其多。锦绣宫每新进一人都会查其根底的，万不可能让闲杂人等混进来，哈哈哈哈……”皇帝大笑。
周汀兰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再回过头仔细打量下夏梦雪，想确认是否是自己认错，夏梦雪赶紧叫道：“周姐姐救我！周姐姐救我！”刚开口叫了两句，就被身**女按住重新用白绫系住口。
见到夏梦雪呼叫，那周汀兰一愣，眼睛一转，随即兴灾乐祸地冲夏梦雪抿嘴一笑，扭头对皇帝说道：“皇上，奴婢还真没认错，这地上受刑的，就是奴婢认识的那人，只是不知她是怎么入的宫，她可是夏修仪的亲妹妹啊！宫里不是不允许姐妹同时入宫的吗？难道……”故意停顿到最后不再说下去，等着看皇帝的表情。
皇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有这事？皇后怎么说？”
“皇上恕罪，臣妾也不清楚，只是当日见夏妹妹的这个丫头看着面善，就忍不住向她讨了来。还破例提拔她在尚书局当差，原是想好好栽培一番，给她指个好前途。无奈她却一点儿也不识抬举，屡屡违犯宫规，臣妾这也是恨其不争。”皇后陪笑道。
“哦？能让皇后看上的宫女，定有过人之处？”皇上大为好奇，想想这**女子无数，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后怎么会单单看上一名新进宫的宫女呢？这不合情理啊！
“唉——，皇上，您去看看那丫头就知道了。臣妾说什么都无益。”皇后见皇帝的好奇心被勾起，知道再也无法雪藏夏梦雪，解释已是没有益处，只好故意露出难色，显得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索性把这档子事儿直接抛还给皇帝，由着他自个儿去瞧。
被皇后的态度勾起好奇心，皇帝首次回头打量起夏梦雪，只见夏梦雪头发绫乱，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只有一双不屈地大眼睛忽闪忽闪，散发着对生的渴望。
凄惨！悲凉……
在皇宫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这副形象怕是令皇帝无法再去看第二眼？夏梦雪心里惨然，实在是不能指望着皇上能怜香惜玉，何况周汀兰话里已经挑明了她是违制进宫，这本身就是欺君之罪啊！她绝望地闭上双眼，但愿不要连累到家人。
第三十六章 有人激动有人愁
（） 皇帝龙澈本来只是一时好奇地要看看夏梦雪的模样，谁想，当他见到夏梦雪，脸色倏地剧变，松开周汀兰，急步上前，双手按住夏梦雪的肩头，忘情地叫道：“馨儿！馨儿？是你吗？”
夏梦雪奇怪地睁开眼，正迎上皇帝微红的双眼，那眼里满是刻骨的思念和心痛，他满脸急切，把夏梦雪的肩膀抓得死紧，随着一声声“馨儿”的呼唤，她的身体也被带着摇动，震得臀部和大腿处的伤口越发疼痛，不由地皱紧双眉，发出小声的呻吟，脸色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想开口解释说认错人了，却是嘴唇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好累啊！眼皮好沉，意识渐渐模糊，只是依稀觉得人员攒动，皇帝的呼唤声一下比一下急切，还有皇后娘娘深深无奈的叹息，这都是怎么啦？我是要到地府报到了么？感觉好奇怪，灵魂像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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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后教导，儿臣一向都是服气的。”龙亦飞中规中矩地答道，但那模样就是令人感觉他没有听从教导的意思，真正听进去几分还真难以猜测。
皇后似乎也懒得再跟龙亦飞计较，目光转向太子龙亦然，龙亦然从座椅上跳起，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送到皇后面前，“母后，这是儿臣近日写的文章。”满脸希冀地望着皇后娘娘。
皇后认真地看了两遍，严肃地摇摇头，“立意不够明确，结构有些松散，比前些日子有进步，但跟你的哥哥们比，尚有不少差距，还需努力。”
说完，把它递给随侍在侧的宫女，龙亦然满脸失望，“母后，儿子这次是用心写了。”
皇后严厉地扫了一眼：“母后也是认真看了，只这点儿进步也配炫耀？”
龙亦然低下头不再说什么，默默回到座位。夏梦雪怜悯地看了几眼一脸失意的太子，看来这太子也不好当啊！
轮到两位公主了，皇后待两位公主倒是和颜悦色，二公主奉上一幅刺绣，夏梦雪站得有些远，看不清绣的什么，只听得皇后微笑着点点头，夸道：“纤纤的绣功越发好了，这些儿女里面就数你不让本宫操心，只是要开朗些才好。”
龙纤纤娴静地行了一礼，“多谢母后夸奖，纤纤做得还不够。”表现不卑不亢，倒是非常有大家风范。
