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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一房续弦的。

    先前派了人往乔家求婚了好几次,都给二姐儿拒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头便不上心,无奈那些官媒婆子成日里踢破了门槛子,那何大郎又不好把心事对别人讲,只怕人家笑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倒会痴情,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只得装腔作势也偶尔相相亲。

    这夏婆子就只当他心意回转过来,不再恋着二姐儿了,才又说了张家的五姑娘,谁知自从何大郎的女儿欢姐儿认下乔二姑娘做了干娘,他自以为得计,想着只怕二姑娘如今大了,又没处安身,再求一求三郎和他浑家去劝和劝和,或许就能成事,所以近日媒婆子再去提亲的一概不见,挑明了只求乔家的女儿。

    王氏听了夏婆子一番说辞,知道事情也回转不来,只得叹息,谁知那张五姐倒是眼尖,只因王氏对她提过说亲之事,在堂客席上就冷眼旁观着有哪些媒婆子过来拜年吃酒,一眼瞅见母亲拉了那夏婆子进屋。

    女孩儿家哪有不关心自己婚事的?连忙蹑手蹑脚的跟进了后院儿,躲在母亲正房的窗根儿底下听贼话儿,不想正听见那何大郎只爱乔家二姐儿,真气了一个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怎么他们乔家的女孩儿就个个儿都招人喜欢,自己就到处人嫌狗不理的……

    这厢王氏送了夏婆子回堂客席上吃些酒饭,自己回了后院儿来在绣房门首处,想着如何对那张五姐说起这件事,只怕那孩子骄纵,又要哭闹一回。只得堆了笑脸儿下来推门进去。

    见五姐早已哭得满面泪痕倒在炕上,倒是唬了一跳,连忙过来推她道:“好孩子,快别哭,是谁给你气受呢?大节下的你这是做什么……”

    那张五姐闷了被窝哭道:“她乔家的女孩儿都是天上的仙女儿,我们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了!如今她家大姑娘是我嫂子,我也不敢和她比,原是拾鞋也不配的,那二姑娘也无非颜色好些,我瞧着品格儿也是个掐尖儿要强的,与我一般,为什么处处要我的强!”

    王氏听了这话叹道:“好孩子,这事儿与亲家小姐不相干的,人家那心事都是几年前种下的,一则夏婆子那老货没与我说清楚,二来也是为娘的太急躁了些,没问清楚始末缘由就冒然给你提了,幸而没有旁人知道,还不想干的,与你名声上头也没妨碍,既然没缘分儿,咱们再瞧着罢咧,过了年给你说个好的。”

    张五姐吃了这一回暗亏,丢了脸面,自此再不肯提起说亲之事,王氏要图个聘礼钱只是不能如愿,又不好强着闺女,只得暗气暗憋的,这是后话。

    忙了一日,官客席堂客席的宾客渐渐的散了,丢下一地的鸡骨鸭翅瓜子儿皮,王氏和五姐没瞧见一般,早早儿躲进后院儿歇下了,那张四郎更甭提,吃醉了酒胡乱吟些诗词歌赋,没有一半儿是记得瓷实的。

    乔姐儿和三郎是念过书的人,听见了只得强忍住笑,大姐儿教三郎扶了四郎回去歇下,自己拿着扫帚将两边的席面儿拾掇了,收下了折箩,先前做女孩儿时最是干净的,这样别人吃过的东西再不肯动一星半点儿,只是如今见夫家欠了外债,也少不得将自己的脾性儿改一改,收下来的汤水留着明儿一早下面吃。

    端了往小厨房正忙活着,就听见外头有小孩子嬉笑之声,倒把乔姐儿唬了一跳,心说莫不是哪家亲友的孩子忘了领走,留在自家了,怎的这般粗心?连忙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出去瞧。

    但见竟是三郎领着欢姐儿正来找她,碧霞奴见了连忙上前接住了抱起来哄着,一面问三郎道:“方才官客席上何捕头来了么?怎么吃了酒倒把个大姑娘丢下不管了。”

    说着又瞧欢姐儿,但见活泼泼的不像吓着了模样。那张三郎笑道:“明儿初二,各家媳妇子都是要回门的,何大哥也要往先头大嫂子家里走走,只因姐儿的外祖父母都年迈多病,见了面彼此伤心,往年大哥都不曾带了姐儿去,寄在衙门口儿里怪冷清的,方才与我说起此事,托我们看顾一天,我想着她和二姐儿倒好,就留下了。”

    碧霞奴知道那何大郎还不曾死心,只打定主意求了自家妹子在房里,几次三番探问二姐儿,都不肯点头,只怕是心里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如今丈夫既然答应下来,也只好留下再说,因哄着欢姐儿笑道:“既然恁的,姐儿和我睡吧?”

