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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利遇乞乃是元昊在军中的左膀右臂,统领夏军中最为jīng锐的左右十二厢军,分别为封为“野利大王”和“天都大王”;更重要的是,当今皇后便来自野利一族,已经为元昊诞下三子,三子锡哩早死,长子宁明天资聪颖却沉迷于道家的丹道修炼,因为炼术气忤,不能进食而死,次子宁令哥,因为相貌酷似元昊,十分得宠,乃为当今太子。野利皇后更是母以子贵,贵无可贵,整个野利部的势力,除了拓跋主族以外再无一部可以比肩,又岂会把没藏部大臣看在眼里。

    口角的双方族人队伍中,xìng急的已经动上了手,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突然林澎心头掠过丝丝焦虑的灼热感,和在校场上的感觉如出一辙,

    “这是杀气……”

    林澎正准备将感觉说给鹰飞听时,突闻弓弦弹shè之声。说时迟那时快,林澎先是一个铁板桥仰倒在地,一支劲箭擦着林澎的鼻尖钉在身侧的地上。紧接着又是三支劲箭shè出,鹰飞怒喝一声,气运双掌已拦下箭只,随即将身法运到极致,直直撞入箭手丛中。

    林澎于电光火石中躲去来袭,却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整个人在旁人的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只壁虎,手脚并用,便在地上灵活行进。果然,从另一方向人群中突然传来催命的弓弦震响,林澎哪敢怠慢,仗着对身体肌肉的jīng准控制,对触地一侧的肌肉紧致xìng地收缩,再爆炸xìng地释放,将身体高高弹起,于刻不容缓之际避开劲箭。还没等林澎缓口气,弓弦再响,更让林澎惊心的是,箭只破空出厉啸,箭身中显是暗蕴内劲。林澎身在半空,已是无力腾挪躲闪,而鹰飞尚在数丈之外,刻不容缓之际,林澎识海中的多面晶体猛地加旋转,脑波的频率开始成倍增强,林澎就在劲箭袭身之际突然把握到劲箭行进的轨迹,突然弹出一物,正中箭尖。劲箭轰然爆裂,林澎喷出一口鲜血,小小的身躯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击打,向远方坠落。然后林澎便感到一股柔和充沛的真气随着鹰飞的大手传到体骸各处,滋润着林澎受创的经脉和肌肉。

    八 良臣野利

    ()    “统统住手!”

    一支簇着红羽的响箭从天而降,堪堪落在野利部和没藏部中间,一道中气充沛的声音随之响起,“三息之后仍私斗不休者,斩!”

    两部之人正因为响箭鸣啸而混乱不堪时,行宫四周突然现出近千名卫士,青盔掩面,黑甲森然,神情肃穆,一队持坚盾长枪,排成半月阵形拱卫行宫,隐隐呈包围状;另一队手持强弩,占据制高点,弩箭闪耀着寒光,对在场的所有人形成巨大的压迫,排在最前的卫士弓弦仍震荡不休,显然响箭便是由此人出,此人神情冷峻,与众不同的是黑sè肩甲上刻着一朵红sè罂粟花。

    一个野利家的纨绔尚不明就里,揪住一个没藏部的车夫揍得起劲,只见从坚盾长枪的卫士队伍中跃出一道轻烟般的身影,连人带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纨绔,只听得盾牌出一阵撞击的沉重轰鸣,纨绔就被震飞三丈之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纨绔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已是手下留情了,兀自叫嚣:

    “我乃……野……利部嫡孙……谁……敢伤……我?谁敢……和野利部……过不去?”

    持盾将军轻哼一声,摘下面甲,说道:

    “野利部是不小,能大得过拓跋部吗?我乃左番宿卫拓跋匡,奉皇上口谕督请各位大人恪守本分,稍安勿躁。所率部众请前往丛帐休息,不得喧哗生事。但有仇怨,可派勇士在宴后御前比斗解决。”

    鹰飞听到御前比斗,充血的眼睛才为之一亮,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后方的慕容部,施然带着林澎退到一旁。林澎此时才看清除了先前一人黑sè肩甲上刻着的红sè罂粟花,持盾的将军盾牌上有黄铜铸就的金sè鹿,栩栩如生,威猛狰狞却不失大气,两角部位更是微微凸起,显然是一件攻守兼备的利器。联想到白鹿乃党项图腾之一,非王族不能使用,加之复姓拓跋,这个拓跋匡显然是王族。野利部的纨绔顿时明白自己怕是踢到铁板上了,立即噤若寒蝉地呆立一旁。