不待龙纤纤坐回座位，那小公主龙青青跑上前，也送上一张纸，上面写了些字，“母后瞧瞧，青青的字可还有进步？”
皇后开心地笑着拍拍龙青青，“好！好！好！青青写的还能没有进步？”
整个学业考较过程就好似一名严师检验弟子功课一般，以夏梦雪的眼光来看，其实皇后娘娘还是蛮尽责的，她对每个人的功课也都了如指掌，有赏有罚。这些皇子皇女们也都恭谨有度，当然，除了四皇子龙亦飞外。表面上看来，他们母慈子孝，却不知其中真意有几分？
一起用些点心过后，这些皇子皇女们依次告辞，夏梦雪终于如蒙大赦般回到寝房，她还从来没有拘谨地在一个地方呆过如此长的时间，揉揉已经有些僵的胳膊腿，不得不佩服那长期在殿内当差的姐妹，原来大家都不容易。
皇后寝宫内，紫娟正细心地为她卸着头上的九凤朝阳钗，这玫钗较大，通身由紫金精工制成，九只凤凰各衔一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戴在头上燿燿生辉，看上去大气贵重，按律制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资格佩戴这种发钗，它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些偏大，很有些份量，戴的时间长了会有些累。
“你觉得四皇子待那丫头如何？”皇后对着铜镜端详片刻，缓缓问道。
紫娟把卸下的九凤朝阳钗放进专用的首饰盒，“娘娘，奴婢一直注意着紫书这丫头，她在殿上左顾右盼，表情变幻不断，却又时时唯唯喏喏，只怕是个外表柔弱，性格不甘寂寞，骨子里有主见的主儿，不太好为我们所用。”
皇后若有所思，“唉……指着这一个丫头来抓住四皇子，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办法。这些皇子里面，不是无能就是怀有异心。也只有他，既不会登上皇位，又有些才干，却偏偏总是在本宫面前顾左右言其它，始终跟本宫拉开距离。皇儿还小，少不更事，他们却已长大，不能不防。至于那丫头，你看她那模样，跟十八年前的她可是相似？特别是那双不安分的眼睛，你说，要是皇上看到她，又会怎样？”
紫娟笑一笑，“娘娘别担心，奴婢观紫书和四皇子可能交情匪浅，乍见紫书时，四皇子虽然没什么失态，奴婢却也见他微微变了一下颜色。紫书虽然看起来是个难驯的丫头，却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这样的丫头想要揪住点儿什么太容易了，不怕她不听娘娘的。至于长相，娘娘更不用担心了，十八年都过去了，宫里新人一茬茬，兴许皇上早就忘记旧事了，哪里还能想得到当初的旧人。”
“先留着这丫头再说，对了，让你查她的出身查过了？”
紫娟掏出一个竹筒，从筒内抽出一个小纸卷，“娘娘，这是泰安那边传来的密函。”
皇后娘娘展开来看了看，皱起眉头，“这泰安知府夏呈安怎么送了两个女儿进京，他在京内可有亲？”
“回娘娘，京内来报，这夏呈安在盛京城内并无亲人，他的三女儿自来京后也就住在城西一个小院内。”
顿了一下，紫娟接着说：“有趣儿的是，进宫的前一天夏修仪的丫头却不小心伤了脚，不得不换了个丫头入宫随侍，而这个随侍的就是紫书了。”
“这有什么？”皇后不解。
紫娟笑道：“娘娘，这是大大的好事啊！您道这紫书是谁？就是夏知府的三千金。要说这个三小姐，她还没出身就是个名人，咱龙华朝的有道高僧——恒济大师亲自解的签，称她有贵人命格，将来注定贵气逼人，身份不俗。估计这夏呈安想借着三女儿的贵气往上攀呢！现在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不怕她不听我们摆布。”
皇后抿一下唇，憎恶道：“贵气逼人？还想逼过本宫么？这夏呈安好大的野心！只怕我们查得到的，其他人也能查到。”
寝宫内沉默半晌，皇后缓缓说道：“也罢！他既然想趟这浑水，本宫成全他，紫娟，你回头知会爹爹一声，瞅个机会把夏呈安调入京，拉入我们名下。夏修仪两次承宠，皇上满意至极，也该是晋她位份的时候了。吩咐敬事房，这些日子翻牌子，把夏修仪的牌子放在显眼些的地方。”
“是，娘娘，娘娘英明。”
“你这丫头就别嘴上抹蜜了，着人把紫书给盯着些。没事儿，本宫还真不想见到她。”
“娘娘顾虑得周全，奴婢这就去办。”紫娟领命出去。只留下皇后在寝殿内喃喃自语，眼里一片狰狞，丝毫没有夏梦雪平日见到的高贵宽容，“贵气逼人……贵气逼人……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命格到底如何了。难道还想学她？……”
这时，回到寝房的夏梦雪丝毫不知道，她一直胆战心惊要保守住的秘密已经被别人得知，她的命运也在一步步由他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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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梦雪初探岱王府
