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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黑豹的脸上虽然仍不动声色,可是显然也觉得很奇怪。

    “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千金小姐,十五岁的时候,我已有过男人。”

    她看着黑豹脸上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很甜,脸上的酒涡更深:“所以你根本用不着强Jian我,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只要你叫前面的司机下车,在车上我就可以跟你……”

    她忽然停住了嘴。

    因为她觉得黑豹的反应也很奇怪。

    别的男人听了她的话,纵然不觉得受宠若惊,也一定会很愉快的。

    但黑豹脸上却突然露出种近于疯狂般的愤怒表情,眼睛里也像明火焰燃烧了起来。

    “原来你也是个表子,是条母狗,随便跟哪个男人你都肯上床?”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是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愤怒吼声。

    露丝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已露出惊讶恐惧之色。

    她一向对男人很有把握。

    但是她实在弄不懂这个男人,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愤怒。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勉强露出笑容:“我当然要选男人,可是,像你这种男人,每个女人都喜欢的。”

    “你喜欢我?”

    “嗯。”

    “你肯不肯永远跟着我?”

    “当然肯。”露丝连想都不想,就立刻回答,现在她只希望能好好脱身。

    谁知黑豹却疯狂般跳起来,重重一个耳光往她脸上有酒涡的地方掴过去。

    “你说谎,你这条只会说谎的母狗,我要杀了你,叫你再也不能骗人。”

    他怒骂、狂殴、拳头雨点般落下,这冷静的人竞似已变得完全疯狂。

    露丝惊呼、尖叫、挣扎,到后来却已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她美丽的脸已被打得扭曲变形,鲜血不停流下来。

    昏迷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撕开,感觉到冷风车窗外吹上她赤课的Ru房……

    露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来到一个阴暗的货仓里,身子几乎完全赤裸的。

    黑豹就坐在她对面,坐在一只木箱上。

    他动也不动的坐着,脸上又变得全无表情,似已完全麻木。

    可是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痛苦之色。

    他侮辱殴打了别人。

    但他的痛苦,却似比被他侮辱殴打的人更深。

    (四)

    牌九还在继续着。

    金二爷已由大输家变成了大赢家。

    就在他第三次统吃的时候,张大帅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推开了坐在天门上的朱百万,两只大手撑着桌子,瞪着金二爷大吼:“你知不知道你的人做了什么事?”

    “你说的是谁?”金二爷还是不动声色。

    “黑豹!那狗养的黑豹。”

    “他做了什么事?”金二爷在皱眉。

    “他砸了我的赌场!杀了我五个人!”张大帅大吼,“还绑走了梅律师的女儿。”

    “砸了你的赌场?”金二爷摇摇头,不以为然:“你的赌场,就是我们的赌场,我相信他绝没有这胆子动的。”

    “他砸的是我在法租界新开的那一家!”张大帅的脾气一发,就什么都不管了。

    金二爷却露出很吃惊的表情:“那是你的赌场?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张大帅怔住。

    金二爷又在叹息:“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当然更不会知道,所以你也用不着生太大的气,我叫他去跟你赔礼就是。”

    “赔礼?”张大帅握紧拳头,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要他赔个乌礼,我要他的狗命,他若跑得了,我就不姓张。”

    他冲出去,又转回头:“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免得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金二爷还是在叹息。

    梅礼斯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忍住,终于也跟着冲了出去。

    客人们和女人都知趣的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四个人。

    金二爷坐在那里,猛抽雪茄。

    田八爷背负着双手,在前面踱方步。

    朱百万掏出块雪自的手帕,在不停的擦汗。

    范鄂公半开着眼睛,跷着脚,仿佛正在推敲着他新诗的下一句。

    墙上自鸣钟突然响起,敲了十一下。

    十一点整。

    “这件事你究竟想管?还是不想管?”田八爷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金二爷面前。

    “你看呢?”金二爷反问。

    田八爷沉吟着:“我实在想不到老三竟会勾结外国人,偷偷的去做生意。”

    “他的开销大。”金二爷淡淡的说,面前迷漫着雪茄的烟雾。

    “他的开销大?谁的开销小了?”田八爷显得有点激动:“何况我们总算是磕过头的兄弟,‘有福同享,有祸有当’,这句话他难道忘了?”

