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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应该感谢一下二爷呢。”

    “他为什么会救我?我和他好像不熟啊。”曲佑城捏紧了拳头,眼睛被杀得通红。

    花子语的手拽着披风,死死的拽着,盯着曲佑城的眼睛,没说一句话。

    “她来求我的。”孙韶合笑笑“我和你是没什么交情啊,是她来求我的。”

    “怎么求的?”

    所有的人都没说话,孙韶合把花子语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你都出来了就别问是什么情况了。”孙韶合说

    “我问你她是怎么求的!”曲佑城对着孙韶合大吼。

    “干的是戏子这个行当,你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求的。”孙韶合冷笑着说。

    洛婉的眼睛瞪大了看着面前的三人。

    曲佑城冲过去给了孙韶合一拳头,花子语才凑近的看到曲佑城的样子,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曲佑城你疯了!”花子语把孙韶合拉到了自己身边。“我要不是看你是我师哥,我要不是看洛婉大老远的跑过来求我帮你,你以为我会干这种事吗!”

    “你这个样子和你那个娘有什么区别!”曲佑城索性把上来的洛婉推开“你知道你这是干了什么吗!你还没嫁人你这清白就没了,说出去你还怎么做人!你让我和我爹怎么交代!”

    “那你们就不接受这件事好了啊!”花子语红了眼“你对外说不认识我就好了啊!我花子语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让你一代梨园名家死在日本人的手里!我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你一个有妇之夫为了我这么一个廉价的戏子死掉!”

    “所以呢?你就干了这档子事?”曲佑城问。

    “对啊,可是与你何干呢?”

    “我现在多想说我从未认识过你。”

    “那就不认识好了。”花子语转过身拉着孙韶合的袖子,径直的往前走着,眼泪盈满了眼眶。身后洛婉喊住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花子语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的吐出。

    “没事吧”花子语问着孙韶合。

    “没事。”孙韶合揉了揉嘴角,顿了顿“不后悔么?”

    “早该如此了。”

    凤还巢

    曲佑城又回到了墨梨堂唱戏,唱的依旧是青衣,许多顾客慕名而来,墨梨堂的生意很是红火。洛婉会陪着曲佑城来墨梨堂,有时送来鸡汤,有时为曲佑城上妆。洛婉和花子语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要说上几句,可花子语总是觉着,洛婉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两分警惕。

    或许不该把那么善良的人想的那么不堪吧。花子语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小语”洛婉在后台又找到了花子语“那次的事,我替佑城说句对不起啊。”

    “和嫂子没关系。”

    “他这人是怎样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吼你,纯粹是担心你关心你。”洛婉手上拿着的毛笔还没放下,她紧紧的拿着笔杆“可能当时他凶了一点,但是我能保证,他事后很后悔为什么要吼你的,你就别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洛婉握着毛笔的手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是没想到你会为了佑城,会去…求孙二爷。”

    花子语穿戏服的手停了下来。

    “啊,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洛婉有点慌张地说。

    “没事。”花子语继续忙碌的带上头冠,整理戏服。

    红木门上刻了复杂而又华丽的花纹,每到傍晚客人多的时候,门外总是听见侍者吆喝的声音和锵锵的锣鼓声衬着戏子们唱的悠扬的曲子。可突然,门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两个人的交谈声,还是侧耳贴着门才能听到的。

    “花老板”本来应该在前堂伺候别人的侍者推了门,神色慌张“有人要见您。”

    “谁呀?这么大的排场。”花子语不以为然。

    “是日本人。”侍者半弯着腰,小声的说。

    “日本人?二爷处理不了么?”花子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妥当了。

    “这些日本人有几个是从东北来的,好像有一个是总司,提名要见您,曲老板在前堂说了半天说您今天不唱戏,可那些人硬是要您出去,二爷上前说了几句,可还是没谈妥,这没办法了,这才叫您出去一趟。”