（） 夏梦雪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算计，但内心的不安却是一日浓过一日，总觉得自打进宫以来，什么都得来的太过容易。。
她本是个活泼的人，进锦绣宫沉寂几天后，每天在完成差使之余，就会跟锦秀宫的宫女一起聊天玩耍，深宫内的寂寞远非常人能够想像，远离亲人，又不能随意做事走动，那多出来的时间能干什么呢？除了有限的游戏再就是做些针线活儿，姐妹之间聊些有的没的。
越是接触到这些宫女的生活，她就越是对自己的处境表示怀疑。从姐妹们字里行间，她知道自己属于一步登上高枝的典型，自到锦绣宫以来，她也并没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别人不可或缺的事，那她的一步登天就显得诡异了。
她的差使挺轻松，尚书局内闲人较少，没有什么是非，据说宫内真正大的书房还是在皇上那边，皇后这里的书库只是为宫内一些娘娘消遣和年幼的皇子皇女找书看的地方，她照看的本身就是不太重要的关于士农工商逸事的杂书，另外二层和三层的书库压根儿没有向她开放。
当今皇上子嗣并不多，且已经有四位皇子搬出皇宫自建府邸，各位娘娘又少有成天看书的，就连这尚书局最大的管事紫琼姑娘，也极少出现在她面前，夏梦雪每日里打扫结束就坐在书库里翻阅这些杂书，日子过得飞快。
初四这天，夏梦雪早早被皇后召去，吩咐她携同春桃过岱王府一趟去取四皇子罚抄的《礼记》。
这几天，她也已经知道这个跟她有数次接触的王爷却是在宫内声名远播的纨绔王爷，不爱诗书，不学骑射，总会从太学里逃学出去玩乐，尤爱鼓琴弄瑟，经常流连**，花街柳巷他是常客。故而每次请安都会惹得皇后娘娘呵斥，他也从来不改正，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无奈他却最会在皇上面前撒娇撒泼，深得皇上宠爱，不仅不责罚他，还把今年中秋时分太后寿诞的筹划工作交与他打理。
宫里也果然是流言蜚语最集中的地方，这些信息父亲的资料里提也没提，那书里只是指出了京里有哪些重要人物，以后碰见了万勿得罪。
一骡马车载着她一路想一路晃晃悠悠近半个时辰方才到得岱王府，在岱王府门口有两名护卫拦下马车，夏梦雪从车里探出头来，“锦绣宫尚书局女官紫书奉皇后娘娘之命叩见岱王殿下！”
验过腰牌，护卫请她们稍候，待他禀过王爷再通传。
夏梦雪瞅着这个功夫观察起岱王府来，真不亏是王爷府邸，先不说那比常人府院要更加高阔的围墙，红得发紫的朱漆大门，挑高飞扬的檐角，就单单门口两座巨型的石狮子，就令人觉得气势巍峨，望而生畏了。
很快，那护卫就匆匆而回，他不卑不亢地朝夏梦雪一抱拳，“请紫书姑娘下车随末将进府。”春桃**也下车随行，却被那护卫拦下，称王爷只接见紫书姑娘一人，令其它人等在外等候。
春桃不满地望向夏梦雪，夏梦雪想了想，冲她安心地一笑，“你就在马车上等我，堂堂当朝四皇子，还会为难我这小小的宫女不成？”
在护卫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岱王书房，岱王龙亦飞一身青色家居常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手捧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儿读着，书桌上一杯香茗，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茶香弥漫在书房，令书房内充斥着舒适安详的气氛，就像一幅绝美的图画。
“奴婢紫书给岱王殿下请安！”虽然有不忍心打破气氛的想法，夏梦雪却分毫不敢怠慢，依礼上前请安。
良久，也没有人叫起，夏梦雪弯着腰一阵难受，正**抬头看看什么缘故，“起！母后着你来取书，有什么话说？”
“禀王爷，娘娘命紫书来取王爷亲笔抄写的《礼记》两册，并无其他吩咐。”
“哈哈哈哈……，母后什么人不派，单单派你来，就是有话说，来！来！来！！！我们不是第一次认识，先暂时叙叙旧。”说完，也不管夏梦雪同意与否，转头喝道：“吩咐下去，本王今日有贵客到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
“是。”那护卫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书房。
随着书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堂堂知府千金，怎么跑到宫里去当宫女去了？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龙亦飞呡了一口茶，皱着眉问道。
“回王爷，奴婢……”
“好了，别奴婢了，这里没外人，本王不爱听。”龙亦飞不耐烦地打断夏梦雪的话，不知为什么，对夏梦雪语气中的疏远极为反感。
“那个……姐姐的丫头受伤了……找不到合适的人进宫服侍，所以……”夏梦雪觉得有些难为情，手揪着衣角像做错事的孩子样忐忑不安地解释着过程，一边解释一边偷眼去瞧岱王的表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觉得自己理不直气不壮。