    “质子军,是昊王的质子军。”人群中有人倒抽一口凉气道。

    质子军,是西夏国诸多军种中公认的王牌部队,又称为“御围内六班直”。乃是从各部豪酋贵族的子弟中jīng心遴选而出的擅长弓马技击的杰出武士,继而配备最好的战马,接受最严格的训练,英勇善战,崇尚军功,是元昊的侍卫军。质子军内部又分三番宿卫,其中拓跋匡所率领的便是左番,而红罂将军房当朵觉率领的则是右番。元昊好亲征,而十二厢军战力良莠不齐,元昊便以侍卫军为强力预备队,当冲阵不利之时,以一番遏其攻,一番攻其侧,一番断其尾,轮番上阵,攻无不克。

    细封鸣劲显然和质子军统领打过交道,出列一步,捶胸低道:“天都大王座下先锋细封鸣劲见过金鹿将军、红罂将军,感谢好水川救援之恩。”

    “细封将军免礼,”拓跋匡正sè回言,“你我于公为袍泽,于私为兄弟,战中扶持乃为常情,持兵救援乃是昊王指挥若定,末将不敢居功。”而红罂将军更是面甲都没有掀开,目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听到了。

    林澎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嘀咕,这个质子军可以说是丝毫不给野利部台阶下。随即又觉得释然,任谁,让皇帝在自己的侍卫下居然轻身脱逃,又亲身犯险引京城战火,只差一会可能就要被百官弹劾得饮恨收场的,看到这些生事的豪族家将,恐怕多少都会带点邪火。

    细封鸣劲无奈摇头往山上去了,众人也开始鱼贯而入。行宫大殿便伫立在山顶平台之上,大殿背后有九眼温泉常年喷涌,温泉水形成泉池继而澹流而下,水沟口因而得名。野利荣仁雇能工巧匠因势利导,引水环绕于宫殿园林之中,使园中温暖如夏,大殿左右雾霭蒸腾,更添气势万千,宛若仙境。大殿尽头高台之上设一数米长几,乃是元昊皇位。其侧略下有一大理石坐席,再其下十余长桌摆成两列,礼官宫人领着众人顺序而坐。鹰飞领着林澎坐在武将一侧的第三席。林澎无暇关注桌上的珍馐佳肴,他正运转着自己的jīng神力配合鹰飞传来的内劲,缓冲着受伤的经络。好在近些天一直干的这件事情,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突然众官纷纷由坐席站起,低头拱手而立。鹰飞慌忙不迭地拉着林澎有样学样,林澎纳闷道:“昊王来了?”

    旁边的小宫女掩口胡卢道:“不是皇上,是尚书令野利仁荣大人。”

    林澎脑海中闪过野利仁荣的信息,野利仁荣乃是当下野利部的族长,不仅是整个夏国政坛的辅和常青树,更是夏国文坛的jīng神领袖,其生平亦富传奇sè彩——先是历时十余年,做蕃书十二卷,仿造汉字造出了夏国文字,虽笔画繁复,却推动西夏文明以dú 1ì姿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后设置蕃汉二字院,负责汉地与西夏的文字往来,书籍译校,直接推动了党项文明的展和夏地各个民族的融合;尤其是他提出的“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的主张,他提倡以军事武功为根本,以刑法为辅佐的治国方略,强调民风民俗的重要xìng而不拘泥于礼义,即便相比于数百年后的明清两朝亦具有极强地先进xìng。看到后世评价若此,林澎不由得对这样一位老者心生敬意,这便是人臣的极致吧。

    心念闪动,林澎好奇,便悄悄抬起头来窥视,只见一位老者头戴貂帽缓步而过,面庞清癯,目光柔和,右手轻捻的飘飘银须更是为他增添几分出尘之sè。林澎心下却是一惊,为的是野利仁荣右手手指中带着一枚硕大的西域弥拉戒指,弥拉石乃是镇静凝神之宝石,林澎现野利仁荣的脑电波已经失去了稳定的频率,只是靠着弥拉石的作用堪堪把脑波固定在一定的范围内罢了,难道这位大夏国肱骨之臣已经到了风烛弥留之际了?