    “知道了。”花子语整了整水袖,走出了房间。

    “对了,帮我好好照顾着嫂子,别让日本人进来,出了半点差池你就别想干了”临走,甩下这句话给侍者,看着侍者频点头答应,这才离开。

    “谁找我啊?”花子语上了花旦的妆,墨笔勾勒的丹凤眼,沉重却华丽的头冠,嵌着珠宝花纹的戏服,精致的让人挪不开眼。

    就这么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站在前堂的众人。果然,侍者嘴中说的总司就是当年听过曲佑城和红曲唱戏的远藤俊介,明明没多久的时间过去,却由一个青涩少年变成现在英气的日本总司,老天倒是造化弄人。想来,这花子语的名字也是人家给起的。

    “还记得我么?”远藤俊介的眉眼遮在军帽下,花子语看不清他的样子。

    “当然。”花子语应着“我这名字还是您给的呢,怎会忘了您。不过这总司的汉语,说得到真是好啊。”

    前堂堆积的人里开始有了点杂音,无论是谁,都在彼此的给着目光,再发出点感叹的声音。远藤俊介抬了抬头,露出了眉眼。面庞英气的匹配的了他总司的职位。远藤俊介勾起半边的唇角,眼睛盯着站在半二楼的楼梯上的花子语。

    “我再不济,也是在中国待了整十年,早就学会了。”远藤俊介抬手将军帽往上起了起“咱算是认识了四年,也算是四年未见的老朋友了罢,能请花老板唱一曲么?”

    “和总司尽是一面之缘,就能成朋友了,还真是荣幸啊。”说罢,花子语从楼梯上下来,顺便带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下来。

    “你又要干什么?”曲佑城拉过了花子语的右臂,轻声地说着。

    “唱戏而已。”花子语把搭在右臂上的手推了下去。

    “能为总司唱这一曲,算是我花某人的荣幸。”

    荣幸么?花子语想起四年前在柱子后听见的红曲对着远藤荐一也是这样的说:荣幸为远藤总司唱这一曲《凤还巢》。红曲?花子语刚迈了的步子又顿了,她捏了捏拳头,想起了孙韶合的话:红曲是日本兵驻东北的总司杀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是远藤俊介杀了红曲。

    花子语回了头,看看曲佑城,这杀父之仇,恐怕他还是不知道;看看远藤俊介,那个穿着军装却不显突兀的少年,笑弯了眉眼像个没事人。

    “凤还巢的曲子,起”花子语站上了戏台,挥了挥水袖。

    苏幕遮

    花子语坐在木亭子里,将手上拿着的一杯酒泼向亭下的一块灰色的大岩石上,酒顺着岩石的轮廓分流流入了溪水中,发出泠泠的声响。花子语转身将手搭在扶手上,看着亭子下一桩矮矮的树墩,像是被谁砍过,露出了年轮。

    “那次抓了曲佑城的人是你么?”花子语背着身,不看后面穿着军装的远藤俊介。

    “啊,那次抓他的人是远山总司呢。”

    “红曲呢?是你杀的吧。”

    “那次当然是我杀的。”

    花子语将手垂了下来,把漂亮的酒杯用力的放在桌子上,看见远藤俊介的酒杯中的酒泛起了涟漪。

    “怎么?”远藤俊介把军帽摘了下来,抬头看着站着的花子语。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红曲还给你们唱过戏。当初坏了你们听戏的兴致的人也是我,你们对我不满大可以来杀我,没必要隔着半个中国叫已经五十岁的红曲去给你们这些日本人唱戏,然后还杀了他。依我的想法,你不会笨到这种地步,留下诟病让京城的人来议论。”

    “所以呢?你知道了又怎样?”

    “你的目的。”花子语说“我想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与你有关。”远藤俊介翘着二郎腿,一副安逸的样子“我只能说这些。”

    “你接下来又要伤害谁?”

    远藤俊介抬了头,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我想听戏。”

    “你大老远从东北赶来就是为了听戏?”

