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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是专职皇后的饮食医药,为生儿育女做准备。

    傅冉坐在矮桌前,一边翻看名册,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向苏棉和陶嬷嬷问道:“这时候一堆事,先做什么好呢?”

    “要准备赏赐……”按照习俗,皇后不需要回门,但应派人颁布赏赐,赏遍九族。赏赐因亲疏而不同,再微妙的差别也会被人注意到。

    “还要准备见外诰命……”婚礼之后,宗室与外诰命就要来拜见皇后,现在请求拜见的帖子已经堆满了案头。要分批允他们进宫,谁先谁后又值得争论一番。

    “圣上最近各处设坛为太后打醮,宫中祈福,要仔细准备……”

    “数数没有几日就要入冬了,冬祭可是大事。宫中必然要增换许多东西,用度该如何安排……”

    傅冉嘴上说着,手下笔不停,头也不抬向身边的苏棉和嬷嬷问道:“你们说,我是先做哪一件?或者你们有谁可以帮我打理这些事?”

    苏棉还摸不准这位皇后的性格和心思,只觉得从这两天他与皇帝相处的情形看,似乎是个有主见,又不喜约束的人,如此揣摩着,苏棉便道:“后宫之中,唯皇后马首是瞻;事无巨细,皆有皇后准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棉一向稳妥,擅长自保。一旁的陶嬷嬷却是另一番想法,她进宫有三十余年,甚至陪着太后进过静虚殿,在太后派来的四人中她最有威望,在她看来,傅冉连着两晚都没被宠幸,那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固宠,抓住皇帝的心就是抓住了一切。

    不过陶嬷嬷的心说到底还是向着太后和皇帝,新婚之夜傅冉的表现陶嬷嬷有些看不上眼,因此这时候就听苏棉一个劲吹捧,自己懒得出头指点。

    傅冉看着他们各人的表现,只是一笑,专心将手上那张纸写好了,递给苏棉:“先把这些办来。”

    苏棉忙上前,双手捧过,瞄了一眼却怔住了,那并不是礼单之类,却像是一份食单。

    “早就听说宫中能人甚多,御厨一出宫更是高门世家争相相聘,早就想尝试一番了。这份食单上写的都是我爱吃的,有些生僻的菜式,我还特意注明了材料。你去吩咐厨房做来。前两日一直忙着婚礼,我也没功夫在筵席上细品,今天可以一饱口福了。”

    傅冉此话一出,苏棉和几位嬷嬷都有些呆滞。

    皇后这举动当然不算逾矩,他们只是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有闲情逸致而已。

    等苏棉将这事布置下去,傅冉就道:“我们出去逛逛吧。等回来差不多就能享用佳肴美酒了。”

    傅冉先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就是在拖日子罢了,如今药都用得少了,不过是靠些灵物勉强吊着,长信宫中一片静悄悄的,又跟炼丹炉里一样热,傅冉蹑手蹑脚问安之后,就离开了,人一多搅乱了真气反而不好。

    从太后那里离开,傅冉乘着皇后宝辇,指挥着一众人御园中转了转。

    “这偌大花园,正是赏菊品桂的好时候,怎么什么人都看不到?”傅冉这样问苏棉。

    苏棉立刻解释了一番——按照惯例,每月逢五,后宫诸人去向皇后请安,其余时候皇后想见某人可直接传召,而下面想见皇后则需提前一日送帖子来,皇后准许才可得见。

    因傅冉刚刚成为皇后,又没到逢五日,众人不能去见皇后,但怕皇后召见,故而这几日都不敢随意走动。

    听了苏棉的解释,傅冉不由又笑:“他们躲在宫里,不知道都怎么怨我这个莫名其妙就多出来的皇后。”

    这下苏棉终于忍不住道:“殿下!”

    傅冉想了想:“去圆照宫。”

    皇后驾辇距离圆照宫还有段距离,就有太监气喘吁吁跑到了宸君孟清极面前:“皇……皇后来了!”

