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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部分阅读

    “我算是明白了,女人靠丈夫靠父亲都不如靠自己。我也是在外国留学的,整天在家里做主妇太浪费了,我在女子大学谋了一个职位。每天上课教学生,日子反而是好过多了。你也不是在努力完成学业,现在的社会还是做个独立女性更好。只是熊掌鱼翅不能兼得,我没多少时间和孩子相处,闹得孩子都和我生疏了似得。”道之不想在家看着丈夫和春子在一起,她干脆找到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在大学找个职位,正式做起职业女性。在职场上的努力使得道之找回以前消失的自信,她更加把生活重心向工作上转移,陪伴孩子的时间就更少了。

    清秋看着道之,她身上没了以前富家小姐的装扮,即便是过新年,道之却穿着一件姜黄|色细格纹的旗袍,梳着个简单的原髻,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反而更像是个女学究了。金家自从金铨不在之后,几个儿女多少都变了。

    敏之过来和道之说话,清秋趁机脱身去应酬别的客人。白绍仪和清秋认真的商量了请客的名单,除了白家的亲朋故旧还有的就是白绍仪合作的伙伴和清秋的同学师长。胡教授也从北京来了上海,接到白绍仪和清秋的帖子自然是要带着妻子来的。胡太太一年未见还是老样子,只是她的身材变得更富态了。一见着清秋,她的大嗓门就响起来“哎呀,你眼看着就要做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身材还和以前做学生的时候一样啊。啧啧,真叫人羡慕。你看看我。”说着她懊恼的扯一□上的锦缎旗袍:“自从生下第一个孩子就和吹起的气球一样,根本瘦不下来。你可知道自从北京变了北平不仅是官员们就连着教授们很多都跑过来了。”胡教授夫人总算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抓着清秋说个不停。

    那边白绍仪和胡教授也在寒暄,胡教授先悄悄地看看自己的妻子,见她和清秋说的正投机,对着白绍仪使个眼色,向着角落里面走去。白绍仪见胡教授似乎有话要说,也就跟过来。胡先生欲言又止,张张嘴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和白绍仪说。

    “胡先生是有什么事情,我虽然没你的学问大,在学术上研究深 ,可是我是个律师么,世上的人情百态见多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叫我猜猜你是遇见了官司了?想找个代理人或者律师么?怎么是学校拖欠了教授们的薪水还是你和别人在报纸上打嘴仗,他们诽谤你的名誉了?”想着报纸上的论战,白绍仪想别是胡教授受不了对方犀利刻薄的骂战要恼了吧。

    “你真是个妙人啊,我倒是不生气别人在报纸上骂我,你不说过我有坚持意见的权利,你也有反对的权利么,主义制度之争,也不过是各人说各话,大家都有自己的信仰罢了。信仰这个事情,还真的很难分出来个高低上下的。我干什么生气?我听说你不仅接刑事和经济案件还接离婚的案子,我想问问你——”胡先生忽然期期艾艾起来,他紧张地向着妻子的方向瞄一眼,刚说个开头,就见着凤举跑过来。

    “我可算是找着你了,你看见燕西了没有?本来我说要去接他的,他却是说不用了,要自己租车直接过来。眼看着要到开船的时候了怎么还不见燕西呢?”凤举和燕西在分家的时候同病相怜,都是被鹤荪两口子给算计了,如今他们走的倒是很近了。

    “我也没见着,船上有电话的,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你知道的老七是迟到大王,别是他今天见下雪了就贪睡不起来了。”对着金燕西的懒散,白绍仪只能苦笑,也不知道在法国的时候他是怎么按时上课完成学业的。或者燕西洒脱不羁的性子也只有在法国那样的国家才能混的如鱼得水。

    “你且忙自己的,我去给老七打电话。其实今天要不是我母亲也来了大可随便老七子家睡懒觉。”说着凤举对着胡教授点点头先走了。刚才的话头被打断了,胡教授没了接着说的意思,他和白绍仪转了话题:“最近风声紧得很,看样子上面是真的铁了心要铲除异党了。统一思想这个事情需要商榷 ,我不予评论,但是什么都搞一言堂叫人有点受不了。谁也不能说一个坏字。否则就扣上乱党的帽子,不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能容许不一样的声音是很危险的。而且领袖的手段也太过激了,高压只能换来更强的反抗。你看报纸上天天杀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都是有好奇心和逆反心理的,越被禁止的东西就越有吸引力。”胡教授正在高谈阔论的说着民主自由。忽然见着赵忠恕一身军装的过来,他立刻闭上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生哼声,对着白绍仪点点头去找妻子了。