    “听你唱戏。”

    花子语别过头,长吁了一口气。

    芳菲尽,檀香灭:舞霓裳,月未央。

    亭楼阁,云踪迹:步蹒跚,愁断肠。

    血泪出,风尘住:花飘零,情难断。

    盼晨曦,雨满楼:柳烟云,君莫言。

    寻无处,冬已尽:春未归,寒依旧。

    刺骨心,梦难圆:终破碎,人依旧?

    泪涕涟,人安在?昨日别,莫相见。

    岁月走,何曾留!可怜人,可曾悔?

    流水溢,沙漏空:风雪霁,人事非。

    花子语坐了下来,猛然间发现远藤俊介竟会是长得比曲佑城都俊秀。曲佑城呐,花子语不知他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时光远了,它不再舍远求近,连带那些恩怨,消失无形,她只能抓住风中流年,记取一段飘零,而他与她,两两相望做不到,念念不忘也做不到,只能做到两两相忘。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可能这就是对十四年来的感情最好的注解。

    她并不敢奢求什么。就像是戏子一样,从未奢求什么。

    她是个做的合格的戏子。

    人生中,总有不舍的一页,那么深,又那么暖。人把寒凉轻盈在过往的云烟里,把情亲给予的暖安放在温热的掌心里,即便隔着天上人间,依然清晰可见。让温暖,覆盖了冬季的寒凉与萧索;让牵念,沉香了岁月的苍老与苦涩。

    “花老板都唱过谁啊?”

    “花田错的春兰,武家坡的王宝钏,汉明妃的王昭君,霸王别姬的虞姬,还有多的呢。唱了这么多年,看的故事多了,背的唱词多了,看的世间物是人非也多。”花子语虚掩着脸“不觉着么?这戏子是最可悲的行当,把别人的事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叹惋着他人的身世,耗着自己的眼泪,求别人的一句赞美。”

    “有时看着别人的故事觉得自己很难堪。”花子语捏着酒杯。

    戏子的背后,几多欢喜几多愁,狠狠地擦着泪水晕开的妆,抹花了悲欢离合。

    贵妃醉酒

    花子语回到墨梨堂的时候,便看见戏台下津津有味听着戏的孙韶合身边坐了个女人,纤细的身段裹在大红色的旗袍里,梳着标志的双鬟燕尾式前刘海的盘发,脸上擦了些淡淡的粉,嘴上抹着的大红色的口红显得极其妖艳。

    “孙夫人”侍者半弯着腰端着杯茶水俯身递给女人“您的茶好了。”

    “下去吧。”她接过茶,正准备扭头道谢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花子语。

    “她是谁?”孙夫人小声问着侍者。

    “我们这儿的老板,和曲老板齐名,姓花。”

    “我要她的名字。”

    “花子语。”侍者看看站在远方的花子语,低声的回答。

    花子语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准备绕过前堂去后台上妆。

    “花子语对吧?”孙夫人悄声到了花子语身边。“我见过你来过我们家,不知您来我们家,是来唱戏呢?还是干了别的事?”

    “您哪位?我好像没见过您。”花子语皱了眉。

    “苏栀。我是孙韶合的夫人。话说您没见过我,我可是见过您呐。”

    花子语凑近了看苏栀,发现她也像是比孙韶合小了六七岁的样子,看这身段,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语气却显得很是老道。

    “孙夫人好啊,没想到孙家夫人却是那么年轻呢。”

    “你没想到的事倒是多了吧。”苏栀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花子语。“可能还没想到孙韶合还有我这个夫人呢。话说回来,那天你来我们宅子里,到底是干什么?”

    “哪天?”

    苏栀一巴掌抽到花子语的脸上。花子语侧过的头渐渐转回来,看着面不改色的苏栀。

    “你少给我装傻。”苏栀的语气依旧平淡不起波澜“不就是想替了我做孙夫人么?我嫁到孙府整六年,见过想贴过来的女人多了,你这点把戏我会看不出来?”