    孟清极正在写字,听到禀报,只微微蹙眉,道:“这么慌张做什么?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着,他手腕却颤了颤,坏了笔锋。

    7第七章

    后宫之中,太后所居的长信宫静而不偏,聚清净之气,适宜疗养。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地,与皇帝的乾坤宫南北呼应,乾坤宫宏伟肃穆,两仪宫中正典雅。

    然而要说最美的宫殿,却是宸君孟清极所居的圆照宫。

    圆照宫在高祖时候不过是个带池塘的小花园,后来将池塘拓宽,修出纵横的沟渠水道,又沿水道渐渐修建成宫殿,因此与其他宫殿形制颇不相同,是个卍字形的宫殿,所以才在名字上补了一个“圆”字,称圆照宫。

    能住在圆照宫就是皇帝至宠的象征。

    傅冉到了圆照宫门前,孟清极才不慌不忙迎了出来。相较于傅冉一身光华灿烂的皇后常服,孟清极穿着一身天青色便装,头发只用丝网束起,毫无刻意打扮的痕迹,显得十分清爽随意。见到傅冉就行了礼道:“不知皇后驾临,故而不曾更衣修饰,请皇后恕罪。”

    傅冉笑道:“无妨,我是来游园的,你穿什么样我不关心。”

    周围人都微微色变。两仪宫这边的苏棉已经开始脑壳疼了,心里一声哀嚎——我的好皇后呀!这宫里不管暗里斗得怎么死去活来,谁表面上不是客客气气?傻子才当面扇耳光呢!他不知道皇后是真傻还是装傻,居然连表面上亲和都懒得做,一副完全没把宸君看在眼里的样子。

    孟清极这边的苏辛一干心腹则是气愤加鄙视——宸君是什么人?皇帝捧在手上宠了三年,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旧爱。更别提皇后连雨露还没沾过,从皇帝的身到皇帝的心一样都没抓住,居然还有脸来抖威风?还真当自己占了傅娉婷兄弟的名分,就和傅娉婷一样了!

    孟清极脸上却比其他人镇静些,只垂着眼请傅冉入宫观赏。

    傅冉观赏园照宫景致的时候,却比对孟清极的态度好许多,一直称赞不已。孟清极那种刻意布置出的枯荷倚塘,秋色霜霜,傅冉也赞叹了两句灵巧。

    孟清极听到傅冉一直夸赞,更觉这皇后喜怒不定,颇难揣测。不过他向来为自己的布置自豪,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游园之后,两人在圆照宫一间面水的花厅中煎茶品茗。孟清极擅长此道,动作优雅,拿着细长银箸慢慢翻弄着烤炉上的茶饼;傅冉心不在焉,只是望着轩窗外的水景,道:“还有多长时间才好?”

    孟清极煎茶时候喜静,不爱别人打扰,轻声道:“殿下稍候,只需一刻左右。”

    傅冉就道:“那时间正好,我饮过茶就走,一刻钟够你让人把东西抬出来了。”

    孟清极心中一跳:“不知皇后所指何物?”

    傅冉似笑非笑:“四季宫景十二屏。我问过宫司,说是在你这里。”

    孟清极脸上神色愈发淡漠:“殿下应知这东西不易搬动,而且我自得了它就没有用过,一直存在库房中,抬出来还需清理整齐才能见人。今日殿下陡然提出,我未有准备,恐怕不好抬走。”

    傅冉只道:“你多叫几个人去清理,午后我就能抬走。”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给孟清极留丝毫余地。

    孟清极不说话。傅冉继续发呆。

    一刻钟后,茶饼煎糊了。

    孟清极借口换炉子换茶饼换衣服,先退下了。

    一到里间,苏辛立刻愤愤不平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居然想抬走宫景十二屏!难道真要让他抬走?”

    这边苏棉惴惴不安向傅冉道:“未经圣上允诺,殿下这样冒然到圆照宫来抬走十二屏,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这本就是皇后才能持有之物!”

    “怎么可能?我决不会把十二屏交给他!”