    “听说那家赌场的生意不错,梅律师那辆名牌车也是新买的,”金二爷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那种车连我都坐不起。”

    田八爷冷笑,不停的冷笑。

    范鄂公眯着眼睛,忽然曼声低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

    金二爷立刻摇头:“老三的脾气虽然坏,但我想他总不至于拿我们开刀的。”

    范鄂公端起杯白兰地浅浅的呷了一口,悠然道:“李世民若也像你这么想他非但做不了皇帝,只怕早已死在他兄弟手里。”

    这位湖北才子,对历史和考据都有点研究的。

    金二爷不说话了。

    田八爷又停下脚步:“我认为鄂老的话,绝不是没道理的。”

    “你的意思怎么样?”金二爷自己好像连一点主张都没有。

    田八爷也不说话了,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他也不愿挑起这副担子。

    范鄂公却很明白金二爷的意思,一个人要做大亨们的清客上宾,并不是件容易事。

    他又慢慢的呷了口自兰地:“射人先射马,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

    “张老三的七寸在哪里?”金二爷忽然问。

    范鄂公笑了笑,笑得就像是条老狐狸。

    “他的人现在在哪里?”

    “想必是去追黑豹了”。金二爷道。“他会不会一个人去”。

    “当然不会。”

    谁都知道黑豹是个很不容易对付的人,要想制他的命,就得动员很大的力量。

    “现在他既然已派出精锐去追黑豹,他自己的根本重地必已空虚。”

    金二爷看着田八爷,两个人眼睛里都发出了光。

    “率众轻出,已犯了兵家大忌,这一战他已必败无疑。”

    范鄂公将剩下的小半杯白兰地一饮而尽,悠然笑道:“老朽既不能追随两位上阵破敌,只有在这里静候两位的捷报了。”

    (五)

    十一点十分。

    赌场里依然灯火辉煌。

    但是这本来衣香鬓影,贵客云集的地方,现在却已只剩下一个人在赌。

    高登。

    他的夜礼服还是笔挺的,衬衫上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

    他脸上也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一双手还是同样稳定而干燥,右手距离他的枪,还是只有三寸。

    现在他已换了张赌台,正在押单双。

    梅子夫人坐在角落里一张十九世纪的法国靠椅上,手里捧着杯咖啡,在发怔。

    她那双浅蓝色的,美丽而灵活的眼睛,现在仿佛已变成了一双死鱼眼睛,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表情。

    只有她那双纤秀美丽,指甲上染着玫瑰色寇丹的手,还在不停的发抖,抖得杯子里的咖啡,都几乎要溅出来。

    没有人开口,连呼吸声都很轻。

    大厅里只能够听得见偶尔响起摇骰子的声音,还有庄家那呆板而单调的呛喝声:“十一点,大,单……”

    高登面前的筹码已比刚才高了些。

    十一点十三分。

    张大帅突然旋风般冲了进来。

    除了梅礼斯,他身后还跟着六个人。

    紧贴在他身后的两个日本人,浓眉细眼,身材很矮,肩膀却很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方的。

    但他们的行动却很敏捷,很矫健,身上穿着宽大的和服,腰上系着黑带。

    梅子夫人看到她的丈夫,立刻起来,倒在他怀里,哭得像是个泪人儿。

    她丈夫就轻抚着她的柔发,用各种话安慰她,法国人本就是最温柔最多情的。

    张大帅不是法国人,而这一辈子从来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浓眉已打了个结,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熊,哭个什么鸟?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看你女人撒娇的。”

    梅子夫人的哭声果然立刻就停住,她也发现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而且她对这个蛮不讲理的黄种人,也觉得有点畏惧。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领教过黄种人的威风。

    梅礼斯这才开始问,黑豹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往哪条路走的。

    梅子夫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还不时用自眼狠狠的去瞪高登。

    高登还在赌。

    除了面前的筹码外,他眼睛里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梅礼斯的脸色却已变得铁青,忽然冲到张大帅面前,指着高登:“这个人是你请来的?”

    张大帅点头。

    “他不但放走黑豹,而且侮辱了我妻子。”梅律师用他在法庭中面对着法官的神情说:“我要求公道。”

    “公道?”张大帅又皱起了眉:“什么公道?”

    梅礼斯的声音更响亮:“我要求你惩罚他。”

    张大帅沉吟着:“杀了他好不好?”