    欢姐儿素来与碧霞奴姐妹亲近,听见这话如何不依?连忙伸手搂住了乔姐儿的粉颈磨蹭起来,一面笑道:“和婶子睡!”

    张三郎见自己替朋友兜揽事情,竟把个如花似玉的浑家让与这小奶娃儿受用,只得苦笑了一声,见欢姐儿年小不理论,伸手就拉了乔姐儿的手拢在袖子里摸索着。

    碧霞奴含嗔瞟了他一眼,甩了手笑道:“你去兄弟屋里睡吧,明儿早起还要回门呢。”

    第57章 存歹心说破姻缘

    到了第二日,三郎夫妻两口子早早儿起来预备了几色礼物,碧霞奴服侍婆母小叔子小姑子吃了早饭,两个抱了欢姐儿正要回门,忽然听见外头打门的声音,开门一瞧,竟是三仙姑带了乔二姑娘过来。

    大姐儿见了倒是吃了一惊,问了好连忙拉了二姑娘道:“你没等我回去,怎么自个儿先来了,莫不是在家时淘气,给仙姑做祸了不成?”

    不等二姐儿说,那三仙姑先笑道:“瞧三奶奶说的,二姑娘在老身家里很妥当,再不是从前小儿女之态了,这几日照着三奶奶留下的花样子,很绣了几幅活计呢,就连厨房里的营生也渐渐的沾手了,是个上进的孩子。”

    乔姐儿听了方才放心,笑道:“是您老会调理人儿。”又问二姑娘道:“既然恁的,你怎么不等我家来,倒先缠着仙姑跑来了?”

    那三仙姑接茬儿笑道:“是我老身在家呆不住,家里地方儿窄,昨儿大节下的就我们娘们儿在家,怪冷清的,所以不等你们回门,先来拜年了。”

    又拉了乔姐儿的手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恍惚听见前儿你回门子,没去秀才第,那婆娘听见了不依,在家骂骂咧咧了一日,只喊心口疼,你出了门子是无法了,只要嚷嚷着去告了二姐儿忤逆不孝呢,我怕你今儿再不回去,防着那婆娘闹到我们家,就先来个金蝉脱壳之计,如今在小张庄儿里,你婆家是个首户,她自然不敢来的。”

    乔姐儿原知道当日自己出阁,丈夫有何捕头帮衬着夺了箱笼和妹子出来,便有些不妥,却没想到那妇人这般歹毒,自己给他们母子出了十来年的力,挣了一份家私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妹妹,她还要夺了去,不过几十两银子的聘礼,都不肯放手……

    抬眼看那乔二姑娘,没事儿人一般,笑嘻嘻的,见她姐姐有些秀眉微蹙,反而过来劝她道:“好姐姐,我都不怕,你怕的什么?那婆娘与我斯抬斯敬的便罢了,若是闹出来,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呢。”

    仙姑听了笑道:“了不得,这几日在我身边恁般乖巧,都是妆出来哄我的,原来还是这么个泼辣的性子,再不收敛些可怎么好,将来说不上人家儿了。”二姑娘听见婚事,才红了脸把头低了,众人笑了一回。

    那王氏和张五姐见亲家小姐来了,只得乔模乔样迎了出来,妆了欢天喜地的样子,一面肉疼又要留饭,张四郎上不得台面儿,躲回东屋里去了不出来,只等开饭时候自有母亲送过来。

    乔二姑娘自然是跟着大姐儿到新房坐着,三郎和王氏陪着仙姑往上房屋说话儿。二姑娘一打帘子进来,就瞧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儿坐在炕上正踢腿儿,见了她咋呼着小肉手儿笑道:“娘!”