    四季宫景十二屏从表面看是一架制作华美大方的隔断大屏风。上面用渐变的春夏秋冬四季景色,连接起整个后宫的亭台楼阁,摆放在宫殿中十分亮眼。

    比这华贵的外表更有价值的是,它实际上是一件通灵宝物。

    当年高祖皇后请来蓬莱术士,为自己制作了一批通灵之物。近百年过去,这批东西要么遗失不见,要么封存不见天日,唯有这座宝屏代代相传,仍被历代后宫主人钟爱,珍惜万分。

    这座宝屏因绘制了整个后宫地形,又包含了二十四节气,术士施法之后,便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要宫中有什么血光异动,或是有人在宫中使用法术,屏风上都能有反应。对后宫之主来说,有了这座宝屏,监视其他人动向就十分便利。

    不过与凤印不同的是,这座屏风却并非是一定属于皇后。之前就有皇后失宠,皇帝将宝屏赏给宠妃的先例;先帝驾崩之后,这座宝屏是由慈光公主掌管的,为她后来能掌控后宫,勾结梁王作乱助了一臂之力。

    天章登上大宝之后,因太后一直病中,精神不济,因此这座屏风天章就赏给了孟清极。

    若说凤印是皇后身份的证明,那宝屏无疑就是这种证明的保障。

    “先拖住他,”孟清极冷着面孔,“这事情我要请圣上决断。”

    他身边的苏辛立刻道:“我这叫人去到圣上那边通个气。要让皇后就这么搬走宝屏,以后肯定更不把宸君放在眼里。”

    孟清极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并非恋栈权势,只是不甘心任他这般肆意践踏罢了。”

    孟清极在内室拖拖拉拉,傅冉在外面等得便有些不耐烦,叫过苏棉道:“时候不早了。”

    苏棉巴不得他打道回府,就听傅冉道:“去叫膳房将午食抬到圆照宫来。”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但也无法阻止——这圆照宫说是宸君的宫殿,但若皇后驾临摆顿饭,从道理上说,并无不可,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宠。

    孟清极这边刚悄悄派了个小太监去到天章那边搬救兵,就听说傅冉要在这里摆膳,终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幽雅的茶厅中食桌已经抬了上来,上面摆满了各种珍馐。傅冉正倚在榻边,看到孟清极过来,立刻就问:“十二屏准备好了?”

    孟清极垂着眼睛:“还需几日……”

    傅冉立刻打断他:“今日不行,拖到明日,明日不行,再拖到明日,这样一日日拖下去,难道这事情就能不了了之?你是觉得这样多拖几日也是好的,还是觉得只要拖过了今日我就拿你没办法?”

    孟清极不说话。

    没人敢说话。

    皇后口无遮拦,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孟清极僵在那里,傅冉又语调平平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你站一边就行了。”按照宫规,皇后用膳的时候,宸君是要侍奉的。

    孟清极脸上渐渐红了,傅冉又道:“你觉得我羞辱了你?我要告诉你,这是你自取其辱。”

    天章每日都在乾坤宫处理国事,除非去太后那里,否则一般直到掌灯时候才会回后宫,中午时候也是在乾坤宫用膳。孟清极派去的太监无法直接见天章,都是跟苏檀通消息,再由苏檀向天章禀告。

    等天章用过饭,苏檀才小心禀道:“皇后去了圆照宫,去要十二宝屏,宸君一时没准备,这会儿似乎还在拖延着。”

    天章正为政务所累,听到这些后宫琐事更觉不快,脱口而出:“他到底要怎样!”

    苏檀揣摩皇帝说的这个“他”应当指的是皇后,便缓缓道:“皇后似乎是打定了今日不拿到宝屏就不离开圆照宫的主意,午膳也摆在了圆照宫。”

    天章立刻问:“这是谁派人过来说的?皇后?还是宸君?”

    苏檀不敢隐瞒:“是宸君派人来的。”

    天章面色稍缓,吩咐苏檀:“你去圆照宫跑一趟,告诉宸君,那本就该是皇后的东西,是朕之前疏忽了,今日就让皇后搬走。”

    有了天章的决断,傅冉很快带着这块巨大的宝屏,浩浩荡荡回到了两仪宫。

    当天晚上,天章宿在了圆照宫。

    新婚才第三天,皇帝没有与皇后圆房,却临幸了宸君。

    两仪宫中,皇后的寝殿早早就熄灯落帐,皇后似乎情绪不佳,已经就寝了。

    一片漆黑中,只有那座刚刚搬回来的宝屏静静矗立。

    “抢回了宝物有什么用?失去了圣心才是最要命的,”陶嬷嬷忍不住对苏棉嘀咕,“你要多劝劝皇后,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8第八章

    两仪宫中一片冷清,皇帝驾临的圆照宫里也并非欢欣鼓舞。

    孟清极连话都不想跟天章说。

    他与傅冉为宝屏争执的时候,叫小太监去偷偷报信,就是想让天章知道皇后在为难他,希望天章为自己解围,没想到天章只叫苏檀来传了个口信,连面都没出现,就让皇后把宝屏给抬走了。

    事后驾临圆照宫以示恩宠有什么用!