    (野利仁荣曾言:“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rì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xìng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义可敌哉”,无风对此很是认可。)

    九 暗潮汹涌

    ()    趁着野利仁荣招呼百官复座之际,鹰飞撇头正sè问了林澎一句:“你拿什么拦下那一箭的?”

    林澎老老实实回答说:“地上捡的鹅卵石。其实那一箭我没有丝毫把握能够拦下。”

    鹰飞像刚认识一样打量了林澎好一会,“你是运气好还是早已算到?”

    林澎自然不能说出实情是关于刺杀后世已经整理出了一门叫做“刺杀学”的专门学问,总结了刺杀从营造气氛到借势布局,从最有效的刺杀方式的选择到分散注意力孤立刺杀目标,最终将目标致于必死之局的各种措施,于是歉意地笑笑说:“我是想起了那个红衫女子的jǐng告,以慕容若的心机手段多几个后手根本不足为怪。”

    鹰飞觉得有点看不透自己这个弟子了,鹰飞自忖如果异地相处,重伤初愈加上全无内力,明明已经是必死的困局。可是这个林澎居然以轻伤的代价脱困而出。

    鹰飞突然想到了点什么,正sè对林澎说道:“我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了,她便是没藏黑云。夫家和娘家打架,她只好不在场了。”林澎这下不由得轰然一震,大名鼎鼎的没藏黑云竟是身怀先天魔功的大高手,这在各种史料中可是丝毫未有提及。

    正在消化这个消息时,听得礼官唱诺:“皇上驾到!”

    众人伏拜,林澎终究少不了少年心xìng,余光偷瞄,只见元昊昂阔步而来,一身紫纹龙袍越映衬得这位夏国天子威武不凡,神采奕奕。行至站在百官之末的慕容若跟前,元昊双手扶起慕容若,沉声道:“辽奉奚王,形似臣属,实为盟友。元昊何德何能,得天独厚至此,使将军青眼有加,共襄大业,不胜欢喜,不胜感激。累将军百战之躯在此久候,元昊之过啊——来人啊,给慕容将军赐座。”元昊说罢,就携着慕容若的手,向着最前方的王座施施然而去,而一众侍从摆出的青铜辅座,赫然放在野利仁荣的对面,位居武官之。野利仁荣眼神中jīng芒一闪,复又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元昊大马金刀在皇位正坐,而后招呼众人平生免礼。慕容若推迟再三,终是在武官之坐下了,谢礼之后回视百官的眼神已多了一星踌躇满志。元昊已唤出礼官,宣读早已协同三司杨守素拟好的封赏,封慕容若英武平西王,授元帅印信,位居野利大王和天都大王之右,有节制天下兵马之权。可谓是元昊之下军中的第一号人物。林澎和鹰飞对视了一眼,均是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在林澎看来,慕容部既是新降,恩威并施乃是最有效的做法,元昊封赏之下一步登天又任军中要职,恐怕将招来军中老臣的不满和嫉妒,慕容部在朝堂上势必将面对八部重臣此后无数的排挤和诘难。鹰飞对朝局的把握却又比林澎清晰不少,元昊一直推行zhong yng集权的改革,然后效果却不明显——尤其表现在对拓跋部以外七部的控制上,七部虽然亦有不合,但是在拓跋部独大的局面之下,对于本部控制权却是牢牢抓在手中,加上元昊亦不得轻易废除祖上定下的八部会商制度,使七部一直在朝堂之外保留着一定的dú 1ìxìng,而其中又以最早和拓跋部形成联盟的野利部为甚。元昊自然不希望慕容部成为新的七部,于是并不给予慕容部部族专门的牧场农田,而是将其与皇族牢牢的绑在一起。

    林澎蹙眉沉思,突然心念一动道:“昊王如此重赏,除了要割裂慕容部与七部之外,难道真有了向七部动手的意思?”

    鹰飞看了看侧坐君王一侧的野利仁荣:“尚书令辅佐先王,已有三朝,忠心耿耿。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昊王或有此心,但必非良时。”

    随着礼官宣读完封赏,殿阶之下已是鼓噪一片,

    “某米擒部跟随大王多年,战过西凉六谷,敌过甘州回鹘,和吐蕃角厮罗部众厮杀经年,未尝苛求封侯拜相,可回鹘慕容新降之将就可封王,某不服!”