    二姑娘寻常时候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这会子给欢姐儿叫的倒是红了脸,一面又欢喜在此处遇上她,待要过去抱起来,又给她叫娘叫得臊了,把脸一红,回头问姐姐道:“这大姑娘如何在这里?是来拜年的么……”

    碧霞奴知道妹子臊了,连忙上了抱起了欢姐儿在怀里颠着哄,一面笑道:“今儿都是外嫁女儿回门的日子,她父亲只怕岳家见了彼此伤心,不曾带了去,养在我们这里几日,可巧给你撞见了。”

    欢姐儿一面搂了碧霞奴的粉颈磨蹭,只把眼睛瞧二姐儿,嘬着手指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娘怎么不认我了?”

    乔二姑娘到底狠不下心来,只得上前来接在怀里笑道:“好精细的小人儿,说的可怜见的,我都心软了,明儿不许这么叫,给人听见了不好。”

    欢姐儿见二姑娘抱她,知道是喜欢的意思,连忙趴在姑娘的香肩之上不肯动,踢着腿儿道:“叫干娘,行吗?”

    二姐儿无法,只得哎哟了一声,对着她姐姐笑道:“哪里来的这个小人精儿……”姐妹正说笑,忽见那张五姐撞了进来,一面对她嫂子笑道:“给亲家小姐炖了茶来,嫂子也吃一杯。”

    碧霞奴姐妹见了赶忙道谢,一面心下好生奇怪,平日里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儿,何时这般有眼色了?

    原来那张五姐给何大郎拒了婚事,心里正在不忿,忽见三郎收了何欢姐儿在家,便猜出了几分,又听见哥哥嫂子在厨房里商议,带了欢姐儿回门,讨一讨乔二姑娘的喜,便知道二姐儿原本不乐意,是要借着这小奶娃儿哄她,等两个情份深了时再说出欢姐儿的出处来,只怕二姑娘由怜生爱,竟允婚了也未可知……

    五姐原本与那何大郎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的,只是说亲上头压了她的心气儿,心里便存了一个歹意,如今得了这个把柄,一门儿心思就要搅黄了此事,才现在她眼里呢。

    如今趁着送茶的功夫儿进来,见那欢姐儿正趴在二姑娘肩上逗她说笑,便也脸上堆了笑过来,逗着欢姐儿笑道:“这小人儿倒是个自来熟,不怕人的,也怨不得,捕头家的姑娘到底胆子大一些也是有的。”

    一句话就叫乔二姑娘变了脸色,把她姐姐瞧了一眼,大姐儿知道不好,连忙上前来接了欢姐儿抱在怀里,有些尴尬笑道:“还没对你说,这是你姐夫昔年一个同窗家的姑娘。”

    张五姐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当日嫂子出门子的时候帮过咱们家一把的那个何捕头吧?”

    二姐儿脸上就不大好看了,也不理大姐儿,也不瞧欢姐儿,身子一扭往炕上闷闷的坐了。

    碧霞奴见小姑子只会坏事,又怕妹子误会自己是伙着丈夫要哄了她嫁出去的,如今五姐在这里,又不好解释,正着急,忽见三郎打帘子进来,见了五姐道:“仙姑来家,你一个姑娘家正好相陪,娘找了你半日,怎的不去,倒在这里混钻,亲家小姐好容易来了,叫她们姐儿两个说话儿,你去炖茶来吃。”

    说着,拿眼一瞪,五姐兀自软了,只得低了头跑出去。三郎一面接过碧霞奴手中的欢姐儿笑道:“叔儿带你买炮仗去?”

    欢姐儿虽然年小,自小儿没了娘,倒会看别人家眼色的,虽不知道为什么,却瞧出二姑娘不高兴,因点了点头,张着手儿给三郎抱了过去,这厢夫妻两个对个眼色,碧霞奴便知三郎在外头听见了,进来给自己解围的,点了点头,三郎抱了欢姐儿出去。

    碧霞奴因上前来挨着她妹子坐了,想着怎么开口劝她,还没起话头儿,就见二姑娘满面泪痕说道:“姐姐要是嫌我,就把我打发了也罢了,左右都是要去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乔姐儿自幼和妹子相依为命,如何听得了这话,也跟着眼圈儿一红,拉了二姑娘的手柔声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姐妹两个互相扶持着长这么大了,难道我是那样不管不顾把你往外推的人么?就是我有这个心,你姐夫是甚等样人你也是知道的,岂能容我到今日。

    那何捕头有意叫他家大姑娘来亲近你想来不假,我们也都有些风色落在眼内,只是人家没说破,只说求着我们看孩子,我和三哥能有今日又多有借重他帮衬,怎么好意思说不帮着带欢姐儿呢……好妹妹,你且放心,你若是不乐意,我和你姐夫断不会做那牛不吃水强按头的道理就是了。”

    二姑娘委屈了一阵,待要说姐姐,自有代了母职把自己拉扯这么大了,如何开得了口,待要埋怨姐夫,又是姐姐心爱的,说了他岂不是伤了姐姐的心思,想来想去倒不好说什么,只得恨恨的骂了那何捕头道:“也是个没气性的,你要怎么样就冲我来,只会拿小孩子作伐子,叫我瞧不上!”