龙亦飞望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其实他早就知道她进宫的过程了，但还是想听她亲自解释，看到她一脸温顺的样子，觉得一阵心痛，初见她时的神采飞扬呢？难道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只一个月功夫就把这个神采飞扬的女孩给变得唯唯喏喏了？不，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湮灭在那黑暗的皇宫。
手指敲击着书桌，龙亦飞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被夏梦雪牵住思绪，初见她时，就觉得她特别眼熟，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夏梦雪为什么会出现在锦绣宫里，现在已经很明确，从派她来取《礼记》就可以看出皇后是怀疑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能去讨，那样只会令皇后觉得夏梦雪是他的软肋，从而更加想要钳制他，他还不想卷入这些事事非非之间。但不讨就能令她们视线转移吗？
夏梦雪的话已经说完，她静静地望着一脸严肃的龙亦飞，这种感觉好陌生。她情愿面对的是像当初一样满脸怒气的他，现在的样子令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深皱的眉，令她想去抚平，宫内对他的描述和传言，再也不觉得可信。他不是真的要做不务正业纨绔王爷，只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在皇宫里生存而已。夏梦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第三十三章 酒醒不知身何处
（） 转过头默默打量着书房，书房内布置颇为雅致，龙亦飞身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架上放满各式书籍，龙亦飞正坐在书桌前，书桌上凌乱码放着些杂物，却没有乱糟糟的感觉。。右侧墙上正开着一扇窗，隐隐流入不知名的花香青草香，一缕阳光直射进来，洒了一地，还落些在对面墙上，对面墙上最显眼的却是正对着窗的墙上那一幅图画，画上是一座耸入云际的高山，云雾缭绕，山高不见顶。山间泉水潺潺，绕山而行。山上林木苁蓉，枝繁叶茂。林中隐隐有人家，在门前有桃花正放，掩映着小楼半遮半露。
图上题字：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诗中有图，图中也有诗，虽然图中并无读书、梳头的画面，但却能够想像出其中闲适，令人心生向往。
夏梦雪默默沉吟，这就是他的志向吗？再看向落款处，竟又有两小句：采菊东篱落日红，天上人间与谁共？字体娟秀，分明是出自女人之手，最后还盖了一个小篆字体的印章，印章盖得不甚清楚，不能认全，依稀能认出是什么岱什么馨。难道是他的红颜知己？居然把他的封号和名字列在一起，想必是亲密至极！想到这儿，夏梦雪心里觉得别扭至极，胸中浮出一股难言的意味。
再重新审视这幅图，发现纸张略略发黄，墨也不新，想必是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作，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又略略松了口气。
“唉——”龙亦飞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个到处张望不知人间疾苦似的女孩，她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让他又如何开口提醒呢，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受伤害，却终究是被自己拖累进皇宫权力斗争的旋涡。
蹴鞠会上自己关心她的表现进了很多人的眼啊！她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当个普通宫女，平平静静地生活，但从那时起，她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回锦绣宫后处处留个心眼，实在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春香。”把两本抄好的书册交到夏梦雪手里，还是不想跟她讲清楚宫里的黑暗，龙亦飞只好先提醒她一下，顺便指出一个内应，以帮她应对突发事件。