    “某乃宗室枝叶,每战身先士卒,全身上下负伤三十余处,也不过世袭从四品监军,慕容部当真就一飞冲天,坐到八部头上去了不成?”

    “野利部为我大夏贡献极大,每年都有上百嫡系子孙战死沙场,我们请尚书令大人说道说道。”

    众人听到这里,不复再作言语,只是都望着颤颤巍巍而起的野利仁荣。林澎见他朝元昊深深一揖的同时,以一个极小的动作将弥拉戒指往口鼻处一带而过,然后转身正了正貂帽,正sè疾辞道:“尔等不尊君父,可曾知罪!吾皇旨意已下,尔等犹自争执不休,以下犯上,此罪一也;诸部头领,目光短浅,斤斤计较于本部得失,只知一部而不知一国,此罪二也;我大夏以八部而起,然立国至今,内不可缺汉官梳理朝政,外不可少吐蕃之骏马,南人之农事,须知大夏并非羌人的大夏,乃是天下的大夏!”

    百官惶恐附跪,元昊抚掌赞同道:“谟宁令大人所言甚是,来人啊,传朕旨意,即rì起封加封尚书令野利仁荣为宁令,统领百官。朕听闻赴宴途中没藏部冲撞野利部车驾,没藏讹庞何在?”

    讹庞上前应诺,未等声辩,元昊怒骂道:“野利部之于我大夏,劳苦功高,尔管教无方,驭下不严,罚俸两年,但凡参与滋事者,责你严加看管,罚俸一年。”讹庞满脸涨得通红,几yù争辩,却终是嚅嚅应道:“臣遵旨。”

    鹰飞再次嗅到的yīn谋的气息,野利骄纵,大王却不思敲打,反而安抚有加,加之鹰飞深知元昊向来对野利部一家独大的局面有所不满,此番表面为护短,实则为分化两部的行为仅仅只是一个试探的信号,加上之前抬出慕容部来与八部打擂之举,鹰飞心中不由得激荡,显然元昊不会无的放矢,可此番大动作,一向被元昊引为肱骨的他居然被排斥在外,不由得让鹰飞开始生出无力之感。

    天慢慢有点yīn沉沉的,云层叠嶂显得颇有几分诡谲。

    十 黑云倾城

    ()    没藏部的气势便自然而然的低了下去,野力仁荣眼中闪过一缕jīng光,却是慢慢起身,对昊王行一大礼,“谢陛下恩典。”

    元昊轻轻扶起野利仁荣,正sè道:“尚书大人与朕,名为君臣,实为师徒,学生恭请老师快快免礼。”

    “臣愧不敢当,”野利仁荣又深深吸了一口弥拉戒指散的清香,却怎么也无法约束散乱的脑波,不得已便向元昊告假退去了。林澎突然注意到,在野利仁荣转身离去的同时,一丝不知来自何处的异样的shè波动,诱导野利仁荣的脑波向无序化的方向又陷入一步。野利仁荣顿了顿,终是在家将的搀扶下战战而去。

    林澎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野利仁荣是大夏肱骨之臣,为什么朝堂之上会有人暗算于他,这种控制脑波的方式和之前见的没藏黑云异曲同工,莫非还有人和魔教有关,朝堂之人已是地位崇高,怎么又会和一直为正道所排斥的魔教扯上关系呢?林澎下意识地揉揉头,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太多为什么,从古到今都差不太多。

    跳过奖惩这个插曲,宴会又回到正常的轨迹。夏国饮宴之中,照例会由党项的青年男女表演党项诸部舞曲。

    最开始表演的是野利部,野利部的战舞最是威武雄壮,由野利部的部族最为jīng锐的亲军表演,这套战舞脱胎于擅长冲杀的实战,舞者披坚执锐,随着鼓点跳跃回旋,时而出气冲云霄的呐喊,让人仿佛又回到烽火硝烟的战场之中,不由得血脉贲张。林澎兴奋之余,扭头看看师傅鹰飞,他却又回到习惯的懒洋洋的状态,盘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仿佛周围的一切和他再无关系,只是微眯着眼睛饮酒。