    “我还离得老远就听见有人在攻击领袖不民主了。那些教授知识分子就是吃饱了撑的,什么也不懂,就在那里指手画脚着实可恶。我建议你以后也不要和那样的人走的太近了。”赵忠恕一身寒气,对着胡教授的背影皱着眉一脸不赞成的表情。

    “今天是新年,大好的日子你就说些扫兴的话!对了你可是留洋归国的高材生,怎么不算是知识分子?方才的话可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你一身戎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白绍仪打量赵忠恕的装扮,打趣着老友。

    谁知赵忠恕立刻对着白绍仪大骂一顿欧阳于坚:“真是小人得志,他为了升官,讨好上面每天和疯狗似得到处指认别人是兔子,还每天在报纸杂志上吹毛求疵,审查是必须的,可是也没那样看谁都像是兔子吧。我如今要管军行动搜集情报,还要回来给欧阳于坚闯祸惹出来的烂摊子擦屁股!我昨天连夜从南京赶回来,就为了给那个混账善后的。你知道么,你那个表弟拍的电影被欧阳抓着把柄,非说你的小表弟是受了兔子的指示要把他抓起来问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严打时期肉没有,政治也不能沾边,因此我党用兔子代替。“我们的前程是星辰大海哟,亲”

    第一百零七章

    金燕西还是出事了,白绍仪看一眼正在哄着一群孩子玩笑的金太太;压低声音道:“舅妈那边还不知道吧;你不要声张眼下船已经开了;忽然停下来掉头回去怕更叫人猜疑。我想事情还没严重到不能收拾的地步;我们先商议下对策再说吧。”“那是应该的,今天是你请客的日子我们都是客人,没有叫你为客人操心的。我妈妈年纪大了;你知道的;燕西是小儿子;出事了自然是伤心的。所以不能叫她一下子知道了,要是急出来什么好歹的怎么办?”凤举说着很感慨的拍拍白绍仪的肩膀:“我是看透了世态炎凉了;以前我家什么样子,现在我家什么样子。也就是你还能记着这门亲戚了。”想起来以前金家在北京城的威风;凤举不住的感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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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那样的话,现在政府抓舆论很严格,燕西我想是少爷脾气,没想那么多的。只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可知道燕西被抓是谁在起作用?”白绍仪想想还是把赵忠恕的话说了:“你们要小心些,别忘了以前燕西还和那个人打过架道是日久见人心,今天看来那个欧阳于坚是个小人无疑了。你要小心别中了他的圈套。”白绍仪隐隐的感觉到燕西出事绝对是欧阳于坚在挟私报复,他警告凤举别傻乎乎的以为欧阳于坚是拿着他们做兄弟呢。

    “那个人,枉费当时父亲对他的器重!仔谁知竟然救了个山中狼。我去和鹏振说一声,这个事情该怎么和母亲说啊。她当初对着欧阳不薄啊。”凤举虽然是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要紧的事情还是有点大哥的样子的。白绍仪看着凤举过去和道之咬耳朵,暂时放下燕燕西的事情,去找清秋了。

    清秋正坐在沙发上身边围着一群太太少奶奶小姐在说话呢,老远就听见莺声燕语,梅丽的声音最大:“听说你家柳医生做了主任医师,真是恭喜恭喜,对了怎么不见你带着你们家小少爷一起来啊。你看今天来了不少的孩子,小孩子们最喜欢在一起玩耍了。我想去来以前在北京的时候,那里和上海不一样,大家住得很近,我和七哥经常去别人家玩,别人家的孩子也常来我家玩。”小莲如今万全成了标准的少奶奶,她再没了以前畏手畏脚的丫头形状,她坐在清秋对面的沙发上,抱着元元坐在腿上,一身鲜艳的锦缎旗袍,陪着一条白狐披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容的看着梅丽:“八小姐做了人家的太太怎么说起话来还和以前一样呢。我家老太太来了,她本来是想今天也过来的。谁知早上有些着凉了,我就留下小轩陪着他祖母。”