夏梦雪有些吃惊，春香？那个平日里从不惹事，沉默寡言的普通宫女居然是岱王殿下的人，可是岱王殿下又为什么告诉她呢？难道是要考验她？她满脸不解，虽然有过几次接触，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有被另眼相看的魅力
看到夏梦雪傻傻的样子，龙亦飞越发觉得她不适合呆在皇宫，自责更深，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是能在皇宫长久生存的啊？暗暗在心里骂着她那个居心叵测的爹爹，怎么就忍心把这花一样的女孩给送到深宫里去？送出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
直到夏梦雪从岱王府，龙亦飞也没从自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来，十八年了，他的心乱了，居然是为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乱了，他只是觉得同情这个被命运摆布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已经在开始左右他的思想，不然堂堂的四皇子哪有这么悲天悯人？
回宫复旨很顺利，皇后大加奖赏了夏梦雪，称其办事得力，赏银十两，着实令她受宠若惊，只是出宫跑一趟，居然还有这个收获？
拿出一部分银两，请春桃到膳房处点了些酒菜和点心，晚上与锦绣宫里相识的姐妹一起热闹一番，三个女人一台戏，当这么多年龄大的，小的宫女聚在一起，倒也是颇能闹腾，居然直至很晚才散去。
略略喝高了些酒，夏梦雪借着酒兴拎着小酒壶随意踱到一处亭子里望月亮，今儿不是月圆之日，只有那一弯蛾眉高挂上空，单薄的云层没有能遮掩住弯月，反倒陪着它一起守在天边。
算算离家有近两个月了，不知明月那头能否见到娘亲，深宫里唯一的姐姐偶尔会派心浓过来看望一下，却总是打听能否帮她在皇后面前美言，为她在宫里取得更可靠的靠山，更晋升一步位份，并经常向她摆明厉害关系，如果家人地位高涨，她就又会如何如何。这种话次数多了，令她怀疑在姐姐心目中到底是姐妹亲情重要，还是权利地位重要。如果真有这么好晋升，只怕宫里不会只有一后二妃，爹爹不会十多年也只从知县升到知府。
大喝一口酒，亭外树枝斜伸过来，像是要邀请她黑夜共舞，浊酒激发狂性，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暴发，轻舒宫衣，她忘形地转动着身影，原来这天这月亮也在旋转，母亲正在月旁望着自己，那眉头还是锁得那么紧，似责备又似心痛……
忍不住忘情地呼叫：“娘亲，雪儿好想你！……不要再那么抑郁，有雪儿在……雪儿唱歌给你听！雪儿跳舞给你看！……父亲说，只要雪儿唱出最动听的歌……雪儿跳出最优美的舞……雪儿弹出最动人的琴……你就不会不开心……。可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从来不笑？……姐姐，姐姐，为什么要雪儿进宫？……”
眼泪滴落面颊，夏梦雪忘情地在深夜里胡乱舞着，叫着,唱着……
依稀着感觉到被人推动，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紫书姑娘，紫书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声音急促，挥挥手，“太吵！”
可是那声音继续在耳边叫着，不耐烦地翻一面继续睡觉，直觉得身子一空，头重脚轻滚落地上，**撑起身，胳膊却酸麻无力，不得不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针尖儿似地直射入眼帘，晃得眼不得不再闭上。刚刚着地的额头还有些痛，揉揉额头，想着：这到底是哪里？
“紫书姑娘，紫书姑娘，你快打起精神，娘娘召你前去！”
夏梦雪清醒了些，可不正是叫的自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召见？
揉揉眼睛，不错，春桃正一脸焦急地冲自己嚷着，耳朵里虽然一直有蚊子嗡嗡叫，觉得面前的春桃看起来虽近其实离得挺远，但她要表达的意思还是知道的。这么一吓自己，倒是又清醒了不少。
“春桃，皇后娘娘叫我何事？”
“哎呀！紫书姑娘，主子的事儿，做奴才的哪儿知道呢，打皇后娘娘召见，到现在都好一会子了，奴婢也是找了好一阵才找到这里。还不快快梳洗一下，好去面见娘娘。”春桃急得快要跳起来，夏梦雪还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这如何是好？
第三十四章 最难猜测是人心
（） 急急火火地回住处梳洗，打仗般地收拾好，夏梦雪飞快地往皇后寝房奔去。。
脚步刚踏进寝宫，还没来得及行礼，一股大力从身后蓦然而至，把她推趴倒在地上，双手撑起上身，一双淡紫色绣花鞋映入眼帘，顺着鞋上淡紫色的宫裙抬头上望，紫娟正杏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在她身后，正坐着一脸冰冷的许皇后，除了深深地冰冷，隐隐还带些着嫉恨与厌恶。