    第二个表演的拓跋部,拓跋部演绎的是党项羌人从黄河玛曲兴起的历史,从最初的与天斗,狩虎狼,兴部落,牧牛羊,到隋唐而中兴,抗吐蕃,战后唐,终于于辽宋等强敌环绕之地裂土称王,让人随之进入到气势恢宏的历史画卷之中。

    最后出场的是没藏部,没藏部在四面拉起了布帷,让行宫的光线变得柔和轻盈,然后渐渐的,布帷开始如水一般流动起来,布帷深处开始探出一双皓腕,不,应该说是一对小鸟,伴随着流水的节奏在水边开始嬉戏,时而翩转翻飞,时而追逐相戏,鸣叫声声而出,让人生出身临其境之感。音乐渐起,小鸟倏忽不见,一只纤足就是那样怯怯地,怯怯地从流动的布帷中伸出来,只是个轻轻的动作却仿佛一个贬落凡间的jīng灵,正在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探出充满了试探、未知、好奇的第一步,然后是带着面纱却怎么也遮不住风情的脸庞和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充满了野xìng诱惑的一双眼睛,音乐渐快,这双眼睛的主人突然又化身为一只身形曼妙的孔雀,便把觥筹交错的舞台当成了郁郁丛林,沐浴着阳光开始了最为放松的舞蹈,衣袂飘飘之间,让人仿佛置身万紫千红之中,虽是独舞,却让人生出无一处不美无一段不美,美不胜收之感。一曲终了,孔雀般的舞者便又轻盈地隐入布帷之后,在座诸将却是迟迟难以从唯美画面中全身而退。

    林澎暗捏了一把汗,识海里多面体轻轻旋转,化去已经不再陌生的蛊惑脑波。没藏部的舞者正是没藏黑云,她从一开始就将魔功运行全身,通过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姿态对在场诸人释放出蛊惑的功法,当其冲的便是端坐王座的元昊,看到元昊魂销授予的表情,林澎和鹰飞对视一眼,心中暗叹此姝终是成功在昊王心里刻下自己的影子,想来元昊是能看出没藏黑云身具魔功的事实,可是以元昊的霸道心xìng,身具魔功可能更能激起他的征服yù,也不知是福是祸。知晓历史走向的林澎不禁在心里怪叫,没藏部果真不简单,刚刚因为野利部受到元昊的敲打,却又施施然地借宴会乐舞拿出了自己的反击。

    第一声掌声响起来了,接着便有了第二声,第三声,直到所有的掌声汇流成河,证实了此曲只应天上有的魅力。元昊如同打了胜仗一般net风满面,他略带炫耀地看了看一旁的慕容若,慕容若恰如其分地摆出艳羡钦佩的表情,好一派君臣相宜的景象。宴会便在此宾主尽欢的情况下圆满结束。

    宴后便是例行的比斗助兴,御前比斗也称廷斗,当部落生矛盾冲突时,夏王一般借助廷斗的方式将冲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而不至于引较大部落之间的冲突从而伤及夏国的根基。慕容部风头正劲,加之兴庆府一战,八部皆有损伤,礼官刚宣布比斗开始,便有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对慕容部挑战,可是慕容部显然也找有准备,甚至可以说是存了借廷斗之际立威的念头,每当有人出面挑战,慕容部总是应对得法,武将依次而出,连战三场,未尝一败。

    林澎的目光突然为慕容部阵中一人所吸引,他若即若离地负手站在队伍的边缘,看着比斗的场地表情却是无悲无喜。林澎从他身上感受到浓浓的箭意,虽然身上没有弓也没有箭,但此子往哪里一站,便仿佛是一把噬人的床弩,随时能shè出来自幽冥地府的索命之箭。

    鹰飞也注意到了此人,他露出冥思苦想的痛苦表情,好一会,突然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忘了,那个慕容金水乃是白秋那个老怪物的半个弟子,怪不得他会把手底下的小箭派过来寻仇,连环箭,怪不得了。”

    那人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澎的目光,缓缓的转过脸来,年轻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中似是多了一份冷意,他对着林澎,用手轻轻划过脖子,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利箭般侵袭而至,伴随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静静地对着林澎,就像看一个死人。

    十一 御前比斗

    ()    小箭叫做箭小月,是辽国箭道大师白秋最小的徒弟。白秋大师于大理洱海边悟道,座下的四名弟子便叫做箭如风,箭似花,箭胜雪和箭小月,小箭资质极佳,从辽国隐隐有继承白秋大师衣钵说法流出。

