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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他更连做梦也想不到救他的这人是谁。

    这是间很精致的屋子,碧妙窗上,花影浮动,紫罗帐子,香气氤氲,彷佛是间少女的闺房。

    但在胡铁花眼中,这只不过是间牢房而已。

    平姑娘不停在屋子里走动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扭动得仍是那么美,那丰满的**,似乎已快将薄薄的绸衫涨破,甚至连内衣的花纹都可以看得出来,有这么样一个少女在面前走来走去,实在是男人的眼福。

    但现在胡铁花却一点也不觉得愉快了,他本来想在这丰满的**上捏一把,现在却只想在她脸上打一拳。

    重重打一拳,最好将她牙齿都打掉,叫她再也不能说谎骗人,只可惜现在他已被困得像是只粽子。

    他只觉平姑娘越扭越厉害,扭得他眼睛发花,忍不住大声道:“你屁股上长了痔疮么?为什么不能坐下来?”

    平姑娘竟真的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

    胡铁花倒未想到她如此听话,怔了半晌,大声又道:“我又不是你老子,你为什么这样听话?”

    平姑娘非但还是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快死了,所以火气才这么大,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发脾气,因为我们根本不会杀你。”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道:“既然不杀我,为何不放了我?”

    平姑娘道:“只要那位楚留香一死,我们立刻就放了你。”

    胡铁花皱了皱眉,平姑娘已微笑接道:“非但要放了你,就连那四位姑娘,也会一齐放了的,所以你现在最好求老天让楚留香快些死,他死得越早,对你们越好。”

    胡铁花冷笑道:“如此说来,我只怕要留在这里吃你们一辈子了。”

    平姑娘道:“哦?”

    胡铁花瞪着她,人孔道:“告诉好,楚留香是永远死不了的,现在你赶紧将我放下,算你聪明,否则等他来了,嘿嘿………”

    平姑娘吃吃笑道:“哎约:我好害怕呀:你只要一吓我,我就怕死了。”

    胡铁花也龇牙一笑,道:“你现在当然不怕,但等他来的时候………”

    突听门外一人轻轻唤道:“平姑娘。”

    平姑娘道:“进来………你已去回禀少庄主夫人了么?少夫人说了什么?”

    进来的正是那青衣垂髫童子,躬身道:“少庄主夫人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平姑娘瞟了胡铁花一眼,又问道:“你可见到了那位楚香帅?”

    那青衣童子笑了笑,道:“见到了,他果然是个很体面的男人,至少比这一位好看多了,也聪明多了。”

    胡铁花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小孩子懂得个屁。”

    平姑娘大笑道:“就因为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他们说的才是真话。”

    那青衣童子忽又笑道:“我常听别人说这位楚香帅如何如何了不起,依我看来,他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一些外,别的也稀松平常得很,我方才刚走进去没多久,他就被少庄主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

    胡铁花怒道:“你只怕是活见了鬼。”

    那青衣童子笑嘻嘻道:“你若认为我在骗人,莫要相信就是。”

    胡铁花咬着牙呆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虽然不相信,你说来听听也没关系,反正我正闲得无聊。”

    那童子笑道:“你闲得无聊,我却忙得很,还没功夫说给你听哩!”他嘴里说着话,竟已转身扬长而去。

    胡铁花又急又气,连脖子都粗了,却也无法可施。

    谁知过了半晌,那童子忽又探头进来,望着他笑:“你若真的想知道你那朋友怎么样了,我倒有个法子。”

    胡铁花脱口道:“什么法子?”

    那童子悠然道:“你若肯送点东西给我,我心里一高兴,说不定就会说给你听了。”

    胡铁花道:“你要我送你什么?”

    那童子眼珠子一转,道:“别的我也不要,我只要你身上那个银匣子。”

    胡铁花冷笑道:“柳无眉果然没有忘记此物,她如何不自己来拿?”