    梅礼斯闭着嘴,死罪虽然太重了些,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反对。

    “叫谁去杀他呢?”张大帅仿佛又在考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抛给梅礼斯道:“这是你的事,听说你的枪法也很准,你自己动手最好。”

    梅札斯看着手里的枪,怔住了。

    他的确练过射击,在五十码以内,他随时可以击中任何靶子。

    但这个人绝不是靶子。

    这个人的习惯是将别人当做靶子。

    现在他虽然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但他的手距离他的枪才三寸。

    梅礼斯看了看这个人,又看了看手里的枪,他的手已开始发抖,手心已开始流汗。

    张大帅瞪着他,冷冷道:“枪就在你手里,人就在你面前,你还等什么?”

    梅礼斯轻轻咳嗽了几声,把手里的枪慢慢的放在旁边桌子上。

    “我是个律师,我懂得法律,”他掏出块手中在擦汗:“我不能杀人。”

    “是不能?还是不敢?”

    张大帅突然大笑,大笑着走到高登面前:“老弟,输赢怎么样?”

    “赢得还不够。”高登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赢了多少?”

    “五万五。”

    “你想赢多少?”

    “十万”

    张大帅忽卷起衣袖:“老弟,咱们来赌一把怎么样?”他推开了那做庄的:“一把见输赢,我输了你就赢了十万,你输了就算你活该,”

    高登笑了。

    其实那也不能算真的在笑,只不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他连想都没有想。

    “咱们来推牌九。”张大帅也跟真的张大帅一样,喜欢吃狗肉——吃狗肉的意思就是推牌丸。

    也许他本来就是特地在模仿那位狗肉将军。

    “好。”高登还是一点考虑都没有。

    立刻就有人送来一副象牙牌九。

    张大帅将三十二张牌丸都翻过去:“你随便选两张,再选两张给我。”他大笑道:“俺是个痛快人,要赌也赌得痛快。!

    牌已分好。

    大厅仿佛忽然变成了坟墓,每个人都连呼吸都已停顿。

    他们虽然已其懂了一掷千金无啬色的豪赌客,但五万一把输赢实在太大。

    高登随随便便的将手里两张牌看了看,就翻过来,摆在桌上。

    一张丁三,一张杂八。

    只有一点。

    张大帅大笑:“老弟,看样子你这一手只怕是输定了。”

    高登还是在微笑,一双手仍然同样稳定干燥。

    这个人的神经就像是钢丝。

    张大帅“吧”的,将手里两张牌一拍,合起,再慢慢的推开。

    他脸上的笑渐渐冻结。

    “他奶奶的熊。”张大帅又重重的把手里的两张牌往桌上一拍,覆盖在桌上:“又是他奶奶的臭蹩十,连一点都赢了。”

    高登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弟,这一次算你的运气好。”张大帅叹了口气:“但是俺还是不服气,改天咱们再来赌,只可惜今天……”

    他忽然压低声音,又道:“今天不是俺怪你,你为什么要放那黑小子走呢?”

    高登淡淡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我为什么要着急?”

    “咱们现在就去做了他怎么样?”

    “我是你请来的。”高登已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一动,桌上的枪已不见了。

    张大帅又大笑:“把高老弟赢来的钱送到他饭店房间去,咱们现在就要去打猎了。”他又挺起了胸:“入你娘的皮活儿,这次我看那条黑豹子还他奶奶的能往哪里跑。”

    张大帅又带着他的人,旋风般走了。

    一个扫地的老头子,刚才也在旁边看着那场豪赌,他实在不相信天下有那么倒霉的事。

    “三十二张,他怎么会偏偏就拿了副蹩十?”

    老头子实在不信,他忍不住将张大帅刚才那两张牌翻开来看了看。

    一张天牌,一张梅花。

    两点虽然不能算大,但赢一点已足足有余。

    老头子看着这两张牌,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哺哺自语:“谁说张大帅是个大老粗,我看他简直比金二爷还精明。”他摇着头,叹息着:“谁若将他当做大老粗,不栽在他手里才是怪事。”

    现在正是十一点在十分。

    “到哪里去找那条豹子。”

    “他跑不了的。”

    “为什么?”