    鹰飞听闻慕容金水曾于辽国上京白秋大师门下求学多年,虽心xìng使然,难入弓弦之道,但慕容金水因对于白秋的心xìng武功极度崇拜,坚持以外门弟子之礼服之,与白秋门下也多有交好,但从未想到慕容金水死于沙场,而白秋居然就真的派出了他最喜爱的弟子,目的居然大有可能是为慕容金水报仇。

    依照御前比斗的规则,挑战一方先是下场求战,应战一方再相应指派主将应战,三轮之后,便放宽规则,由双方随意挑战对方的对手,一般也持续三到五轮。不知是不是连负三场刺激到了夏人,席间已经不复起初时的狂热,但林澎知道通过前三轮的试探,大概明白了对手的武功兵刃后,才真正是有实力的较量的开始。果不其然,只见一条壮硕汉子从都罗部的坐席中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某乃都罗部的演武教习,都罗敦杰,挑战贵方的这位兄弟。”大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正好是对林澎神sè不善的小箭,小箭倨傲地占据一角,却像极了因武功不济生怕对手惦记所以远离关注区域中心的态势。鹰飞暗叹一声,又扭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林澎,林澎却是目不斜视,神sè凝重,似是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到箭小月的身上,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愿意放过。

    此时箭小月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变出了一把银sè的大弓,沉声说:“箭小月,请指教!”

    都罗敦杰使的乃是狼牙棒,加上他魁梧的体型有如杀神一般,听到箭小月的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却是记不太清楚,便将狼牙棒在地上重重一跺,“请出招吧。”

    箭小月不含糊,瞬间已经从箭袋中抽出三支箭,并不指向都罗敦杰,而是遥指天际,劲shè而出,而后居然不再搭箭,强攻而来。席间一片惊呼,甚至包括慕容部的坐席内,都出来惊叹意外的声音,包括了对比武之际不着边际遥shè天空的费解,也有对箭手不自量力却要近战杀神的鄙夷。林澎却凭借他无与伦比的jīng神感知现箭小月shè出的箭竟然不是寻常箭只,而是弯而扁的弧箭。

    都罗敦杰嘴里嘟囔了一句,似是非常不满意弓箭手居然使用了他这样的重步兵的战法抢去了他的风头一般,一招“横扫千军”直袭而去,狼牙棒上错落的齿牙映着阳光显得格外狰狞。突然,都罗多杰感应到左侧上方隐隐传来的杀气,紧接着是右侧上方,都罗多杰开始觉得头皮麻了,原来刚才shè出的那几箭并非无的放矢,竟然在正面交锋的关键时刻去而复返,而且从时间上判断,居然是两箭齐至之局。都罗敦杰情急之下,被迫收回已经外放的劲气,一吞一吐之间顿觉得经络震荡,已是受了内伤,都罗敦杰强压住气血,大喝一声,人已是飞身而起,狼牙棒震开一支劲箭,又回旋击偏另一支,借势yù攻之时,突然联想到箭小月shè出的乃是三支箭,还有一只至今却是杳无音讯,心头微颤地扭头回望,一支劲箭已是肃然而至,弧线如月。

    都罗敦杰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一口真气已浊,只得强扭上身,奋起狼牙棒强挡住这从身后袭杀而至的惊天一箭,箭棒相接,出劲气相击的一身闷响,都罗敦杰喷出一口鲜血,壮硕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被撞飞而去,而撞飞的方向正是箭小月直接攻来的方向。

    箭小月就是那样好整以暇地等在那,仿佛早已知道都罗敦杰要送上门来一样,用弓弦轻轻弹在他的一半秃的头顶上,留下一条细细地红sè痕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宣告着他的胜利。然后箭小月举起了他的银弓,弓端静静地指着林澎。

    鹰飞怒了,所以他动了,鬼魅般的身法瞬间就欺进箭小月的身侧,箭小月刚刚准备蜷身后退,一只关节微微泛白的有力的手掌已经轻轻搭在他的咽喉部位。

    “且慢!”“住手!”元昊和慕容若同时喝止道。

    慕容若厉声怒喝到:“鹰飞将军,御前比斗中临阵偷袭,以大欺小,便是你们暗部武者丑陋不堪的习惯吧,你们武者的尊严呢?”