    那童子道:“少奶奶何必亲自出马,就算我,现在莫说只要你这样东西,我就算想要你衣服裤子全都剥下来,你也只有乾瞪眼。”

    胡铁花的眼睛果然瞪得比鸡蛋远大,怒道:“你……你敢。”

    那童子笑道:“我又有什么不敢,只不过我们李家的人,一向很有规矩,绝不肯随便要人家东西,除非你心甘情愿要送给我。”

    平姑娘嫣然一笑,道:“你放心,胡大侠一向最慷慨不过,绝不会舍不得这样东西的,何况,他嘴里虽不说,心里却已急得要命,你若还不肯说出那位楚香帅现在的情况,他说不定真会被你活活急死了。”

    胡铁花虽然火冒三丈,但他确实急着想知道楚留香的消息,这消息纵然不可靠,总也比没有消息的好。他只有暗中叹了口气,嘴里却大声道:“不错,胡大爷一向大方得很,你若要,就拿去吧!”

    那童子立刻从他身上掏出了那暴雨梨花钉,笑道:“这是你心甘情愿要送给我的,我可没有强迫你,对不对?”

    胡铁花喃喃道:“这就叫三十岁老娘倒绷核儿,算我活该倒霉。”

    那童子笑道:“你还算倒霉么?和你那朋友一比,你简直走了大运。”

    胡铁花急急道:“他………他究竟怎么样了?”

    那童子道:“他被少庄主一脚踢倒后,少奶奶立刻窜过去一剑剌出,那位鼎鼎大名的楚香帅,竟连闪避都不能闪避。”

    胡铁花纵然不相信,听到这里,也不禁失声惊呼出来,那童子却笑了笑,缓缓按着又道:“但那五位前辈却认为少奶奶不该杀他,竟一齐出手挡住了少奶奶的剑………”

    听到这里,胡铁花又不觉长长松了口气,道:“看来那五人果然不失为名家风范。”

    那童子道:“你此刻已相信我说的不假么?”

    胡铁花还未说话,平姑娘已笑道:“他当然相信了,因为一个人对于好消息,总是比较容易相信的。”

    那童子道:“如此说来,我再说下去,他只怕连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了。”

    平姑娘眨了眨眼,道:“哦?”

    那童子道:“只因我现在再说下去,就没有一句是好消息了。”

    胡铁花嗄声道:“难道………难道那五人又改变了主意?”

    那童子道:“他们五人虽有些假道学,但究竟不是老糊涂,还分得出事情的轻重,少庄主对他们晓以大义后,他们五人终于一个个都撤了手。”

    胡铁花虽然想不信他的话,却又不能不信,忍不住道:“后来呢?”

    那童子道:“后来我就走了。”

    胡铁花大叫起来,通:“你走了?你为何要走?”

    那童子笑了笑,道:“因为我最怕看到死人,我看到少奶奶的剑已刺入他的胸膛,就立刻悄悄溜了出来,这是坏消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但你迟早总有相信的时候,我也根本不必说谎话来吓你。”

    胡铁花只觉全身都发了麻,满头大汗,如雨而落。

    那童子笑道:“只不过我走了之后,也许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去救他,我早已听说过楚留香的朋友不少,是么?”

    胡铁花大声道:“当然会有人去救他的,当然会有人去救他的,当然………”他将这句话一连说了好几遍,只因他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所以就多说几遍,来加强信心。

    怎奈他说了七八遍后,自己还是无法相信。

    那童子悠然道:“你想,有什么人会来救他呢?”

    胡铁花道:“救他的人多得很,简直太多了。”

    那童子道:“哦!你且说两个来听听。”

    胡铁花道:“譬如说,譬如说,中原一点红,“万里独行”戴老前辈,少林南宗掌门天峰大师,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姬冰雁,哈哈!你总该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字?”