    柳春江的父母到底是接受了这个丫头出身儿媳妇了,清秋听着小莲的话,看着她笑道:“是伯母来了,你这个人嘴巴真严实,也不说一声,我可要亲自上门拜访的。”小莲很感激的看清秋一眼,她知道如果清秋去上门拜访,柳春江的母亲会觉得小莲确实是被太太圈子接受了,她这个媳妇也是拿得出手的。“我想年底下大家的事情都多,你的身体不方便更不能打搅了。”清秋性格好,嘴上爽快,在上海的少奶奶太太圈子里面可是人人提起来都说好的。她亲自上门拜访,就是在行动上给小莲一个强有力的背书。

    “我也要去找小轩玩。”元元听见要去柳春江家做客,顿时高兴起来。“她就喜欢和男孩子玩,你怎么不和笑朋友们玩啊。来这里听大人讲话!”清秋对着元元招招手,叫她去和孩子们玩。谁知元元小脸呱嗒一声掉下来,期期艾艾的说:“她们都不和我说话,我要找爱德华去玩,桂花不叫我去。她说我是女孩子不能和一群男孩子玩。”

    元元一直备受宠爱,她生性活泼,和那些腼腆的女孩子不怎么合拍反而是更喜欢和小男孩在一起跑跑跳跳。“我和桂花说,你去和爱德华他们玩,只是不要淘气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清秋捏捏女儿的脸蛋,打发她走了。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以前是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兄弟姐妹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像是宝玉那样娇生惯养在内帷斯混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现在不禁止男女社交,清秋和白绍仪认为不用把元元管束太严格,孩子小时候的的玩伴对孩子的性格形成很重要。放眼身边亲友家的女孩子,不是年纪和元元差的太多,就是被家里管的太严格,性格不是太要强就是太腼腆。与其看着孩子变成娇小姐或者小白兔,还不如鼓励她和男孩子在一起,做个开朗活泼的孩子。白夫人曾经和清秋谈过,女孩子未来的丈夫人选很容易从她小时候的玩伴中选出。为了防止元元走上白绣珠的老路不如叫她从小多接触些异性伙伴。

    “表哥来了,我也不会把清秋嫂子给吃了,你干什么紧张地跑过来啊。”梅丽一转眼看见白绍仪站在不远的地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清秋,笑着打趣起来。“你四姐在南京,难得来一次上海,你过去和她说说话。我来找你嫂子是提醒她一声,开席的时间到了,该请大家入席了。”白绍仪对着梅丽使个眼色,梅丽开始还有些糊涂,她看着不远处金太太和道之一脸的心事,就醒悟过来,对着清秋歉意笑笑过去了。

    在座的太太们见着白绍仪过来都识趣的纷纷找借口离开,“你一脸心事的,别是出事了。 是不是燕西惹祸了。”清秋压低声音询问着丈夫。

    “夫人真是聪慧,你怎么猜到的,是赵忠恕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法术?”白绍仪扫视一眼,看见赵忠恕一直和几个官员说话,是没时间和清秋说这个的。清秋虽然性格恬淡,却总是一眼就看透世事纷扰背后的利害关系。这点叫白绍仪有的时候都羡慕。

    “我没未卜先知的法术却是知道圣人的教诲,见微知著,你看这个时候燕西还没来,我听梅丽说她七哥忙着拍电影。报纸上因言获罪的不少了,你再也不会叫梅丽去打搅舅妈和道之母女谈话的,我猜是燕西出事了。”清秋靠着沙发,低头整理者披肩。她一直在用一条很宽大的羊绒披肩在掩饰自己的肚子。

    “你看结局会如何?”白绍仪坐在妻子身边,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么?接下来舅妈肯定是要和你商量着帮燕西脱罪了。我虽然不知道燕西的电影拍的是什么,可是能肯定绝对不会多严重。别是燕西得罪了谁。”清秋对着金家一众子女的纷纷扰扰只觉得尽管时间流逝无数,人性还是没多少改变。

    “有的时候你真叫人费解,你能对小莲热情相助,可是一转眼又冷眼看着燕西被抓进。莫非是你对燕西——”白绍仪看着清秋试探着问,别是清秋还生气以前燕西追求她的事情。或者一个女人越恨一个男人,就是从侧面证明她很在意那个人。