    鹰飞怒道:“吾弟子为护卫我大夏重伤十余处,伤势初愈乃是为了拜见我王而来,凭什么要和辽国白秋大师的弟子一较生死?”

    慕容若已经欺进鹰飞三尺之内,二人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闪耀着杀意,大有一言不合即刻开打的意思。席间诸部未参战的人已经打起了嘴仗。

    “御前比斗,生死无眼,慕容部虽是新晋的部落,却也知道御前比斗的规矩。暗部兵将何以不尊?”

    “荒谬,哪有专挑伤兵挑战的,不要脸啊!”

    “匹夫,你看他哪有伤兵的样子,还能于交锋中斩杀慕容金水这种炼神级的高手,只怕是怯阵了。”

    “废话少说”,鹰飞冷声说道,“若平西王执意要小徒和白秋大师的高足战上一场,我不介意现在就出手折了这把小箭。”言语之中透着浸入骨子里的护短和狠戾。

    “你们这帮骄兵悍将,”被撂到一边良久的元昊终于忍不住怒骂开来,“一个二个都不守规矩,你们很能打吗?怎么没有人来和我打?箭小月乃是慕容部的客卿,就是我夏国的客卿,怎可以以生死相逼?暗部暗部,信奉的都是‘一击必杀,远遁千里’的教条,殊不知武者固然需要有忘却生死的从容,却终归更需要磨刀石来让彼此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罢了,你俩到我身边来,且让我来处理此事。”鹰飞悻悻地松了手,和慕容若瞪着眼红着脸回到元昊一侧。

    元昊便问:“豹队左侍禁官林澎,朕听闻你伤势好转,甚感欣慰。今rì慕容部客卿箭小月远道而来,想要与你切磋武道,你内伤是否已经无碍?”鹰飞见元昊态度和睦,知他已是给了林澎自主选择的权力,便在一旁焦急地暗示这个弟子赶紧托病不战。

    林澎却是在思考起了元昊刚才那句磨刀石的理论,突然思绪一阵清明,他定身踏前一步,轻声说道:“弟子愿战!”

    十二 以箭破箭

    ()    一声“弟子愿战”顿时让整个演武场突然一阵寂静,刹那间仿佛连苍穹都失去了颜sè,鹰飞没有想到这个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子开始向这个世界出自己的声音,甚至慕容若脸上都写满了不解,他的坚持来自于对慕容金水之死的不甘,却也就仅止于打击林澎污他辱他罢了,却不想林澎居然真的接了下来。只有元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澎真的是一时热血沸腾或心血来cho吗?不会,师从鹰飞多年的他让他具备远他年龄的冷静与耐xìng,而来自林湃的脑电波投影已经让他有了越时代的阅历和判断,他的信心来自他对弧箭的判断,之前释放的jīng神念力已经能够判断出一点点弧箭飞行的轨迹,而在识海中兀自旋转的来自林湃的多面晶体则自行进行推演和计算,弧箭只不过是在空中画符的奇特技巧罢了,即便只有两点的坐标,林澎依然自信可以画好这个圆的全部轨迹,如此一来,自己确有机会。

    箭小月充满jǐng惕地注视着走上台来的林澎,沉声说:“我已验过慕容金水身上创伤,乃有四处,其中两处为窄剑所伤,两处为匕,长刀之上有重剑砍劈的痕迹,你们定是数人围攻,至少有三人;致命伤是直插咽喉的匕,能够破开长刀攻入身前,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藏得足够深,能够蒙蔽金水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二是你足够快,在金水袭杀他人时能够如疾风骤雨般破防而出,也可能二者兼有,所以你一定有诡谲的近战能力。”

    说完小箭拱手一礼道:“辽,箭小月。请指教。”

    林澎心中暗惊此子的分析能力,表面却是洒然一笑:“夏,林澎。请”

    箭小月擎出银弓,瞬间退开五步,拉远和林澎的间距之后片刻不停,弯弓搭箭,三箭直入云霄,和刚才不同的时,弓箭出弦之际隐隐有风雷之声,弓弦出数倍于前的震响,显然是蕴有强大的内力,而此时箭小月虽是随着三箭而出略有真气凝滞的现象,但杀气心神已是完全锁定林澎,而且气势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拔高。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林澎于此时竟然闭上了眼睛,堂而皇之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林澎已将jīng神感知外放到最大的范围,而识海中的多面体已是高旋转地计算起三箭飞行的轨迹。然后他睁开了双眼,然后他动了,沿着一条怪异的弧线跑向箭小月。箭小月依然冷静,不知何时一支箭已经搭在他的银弓之上,却是静静地守候着,仿佛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一般。