    说的大姐儿忍不住扑哧儿一乐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家,他冲你说的着么?要说这人的心思还真有个活分劲儿,只是遇上了你这么个犟丫头,也说不得是他的因果报应了……”

    姐儿两个还要再说时,忽见那何欢姐儿迈了短腿一小步一小步蹭了进来,大眼睛里头噙着泪,要哭不哭的,也不敢上前来,只扒在门棂上头,眼巴巴的瞧着二姑娘。

    乔二姑娘虽然嘴上要强,心肠最善,又因为这欢姐儿与自己是个同病相怜的,见了这小模样儿,什么恼意也丢到爪哇国去了,忍不住回嗔作喜道:“你这小人精儿,倒会妆可怜儿,还不过来呢!”

    欢姐儿巴不得这一声儿,破涕为笑咋呼着小手儿就扑在二姑娘怀里,奶声奶气的叫“干娘”,只把个二姐儿叫的脾气也没了,倒抱起来亲个不住,那欢姐儿见哄得二姑娘开心,就缠着要听故事,二姐儿只好搜肠刮肚的学着当日大姐儿哄她的那些故事儿说与欢姐儿听。

    碧霞奴见他们娘儿两个好了,正欲打趣几句,忽见门棂外头隔着帘子,三郎冲她招手儿,连忙搭讪着出去了,夫妻两个来在小厨房里,方问道:“叫我做什么,方才到底怎么个意思?”

    第58章 李四郎醉酒戏妻

    三郎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子不成|人,教姐儿受了委屈……”

    碧霞奴心里有些疑影儿,是那张五姐故意说破了此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因问道:“莫不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到,叫小姑子恼了,今儿借着这个话头儿叫我难堪么,我瞧着五姐倒不是那样的孩子……”

    三郎摇头苦笑道:“我的姐姐儿,你那里知道这里头的深情底理呢……”说着,便把王氏给五姐提亲,叫何家的媒人拒了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她知道。

    碧霞奴听了个大概,一面摇头道:“论理不该我做媳妇子的说,只是婆母娘这件事上急躁了些,莫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对她说了,挤兑的老家儿要聘闺女还债么?往后快别恁的了,倒像是我做媳妇儿的挑唆你们家宅不和似的……

    这事说破了也好,我瞧着妹子没动大气,待欢姐儿还是从前一样的疼,也不知他们两个有没有姻缘,只好再看罢了……”

    乔姐儿说一句,三郎答应一句,说完了又赞道:“好个贤惠的姐姐儿。”夫妻两个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各自散了出去陪客。

    闲话休提,一时过了初五,三郎的假也快要消了,张四郎早一日已经回了学里念书,欢姐儿也给何大郎派了土兵来接了家去,三郎夫妻两口子拾掇了家宅,给王氏和五姐两个预备了几日的吃食,三郎把堂屋里几处漏雨的地方修补好了,留了些银钱给母亲妹子吃穿用度,忙了一日,方才告辞返回镇上土坯房内。

    这几日在婆家时总没有多大功夫儿做活,碧霞奴来家路上就往那间绣庄去取了花样子,约定了一日十方香罗帕,十根络子的合同,到了家中收拾停当,马不停蹄就做了起来。

    三郎瞧着很是过意不去,因瞒着浑家去找李四郎商议,弟兄两个这几日可巧没有排班儿,依旧往平日里吃酒的二荤铺子里去谈。

    叫了四凉四热、烧黄二酒来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郎因提起了话头儿说道:“年前你可曾听见一桩怪事?”

    那李四郎是个没有弯弯绕的,摇了摇头道:“高显虽说是个镇店,到底也是个屁大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是相安无事的,哪里来的什么新闻呢。”

    三郎见兄弟不大上道,也只得明说了道:“你没听见我那四兄弟欠了赌债,给人追到看街老爷家里来的事情么?”