    “他不该坐那辆汽车走,那种汽车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要引人注意。”

    张大帅的确不是大老粗,否则他今天也就当不了张大帅了。

    这道理金二爷应该明白的。

    黑豹也应该明白。

    (六)

    “问问看,有谁看见了那辆银灰色的四门英国轿车没有。”

    张大帅说话的声音虽不高,但却已响彻这大都市。

    十一点三十三分。

    金冠夜总会门口的门童小李报告:

    “那辆车子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前经过的,往霞飞路那方面急驶过去。”

    十一点三十六分。

    霞飞路旁摆水果摊的刘跛子报告:

    “我本来没有注意那辆车子,但是,忽然听见车上有女人尖叫,等我注意时,车子已转向江滨大道。”

    十一点四十一分。

    江滨大道码头上的老五报告:

    “一个多钟头前,的确有那辆车子经过,开得很快,车上有种很奇怪的声音发出,好像有人在打架。”

    十一点四十五分。

    在江滨大道十字路口上站岗的巡警报告:

    “车于是往虹桥那边去的,车上有人,但我却没听见什么声音。”

    十一点四十六分。

    张大帅特制的大型轿车。

    “虹桥。”张大帅沉吟着:“虹桥那边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梅礼斯不停的搓着手,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一定是以前在那里堆私货的货仓,自从出过一次事后,就一向空着在那里。”

    张大帅用拳头重重一敲膝盖。

    “直开虹桥货仓。”

    十一点四十八分。

    五辆漆黑轿车,往虹桥急驶而去。

    车上除了张大帅、梅礼斯、高登和那两个日本柔道武士外,还有张大帅门下二十四条最能打的好汉。

    其中有九个是南派“六合八法”的高手,十个善使斧头。

    另外四个练的却是北派谭腿,每个人据说都能横扫三根木桩。

    (七)

    十一点四十八分。

    波波已睡熟。

    她枕头旁有黑豹替她买来的一大堆零食和小说。

    (五) 火 并

    (一)

    昏黄的灯光,从货仓的夭窗上斜斜照进来。

    露丝蜷曲在货仓的角落里,想偷偷看一看她的瑞士名牌手表。

    表却已停了,表停的时候是十点十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露丝想问,又不敢问。

    她脸上的血虽已于了,但左眼却已肿得连张都张不开来,鼻梁似也有些歪了。

    只要垂下眼,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嘴,本来的樱桃小口,现在也已肿得很高。

    可是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被打成什么样子。

    她连想都不敢想。

    黑豹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黝黑阴沉的脸上全无表情。

    “他在想什么?他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露丝当然更不敢问。

    她又希望她父亲和那很有力量的朋友,能找到这里,救她出去。

    他们现在为什么还不来呢?

    “现在一定已经快天亮了。”

    在露丝的感觉中,每一分钟好像都有一个钟头那么长。

    她不由自主又偷偷看了看她那早已停了的表。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黑豹忽然道。

    还不到十二点?时间为什么过得如此馒?

    从那灯火辉煌的赌场,到这阴森潮湿的货仓,简直就好像从天堂堕人地狱一样。

    露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只希望这不过是场恶梦。

    但这场恶梦到什么时候才能醒呢?她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你放心。”黑豹忽又笑了笑,笑得很奇怪:“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的。”

    露丝不敢相信。

    “他们虽然找不到我,却能找到那辆汽车。”黑豹淡淡道,“那辆汽车就停在外面。”

    露丝终于忍不住问:“你……你难道故意要他们找到这里来?”

    黑豹冷笑。

    “你难道想用我来要胁他们?”

    黑豹还是在冷笑。

    露丝眼睛里忽然充满希望:“只要你肯放了我,无论你要多少钱,我父亲一定会付的。”

    黑豹看着她,冷冷的道:“你自己觉得自己能值多少?”

    “……”露丝说不出来。

    世上又有谁能真正了解自己的价值。

    “以我看,你只不过是条一文不值的母狗,”黑豹冷笑,道,“我若是你老子,我连一毛钱都不会付。”

    “我自己也有钱,我可以带你去拿,可以全部给了你。”

    “你有多少?”

    “有一万多,都是我的私蓄。”

    “不是别人嫖你时给你的?”

    露丝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我若不高兴,别人就算付我十万,也休想动我一根手指。”

    黑豹突然大笑,笑得几乎已接近疯狂。

    露丝吃惊的看着他,她已发现这男人一定受过很大的刺激。

    这种男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跟那些受过很深刺激的女人一样。

    他们往往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露丝的身子不由自主又在往后缩。

    黑豹的笑声突然停顿,突然跳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厉声问:“外面是什么人?”