    孟清极心中虽然忧愤,却不屑争吵,只是冷着一张脸对天章,满是排斥和孤高,不对天章有半分逢迎。天章如何不知道他的心事,却又觉得他这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更加动人,就不开解他,只在灯下欣赏了半天冷美人,才从袖中摸出一串珠串递到孟清极手中。

    那串珠子似玉非玉,颜色莹润,摸上去十分暖和,转动时候里面还隐隐有波纹随之晃动。

    “……这是五行殿新制出来的水暖珠,里面盛的是水,不如聚火珠那么烫,正方便随身携带把玩。”天章说了半天,孟清极只是将珠串随手丢在桌上。

    天章道:“这不比聚火珠那么结实,小心摔了。”

    孟清极神色怏怏,淡淡道:“陛下既然觉得我不擅保管,何不将明珠赠予皇后。”

    天章明白他意有所指,这才温和解释:“宝屏是当年高祖皇后所持之物,后来由历代皇后掌管已约定俗成。过去交由你,是因为宫中没有皇后,你就是后宫之首。上下有序的道理,你应当明白。”

    孟清极心中一寒,知道顺着天章的想法辩下去,自己就要被扣上“不识尊卑,不分上下”的大帽子。天章少年时候经过伪王之乱,遭梁王迫害甚深,因此对上下尊卑之分十分敏感。

    想到此处,孟清极冷淡道:“看来果然如皇后所说,是我自取其辱。”

    天章含笑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后背:“好了,何必说这种赌气话?”

    “这并非气话。我并不敢将宝屏据为己有,只是当初是圣上交由保管,才格外慎重,”孟清极淡然道,“皇后若是有圣旨,我当时也不会那般固执。”

    他这一句话就暗指皇后才是无视圣意的强权之人。

    天章一笑而过,不再提这事。当夜与孟清极同床而眠,只是抱着孟清极,未行房事。等次日天章一走,孟清极就抓起放在桌上的水暖珠砸在地上,那串珠子果如天章所说清脆易碎,几声脆响之后,就见地上一片斑驳水渍,一会儿之后就消失无踪。

    孟清极身边的嬷嬷柳氏见他如此,不由就念叨:“昨日宸君应该趁着机会讨好圣上,怎么还是那般冷言冷言?虽说眼下皇后不讨喜,可万一在宸君之前怀上孩子怎么办?”

    柳氏是孟清极生父的||乳|娘,孟家的老人,当初孟清极进宫特意带来伺候的。这三年来孟清极虽有专宠,却一直没有动静,柳嬷嬷早就心急如焚,如今皇后入了宫,更让她觉得紧张。

    “宸君容貌也好,性子也好,都像亲爹,可你亲爹吃了多少苦头,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

    孟清极不爱听柳氏絮叨,只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边说着,苏辛就捧来了一盅小罐。柳嬷嬷忙小心接过来,罐中盛的是颜色浅灰色的药粉;用小银勺准准地挑了一钱分量,在羊||乳|里化开了,然后奉给孟清极。

    三年前孟清极虽然已用始蛇膏改变体质,但因他一直没有生育,因此用些固本培元的药物,以助受孕。

    孟清极未做声,接过水晶小碗,不情不愿地吃了。羊||乳|冲淡了药粉的气味,但还是品得出里面有始蛇的腥味。孟清极将小碗递还给柳嬷嬷,忽然微微一笑道:“嬷嬷何必太着急,两仪宫那边可是连药还没有吃呢。”

    “这才两天,圣上就留宿在圆照宫,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嘲笑皇后呢,”陶嬷嬷督促手下准备好皇后一早就点的一大串的茶点,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光吃这些点心有什么用……”