    李四郎方才想起来道:“恍惚是听见看街老爷家里来了一伙子什么混混儿,误打误撞的唬着了太太,结果何捕头可巧同着老爷来家相谈,撞见了,撵了出去,却不知原是为了哥哥家的事情,怎么我那四兄弟还是恁般不长进……”

    说到此处又怕三郎脸上不好瞧的,赶忙打住了话头儿不肯再说。三郎见了笑道:“你我至交兄弟,骨肉一般,说句不怕他恼的话,你倒比我那亲兄弟还亲近些个,咱们倒不用忌讳什么,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么。也多亏了何大哥从中维持着,如今讲定了是按月供给还钱,只是这一百两却要何时才能还清呢……”

    李四郎听见唬了一跳道:“吓!竟要一百两银子,这要是在高显城里可就是天价儿了。倒难为您那令弟,竟有这样的本钱。”

    三郎叹道:“家门不幸,内中情由我不好对你说起的,只是如今家中只有老母幼妹,若是靠着老家儿,这一笔糊涂账是定然还不起的了。我虽然不济,也算是张家门中顶门立户的汉子,说不得这件事着落在我们长房身上。

    只是我的底细旁人不知,难道兄弟你还不知道么,如何却有这个力量?少不得还要与你商议一番,你是镇上的坐地户,也给哥哥我出谋划策,看看再兼个什么样的差事,才有望还了这一笔亏空呢?”

    李四郎低眉沉思了一回,把头摇了摇道:“三哥,倒不是我拦着您的心气儿,只是若有那样容易赚的银子,如今兄弟我也不至于困顿在一间土坯房里头,家里来了客,坐的地方儿也没有。如今虽然谋不上什么差事,若是哥哥家中使银子时,兄弟我这里多了不敢说,总有十两还拿得出来,哥哥权且用着再说。”

    三郎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手道:“兄弟多心了,我因为你素日不是个心思重的,才寻了你来商议这件事,你家里有个哥儿,正有好些个使钱的地方,如何却问你来打秋风,快别多心,这事也急不得,你先替我留意打听着,若是有个能兼差的地方就与我说,我自己忖量着办就是了。”

    弟兄两个吃了几杯闷酒,谈了一回,各自散了。李四郎来家,见杜娆娘正哄着官哥儿睡下,见他回来,赶忙上前接着,扫了尘土服侍着换了衣裳,闻见满身的酒气,就不大乐意道:

    “好容易大节下的没事由儿,不说在家陪陪我们娘们儿,每日家只会外头吃酒,我瞧着除了三哥,那些个酒肉朋友你便不来往也罢了,只会哄你请客吃饭,何尝帮衬过咱们家一回呢?”

    李四郎听见妇人聒噪,见官哥儿睡着,伸手就搂在怀里笑道:“我的好姐姐儿,你倒会向着你汉子说话儿。”

    娆娘啐了一声,红了脸推他,只不理,仗着房里没外人,搂了坐在膝头上央着唱曲儿,给娆娘一口啐在脸上,夺手跑了道:“了不得了,我虽是小户女儿,也是你们家正头四奶奶,没得作践得人窑姐儿一般,唱的什么曲儿,我却不会那样的混账话!”

    李四郎就爱浑家这样欲迎还拒的娇俏样子,呵呵儿一乐道:“你莫要哄我,有一日咱们新婚燕尔的时候,两个说着话儿吃醉了,也不知道是谁梗着脖子唱了一夜,我竟不知你做女孩儿时候还有恁般手段。”

    娆娘听了这话倒是眼圈儿一红,急了道:“因为咱们两个好,我知道你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浊才,才唱与你听,如今你倒会编排,说的我和外面的粉头也似的,我给自家汉子作践了,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呢!”说着倒哭了。

    唬得李四郎酒醒了大半,连忙赶着上前来搂在怀里,一面作势要抽自己嘴巴,赌咒发誓道:

    “我要是有那个歹心,登时就死在姐儿面前,我知道我那老岳父是个积年的老琴师,姐儿年小没忌讳时听见班子里唱就学会了的,再不是那样不规矩的女子,若是了时,我又如何肯讨了你在房里。既然讨了,正头夫妻便没有疑惑起来的道理,方才是小的灌了几杯黄汤,浑说取笑儿,姐儿饶了这遭儿罢,再不敢了。”