    其实外面并没有什么声音。

    汽车马达很远就熄了火,每个人走过来时的脚步都很轻。

    他们已看见了那辆停在暗巷里的车子,所以都特别小心。

    但黑豹却似有种野兽般的第六感,他们还没有走到门外,就已被发觉。

    “这小子好长的耳朵。”张大帅冷笑,“但只要他的人在里面,无论他有多长的耳朵,我都要割下来,连他的脑袋一起割下来。”

    “这可能是个圈套,”旁边有人在说话,“说不定金二爷已经在里面埋伏了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大帅就一口痰唾了过去,道:“入你娘的皮活儿,你他奶奶的以为老子真是个大老粗。”

    “大帅早已调查过了,金二爷得力的人都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就算有几个小唆罗在这里,也济不了事的。”又有人在解释。

    “但黑豹却是金二爷的亲信,大帅若真的干了他,金二爷难免要生气的。”

    这个人叫张勤,不但是张大帅的亲戚,而且从“老八股党”的时候,就跟着张大帅。

    他脸上被唾了一口痰,连擦都不擦,还是忍不住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只要有张大帅的一句话,就算要他割下脑袋,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种人在“上流社会”中少见,但在江湖中却有不少。

    “我入你娘,你老子怕过谁?”张大帅嘴上虽在骂,心里却对这个人喜欢得很。

    他骂得越凶的人,往往就是他越喜欢的人。

    “大帅其实早就想动金二爷了,现在这正是个好机会。”旁边又有人在悄悄解释,“只要黑豹一死,金二爷就等于断了一条膀子,他若能忍住这口气倒还罢了,若是忍不住,嘿嘿——大帅只怕马上就要他的好看。”

    张勤不再说话,他终于明白了。

    他本来就在奇怪,张大帅怎么会为了梅律师的女儿动这么大的火气。

    现在他才明白,张大帅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先投个石子问问路。

    张勤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江湖中这些勾心斗角的勾当,他实在不太懂。

    他已下决定,只要张大帅这件事一办妥,他就回家去啃老米饭。

    “黑豹,你听着,只要你放我女儿出来,我们什么事都好谈。”梅礼斯父女关心,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了起来。

    过了半分钟,货仓中就传出了黑豹的声音:“先谈条件,再放人。”

    “什么条件?”

    “这条件一定要张三爷自己来谈,他可以带两个人进来,只准带两个人,不准多。”

    “我入你娘,老子几时跟别人谈过条件。”张大帅又开口骂了。

    “不谈条件我就先杀了她!”黑豹的声音又冷又硬。

    梅礼斯眼睛部红了,拉起张大帅的手:“我只有这么样一个女儿,我一向是你的朋友,你救了她,以后我什么事都可以替你做。”

    张大帅终于跺了跺脚:“好,我就听你的,高老弟,你跟我进去。”

    梅礼斯抢着道:“还有我。”

    “你没有用,”高登冷冷道:“你进去反而成了累赘。”

    梅礼斯想瞪眼,却垂下了头。

    一个人在求人的时候,无论受什么样的气,都只好认了。

    那两个日本人忽然同时抢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他们虽然听得懂一点中国话,却不会讲。

    这两人一个叫野材,一个叫荒木。

    张大帅选了荒木。

    高登却又摇头。  “他虽然是柔道高手,到时候却未必肯真的替你卖命。”  “你选谁?”

    高登转过头,去看张勤,“这些人里面只有他对你最忠实。”

    张勤目中不禁露出了感激之色,右手已撤下了插在腰带上的斧头。

    张大帅突然大笑,拍着高登的肩:“想不到你非但枪法准,看人也很准。”

    (二)

    货仓的门并没有上闩。

    张勤轻轻一推,门就“呀”的一声开了。

    门里阴森而黝暗,只能够看见到一堆堆零乱的空木箱。

    张勤右手紧握着斧头,左手拿着根手电筒。

    可是他井没有让电筒亮起来,他怕电筒一亮,黑豹更不肯现身了。

    无论如何,他总算也是个老江湖。

    “黑豹。”张大帅的火气又将发作,“你连面都不敢露,还跟老子谈什么条件。”

    这句话刚刚说完,黑暗中就响起黑豹那冷冰冰的声音。

    “我一直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看看!”

    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张大帅一抬头,果然立刻就看见了黑豹站在一堆木箱上。

    手电筒的光也亮了起来。

    光柱并没有照着黑豹却照在一个赤裸裸的女人身上。

    她曲线玲咙的躯体,在灯光下看来,更令人心跳。

    张勤的心在跳,不由自主将电筒熄了。

    他毕竟是个老实人。

    “滚下来。”张大帅怒吼,“老子不喜欢别人站在老子头上跟老子谈条件。”

    “我要说的话,就在这里说。”黑豹冷冷道,“你可以不听。”

    “你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张大帅居然忍住了气。

    “你上当了。”黑豹在冷笑。

    “上当,上什么当?”