    他虽然拚命在自己安慰自己,但也知道这些人绝不可能会忽然赶来的,何况他们就算来了,也未必能救得了楚留香。

    那童子眼珠子又一转道:“不错,我好像看到来了位老和尚,好像就是天峰大师。”

    胡铁花大喜道:“你真的瞧见了么?”

    那童子道:“嗯!可是我后来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不是个和尚,只不过是个秃子而已。”

    胡铁花简直快气疯了,也快急疯了。

    那童子笑嘻嘻道:“你莫生气,我也不是存心想气你,只不过你既然喜欢自己骗自己,我也只好帮你的忙来骗骗你了。”

    胡铁花大吼道:“你认为很得意么,告诉你,你们若真杀了楚留香,不出半个月,这拥翠山庄就要被人夷为平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屋子里响起了一片“格郎格郎”的声音,听来彷佛是铁器敲打。

    仔细再一听,这声音竟似自地下面传上来的。

    那童子望着平姑娘笑道:“莫非是那只母老虎又在发威了么?”

    平姑娘叹了口气,道:“她这是在叫人,我若不下去,她就要一直敲个不停,直到把人都吵死为止。”那童子笑道:“你给她点颜色看,她就会乖乖的听话了”平姑娘道:“我早就想给她们看了,少奶奶却偏偏要我客气气的对她们,幸好现在那姓楚的已完了,我总算也可以脱离苦海了。”

    胡铁花眼睛又瞪了起来,大声道:“你说的可是苏姑娘她们?”

    平姑娘眼波流动,忽然笑道:“你不是想瞧瞧她们么?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看你和那只母老虎倒买可以算是天生的一对。”

    她将墙上挂着的昼轴一扳,昼就卷了起来,露出条地道,走下几级石阶,就是间装着铁栅的地室。

    胡铁花一到了下面,就瞧见三只乌龟。

    这三只乌龟是用大笔浓墨画在迎面的墙上的,最大的一只,竟昼得比圆桌子还大些。

    最妙的是,这乌**上还有胡子。

    另外两只就画得比较小些,旁边分别写着:“李观鱼肖像、李玉函肖像,柳无眉肖像。岭南宋甜儿戏墨。中原李红袖题字。”这幅大中堂旁边,还有副“对联”“儿子是衰仔,老子是衰公。媳妇是衰婆,一门三衰人。”

    胡铁花此刻若不是心事重重,只怕早已看得笑出声来。然后,他才瞧见四人。

    四个都是年轻漂亮的绝色美人。

    胡铁花最先看到的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淡褐色的瓜子脸上,配着双又灵活、又俏皮的大眼睛。

    此刻她上用一个铜脸盆在铁栅上敲个不停。

    她旁边的一个穿着件烈火般的鲜红衣裳,皮肤却自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弹得破。

    另外约两个人,却在那边下棋,这边虽然已吵翻了天,那边却像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左面的一人又温柔,又文静,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人已不食人间烟火。

    右面的一人如春天的桃花,却冷如冬天的坚冰,惨白的脸上,有一双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睛。

    胡铁花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总算见到她们了,只可惜已经太迟了些。”

    那位大辫子的少女见到平姑娘,就大笑道:“衰女,你条腿断佐乜也?点解到东家至落来。”

    平姑娘微笑道:“我不是衰女,你的话我也听不懂。”

    那少女大笑道:“你不懂?你不懂点知我叫你做衰女?”她脸上的表情定子变万化,丰富得很,明明还在笑着,忽然间就板起了脸,厉声道:“我问你,你们家的主人都死光了么?点解到现在还不来跟我们说话。”

    她说的“官话”中虽夹着一两句广东腔,平姑娘总算能听懂了,可是她还未说话,那红衣少女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胡………胡………你是不是姓胡?”

    第十六章 错综复杂

    胡铁花苦笑道:“不错,我正是胡铁花,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他刚说出自己的名字,那纤弱的少女也立刻放下棋子,霍然站了起来,三个人一齐瞪着他。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是苏蓉蓉,你是李红袖,你是宋甜儿,、以前看到你们时,你们还是小孩子,想不到现在已长得这么大了。”

    李红袖嫣然道:“每个人都会长大的,是么?”