    一面说着,搂了妇人往抗上来,半跪在炕沿儿上哀求起来。那杜娆娘是个要强的主儿,前头听见丈夫说她,自然不依,如今见慌得那样儿,摇尾乞怜的倒也可怜见的,只得又破涕为笑道:

    “呸,要恼就恼到底,哪怕休了我,我敬你是个刚强汉子,这会子又服软儿,叫我也瞧不上,还不起来呢,一会子给你儿子瞧了去又学坏了,油嘴滑舌的……”

    四郎见浑家娇嗔,心里如何不爱?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小人却不要姐姐敬我,只要爱我便罢了……”说的娆娘嘤咛一声,羞得要不得,将翠袖遮了脸面,李四郎仗着酒意,把个娇滴滴的妇人按在炕上正法了去……

    一时高唐云散,两个抱作一团儿,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说着体己话儿,那李四郎如今食髓知味,正要讨妇人的好儿,因笑道:“你到了我手里,虽说不算享福,倒也比三嫂子的境况强远了,头一层,上头没有公婆拘束着,就快活多了,你没见今儿三哥请我吃酒,为的就是家中的糊涂账,还要出来再兼一份差事呢。”

    说着,把张四郎如何欠下一百两的赌债,家里婆婆偏心,非要让乔姐儿两口子替小叔子还债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回。

    那杜娆娘听了咋舌道:“吓,有个厉害婆婆可了不得,可怜三嫂子还指不定怎么不分白日黑夜的做呢,只怕就这么着,也未必凑得出来。”

    四郎摇头道:“哪里够,只凭着三嫂子这一份进项,一月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想头儿,所以三哥才想着再兼一份差事,只是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给他做呢。”

    杜娆娘倒是秀眉微蹙寻思起来,半晌方笑道:“这也不难,如今我倒有个巧宗儿,当日我爹在时,就在镇上张大户家中做过教习,教导他家年轻侍妾们唱时兴小曲儿,吹拉弹唱,是个家伎的意思,如今他老人家虽然没了,当日他那徒弟,我那师兄还在,就袭了他的差事还在那大户家里做教习。

    我常听你说过,三哥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你们又是镇上官面儿的更夫,把式规矩就不用说了,如今既然他有意要兼差,为什么不让我去跟那娘家哥哥说一声儿,托他问问府里管事的,还要更夫不要。当日我爹在时,那府上给的月钱可比外头高着行市呢。”

    第59章 诉衷情破釜沉舟

    那李四郎听了,喜得搂了妇人在怀笑道:“我的好亲姐姐,你既然有这个巧宗儿,怎么往日里不知道照顾小人?如今趁着三哥要去,不如把我也谋了进去,和镇上的公干倒着班儿来,家里多一份嚼裹儿,也好过几年寻一处大些的房子与你们娘们儿安身。”

    娆娘听了摇头道:“三哥便罢了,是逼到那个份儿上不得不做的,我却舍不得叫你三班倒,再说在镇上做更夫好歹是穿官衣儿的,说出去又体面,老街旧邻见了怎敢不敬你,若是到了大户人家做工,虽说不要卖身契的,到底是个为奴为婢的勾当,却没得叫人心疼。

    如今咱们家又不等着银子使,何苦来平白去给人家做奴才,这房子虽说浅窄些,到底也是个正经家宅,不是比三哥家的强远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不知足的,还有一节,三哥是个心底无私的汉子,我才放心荐了他进宅门儿里头做事,你这样眼馋肚饱,每日里只知道缠我的,我可不放心把你丢到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后宅里去,前儿师兄来家瞧我,你没听见说那张大户家如今放着六房小妾,商量着还要再娶呢。”

    四郎听见浑家这般心疼他,早就乐开了花,又见这妇人倒会拈酸,原是小夫妻情份所在,因搂了她在怀里笑道:“好姐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就是天仙来了,也只当咱们没有那个仙缘儿。”哄得妇人心花都开,两个就着方才春意儿,梅开了两度,不在话下。

    放下李四夫妻暂且不表。

    却说三郎与兄弟分手各自回家,到了土坯房里却不见了碧霞奴的踪影,正要到小厨房里去寻,忽见炕桌上茶壶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原来是浑家做好了这几日的活计,久等自己不来家,自去绣庄上交活儿去了。