    傅冉一早起来懒洋洋让宫人服侍洗漱了,就命人将一碟碟各式果子茶点铺了一桌子的。

    水晶饺,白玉粽,小块小块两指宽的金灿灿的胡饼叠成宝塔形状端上来,荷花瓣似的盘中盛着五色粥。南方湖滨的小银鱼做成琥珀一般的鱼冻,北方极寒之地的野兔炸得酥脆鲜香……

    这铺排的早点,皇后一人自然吃不完。剩下的都赏给两仪宫中的宫人分食,居然连殿外当值的小太监都能分到。众人前两天因为大婚刚得过赏钱,今日又得皇后赐食,莫不欢喜。陶嬷嬷却看不过傅冉这般轻浮铺张,板着脸劝诫道:“皇后应以节俭为美。如今天下虽然安定,可当年圣上被伪王囚禁的时候,可是连野菜都吃过的;太后在静虚殿做苦役,一日只食一粥,想想圣上与太后当年,皇后亦该克己节欲,勤俭奉公。”

    傅冉想了想问:“我,没有逾制吧?”

    陶嬷嬷虽然不服,也不得不道:“没有……”皇后每日用度只是略低于皇帝,在饮食方面,是可以与皇帝平齐的。傅冉吃再多,都不会吃超了。

    “既然还没逾制,说明这程度不算铺张。”

    陶嬷嬷气恼道:“圣上为了太后祈福增寿,已经素食快半年了,皇后即使不能茹素,至少该尽量简朴。”

    傅冉笑了:“正是有我这种作为,才愈发衬托出圣上的纯孝难得。”

    陶嬷嬷眼睛都要鼓出来了:“殿下!”皇后这番话在她听来不光是胡搅蛮缠的诡辩,还隐约有嘲笑天章的意味。她不甘心还要再劝,傅冉抬手制止了她:“今日要办正事了,新婚已过三日,可以见外诰命了。我已经将顺序排好,劳烦管事和几位嬷嬷出宫走一趟,代我宣诰命进宫。”

    这是正经事,陶嬷嬷只好按捺下来。再者出宫是个好差事,人人都喜欢,油水足,还能出去透个气。

    出宫时候,与陶嬷嬷向来交好的沈嬷嬷见她仍是不快模样,劝道:“我看皇后并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陶嬷嬷生气道:“给你点好处,你就向着他说话了!我是看不惯他那轻狂的作风!圣上若不是不喜,也不会到现在也未临幸。”

    沈嬷嬷温和道:“我们老姊妹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我知道在你心里什么人都不够配圣上的,对皇后过于苛求了。沉下心想想,圣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摩透彻的?再说这两人见面也才几天功夫,不必那么着急。将来如倒吃甘蔗一般也未可知。”

    陶嬷嬷听了她的安慰,这才颜色稍霁。

    这边两仪宫开始见外诰命的事,天章自然知道,听了苏檀的禀报,似乎十分井井有条,天章沉吟片刻,问道:“傅家来人了吗?”

    “皇后有宣,但傅夫人没有进宫。”苏檀回答道。

    天章不由惊奇:“为何?”傅夫人本就有诰命在身,这次傅冉被立为皇后,傅夫人诰命又升一级,已是一品诰命。于情于理这时候都该进宫拜见皇后。

    苏檀小心道:“傅家回说是傅夫人最近为准备婚事操劳过甚,需要静养……”

    “听着却像是有内情的样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傅夫人是故意不想进宫?”天章脸色没有变化。

    苏檀越发小心:“小人并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只是忽然想起了当初随神贞公主去傅家颁立后的旨意,那时候傅夫人的情形瞧着就有些奇怪——欢喜里面似乎很有些伤心。”

    天章听了长叹一声,神色惆怅:“到底是做母亲的……”定是想到了原来该做皇后的是温柔恭顺的女儿,所以才会这般反常。

    念及此处,天章就吩咐给傅夫人准备厚赏,到时候与皇后的赏赐一起送到傅家。

    苏檀记下来,又道:“这次傅夫人虽然没来,孟宸君的生父却来了。”

    天章未做反应,恍若未闻,摆摆手就让这话头过去了。

    圆照宫中,孟清极却是难抑激动之情——入宫三年,他的生父从没有进宫探望过。

    一行过礼,孟清极屏退众人,立刻就问:“方才在两仪宫,皇后可曾为难父亲?”

    孟清极的生父宋如霖正如柳嬷嬷所说,一眼就能看出与孟清极是父子,年纪四十有余,容貌仍十分端正清秀。他刚刚在两仪宫拜见过皇后,就来圆照宫看儿子。

    宋如霖神色冲淡:“皇后并未与我单独说话。”

    孟清极这才放下心来,讪讪道:“父亲今日怎么想起来进宫了?”