    胡铁花叹道:“我早就想看看你们了,只可惜现在这时候真不好,这地方更坏。”

    平姑娘将他放在铁栅前,笑道:“你们老朋友见面,多聊聊吧!”

    她嘴里说着话,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那块石板就忽然像翘翘板似的一翻,胡铁花的人就像球一般滑到铁栅里去。

    李红袖和宋甜儿抢着将他扶了起来,为他解开身上困着的牛筋,两人一吱吱喳喳的问道:“你怎会也到这里来了呢?”

    胡铁花苦笑道:“我也正在想问你们是怎会到这里来的?”

    宋甜儿抢着道:“我梯去佐沙漠,睇见各匹马翻黎,以为………”

    她吱吱喳喳说了一大堆,忽然停住,叹道:“我说话你恐怕也不懂,还是让她们说吧!”

    李红袖道:“长话短说,总之我们到沙漠去玩了一赵,就回来找楚留香,却在半路上遇见李玉函、柳无眉夫妻。”

    胡铁花道:“你们可认得这夫妻两人。”

    李红袖叹道:“谁认得他们呀!只不过那天我们到快意楼去找小孟尝打听消息的时候,他们恰巧也在那里。”

    胡铁化暗暗叹道:“他们只怕并不是恰巧在那里,而是故意在那里等着你们的。”

    李红袖道:“我们本来就觉得这夫妻两人看来人满不错的样子,又听说他们是很有名的世家子弟,自然就不会对他们有提防之心。”她忽然停下来,望着胡铁花道:“你若不知道他们的为人,你会对他们有提防之心么?”

    胡铁花苦笑道:“我也不会,只因为我们都没有楚留香聪明,也没有他那么仔细。”

    李红袖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要和我们一路同行,我们就答应了,谁知他们竟在我们茶壶里偷偷放了**,等我们醒来时,已被送到这里,我实在想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也会要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胡铁花叹道:“若换了我,我也想不到的。”

    李红袖道:“最奇怪的是,我们到现在为上,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存的是什么心,只因我们被关在这里之后,竟一直都没有见过他们。”她指着宋甜儿又道:“这小表虽然天天骂,天天吵,但无论她怎么骂,李家的人竟好像全都死光了,连一个都不肯露面,我们气极了,就在墙上昼了三个大乌龟,谁知他们竟像是真的变成了缩头乌龟,躲着不敢见人。”她也叹了口气,道:“你想,他们这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胡铁花满腹苦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蓉蓉忽然道:“你是不是已见过楚留香了?”

    她瞬也不瞬的瞪着他,胡铁花只觉她那双温柔的眼波,忽然变得无比明亮,竟使人不能在她面前说谎。

    胡铁花只有点了点头,道:“我已见过了他。”

    苏蓉蓉道:“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胡铁花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讷讷道:“我………我也不大清楚。”

    苏蓉蓉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你一定知道的,我希望你莫要瞒着我们,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都希望你告诉我们,因为我们有权知道。”她语声虽仍是那么温柔,但说到后来,变得焦急尖锐了,她似乎也已感觉到什么不祥的预兆。

    可是胡铁花又怎忍在她们面前将楚留香的凶讯说出来。

    只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感的人,他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苏蓉蓉脸色却已渐渐变了。

    她似乎忽然失去了重心,身子再也站不住了,忽然就倒了下去,宋甜儿和李红袖惊呼着扶起了她。

    只听一声轻叱,黑珍珠忽然走过来抓住了胡铁花的咽喉,她苍白的脸上已全无一丝血色,瞪看着胡铁花哼声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就先杀了你。”

    苏蓉蓉挣扎着爬起来,颤声道:“放开他,放开他………他绝没有恶意。”

    黑珍珠道:“但他为什么不肯说?他究竟想隐瞒什么?”