    “你以为这件事真是我自己干的?”

    “不是?”

    “金二爷叫我诱你到这里来,而且算准了你一定会来。”

    张大帅这次居然没有插嘴,让他说下去。

    “你既然亲自出马,就一定会将你手下的好手全部都带来。”黑豹的声音很冷静:“金二爷就可以一下子去捣破你的老窝,先让你无家可归,再让你无路可走。”

    张大帅的浓眉又打了个结:“我入你娘,你他奶奶的是不是想挑拨老子兄弟。”

    “这些话你本来不必告诉老子的。”张大帅忍不住又道。

    “我告诉你,只因为我也上了当。”

    “你上了什么鸟当?”

    “他本来答应支援我的,但现在我却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他的脸在阴影中,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那双发亮的眼睛里,的确带着种被骗了的痛苦和愤怒之色。

    张大帅盯着他,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我坐那辆车子,就是要引诱你们追到这里来。”

    “这也是金老二的主意?”

    黑豹点点头:“我既然知道你们要来,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

    “这个人虽然有点愚蠢,却绝不是呆子。”高登忽然道。

    “这世上并没有真的呆于。”黑豹冷笑着说,“我在这里等,只是因为我相信金二爷绝不会出卖我。”

    “那老小子有时连他的祖宗都会出卖。”张大帅好像忽然变得在帮黑豹说话了。

    “你在为别人卖命的,却被那个人出卖了,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黑豹说的这句话,张大帅并没有听。

    他在张勤耳畔吩咐:“叫荒木带十八个人赶回去。”

    “这里呢?”张勤问。

    “这里有高登一个,已可抵得上十个。”

    黑豹还在继续往下说:“不管他姓金也好,不姓金也好,只要他骗了我,就得付出代价。”

    张大帅这才问道:“你想报复?”

    “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走!”

    张大帅沉吟着:“我不但可以给你机会,还可以给你五万块。”

    在谈这种事的时候,他那些骂人的话,忽然全部听不见了,神情也变得非常严肃:“只要你真的肯替我去做了金老二,你要求的条件,我全部可以答应。”

    “你肯先放我走?”

    “当然。”张大帅道,“但你也得放了这女人。”

    “你还得给我辆车子。”

    “行。”

    黑豹的眼睛更亮了:“一言为定?”

    “闲话一句。”

    “好,你退后三步,我就下来。”黑豹的人已开始动,手里的钥匙立刻响了起来。

    张大帅立刻退后了三步,却乘机在高登耳畔轻轻说了八个字:“先杀女人,再杀黑豹!”

    (三)

    十二点一分。

    在霞飞路后面的高级住宅区,有一栋面积很大的三层楼花园洋房。

    壁上的大钟刚敲过十二响,忽然有六辆轿车急驶而来,停在门外。

    下门按铃的是金二爷的司机老刘。

    老刘的脸是张公馆每个人都认得的。

    本来门禁森严的张公馆,铁栅大门立刻开了。

    金二爷背负着双手,慢慢的下了车:“你们的三爷呢?”

    “三爷不是跟二爷一起在田八爷家里喝酒么?”应门的陈大麻子觉得很奇怪。

    陈大麻子也是张大帅手下的老人了,一柄斧头劈死过不少跟“老八股党”作对的人,若不是因为好酒贪杯,也不会屈为门房。

    若不是因为他虽然好酒,却很忠诚可靠,张大帅也不会要他做自己老窝的门房。

    金二爷吸了口雪前,慢馒的喷出来:“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陈大麻子当然也不知道。

    他正想开口,忽然一阵刺痛。

    刘司机手里刚抽出来的一柄刀,已刺入了他的左胸旁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间。

    那里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陈大麻于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嘴角才开始泌出鲜血。

    他的眼睛并没闭起来,一双凸出的眼珠子,还在瞪着金二爷。

    金二爷却再也没看他一眼,喷出了一口雪前烟,挥手道:“先搜三楼上二姨大卧房里的保险箱,若有人挡路的……”

    他没有说下去,只做了个手式。

    这手式的意思就是:“格杀勿论!”

    (四)

    “先杀女人,再杀黑豹!”