    宋如霖端详着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缓缓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再不长进,我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你。”他从袖中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小瓶,缓缓推到孟清极面前。

    “用了它,尽快给陛下诞育皇子。”

    9第九章

    “用了它,尽快给陛下诞育皇子。”

    宋如霖话音刚落,孟清极就慌忙用手罩住那只小瓶:“父亲!这不是禁物吧?上面有没有人血巫蛊?”

    宋如霖疑惑道:“没有,我怎么会拿那种东西害你。你怎么……”

    孟清极忙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怕父亲一时糊涂。”其实他心中怕的是另一回事——宝屏已经不在他手里了,万一是禁物就有可能被发现。

    傅冉搬走宝屏的当天,圆照宫就悄悄做了大扫除。

    不过这些话,孟清极不敢告诉他的生父。

    知子莫如父,宋如霖默然片刻,没有追问,只道:“这药是宋家秘方,当年我进孟家时候,你外祖亲自抄给我,我没想到会有再给你的一天。”

    孟清极面色微红:“父亲既然有这等灵药,我当初进宫的时候就该给我。”

    宋如霖叹气:“凡事都是顺其自然的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灵丹妙药,你以为这药是没有代价的?如今是迫不得已……皇后入主中宫,你再没有孩子傍身,以后更难在宫中立足。”

    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孟清极心中正为得到灵药暗喜,脸上按捺着才没露出笑意。宋如霖又劝导孟清极一番,若有了孩子更要低调行事,不要与皇后冲突。孟清极耐着性子听了,之后就连忙追问灵药的用法。

    宋如霖这才仔细一条一条说了,何时服用,用什么做药引,有什么忌口。

    “同房之后用药,十日之后腹中就能感觉到胎灵。若是没有,就再用一次,必然能中。两次若是不中,就不可再用此药,否则极是伤身,”宋如霖叮嘱,“切记切记。这药本就是治疗不孕之症,得一子之后,以后很难再有孕。若是用两次以上,更有折寿之险。”

    交待完生子灵药的事情,孟清极只是低头不语。父子两人对坐良久,宋如霖问道:“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了,你有没有话要同我说?”

    孟清极道:“父亲许久没有见过||乳|娘柳嬷嬷了吧,我叫她来与父亲叙话。”言毕就召来柳嬷嬷。柳嬷嬷是宋如霖的||乳|娘,见到自己奶大的孩子,十分激动,泪水涟涟,口中就忍不住怨道:“霖郎太狠心,宸君入宫三年这才来探望他。要不是孟家不时来信,我还以为霖郎把宸君给忘了!”

    宋如霖婉言劝慰一番,又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生父一离开,孟清极握着灵药发了半天呆。

    太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所以才选了傅家儿子入宫为后。仅凭他傅家的出身,是傅娉婷的哥哥,太后亲选的皇后,皇帝即便一时冷落,也不可能永远不宠幸他。若是皇后先怀上了……

    想到这里,孟清极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叫过苏辛:“将新制的衣服拿来给我看……”

    可当天晚上天章并没有去圆照宫。

    傅冉一身皇后常服迎接了皇帝。

    天章仍没有想同傅冉圆房的念想,他是因为皇后这一天都在接见宗亲与诰命,所以过来垂询慰问一番的。

    两人在榻上相对而坐,保持着一段距离,不似一对良人,倒如客气朋友一般。天章饮了两口茶,就问了傅冉当天见了哪些人,有没有不寻常之处,之中可有申诉恳求。

    傅冉将整理好的人名礼单命人呈给天章,道:“今日是与众人初次见面,皆是来贺成婚一事,并无异常。”

    天章见他眉目间隐隐有倦意,言语乖顺,心中忽然一动,只觉他这样与去了的娉婷十分相似。若娉婷是皇后,也该是这般端庄得体……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我的母亲称病未进宫,而宸君的生父宋君却在三年来第一次进宫,”傅冉无忧无虑地笑道,“真是有趣,有趣啊有趣。”

    天章在心中默默呸了一下自己,居然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像娉婷。

    “你如何就知道你母亲是称病而不是真病?至于宋君,你一进宫,他就来拜见,你还有什么不满?”天章淡淡道。

    傅冉笑道:“母子连心嘛,她病了我自然能感觉到。”

    天章瞪着他,不喜他拿自己母亲开玩笑——若是他真有这般通灵之能,早该入蓬莱仙山。

    傅冉不想看天章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哭丧脸,就道:“好了好了,陛下不必气恼,我也问过太医院,知道傅家并未请医问药,所以知道母亲生病是托辞罢了。再说宋君,我又没说不满,只是说有趣。”

    天章道:“你不由分说地打压他,不正好印证了孟家的担心?”