    苏蓉蓉目中已流下泪来,黯然道:“我知道他不肯说,只不过是怕我们伤心而已。”

    她话未说完,已是位不成声,李红袖、宋甜儿、黑珍珠三个人也似全都站不住了三个人一瞪着胡铁花。

    胡铁花瞧见她们那种眼色,心里就好像被针在刺着似的,他直到此刻,才懂得伤心的滋味。

    突然间,一个人飞也似的冲了进来。

    这人赫然正是李玉函。

    一见到他,李红袖她们的眼睛里就似将冒出火来。

    李红袖高声道:“你这恶贼,你居然还敢来见我们?”

    宋甜儿颤声道:“你把我们的楚留香怎么样了?”

    黑珍珠厉声道:“你最好快快杀了我,否则我迟早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胡铁花怒喝道:“恶贼,你敢和我一决生死么?”

    四个人一破口大骂,李玉函竟仍完全没有听到。

    只见他的脸色竟比李红袖他们更悲伤,更可怕,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全身都在不停的发来。

    胡铁花他们反而不禁觉得很奇怪了,正猜不出他怎会变得如此模样,柳无眉忽然也冲了进抖。

    她神情不但很悲伤,而且像是很惊惶。

    她竟冲到李玉函面前,紧紧抱住了他,颤声道:“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李玉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去抚摸她凌乱的头发,他目光中充满了悲痛,也充满了怜惜。

    柳无眉忽然放开他,自袖中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她竟一刀向自己的心窝刺了下去。

    李玉函发了疯似的抱住她,哼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快住手。”

    柳无眉已是泪流满面,道:“我已拖累你这么久,求求你,让我死吧,我死了之后,别人就会原谅你的。”

    李玉函跺脚道:“你死了之后,我还能活下去么?”

    柳无眉身子一阵颤抖,手中的匕首“当”的落在石板上,她也紧紧抱住了李玉函,放声大哭起来。

    胡铁花他们全都瞧得怔住了,谁也猜不出这夫妻两人究竟为了什么变成如此模样?这莫非又是在做戏?只听柳无眉痛哭着道:“其实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只不过,我觉得你已为我牺牲得太多了,我怎忍再让你陪着我受苦。”

    李玉函柔声道:“自从你来了,我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快乐的,怎么能说是受苦?”

    柳无眉道:“那么,我们不如走吧!去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住下来,什么人都不见。”

    李玉函道:“可是你………”

    柳无眉凄然一笑,道:“我也许还能活几个月,等这几个月………”

    李玉函忽然打断了它的话,柔声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死,我要你永远活下去。”

    柳无眉道:“可是现在………”

    李玉函道:“现在我们并没有绝望,我们至少还有这五个人在手里。”

    胡铁花他们越听越不明白,越听越奇怪。

    柳无眉为何要死?他们为什么………

    突听李玉函一声大喝,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我就要他们的命。”

    他不知何时已将那暴雨梨花钉对准了胡铁花他们的身子,另一只手紧紧拉住柳无眉,像是生怕失落了她。

    石阶上有人叹了口气,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放手么?你这是何苦?”

    这声音竟赫然正是楚留香的。

    楚留香竟没有死。

    是谁救了他?

    胡铁花他们又惊又喜,失声呼道:“楚留香是你么?”

    他们已用不着回答,只因为他们终于又见到了楚留香。

    楚留香正站在最下面一级石阶上,果然不敢再往下面走一步,只因他深深知道暴雨梨花钉的威力。

    现在,胡铁花他们五个人挤在一间并不大的石室中,每个人都在暴雨梨花钉的威力控制之下。

    他们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笑道:“老臭虫,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的,天下有谁能要你的命。”

    楚留香虽然在微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这次若非有人救我,我的命就已经被人要去了。”

    胡铁花道:“真有人来救了你?是谁?”