    “孙夫人多想了,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没有过?当初我还是上海的歌女的时候,就嫁到了京城来做了孙夫人。再看看你又是个戏子,这情况倒颇为相似啊,是你你会不警惕一点么?”

    花子语感觉脸肿的发热,却没有伸手去捂,也没有答话。

    “我不为难你。”苏栀从身后的桌子上端了碗褐色的汤药,老远就能闻见汤药的味道“把这打胎药喝了,咱这事就一笔勾销。”

    “您以为我会以一个孩子来代替您?”

    “难道不是么?我家来了六年没给孙家添个孩子。咱都是女人,孩子对男人的重要性,咱们都是心知肚明,你也别怪我做事做得狠了点,这些都是权宜之计。不过你也放心,这打胎药是中药,不伤身的,保你以后生个大胖小子。”

    花子语接过了汤药,闻了闻酸涩的滋味,一头灌下把瓷碗随地扔了,看见瓷碗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便离开了苏栀。

    花子语许是没想到,自己会在唱戏的时候肚子痛了起来。

    花子语唱贵妃醉酒的时候,肚子痛的像是整个人被撕裂了一般,后背和额头直冒冷汗,也不知道脸上的脂粉有没有掉,她紧紧的拽着戏服,难受的弯了腰,不断的深呼吸着。半天没念唱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在花子语身上发生。台下的客人开始议论纷纷,本来和贵妃对话的高力士慌了神,连念了好几遍词都没见花子语回应。

    难不成真怀了?可这一两个月过去,没见得有什么反应啊。

    花子语抬了头,看着台下的苏栀冷笑的看着台上的情况。

    台下的看客开始有些不耐烦,有耐心的看客还关切的问句怎么了,而其他的人,不是和身边的人一起抱怨着,就是大声的对着台上骂着。半跪着的高力士也站起了身。

    花子语觉得头上的头冠越来越重,像是要压垮她。

    终于,花子语忍不住疼痛,摔倒了在地上。

    造化弄人

    病房外站着的人,算是神色不一。焦急的焦急,不安的不安,不关己事的自然也就不关己事。只是没人说话,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

    “你急什么呀?好像她和你有多大关系一样的。”苏栀看着自己染的丹蔻红色的指甲。

    “她怎么和我没关系?!”孙韶合猛地一回头,说的话让苏栀抬了眼,盯着他。

    一片寂静。

    “谁是家属?”从病房出来的医生看着面前的四人。无人回答。

    “我是。”曲佑城站了过去“我是她哥。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也没多大的问题。”医生摘了手套,回答的有些敷衍“就是流产引起的昏厥罢了。”

    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洛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渐渐盈满了眼眶;曲佑城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双手相叉撑着头;孙韶合像是定在了那里,微张着嘴,倒是苏栀继续磨着指甲,头也不抬的听着面前医生的话,挑了挑眉,冷笑着。

    曲佑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孙韶合的面前,把孙韶合逼的一步一步的向后退。

    “她才十九岁。”孙韶合仔细地看着曲佑城的眼睛,看着有晶莹的泪水存在着“她才十九岁就流了产,你还真是不打算给她留条后路了是吧。”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流的产。”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流的产你总该知道她是怎么怀上的吧。你过了而立之年了娶了妻了就可以随便干自己喜欢的事对吧?!所以到现在这个地步她的孩子都掉了你也可以不用负责了对吧!”

    “对不起。”

    “这句虚伪的话说给谁听呐。”曲佑城扯过孙韶合的领子,两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对上了。两种不同的歉意,就这么交换着。

    “行了行了。”苏栀一把推开曲佑城“不就是个戏子么?就算怀了我们孙家都不会让她生下来的,还不如她现在知趣流掉了孩子,以后嫁人也好嫁。”

    曲佑城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面前的男女,紧紧握着拳头,难受的好像有谁在刨他的心。

    不能打女人。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曲佑城松了松紧握着的拳头,转身走向轻声哭泣的洛婉,紧紧的抱住她。