夏梦雪心里一咯噔，这嫉恨与厌恶好似深入骨髓，不像是一朝一夕而来。原来一直以来待自己青眼有加的皇后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喜爱自己，那她为何会把自己从姐姐手上要来？阵阵凉意从后脑勺隐隐传来，不用回头看，身后定是也站着来意不善的宫女，那一推正是出自她们之手。
摸不准到底犯了何事，想起娘亲经常在耳边教导的，好女不吃眼前亏，咬咬牙没再起身，而是顺便伏下身去叩了个头，“奴婢紫书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安！”
头尽可能的伏低，状似**聆听皇后娘娘教导，却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目前的状况，不知道是哪里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也无法找到应对之策，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
许久，皇后娘娘才冷冷地慢声说道：“紫书，你可知罪？”
夏梦雪不敢说不知，只得按自己猜测的答道：“奴婢知罪，奴婢早上贪睡误了时辰，害娘娘久候！”
“其罪一，还有！”
“奴婢不知还犯何罪，请皇后娘娘示下。”
“哼！”
皇后从座位上往旁边一倚，左臂搁在梳妆台上，手撑着脑袋，眼睛一闭，冲紫娟挥挥手。
紫娟见到示意，缓缓说道：“锦绣宫尚书局管事宫女紫书，辜负皇后娘娘厚爱，枉顾宫内法令，聚众嗜酒闹事，半夜咆哮宫闱，还口出狂言，污蔑皇家，枉负圣恩，按律杖责一百，以警效尤。”
夏梦雪一惊，自认入宫以来，她都是谨小慎微，锦绣宫里也有姐妹在生日时或得了赏赐时，请姐妹们吃些小菜、喝些小酒，只要没有耽误差使，上面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责罚。今日，却是为何？难道昨日酒醉，她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努力回想，却只有模糊的丝丝印象，按理自己醉卧之地离皇后寝宫甚远，为何她们却一大早问罪？
心念百转，似乎有些明白了，进这锦绣宫进得蹊跷，宫女级别升也升得蹊跷，枉她还处处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原来自己从来就在别人手掌上任意拨弄玩耍，难怪一直以来，心中总有不安，这**问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她一个毫无所有的宫女，有什么值得皇后娘娘去注意的呢？
夏梦雪本来就是个外软内硬的性子，现在不分清红皂白地问罪，还要受那一百杖刑，也给激起了血性，既已撕破脸，也顾不得那许多，宿醉后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夏梦雪脸色惨白，森然一笑，牙一咬，满脸讥讽：“皇后娘娘厚爱了，即使没有昨日醉酒，也会有哪日失职，不是吗？娘娘有什么想法，何必拐着弯儿？奴婢一介草民，实在犯不着娘娘处心积虑。您不嫌丢了身份？”
本想等着夏梦雪叩头求饶，没想到一向唯唯喏喏的她却突然增添了勇气，皇后有些惊讶，挑挑眉，眼里满是厌恶，“又是这副样子！果然是个深藏心机的小蹄子，跟当年的她一个样，表面装着温顺，实则随时张着牙齿。”
当年的她？是谁呢？看到夏梦雪的脸色转为惊讶，皇后厌恶中更添怨毒，情绪一时激动起来。
“时也命也，当年她斗不过本宫，得到皇上的心又如何，还不是香消玉殒。……现在的你也一样，狐媚惑人！狐媚惑人！都迷惑到太子身上了，打得好算盘？”
夏梦雪一愣，她什么时候迷惑太子了？再看看许皇后，那眼里的怨毒不似作假，真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来这么大的嫉恨。脊梁一挺，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承认？只要不是身份败露，祸害到亲人，其它的什么罪她倒是都不怕，反正已经要受刑了，杖责一百就没听说过几个挺得过去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娘，红口白牙两张嘴，奴婢何时何地迷惑到太子殿下了？自到锦绣宫，奴婢连太子的面也没照过几次？何来迷惑之说？”
“哼，你既有心，还能不瞅紧机会？若真无此事，太子怎会来讨要你？枉本宫还把尚书局的美差交与你手，却是个养不家的白眼狼。”
“娘娘何出此语？太子行事哪是奴婢能左右得了？天可鉴，人可见，奴婢无愧于心，只怕娘娘有些牵强，**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伶俐的一张嘴！原本想留你这贱婢有些用场，看样子是留你不得。紫娟，着锦绣宫上下没有差使在身的所有人等前殿外观刑。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这狐媚儿还能怎么张狂！”气极反笑，皇后的脸色越加狰狞。