    楚留香道:“你猜不出。”

    胡铁花道:“我实在猜不出。”

    楚留香叹道:“你自然猜不出,只因我自己也想不到救我的人竟是李观鱼李老前辈”

    胡铁花又怔住了,失声道:“儿子想要你的命,老子怎会去救你?”

    楚留香苦笑道:“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有要我命的意思,所有的事,全都是这位李公子贤伉俪两人安排出来的。”

    胡铁花道:“可是,帅一帆那些人,岂非全是受了李观鱼所托而来的么?”

    楚留香道:“这只不过是李公子在假传圣旨而已,儿子替老子说话,别人自然不会怀疑。”

    胡铁花道:“那么李观鱼为何不否认?”

    楚留香道:“只因李老前辈七年前练功岔了气,全身都已僵木,连话都说不出了。”

    胡铁花越听越奇怪了,道:“他既已全身僵木,又怎能出手救你呢?”

    楚留香叹道:“李老前辈一生正直,最重江湖道义,他眼看着不平的事在他眼前发生,而且还假借他的的名字,心里的难受和气愤,你我只怕是想像不到的,但他却又偏偏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连动都不能动。”

    胡铁花一拍巴掌,道:“莫非是他气极之下,那一股久已被憋死的真气,竟又被怒火所激动了么?”

    楚留香笑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笑道:“后面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柳无眉正要杀你时,瞧见李老前辈忽然又能走动说话了,自然要大吃一惊,一个人眼见自己的阴谋就要被揭穿,谁都会害怕的。”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道:“等她再想杀你时,那五个老头子自然就不会再让她下手,那时李玉函只怕更吓得连魂都没有了,所以立刻就追到这里来。”

    楚留香微笑道:“十成中你居然猜中了九成,这倒真难得的很。”

    胡铁花道:“但你既然能找到这里,为什么不将那几个上了当的老头子也带来呢?”

    楚留香缓缓道:“我自己的事,自然还是应该由我自己来解决。”

    胡铁花道:“你能解决得了么?”

    楚留香淡淡笑道:“我也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至少我到目前还未遇见过。”

    这件事可留到以后慢慢再说,但他们两人都一直在说个不停,竟似忘了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地方,更好像全未瞧见李玉函和柳无眉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宋甜儿她们一旁实在瞧得奇怪得很。

    最令她们伤心的是,楚留香非但没有对她们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反而和胡铁花说个不停。

    这其中只有苏蓉蓉知道楚留香的心意,她知道他们此刻正是想用这些话来分散李玉函的注意力。

    只要李玉函稍有疏忽,楚留香立刻就可以夺下他手里的‘暴雨梨花钉’,楚留香出手之快,苏蓉蓉更清楚得很。

    怎奈李玉函的眼睛还是瞬也不瞬的瞪着楚留香,他的手还是紧紧扣住那一匣‘暴雨梨花钉’。

    楚留香无论说什么,他竟似全都听不见,但只要楚留香的手一动,他的暴雨梨花钉,立刻就会发射出来。

    苏蓉蓉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因为她已看出楚留香在想夺下李玉函手里的梨花钉,只怕比在虎口中拔牙还要困难。

    突听李玉函厉声道:“你们说完了么?”

    胡铁花道:“你难道也想说话?好,那么我先问你,楚留香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如此害他?”

    李玉函居然也长叹了一声,道:“他和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要杀他,实在情不得已。”

    胡铁花怒道:“你这是在说话,还是在放屁。”

    李玉函也不生气,竟又叹息了一声,道:“有许多事,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懂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有许多事我本来的确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现在却渐渐想通了。”

    李玉函道:“哦!”

    楚留香道:“最令我想不通的就是,你们既然放过我,为什么又要杀我呢?”