    命运交错的时候,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的好处,就会换来等量的痛苦。没有真正的谁对谁好,有的只是利益的交换和悲欢离合的交易。可即使明白了这个道理,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么现实的问题。

    没有谁会不会遇上,有的只是谁接不接受。

    花子语躺在病房里,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床被,洁白的一切,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她早就醒了,听着门外大小的争吵声和哭泣声,静默着,只是眼泪像几串不断的珠子,就那么一颗颗接连的串联着落下,擦都擦不干净,擦都擦不完。

    要是现在死了该多好。

    可是这个结局是几个人想要的呢?好像人就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一样,明明很累,有的时候想放弃,却又不敢放弃,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就不敢死了。

    花子语无声的笑了,眼泪依旧不停地划过。

    可悲最是戏子。

    箜篌曲

    花子语自从流产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时不时的有洛婉或者曲佑城拎来鸡汤之类养身子的东西。花子语原本娇媚的脸竟然显得有些柔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就连出门的时候,也是穿的素白色的旗袍,张扬艳丽颜色的旗袍全部被扔掉。有的时候来医院照顾她的人看到她的这幅模样,塞给了她碗就跑了出去偷偷地擦着眼泪。

    在养病的期间,经常会有某些墨梨堂的常客抱着一大束花或者一篮新鲜的水果带到花子语的面前,嘘寒问暖的样子让不明状况的人以为他们多关心花子语。花子语心知肚明。曲佑城对外说的是她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可这么敷衍的说法说服不了众人。不就是想跑到她这里来打听她到底是怎么了。

    花子语都怀疑是否人们已经知道了她流产的这件事。

    “花小姐在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进门的人穿着京城当时的学生装,一看就是北大的女学生,短到脖颈的短发看起来清爽利落,额前的齐刘海一直遮到眉毛。

    “新四军?”花子语费力地将自己撑起来。

    女生仿佛很惊讶的样子“花小姐怎么知道的我是新四军?”

    “你一看就是个进步青年。”花子语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还有,一般人通常不喊我小姐,一般人都喊我是花老板。”

    “花小姐好眼力啊,我叫周晓荷”女生甜甜地笑了笑,又谨慎的往窗外看了看,没有别人“我是替新四军来找您帮忙的。”

    “我说过,我只唱戏,不入政事,新四军怎么会找我帮忙?”

    “您的墨梨堂,新四军有所耳闻。”周晓荷把凳子朝花子语的方向拉了拉,小声的说“经常有日本人出入墨梨堂,尤其是最近,驻守东北的总司来了京城,出入墨梨堂的日本人数量就增加了更多。新四军想安排些人在墨梨堂做杂事,实际上是想打听些日本人军部的内部消息。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看您答不答应了。”

    “曲佑城怎么说?”

    “曲先生是答应了的,只是他又说这墨梨堂一直都是您在管,要经过您的同意才能安排新四军进墨梨堂打探消息。”

    花子语沉思了一会。

    “行啊。”

    周晓荷许是没想到花子语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慌张地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匝钱,递给了花子语“没想到花小姐这么爽快啊,不过听说您最近生病了啊,这点钱是新四军给您养病的,也算是给您的酬劳。一点心意,望您收下。”

    “有这些钱拿来给我养病,还不如想着那这些钱去添些枪子打日本人呢。”花子语看着面前的周晓荷,轻笑着将已经递到手里的钱推了回去。

    花子语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为难过。

    面前是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帽子的高大男人,花子语认识他——顾南昌,几年前经常会看到他和红曲交谈,听人说他做卧底潜伏了许多年,摸爬滚打多年终于成了军统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王牌特务。

    刚走了个新四军又来了个国民党。

    “顾先生,您来也是打算在我的墨梨堂安排人打探日本人的机密的吧。”

    “花老板果然够聪明。”顾南昌抖了抖烟灰“那既然您知道我们军统想干什么,您的意思是什么呢?”