    林澎对箭小月手中的箭依然是熟视无睹,在提中的身躯突然一定,就像突然被石化了一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一只劲箭从空中直插而来,擦着林澎急停之下甩出的长从他身前钻入地下,没柄而入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洞口。

    “第一箭!“林澎大喝道,脚下如同装了弹簧一样从原地弹shè而起,已是逼近到箭小月五步之内。只见林澎突然用匕用力向一侧劈下,这一劈的结果就是一支幽幽躲过所有人眼睛的弧箭,如同一条毒蛇般由侧翼迂回过来,却在正要建功的前一刻被人打中七寸。然而弧箭毕竟不是一条小蛇,箭中蕴含的内劲炸开,瞬间将匕炸裂成好几块,劲气随之噬伤到了林澎的经脉,让他仰天吐出一口鲜血。

    箭小月的眼睛亮了,他看到了林澎在劈飞第二箭时身体刹那的失控。

    林澎的眼睛也亮了,他终于看到箭小月在觅得良机时心神的刹那波动。

    “神障!”林澎激脑中的多面晶体放shè出一束波,便是能让人产生闭眼冲动和失魂楞神的波。箭小月突然现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对林澎的气机锁定毫无道理地解开了,本是对林澎的必杀之局却演化成自己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也就在这个瞬间,林澎七窍都渗出血滴,瘦小的身躯再次因为过度使用难以负荷的力量而颤抖,几乎失控,然而他依然紧握着一块匕的碎片,再向箭小月艰难地迫近两步,然而第三支箭豪无花巧地就在这个瞬间袭至。

    陪坐元昊身侧的鹰飞暗叹一声,他看出林澎化解前两箭之威的高妙,所以更替现在腹背受敌的弟子惋惜,想来箭小月手中的箭一直等待的就是背后袭来一箭时林澎的慌乱,而这一次想来是在劫难逃了。鹰飞突然有一种深陷yīn谋的感觉,为了给慕容部一个交代,为了慕容部的忠诚,元昊做好了牺牲一个暗部杀手的准备,哪怕是兴庆之战的功臣,哪怕是自己放出话去的亲传弟子,之后虽然有所动摇,但是他至少已是准备如此。

    然而他却不知道,林澎却已在悄无声息中取得某种程度上的主动,而他不甘的,是错失掉靠近箭小月的唯一机会,林澎清楚自己的识海已经是山呼海啸一片狼藉了,不知何时便要陷入昏迷。而昏迷,在随时从失神中醒来的小箭面前,就意味着死。

    于是他忘记从身后而来的幽冥一箭,而是再向前一步,捏住箭小月的银弓和银弓上的那支弧箭。坐席之间一片哗然,没有人明白为什么他能在箭小月松开弓弦之前控制弧箭,也没有人认为捏住弓和箭这样的方式可以阻止达到练气化神气劲外放的箭小月使出杀招。

    箭小月便是在哗然中过完这失神的一瞬,然后他马上明白生了什么,眼里除了震惊以外便是熊熊燃烧的怒意,弓弦之间已经凝结出了杀意,他深信,哪怕弓柄和弧箭都被对手拿住,单凭弓弦,也能将对手震杀。可是没等他付诸行动,他就看到林澎脸上诡异的笑容,林澎带着银弓、弧箭一齐退开一步,脚步遵循着某种轨迹,又仿佛在加某个过程一般,然后箭小月便极度突兀地看到林澎的左肩上透体而出一支箭,一支箭小月shè出飘逸弧线的弧箭,直刺自己的面门。

    箭小月矮身,低头,堪堪让过这自自己手中的一箭,回过头来却现一块匕的碎片已经抵住自己的咽喉,林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吐在箭小月身上,然后露出一个狰狞中略带歉意的笑脸。

    ps想起草船借箭的典故了

    十三 有僧南来

    ()    “快快住手!”元昊和慕容若再次齐声喝止林澎。

    战( 残梦贺兰 http://www.xlawen.org/kan/5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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