    他又笑了笑,按着道:“后来我才想通这道理,因为我已发现你们根本没有救过我。”

    柳无眉道:“你………你难道忘了那天在石观音的秘谷中………”

    楚留香听到了她的话,道:“不错,那天你的确杀了不少人,但却并不是为了救我,只因那时我已经逃出来了,你不杀那些人我也可以逃得出去的。”

    柳无眉冷笑道:“你既不肯承我的情,我也没法子。”

    楚留香道:“你虽未救过我,我还是很感激你,只因若非你出手相救,龟兹王父女和胡铁花他们只怕已死于石观音的毒酒。”

    柳无眉道:“你居然还未忘记这件事,倒也难得得很。”

    楚留香道:“我自然不会忘记,因为我一直在奇怪,你们是见到苏蓉蓉她们之后到沙漠去的,怎会一到沙漠,就能找得到石观音那秘谷里?那秘谷不但地势偏僻,人迹罕至,而且谷中道路错综复杂,但你们却像是轻车熟路,来去自如,这岂非是件怪事?”

    胡铁花耸然道:“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

    楚留香道:“还有,石观音用毒的功夫极精,她配制出来的毒酒,别人自然无法化解,所以她瞧见胡铁花他们喝了她的毒酒后,就立刻走了,因为她认为世上绝没有人能解得了他们的毒,所以才会那么放心。”

    他眼睛盯着柳无眉,缓缓按着道:“但你却轻描淡写的就将他们中的毒解了,这岂非又是件怪事。”

    胡铁花抬手道:“不错,她若不知道石观音那种酒的毒性,怎么能为我们解毒呢?”

    柳无眉一双春花般的玉手,紧紧捏着她自己的衣襟,道:“这两件事你难道………难道已经想通了么?”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这两件事虽然很难解释,但却也是你们留下来的唯一漏洞,若非这两件事,我只怕永远也猜不出你的真实身份。”

    柳无眉的指节已捏得发自,但一双手还是在不停的发抖,道:“你………你现在难道已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楚留香道:“我先问你,一个人若是根本就没有去过石观音那秘谷,他能在谷中来去自如么?”

    柳无眉咬了咬嘴唇,道:“不能。”

    楚留香道:“一个人若不知道石观音那杯毒酒的成份,能解得了那杯酒的毒么?”

    柳无眉道:“不能。”

    楚留香道:“若非是石观音很亲近的人,既无法知道那秘谷的出入道路,也不会知道那毒酒的成份,是么?”

    柳无眉忽然大笑起来。

    她似乎已不能控制自己,一直神经质的格格笑个不停。

    胡铁花忍不住道:“她………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你难道还想不到她也是石观音的门下弟子。”

    柳无眉竟也是石观音的门下弟子。

    这句话说出来,连胡铁花都大吃了一惊。

    李玉函更是面色大变,厉声道:“她若也是石观音门下子弟,那天为何要将她的同门全都杀死?”

    楚留香冷笑道:“石观音既然已经想到龟兹国去称王称霸了,带着这么多徒弟,岂非反成了累赘?”

    李玉函道:“你………你认为那是石观音要她将那些人杀死的么?”

    第十七章 残暴之尤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他立刻接着又道:“就因为那些人也想不到她会下这毒手,所以才对她全没有防备,否则以她一人之力,又怎能在片刻中杀死那么多人。”

    李玉函道:“如此说来,你认为就因为它是石观音最亲近的人,所以她才要杀你,是么?”

    楚留香道:“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解释。”

    李玉函道:“那么我呢?”

    楚留香叹道:“你只怕也上了她的当,被她利用了。也许她根本就是石观音派到江南来卧底的奸细,所以才嫁给你,用‘拥翠山庄’少庄主夫人的名义来作掩护,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李玉函道:“她既是石观音的死党,为何却去解了胡铁花他们中的毒?”