    “不瞒您说,这新四军先您一步,早就在墨梨堂安排了人,恐怕不能给军统留位置了。”

    “无关紧要”顾南昌深吸了口烟“现在不是在讲国共两党合作吗?只要能够把日本人打退,这墨梨堂成了国共两党的聚集地,也是可以的呀,说不定就成了两党合作的典范。”

    “是啊,到时候把日本人打退了我这墨梨堂就要被两党端了也说不一定。”

    顾南昌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

    “给您两个选择。”顾南昌从腰间掏出了两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两边。一把枪,一匝钱。

    “有备而来。”花子语盯着放在桌子上的两样东西,点了点那匝钱。

    “花老板果然是聪明人啊。”顾南昌大笑了起来,顺便把烟给灭了。

    花子语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倒是想着这军统可不是一穷二白的新四军,军统要是潜入了墨梨堂,这来头绝对就大了,军统的制备都是美国人给的,到时候他们等到了时机,绝对会直接端了日本人的老窝。

    只是这墨梨堂,估计也就成牺牲品了。

    花子语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台上的戏台上的光景,不去想政事。两党都往墨梨堂安插了一两个卧底,每天在日本人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让人看不来是什么新四军或者军统。而这墨梨堂正好又在日本军部的旁边,托了远藤总司的福,来往的日本人越来越多,有的时候没有戏可唱,墨梨堂便成了个临时的酒楼,给日本军官腾出几所单独的房间,便可以听见他们交谈的内部消息。

    这日本人来往一多,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日本人在墨梨堂挂了张告示,凡是有日本军官来墨梨堂的时候,寻常百姓便不能进出墨梨堂。所有人都是不满在心里,却也不敢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又是一天他们日本人无所事事跑来墨梨堂听戏,花子语觉得前堂闷得慌,和洛婉说了声便出了墨梨堂在门口转悠。

    “花老板。鄙人是京城警局局长。咱们又见了。”一个满脸横肉嘴边留着两撮胡子的男人背着手,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大概二十个人。

    “陈局长啊,来我墨梨堂是来听戏?不好意思啊。”花子语指了指那边的告示“今天日本人来了墨梨堂听戏,就不让花某人接待别人了。”

    “没让花老板接待我们。我们是想,让您和我们走一趟。”

    青门引

    “花老板,我们公务办事,还请您谅解。我们怀疑您的墨梨堂里有国共两军的卧底。”

    “话捋回来”花子语盘着手“先不说我的墨梨堂里有没有卧底,就算是有卧底,您也说了是国共两军的卧底,干的事都是为国干的,就算拿到了情报也是报给咱中国人拿来杀鬼子的,你个中国人凭什么抓自己人。”

    “花老板啊,我们都是中国人,可您的墨梨堂为日本人敞开门,我也是在日本人的手下当差,我们既然都是为了日本人要是好人咱就一起当,要是走狗咱一个都逃不掉不是?我们把您叫去又不是严刑逼供,只是问一下关于军统和新四军派来的卧底是谁,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情况。如果您真的不说,我们可能待会还要进墨梨堂搜一遍,您不告诉我们那我们就只能自己进墨梨堂,自己去找卧底了。”

    “我的墨梨堂怎么会有卧底?”花子语打了个哈欠“还有,往那儿看,那个告示不是我颁布的,是日本人颁布的,落笔的都是驻守全国的总司。日本人说了只要他们在就不允许寻常百姓进墨梨堂,就连局长您也不行,除非你们一个个都能说一嘴标准流利的日语,要不然你们就在这墨梨堂的大门外等着,谁都不许进,。”

    “花子语你还是个中国人么?”陈局长眯了眼看着花子语“一口一个日本人你还真是为了日本人着想,连咱自己人都拦着,你真成走狗了。”

    “我是走狗?难不成你抓的是日本人安插在墨梨堂的特务?既然抓的是自己人,咱们各自又都有各自的利益不是?我堂堂花子语在京城唱了这些日子,没有点口碑也有点名声了,我也是更不想砸在你这个‘自己人’手上。”