    高登的手已经滑入晚礼服的衣襟,指尖已触及了枪柄。

    他的手指比枪还冷。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了张大帅这个人。

    他不愿为这种人做任何事,可是他们之间的“合约”却必须遵守。

    枪手也有枪手的规矩。

    黑豹已挟着露丝从木箱上跳下来。

    露丝已晕了过去,所以她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

    “砰”的枪声一响,子弹已贯穿了她的眉心,射入她大脑。

    高登的枪是绝不会落空的。

    张大帅眼睛里露出满意的表情,他的钱花得并不冤枉。

    他已看出黑豹绝对没法子用一个死人未作盾牌,高登的枪再一响,黑豹就得倒下去。

    但是枪声并没有再响。

    就在第一响枪声过后的那一剥那间,只听“叮”的一声,一柄钥匙已经插入了高登的枪管,子弹已射不出来。

    几乎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黑豹的人突然豹子般冲起,一窜三丈,扑向张大帅。

    张大帅的江山也是用血汗拼出来的。

    他并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显然已使得他肌肉渐渐松弛。

    但他的动作还是很快。

    黑豹的身子一冲起,他已翻身冲出去,一面伸手拔枪。

    但他的枪已在赌场中交给了梅礼斯,现在还摆在赌场的那张桌子上。

    他的手掏空,掌心捏起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他只能感觉到黑豹身子扑过来时,所带起的风声。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行动已远不及昔日迅速,忍不住夫声大呼:“野村——”

    外面果然有个人拼命冲了进来,但却不是野村。

    锋利的斧头寒光一闪,直劈黑豹,来拼命的果然还是张勤。

    他的斧头已剁向黑豹的膝盖。

    黑豹忽然凌空大喝,身子突然一翻。

    喝声中,张勤只看见黑豹的腿突然向后踢出,一只拳头却已像铁锤般击在他鼻梁上。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梁碎裂时的那种痛苦和酸楚,可以感觉到眼泪随着鲜血一起流出来。

    但他再也不能感觉到别的事了。

    黑豹的身子落下时,脚已踢在他咽喉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斧头。

    晕眩中,他仿佛已回到了他的老家,正好他少年时已娶回家的妻子,坐在他们那老屋的门口,呷着杯苦茶,眺望着西天艳丽的晚霞……

    他本该早些回去的。

    也许他这种人根本就不该到这种大都市来。

    高登看着手里的枪,似乎在发怔。

    枪管上竟已有了裂痕,这一把钥匙的力量好大!

    黑豹一踢飞张勤,忽然转过脸露出雪白的牙齿向他一笑,道:“我欠你一次情,现在已经还给你。”

    高登冷冷的看着他。

    “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他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一个真正的枪手,身上绝不会只带着一柄枪的。”

    他的左手里忽然又多出一柄枪。

    黑豹仿佛一怔,但他的人已扑了出去。

    外面的情况已完全改变。

    张大帅冲出来时,已发觉情况改变。

    加上司机,他本来还有十三个人留在外面。

    这十三个人全都是经历无数次血战的打手,都曾经替他卖过命。

    他带在身旁的,本就是他部属中最忠实,最精锐的一批人。

    虽然他大部分契约、股票和秘密文件全都在他三楼上那个德国制的保险箱里,但他的命毕竟还是比较重要些。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外面这块空地上,竟多出了二十个人。

    二十多个穿着黑色的短褂,用黑巾蒙着脸的人。

    他们手上都拿着刀。

    不是这地方黑社会中常用的小刀,而是那种西北边防军使用的鬼头大刀。

    刀柄上还带着血红的刀衣。

    张大帅又惊讶,又愤怒。

    这二十几柄大刀已将他的人包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他的惊讶显然还不及恐惧深,所以他的声音已有些发抖。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他的话现在已不值得重视,何况这句话根本就不值得答复。

    然后他就听见黑豹在身后冷笑:“现在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谈谈条件?”

    张大帅霍然转身,盯着他:“他们是你的人?还是金老二派来的?”

    “这一点你根本不必知道。”黑豹的背贴着墙,他还是不想在背上挨一枪。

    “无论他们是谁的人,都一样可以杀你!”