    傅冉已经不耐烦坐得端端正正,斜倚在榻上,从怀里掏了只雕成南瓜形的小巧漆盒,拧开盒子,捡了里面的蜜渍桃脯边吃边说。

    “陛下是要我将宝屏还给圆照宫?”

    “我并无此意,那本就是应属皇后之物。”

    “那陛下是对哪里不满呢?”傅冉将桃脯递到嘴边,天章的目光落在他细长白净的手指上。

    “有很多方法可以拿回那座宝屏,而不是这样横冲直撞。”

    傅冉直接道:“这样省心省力。我既然是皇后,在宸君面前,就是我说了算。”

    天章耐心上课:“正因为你是皇后,不是江湖上的浪荡子,所以一举一动更应当再三考虑,无懈可击,只有行事温,良,恭,俭,以仁德服众,后宫才能安稳平和。”

    傅冉的动作顿住:“陛下是在教我怎么做皇后?”

    天章温和道:“你既是我的皇后,你有不妥之处,我当然要教你。你的妹妹当年……我什么都不用教,她样样都做得很好。磅礴,你可受教?”

    傅冉的手落了下来,一旁的苏棉拼命给呆滞中的皇后使眼色。这时候皇后应该顺着皇帝给的台阶,服个软,来一句“多谢陛下教诲铭感五内至死不忘”,就能皆大欢喜。

    但是苏棉和两仪宫中所有人的祈祷都落空了。

    傅冉丢开蜜饯,轻声笑了:“我就知道是这样!”

    他忽然凑近天章,低声问:“陛下其实是更喜欢男人吧?与女人比起来,还是对男人更有兴致。宫中最受宠爱的就是孟宸君,有一堆侍君,妃嫔位阶大多低微,也无人受宠……”

    天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滔滔不绝什么,怒道:“傅冉!”

    傅冉住口。与天章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与娉婷生得太像。天章只是看着它。

    傅冉微微张口,他靠得太近,还带着一股蜜饯的香甜味道:“你到底喜欢孟清极哪里?脸?身体?总不至于是喜欢他温良恭俭吧?”他几乎用气声问,如细微的小木刺一样扎在天章脸上。

    天章平静道:“孟清极确实修养不足。所以我希望的皇后,不是他,更不是你,而是你的妹妹。这与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无关。我想要的就是她而已。你不要再离题万里了。”

    傅冉笑道:“陛下,我并没有离题。我有一问,请陛下为我作答。如果现在娉婷是皇后,她想要回宝屏,陛下是希望她面面俱到,但是费心费力与孟清极勾心斗角好,还是这样省心省力直接拿来好?”

    天章忽然无言。

    傅冉的笑意加深:“自古贤后多早死。陛下以为他们是怎么死的?娉婷就算当初未死,做了皇后断然也不会长久……”

    天章猛地扑上来,吻住了傅冉的嘴。

    10第十章

    柔软湿软之中,有甘甜味道。不是因为蜜饯,而是来自想象的深处,傅娉婷就应该是这样的味道。

    天章悚然。

    傅冉没有闭眼,他眯着眼睛,猛地推开天章。

    苏棉一干宫人已经迅速回避了,甚至体贴地为皇帝皇后放下了纱帐。

    “陛下……”傅冉摩挲着嘴角。

    天章扶着额头:“怎么?你我亲热不得?”