    楚留香道:“只因那时我已杀了石观音,她见到大势已去,所以才去救了他们,也好为日后留个退步,反正胡铁花他们若是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李玉函忽也大笑起来。

    他笑声中竟充满了悲愤之意,像是有满心怨气。

    他大笑着道:“楚留香呀楚留香,你实在太聪明了,只可惜聪明得过了度。”

    楚留香道:“我难道说错了么?”

    李玉函嘶声道:“你自然没有说错,无所不知的楚留香怎会错呢?现在无论你怎么说,反正已全都没什么关系了。”

    他目中以已冒出火来,人孔道:“只因你现在反正已非死不可,否则我就立刻杀了她们。”

    胡铁花吃惊道:“你疯了么?”

    李玉函吼道:“不错,我的确疯了,但你若换了我,你只怕比我疯得更厉害。”

    他的手颤抖着,随时都可能将那‘暴雨梨花钉’的机簧拨动,若换了别人,怎么敢再刺激他。

    但胡铁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人吼道:“到现在为止,你还要庇护她?”

    李玉函也大吼道:“当然。”

    胡铁花的吼声更大,怒道:“到现在为止,你难道还不相信它是石观音那女魔的门下?”

    柳无眉本已垂下头,忽又抬起头来,厉声道:“不错,我本是石观音门下,但我从来也没有瞒着他。”

    胡铁花怔了怔,瞪着李玉函道:“你早已知道它是石观音派到江南来卧底的奸细,还要娶她作老婆,除了她之外,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光了不成?”

    柳无眉紧紧握着李玉函的手臂,不让他说话。

    她自己的手也在发抖,颤声道:“什么恶毒的话都被你们说尽了,能不能也让我说几句话?”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正在洗耳恭听。”

    柳无眉道:“石观音所收的弟子,只有我和曲无容是从小就跟着她长大的,我们两人都是孤儿,甚至连自己父母的名姓都不知道,她本来替我取了个名字,我到这里后,才指柳为姓,易名无眉。”

    楚留香道:“曲无容的名字,莫非也是容貌被毁之后才更改的么?”

    柳无眉道:“不错,她本来叫做无思,我本来叫无忆。”

    楚留香叹了口气,哺哺道:“无思、无亿、无花……唉!”

    柳无眉道:“她虽然想要我们无思无忆,怎奈我们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每个人长大了都会思**自己的父母,我们自然也不例外,怎奈她却始终不肯说出我们的父母是谁,我们只要一提这件事,她就会发脾气。”

    楚留香叹道:“她对她门下子弟的手段,我是亲眼瞧见过的。”

    柳无眉道:“她只有对我和曲无容两人特别好些,不过曲无容的性情比较孤僻刚强,又不会说讨她欢喜的话,我却比较……”

    胡铁花冷笑截口道:“你却比较会拍人的马屁,这我倒知道的,你若想讨人欢喜时所说的话,听得人耳朵都要流出油来。”

    柳无眉根本不理他,只是按着道:“在别人眼中看来,石观音好像真的是石头雕成的,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有人的弱点。”

    楚留香道:“哦!”

    柳无眉道:“有时侯,她也会觉得忧愁烦恼,寂寞痛苦,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会借酒浇愁,而且常会喝得大醉。”

    胡铁花失声道:“想不到石观音还有这么样一件好处。”

    柳无眉道:“就因为她对我比较亲近,所以常常要我陪她一齐喝酒,有一天她又喝醉了,竟对我说出一件秘密。”

    楚留香道:“什么秘密?”

    柳无眉道:“那天喝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已醉得眼睛发直,忽然告诉我,曲无容的父母就是被她杀死的。”

    楚留香动容道:“她难道就为了要收曲无容做徒弟,所以就杀死它的父母?”

    柳无眉道:“正是如此。”

    她的声音已因激动而嘶哑,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我听了它的话,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当时我就想到,曲无容的父母既是被她杀死的,那么我的父母呢?”

    听到这里,胡铁花也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 画眉鸟 http://www.xlawen.org/kan/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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