    张大帅长长吸进一口气,冷笑道:“要杀我只怕还不容易。”

    “你想试试?”黑豹的声音冷酷而充满自信。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让我走?”张大帅很迅速的就下了决心。

    他本来就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头。”

    张大帅的脸色变了,突然大喝:“野村。”

    那日本人虽然也有点恐惧,但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已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他立刻向黑豹扑了过来。

    黑豹笑了。

    他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看来更像是个吃人的野兽,他招了招手,踏上三步。

    “来罢,我早就想领教领教你们这些日本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他刚招手,这日本人突然间已搭住了他的手腕,他的人忽然间已被抡了出去。

    高登站在黑暗的阴影中。

    他看着梅礼斯奔进来,抱着他女儿的尸体,无声的流着泪。

    法国人也是人。

    血,毕竟是比水浓的。

    高登又转过脸,去看外面的情况,他恰巧看见黑豹被抡了出去。

    黑豹的头眼看已快撞上货仓屋顶的角。

    那日本人看着他,脸上已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谁知黑豹的脚突然在屋角上一蹬,身子已凌空翻了过来。

    没有人能形容出他这种动作的矫健和速度。

    野村脸上的笑容突然冻结,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能不信。

    忽然间,黑豹的人已像豹子般向他扑了起来,左时曲起,右拳半扣。

    野村虽吃惊,但一个像他这样的柔道高手,养气养静的功夫绝不是白练的。

    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用的正是他们从“唐手”中变化的“空手道”。

    他在日本时,就已跟“空手道”的高手交过无数次手。

    空手道的招式他并不陌生。

    他已准备好对付的法子。

    谁知黑豹一出手,招式竟然变了。

    他的拳和肘都没有使出来,竟突然蹲下去,扫出一腿。

    张大帅手下的那两个练谭腿的高手,都已认出他使出的这一着正是正宗北派谭腿。

    谭腿的招式本来是和空手道完全相反。

    这变化实在太大,实在太炔。

    但野村的反应也不慢,大吼一声,他的人也凭空跳了起来。

    谁知黑豹这一腿还有变化。

    他的右腿刚扫出,弯曲的左腿突又弹起。

    他的拳头突然已打在野村鼻梁上。

    野村竟没有鼻梁。

    这鼻子竞是软的,就像是一团软肉——他的鼻梁早已动手术拿掉了。

    黑豹打碎过无数人的鼻子,却从来也没有打过这样的鼻子。

    他一怔,手腕已又被野村捉住。

    这次野村不再上当,并没有将他抡出去踏步进身,将他的手臂在肋下一挟一撞,竞想生生的将这条手臂挟断!

    黑豹的身子已被摔转,另一只手已无法使出。

    张大帅的眼睛里又发出了光。

    只听一声狂吼,一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后面的墙。

    他倒下来的时候,鲜血已从他眼睛、鼻于、耳朵和嘴里同时流了出来。

    这个人并不是黑豹,是野村。

    他忘了黑豹还有一双脚,更想不到黑豹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力量踢出这一脚。

    他本来已扣住了这个人的关节和筋脉,黑豹全身的力量本已该完全被制住。

    谁知道这个人竟是个野村永远无法想象的超人。

    他竞能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候,发挥出他最可怕的力量!

    看着野村已软瘫了的尸体,每个人眼睛里都不禁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个人本来就像是铁打的,但倒在地上时,却像是只倒空了的麻袋。

    黑豹却还是像标枪般站在那里,冷冷道:“听说这里还有南派‘六合八法’和北派‘谭腿’的高手,还有谁想来试一试?”

    没有人敢动。

    黑豹忽然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部在看着货仓大门,张大帅的眼睛里忽又充满了希望。

    他身子立刻凌空跃起,忽然间已落在张大帅身旁,闪电般扣住了张大帅的臂。

    他已发现这里只有张大帅才能挡得住高登的枪。

    高登手里并没有枪。

    他正从货仓里慢慢的走了出来,身上的晚礼眼看来还是笔挺的,衬衫也还是同样洁白。

    看他的神态,仿佛正在走进一家乐声悠扬,美女如云的夜总会。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已成为战场,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几十个久经训练的职业打手,随时都在准备着拼命。

    黑豹又笑了。

    他欣赏这个人,更欣赏这个人的冷静和镇定。

    这点他并不想掩饰。

    高登已慢慢的走到他身旁,声音也同样镇定:“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

    黑豹微笑着:“前面的路上有泥,我只希望你小心些走,莫要弄脏了你的鞋子。”

    高登的嘴角仿佛也露出一丝笑意:“我走路一向很小心的。”

    “那最好。”

    “以后我还会去看你。”

    “随时欢迎。”

    “但现在我还想带一个人走。”

    黑豹的笑容似已有些僵硬,眼睛盯着高登的手,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出一个字:“谁?”“你应该知道是谁。”高登看着张大帅,张大帅已紧张得开始流汗的脸,立刻又有了生气。

    黑豹沉吟着:“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救人的?”

    “我要杀的人本来是你。”( 绝不低头 http://www.xlawen.org/kan/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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