    傅冉的眼中露出闪闪发光的笑意,他慢慢靠近天章,微微张开嘴唇,天章几乎要抬起头去迎接这个欲说还休的吻,但傅冉错开了,他在天章耳侧低声窃笑:“陛下果然喜欢男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偏对傅娉婷坐怀不乱。”

    天章的失落和眩晕只有一瞬,他立刻从容道:“我与娉婷,发乎情,止乎礼。”

    傅冉向后一仰,笑出了声:“陛下,这借口听来实在是无趣。”

    天章不屑与他争辩,只抚了抚衣襟,重新端正而坐,不再提亲热之事,只道:“皇后若无事,就安歇吧。”

    傅冉微笑:“也请陛下安歇。”

    又是一夜无话。次日清早天章一行一离开,陶嬷嬷就向傅冉哀叹道:“皇后如此冷淡,要何时才能诞育皇子?”

    傅冉向陶嬷嬷道:“我入宫才几日?陶嬷嬷何不问那被宠爱几年的人要孩子?”

    陶嬷嬷语塞。

    立于一旁的苏棉,一向谨慎寡言,听到皇后这说法,再想到皇后入宫以来的作为,不禁暗道,看来皇后不是一般地厌恶宸君。既然厌恶打击宸君,就更应该与圣上早日圆房,生下皇子,否则这边与宸君交恶,那边又不得圣宠……

    这些话苏棉只敢心中想想,他与陶嬷嬷不同,没有那倚老卖老的资历。

    “……正是因为宸君得宠甚久却不曾怀孕,皇后才更应该抓紧时间,”陶嬷嬷对孟清极更不喜欢,“皇子还是由皇后来生最好!”

    傅冉微笑,用力点头:“嬷嬷此言甚是,下次不妨说与太后听听。”

    陶嬷嬷正奇怪与太后何干,忽然就想到如今的太后当年并非皇后,甚至不是妃子,只是美人而已。后来因生下皇子,才能有今日地位。陶嬷嬷一向维护太后,被傅冉这么一刺,自觉失言,只有住口。

    没了陶嬷嬷念叨,傅冉神色愈发悠闲,梳洗整理之后,一天之初的头件大事,仍是叫人准备今日想吃的东西。

    “今天可能要下大雪,就叫膳房多准备些饺子吧。把胡豆泡软去皮,蒸烂了做成豆泥,和羊肉一起做馅。胡豆羊肉馅,吃起来应当十分鲜美。”

    不到中午时候,果然下了雪。

    天章正在自在殿与大臣议事,忽见窗外白雪婆娑,一时惆怅难抑,不由默然。京中有落雪天吃饺子的风俗,当年傅娉婷没少为一顿饺子费心。可如今坐在两仪宫中安享荣华的,却是另一个人。

    “……父皇身体尚好时候,喜欢去南禅院赏雪。南禅院背山面湖,冬天雪霁之后,山上青松耸立,紫烟缭绕,湖面冰雪堆积,晶莹璀璨。我捧着聚火珠坐在父皇的膝上,看哥哥们在冰湖上滑冰,慈光穿着男装,坐在犬撬上冲到他们当中……”

    被囚禁的冬夜,他唯有将这一点温情回忆拿出来,与娉婷一起取暖。

    “陛下……”

    天章回过神来,吩咐苏檀准备饺子,分赐近臣。

    傍晚时候宫檐上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将坐在飞檐上的小兽都淹没了。天章披好斗篷,步出自在殿,整整齐齐二十四名宫人提着琉璃灯站在御辇两旁,苏檀躬身扶他上车。

    天章先去探望了太后,从太后那里出来,天章道:“去圆照宫。”

    到了圆照宫,天章宫心不在焉与孟清极手谈一局,吃了小半碗冬笋汤,之后就盥洗安歇了。两人一躺上床,孟清极一颗心就吊了起来。天章并非欲望强烈之人,不是每次来过夜都会行房事。

    看天章睡姿安稳,闭目就寝,显然这一夜并没有那个心思。孟清极心中不由有些焦急,他又觉直接开口索求是低贱之举,好在在天章身边久了,也知道了些天章的习性。

    “陛下,”孟清极攥着被子,“陛下过去从来没见过皇后?”

    天章嗯了一声。

    他与傅娉婷被囚禁的时候,傅家将傅冉送到外地寺庙中修行。当时官宦人家大抵如此,说是让子嗣去修行,不过是为了躲避京中动荡,万一家中获罪,在寺中可就地出家。

    后来娉婷回傅家,他又在外领兵征战,忙于收复江山。连娉婷都没再见过,不要说傅冉了。( 誓不争宠 http://www.xlawen.org/kan/54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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