    张三见了,想着在家无事,不如往街面儿上寻了浑家,两个逛逛,顺便给大姐儿添些日用之物。正要出门,忽然听见看街老爷家后门响,回头一瞧,闪进一个人来,却是那翠姑娘的模样。

    三郎如今成了亲,倒不似往常恁般忌讳,只当是小翠儿有事来寻乔姐儿,不过借些针线剪子,因笑道:“翠姐姐是来寻我屋里的么?今儿不巧,她往街里送活计去了。”

    翠姑娘抬眼把三郎瞧了两眼,幽幽的说道:“她在这儿,我反而不来呢。”

    那张三郎是个明白人,如何不知道小翠儿这话的意思,当真是掰开八瓣顶梁骨,一桶冷水泼下来一般,他年轻后生家,鲜少经历此事,如今竟是惊得不知如何应对,把往日那机灵劲儿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翠姑娘见三郎唬得呆雁一般,倒忍不住扑哧儿一乐,也不似往日恁般端着架子,温温柔柔上前来欺住了身,柔声说道:“奴家心事,三哥岂有不知道的呢……”只说了一句,脸上就飞红了。

    三郎再想不到她一个年轻姑娘家竟是这般不尊重,如今稍微稳住了心神,便有些压不住火气,想着前头老爷太太还在,这事断不好嚷出来的,只得蹙了眉,没好气道:

    “姐姐的心事我如何得知?如今我浑家不在家,你要寻她也只好改日,倒没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给人家说嘴。”

    说着,一伸手做个送客的架势,就下了逐客令。那翠姑娘见自己不能以柔情感化了他,心里又急又羞,也顾不得许多,一头就撞在三郎怀里哭道:“三哥救我。”

    张三郎是个正人君子,平生从无二色,如今岂肯叫一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名头,连忙闪过一旁,退避了几步,声音里都带出了怒气来:

    “翠姑娘,我敬你是太太房里的人,平日里几句玩笑话是不妨的,只是你若把我当成寻常狂蜂浪蝶、轻薄子弟,可就打错了主意。若是这样闹,我也少不得回了老爷太太,到时候断送的可是姑娘的大好前程!”

    翠姑娘见事情终究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忍不住嘤嘤咛咛哭了起来,待要大哭,又怕惊了前头太太歇中觉,只得咬破了樱唇强行忍住,一面抽泣道:“三哥心里,此时只怕当我是个浪荡女子,一钱不值了,只是这些年我的情份不变,又几时做过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来?如今不是逼急了,我也不来缠你,实在是没个活路,才想起这条路来,三哥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难道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么?”

    原来那看街老爷是个没甚品级的小官儿,如今眼见过了不惑之年,也还是挣不上去,听见衙门口儿里县丞出缺儿,有意谋了进去,只是上头太爷有些贪酷之弊,要好大一笔挑费打点,县尉那一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总要上下打通了关节,方能如愿以偿。

    老爷只靠着每月几两银子的俸,如何有这个力量?因与镇上一家富户有些瓜葛,便请了来家吃酒,商议着借重他家之力谋了进去做个捐班儿,一旦得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儿银,虽说比不得知府,这银钱是少不了的。

    谁知请了富户来家吃酒,偏生就一眼看上了他家的翠姑娘,当面是不曾提过的,后来与看街老爷携着手走出去,上轿之前低眉耳语了一番,想要翠姑娘做妾。

    看街老爷听见这话如何不应承?在那富户面前一力作保了,回到家来对太太说了此事。

    太太也觉得这一门亲还做得,趁着老爷出去公干,把翠姑娘唤进房内,拉着手儿细细的对她说了,谁知那小翠儿倒是刚强,赌咒发誓说誓死不嫁的,情愿在家伺候老爷太太一辈子。

    太太并不知道她这一段女孩儿家的心事,自己原不好强她,只是夫主已经在那富户跟前儿打了包票,这会子说不给,只怕借当的事情就要告吹。

    少不得拿出当家太太的身份弹压了小翠儿两句,叫她死了心,安心预备发嫁,翠姑娘仗着是自小儿买来,太太跟前儿长起来的,撒娇撒痴的了一番,谁知又给老爷撞见,说她不知好歹,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儿好生过去服侍。