    “给我上去把她拉下来带回局里。”陈局长对着身后的人们吼了一句。

    “哎,不用你们动手,我长了腿自己会走。”花子语厌恶的推了推上来拉她的手。

    花子语看着斑驳的墙面,觉得监狱有些潮湿的臭味。花子语叹了口气,想了想刚才面对陈局长的逼问死活没把军统和新四军的事情给供出来,便被送进了这个破败的监狱。花子语扶额,自己碰上的那都叫个什么事儿啊。先是答应了新四军在墨梨堂安排人手,后来被逼着答应了军统在墨梨堂安排人手,再后来去墨梨堂的日本人越来越多,墨梨堂彻底变成了日本人的聚集地,虽然给国共两军带来了不少好处,却苦了她这个老板。

    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两党就要把她的墨梨堂给收了呢。

    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花子语一转身便看见了在远藤俊介身边唯唯诺诺的陈局长。两人交谈了有一会,陈局长才亲自上来把监狱门上的锁打开。

    “花老板,远藤总司来保释你了。”陈局长一边把门敞开,一边谄媚的笑道。

    “陈局长,我听着您说抓花老板的理由有点难以服众人啊。”远藤俊介把花子语拉到身边“要是下一次再让我知道你把花老板抓起来,你看看你还能不能当这个局长,墨梨堂的告示也是我下的,要是你不服你就来找我。”

    “唉,是是。我怎么敢不服您呢。”陈局长连连点头。

    等走出监狱的时候,远藤俊介递了张邀请函给花子语。

    “浦东那边有些老朋友也喜欢听戏,他们寄了张邀请函给你,希望你能去浦东唱几出。”

    浦东?花子语吓了一跳。浦东什么人都有,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更是日本人的老窝。这邀请函相当于鸿门宴的邀请函,要是去了的话可能还会落得像红曲一样的下场。

    花子语抬头看了看满脸笑意的远藤俊介,捏紧了邀请函。

    “啊,如果觉得很为难的话,我跟他们说就是了,没关系的。”

    “没事的,去就去,真是有幸给总司们唱戏了。”

    反正在她这年纪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生与死没什么区别了。就连唯一值得留恋的人,现在都不在乎自己了。花子语低着头,这样想到。

    殇

    花子语撑了把油伞,看着在火车站里寻寻觅觅的洛婉,叹了口气,还是上前叫住了她。

    “嫂子来这里干吗?”花子语把油伞往洛婉的方向递了递。

    “佑城在墨梨堂和日本人还有两党周旋。”洛婉皱了眉“他没时间陪你一起去浦东,又担心你在日本人那里不安全,再加上你身子骨弱,怕你水土不服没人照顾你就喊我来陪你一起去浦东,这都是自家人嘛,也有个照应。”

    “师哥也真是,浦东那个地方那么乱,嫂子还是不要去的好。至于什么水土不服,更不劳嫂子麻烦。我带了下人照顾我。”

    “下人哪赶得上自家人贴心。”洛婉扬了扬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那就有劳嫂子了。”花子语同样回应了一个笑容。

    浦东繁华而精致,相对于热闹朴实的京城大街小巷,浦东的街上走着的都是擦着厚厚粉底打扮艳丽的女人。浦东唱戏的地方也不多,大多都是莺歌燕舞的夜总会,一两个旗袍开衩开到大腿的女人在台上唱完歌下来端着酒走向台下,挨个敬酒。

    花子语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让她厌恶的女人。

    花子语的脸快要贴上镜子了,画着眼廓的油笔有点抖。楼下所谓的什么日本军官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夜总会回来,带来了十几个风尘女子在楼下嬉笑着。风尘女子的笑声细的有点刺耳,更有点令人作呕。