夏梦雪心里不甘，两只手臂被人架住动弹不得，**再开口抗争，早有宫女拿出一条白绫，粗暴地将白绫从她嘴角系至脑后，令她无法再开口说话。
很快，她就被身强力壮的宫女给拖至前殿外，春日的阳光冰冷而刺眼，没有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前殿外此时已有少量宫女在人群中静候，却个个肃立，鸦鹊无声。**要挣扎一番，身后一股大力压得她身子趴伏在地，居然动弹不得。
良久，听得紫娟在大声宣布皇后的旨起，想是殿上已聚集了无数人。
夏梦雪使劲咬着嘴里的白绫，从心里把皇后已经恨到骨子里，为什么？抬举她的是她，打压她的也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就是要死也得闹得个明白。昨日还风风光光地领着赏银请着小姐妹庆祝，今日却被按倒在殿前执行杖刑，一切好似大梦一场，难道皇后就了不起，可以随意玩弄欺凌它人吗？
随着一声“行刑！”，夏梦雪大腿根部就是一下剧痛，紧接着一下又是一下，下下就似锥心般的痛，夏梦雪叫不出声来，只能从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闷哼。
听得有监刑太监在旁高声数着数，“一、二、三……二十九、三十……”
昨夜宿醉，本就露宿凉亭身子有些受寒，在一声声的杖刑下，夏梦雪开始还咬着牙挺住，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信念：挺住！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甘心……渐渐地气息越来越弱，只觉得痛着痛着就痛得麻木，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依稀间听得太监还在报数……
第三十五章 风波恶，菱花残
（）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夏梦雪浑身一激零，臀部和大腿处钻心地刺痛传来，令她从模糊的神志中惊醒。。她苦笑一下，那些宫女说得没错，这杖刑还必须清醒着承受，连昏迷都不许，强睁着双眼望望四周，左右两侧满是宫女太监在观刑，她们一个个眼中惊惧，噤若寒蝉。正当面站着面无表情的紫娟，她看了一眼地上费力把目光投过来的夏梦雪，有那么一丝儿不忍，随即脸上即恢复正常，似乎那一丝儿不忍从未出现过，把眼移向夏梦雪身后。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继续行刑！”
夏梦雪知道今日是难以幸免，早知有今日，她怎么也不会答应姐姐进这吃人的地方呢？长叹一声，闭上眼……
刑杖还没有如期而至，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凝重，耳中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一看，那些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呼道：“奴婢（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夏梦雪心里一喜，皇上来了？有能力从皇后手下救出自己的，大概只有皇上了？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顾不得臀腿的疼痛，挣扎着伸手扯开系在脑后的白绫，起身呼救：“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皇帝被众多的宫女太监给挡住，根本看不到夏梦雪，只听见他浑厚的声音传来，话里带着浓重的不悦。
紫娟答道：“禀皇上，锦绣宫紫书枉顾宫内法令，聚众嗜酒闹事，半夜咆哮宫闱，还口出狂言，污蔑皇家，枉负圣恩，皇后娘娘吩咐按律杖责一百，以警效尤。”
皇上点点头，赞许道：“这宫里是该好好管管了，不然连些规矩都没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夏梦雪身边走过，竟没有一个人去多看夏梦雪一眼。
夏梦雪**待再辩，却又被按倒在地，无论她如何挣扎均是无法挪动半分。
“臣妾参见陛下。……”又是数道参见皇上的声音传来，原来殿内皇后等人听到动静已经自行出来迎接皇上。
“免礼！”
“皇上今儿下朝比往日早。正好，昨夜临幸的周妹妹请安还没回，要不要叫皇儿过来一起用午膳？”
“嗯！依你，蕴容，你对下面也太纵容了些，这些奴才，不敲打一下个个都奴大欺主了。朕昨日碰见汀兰教训侍候她的宫女，就已经觉得不妥，今日又见你这儿闹腾着，宫里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不？臣妾也是这样想，这不是正管着吗？……”