    翠姑娘此番万念俱灰,忽然就想起张三郎来,虽然心中知道此事没有三成把握,也少不得当了救命的稻草,趁着碧霞奴出去的当口儿来寻他,请三郎在老爷面前讨了自己做妾,便免了外嫁的勾当。

    那张三郎心里只恋着大姐儿一个,旁的嫩妇少女如何肯放在心上,听见翠姑娘这般说,断然不肯兜揽的,好生规劝了一回,到底送了回去。小翠儿此番倒是断了痴念,只得噙着泪收拾了嫁妆,一面心中深恨三郎与碧霞奴夫妻两个。

    一时碧霞奴来家,三郎倒不曾当一回事,也没对她说起,但见乔姐儿大包小裹儿的拿了几样东西进来,赶着接了,一面笑道:“瞧这架势,自然是包销了的?”

    碧霞奴笑道:“正是呢,东西一送去就都订出去,这一回是里头管绣娘的婶子大娘们出来接着,又与我说了半日,换了一遍茶才放我走的,日后咱们家的活计,他们绣庄子上就包销了。”

    一面将自己在街面儿上买的东西拿给三郎瞧,也有手使的家伙,小风炉、汤婆子,都是崭新的,也有给五姐的胭脂水粉,却是一个磁盒儿,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儿,三郎平日里也常见乔姐儿梳妆,只因她生得十分白腻,从来不施脂粉的,到没见过这样新鲜物件儿,因拈了一根拿在手上笑道:“好金贵的物件儿,往日倒不见你使。”

    大姐儿听了笑道:“这是给你妹子预备的,听见那挑货郎说了,这不是铅粉,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的。通体擦了最是保养肌肤,又不伤脸,明儿家去,你记得捎回去,也叫五姐高兴高兴。”

    三郎见乔姐儿不念旧恶,倒会爱屋及乌照应妹子,心中欢喜,又见竟办了两本书回来,笑道:“姐儿越发出息了,倒买了四书本子来念么?”

    乔姐儿摇头儿笑道:“好端端的又念它做什么,这是今年新刻的选本,虽然是时尚之学,我瞧着选的文章词句也嘉、字迹也妙,又没有半点儿展卷之处,所以办了来与你兄弟瞧瞧,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便是他天分才情上差个一星半点儿的,架不住勤能补拙呀。”

    三郎瞧了半日,都是给自家母亲弟妹买的东西,大姐儿竟是一点儿也没给自己办货,十分过意不去道:“难为你这般夙兴夜寐的做,换了银子钱来都给老四还了债,又要给婆家置办东西,怎么自己倒省不得花了呢?”

    乔姐儿指了那妆镜台道:“喏,那不是?自从我来家,你只要手上但凡有些宽裕银子,还不都是使在我身上么,如今我再添些,越发没处摆了。赶明儿你若是改了这个乱花钱的毛病儿,我自然知道给自己添减东西的。”夫妻说笑一回,竟没提那翠姑娘的事情。

    第60章 翠姑娘含恨出阁

    连日无事。

    这一日三郎夫妻两个吃了晚饭,三郎闲来无事,随手拿了前儿碧霞奴置办的一套选本念了起来,一面摇头儿道:“这样开科取士的法子不好,竟把念书人旁的路子都堵死了,便是这锦绣文字做的花团儿锦簇,到底不过笔墨游戏,终究在世道人心上面有什么进益呢……”

    大姐儿灯下做活,因为要还债,小夫妻两个也只好用了一盏孤灯,挨在一处,听了这话扑哧儿一乐道:“这话可好久不曾听见了,还是当日我父亲在时常说的,我娘时常劝他莫要耍些念书的狂狷脾气,他只不听……”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家父母何尝不是一对恩爱夫妻,等下伴读,红袖添香,如今两个反目成仇,又都撒手人寰,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打住话头儿不说了。

    张三郎见浑家方才还是有说有笑的,忽然就秀眉微蹙低垂粉颈,因抛了书本,上前来揽了她在怀里柔声说道:“好姐姐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快活,那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奈何的事情,只要咱们两个把日子过起来,就是泰山泰水在仙山上瞧着也是快活的。”

    碧霞奴原本也不过是感叹世事难料罢了,如今给丈夫轻哄一番,早就丢过一旁,一面推他笑道:“看你,我如今是当家的媳妇子,又不是大家小姐了,做什么伤春悲秋的,不过( 市井人家 http://www.xlawen.org/kan/4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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