    花子语自从流了产,每次上妆都是让下人帮忙上妆,尤其是眼睛的部分。也不只是怎么回事,从流产之后,每每拿起笔,手就抖得厉害,而眼妆更是不敢自己亲自上。

    忘了把那个下人带过来了。花子语懊恼的放下笔。

    花子语又听到了楼下刺耳的笑声,让本来就烦心的她更加难受。她推开了门,走到了楼梯上,看着楼底下的日本军官无不在身边的女子耳边挑逗着,女子更是应和着日本人的心理娇嗔着。这场面,让本来好好的一个戏院都要变成妓院了。

    “你怎么下来了?”远藤俊介冲了上去拉住了花子语的手腕。

    “这楼下都要上演春宫图了我还能不下来看看?”花子语故意很大声的回答道。

    底下的声音突然小了,几个夜总会的女人毕竟是听得懂中文的。

    “毕竟这还是我的场子。”花子语挑了挑眉,准备转身回去。

    “站住”一个中年的日本男人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站了起来“脾气还真大啊。”

    “多谢太君夸奖。”花子语轻蔑的扫了一眼膀大腰圆的男人。

    “混账”男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枪“浦东还不是你的地盘,尤其是这里,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驻扎的地盘!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浦东还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呢!”花子语挣开远藤俊介“我看在远藤和我认识的份上才来浦东给你们唱这出戏,而不是看在你这张惨不忍睹的脸面上。”

    男人刚要开口,远藤俊介就抢先说了一句“藤原总司,这个人是我带来的,您不给她面子,也就当是给我个面子,毕竟这京城名角儿,不好请。”

    藤原看了看远藤俊介,又看了看花子语“不就是个戏子么?京城名角儿还不是个戏子,知道戏子的意义么?就跟我身边的这些女人一样,不靠卖身不靠人捧你以为你能唱的出名?”说完,嘴里还用日语骂骂咧咧的嘟囔了几句。

    “你他妈再说几句你试试?!”花子语抬了手指着藤原的脸,几乎要冲下来。藤原身边站着的日本兵立马抬了枪对着花子语。

    “干什么?!”远藤俊介拉住了花子语,对台下的日本兵吼道“我的人都要动是不是?!”

    日本人看了看远藤俊介,慢慢地把枪放下,却依然警惕的看着花子语。

    花子语甩开了远藤俊介的手,走到他耳边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浦东唱戏,也是我最后一次在浦东唱戏,我花子语还没福气给你们这群日本大爷唱。”

    说完,便兀自上了楼。

    在那一件事过后,花子语在浦东呆了几天便收拾了行李准备回京城。说来也奇怪,自从有一天洛婉说出去买菜一天没回来之后,花子语就在晚上频频听到洛婉的哭声,直到有一天,人们在浦东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洛婉上吊的尸体。

    花子语听下人在交谈时候说的,是因为那一天花子语惹恼了藤原,而由于远藤俊介的存在,他不敢动花子语,便盯上了花子语身边的洛婉。

    日本兵强Bao了洛婉,而从未经受过如此之大的侮辱的洛婉,选择了自杀。

    花子语站在门口,像是定住了一般,忽略掉了惊慌失措道歉着的下人。

    陌上花

    花子语不知道自己回到了京城看着高兴着冲过来的曲佑城是怎么把他拉到了角落然后说出洛婉自杀的事情和缘由;花子语更是忽略了当时曲佑城的表情。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曲佑城的脸,不敢看到曲佑城眼里的泪水。

    两人沉默着,直到曲佑城拿出一张纸。“签了吧,墨梨堂要被两党收了。”

    说罢,便转了身,没有回头。

    花子语就像木偶一样,提起身边的毛笔,在纸上重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花子语就像木偶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拿走了自己的心血,没掉一滴泪。

    “听说洛婉被藤原的人强Bao然后自杀了?”远藤俊介给花子语斟了一杯酒。

    “他没跟你说么?”花子语使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答话。

    “我很抱歉。”远藤俊介放下了酒壶“我不知道将军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当时如果我没有和他吵起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当时如果不是你给我说话,我可能早就被他们杀了,怎么会还要怪你呢?”花( 欲待曲终寻问取 http://www.xlawen.org/kan/4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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