夏梦雪好不容易挣开一些按住她的手，抬起头来，却听得一个惊异的声音叫道：“啊——！怎么是你？”
声音有些耳熟，循声望去，却见一粉色宫装的艳丽女子正一手用帕子捂着嘴唇，一手指着她，满脸震惊地瞪着她。
夏梦雪眼里一亮，这不正是她们从南边一起进京的秀女吗？泰安邻县的那个官家女，好像叫周汀兰。当时在夏家别院时，她还曾酸溜溜地讽刺与她，不想今日又让她见到现在一幕。
周汀兰这么一叫，引起皇帝皇后一起望向她。
“周妹妹可是吓着了？皇上面前，可别胡乱吆喝，免得失了皇家的脸面。”皇后娘娘不悦的声音传来。
那周姓女子有些委屈，低下头朝皇后娘娘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见这受刑的宫女有些眼熟，许是奴婢认错了。”
皇上见她一副泫然**泣的模样，有些不忍，伸手环住她的腰，打趣道：“哦？汀兰第一次进锦绣宫就能见到熟人，许是一起当选的秀女，不过，她可比不过我们汀兰，连宫内的规矩都不懂。”
周汀兰得皇帝抚慰，也顾不得皇后变黑地脸，朝皇帝娇媚一笑，“皇上，奴婢认得的这个人可万万不应该出现在宫里，她并不是待选秀女，也不是秀女随侍的婢女，更不是宫内原有的老人。”
“那定是认错了，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何其多。锦绣宫每新进一人都会查其根底的，万不可能让闲杂人等混进来，哈哈哈哈……”皇帝大笑。
周汀兰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再回过头仔细打量下夏梦雪，想确认是否是自己认错，夏梦雪赶紧叫道：“周姐姐救我！周姐姐救我！”刚开口叫了两句，就被身**女按住重新用白绫系住口。
见到夏梦雪呼叫，那周汀兰一愣，眼睛一转，随即兴灾乐祸地冲夏梦雪抿嘴一笑，扭头对皇帝说道：“皇上，奴婢还真没认错，这地上受刑的，就是奴婢认识的那人，只是不知她是怎么入的宫，她可是夏修仪的亲妹妹啊！宫里不是不允许姐妹同时入宫的吗？难道……”故意停顿到最后不再说下去，等着看皇帝的表情。
皇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有这事？皇后怎么说？”
“皇上恕罪，臣妾也不清楚，只是当日见夏妹妹的这个丫头看着面善，就忍不住向她讨了来。还破例提拔她在尚书局当差，原是想好好栽培一番，给她指个好前途。无奈她却一点儿也不识抬举，屡屡违犯宫规，臣妾这也是恨其不争。”皇后陪笑道。
“哦？能让皇后看上的宫女，定有过人之处？”皇上大为好奇，想想这**女子无数，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后怎么会单单看上一名新进宫的宫女呢？这不合情理啊！
“唉——，皇上，您去看看那丫头就知道了。臣妾说什么都无益。”皇后见皇帝的好奇心被勾起，知道再也无法雪藏夏梦雪，解释已是没有益处，只好故意露出难色，显得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索性把这档子事儿直接抛还给皇帝，由着他自个儿去瞧。
被皇后的态度勾起好奇心，皇帝首次回头打量起夏梦雪，只见夏梦雪头发绫乱，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只有一双不屈地大眼睛忽闪忽闪，散发着对生的渴望。
凄惨！悲凉……
在皇宫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这副形象怕是令皇帝无法再去看第二眼？夏梦雪心里惨然，实在是不能指望着皇上能怜香惜玉，何况周汀兰话里已经挑明了她是违制进宫，这本身就是欺君之罪啊！她绝望地闭上双眼，但愿不要连累到家人。
第三十六章 有人激动有人愁
（） 皇帝龙澈本来只是一时好奇地要看看夏梦雪的模样，谁想，当他见到夏梦雪，脸色倏地剧变，松开周汀兰，急步上前，双手按住夏梦雪的肩头，忘情地叫道：“馨儿！馨儿？是你吗？”
夏梦雪奇怪地睁开眼，正迎上皇帝微红的双眼，那眼里满是刻骨的思念和心痛，他满脸急切，把夏梦雪的肩膀抓得死紧，随着一声声“馨儿”的呼唤，她的身体也被带着摇动，震得臀部和大腿处的伤口越发疼痛，不由地皱紧双眉，发出小声的呻吟，脸色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想开口解释说认错人了，却是嘴唇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好累啊！眼皮好沉，意识渐渐模糊，只是依稀觉得人员攒动，皇帝的呼唤声一下比一下急切，还有皇后娘娘深深无奈的叹息，这都是怎么啦？我是要到地府报到了么？感觉好奇怪，灵魂像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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