    清秋似乎察觉到白绍仪荒唐的想法,脸色一沉也不再看他站起来请客人入席了。宴会结束大家尽欢而散,金太太走在最后,白绍仪看着舅妈一脸担心的过来,忍不住一阵头疼。清秋站在他身边,咬着嘴唇似笑非笑的对着白绍仪:“快点去吧,若是你迟了指不定要编排我什么呢。”

    冷太太带着元元过来,她担心的看着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清秋俯身给元元穿好斗篷,拉着女儿:“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冷太太担心的看清秋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权衡再三冷太太还是没说话跟着清秋带着元元先走了。

    等着白绍仪脱身回来,雪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已经有些缝隙,月光从云朵的缝隙里洒落下来。院子里面的雪已经扫干净了,踩上去脚下发出薄冰破碎的嚓嚓声。客厅里面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张妈见着白绍仪回来了,睡眼惺忪的迎出来:“少爷回来了,外面可冷了,已经煮好了宵夜,是鸭肉粥我端出来给少爷吃吧。”

    “不用了,我上去休息了。”白绍仪没心情理会张妈和夜宵,拖着脚步上楼。“少爷要是嫌鸭肉粥腻了,少奶奶吩咐还做了红枣粥。”张妈跟在白绍仪身后接着啰嗦。

    听着张妈的话,白绍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挥挥手径自上楼了。从浴室出来,白绍仪悄悄的推开卧室门。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清秋背对着白绍仪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白绍仪轻手轻脚的坐在床沿上,脱掉鞋子上床,他刚拉着被子要进去。谁知生清秋忽然把被子拉走了。她猛地坐起,气鼓鼓的说:“你还肯回来,依着我看不如你干脆在外面别回来了。”

    “好好地你忽然闹什么脾气?我为什么不回来,你就是拿着扫帚赶我,我也不走的。”白绍仪拉过来被子,嬉皮笑脸的伸手要拉清秋。清秋打掉了白绍仪的手:“你不用和我好一回歹一回的,我知道你是厌烦了我,想找个借口打发我罢了。你要嫌弃我只管直说,也不用在这里装好人。”

    说着清秋掩面哽咽起来,白绍仪看着清秋伤心顿时慌了神,他拽着清秋的手急着辩白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叫你生气,你知道燕西出事我怎么也要面子上过得去。谁叫母亲临走的时候嘱咐我要照顾下舅妈。以前她怎么也是待我不错——”

    谁叫你远着亲戚不管了。你不是疑心我还念着以前燕西追求我的事情么,你那样看我!清秋哭的哽咽难言,白绍仪看着清秋伤心都要心疼死了。他急的脸上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真是冤枉死了,你和燕西有什么关系?就是真的有关系,也是表嫂和表弟的关系。我什么时候有那个心思叫我出去被汽车撞!”

    清秋捂住白绍仪的嘴:“你只会胡说,在船上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全写着呢。我也不是瞎子,什么也没察觉。当初的情形你还不清楚么?为什么平白的往我身上乱倒脏水?”

    “我是服了你了,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我当时昏头了才会有那个想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自己觉得什么也没露出来,你是怎么察觉到的?”白绍仪顾不上清秋的抗拒,把她搂在怀里轻抚着清秋的后背安慰着她。

    清秋慢慢的停住哽咽,她像只小猫蜷缩在白绍仪的怀里,拿着手指在白绍仪的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我把你放在心上,你一举一动我都留神,你心里想什么我也大概能猜出来。当时你的表情不对劲,我——”清秋说着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可能是在乎一个人,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都会被特别的注意和放大,和白绍仪夫妻这几年,清秋对着白绍仪的心思摸得很准。那个时候白绍仪一瞬间眼神变的陌生,他看自己玩味的眼神,叫清秋敏感的察觉出来白绍仪的想法。

    她生气的一拧,气呼呼的转身不理会白绍仪了。“是我的不是,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别是燕西在电影里面说了以前的事情,他那个时候对你真是着迷的很,不顾一切的要追求你。我在他身边是亲眼看着他是怎么献殷勤的,论起来追求你的热情程度,我还真的有点自愧不如。好在我的脑子比较好使,才能抱得美人归。”

    说着白绍仪搂着清秋一个劲的说软话,哄的清秋的脸色渐渐好了一些,一番温存,两个人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说话。“你可知道事情的主使就是欧阳于坚,燕西的电影我找到他的剧本看了。应该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你别说燕西还真是个做艺术家的料子,电影里面还有我们的影子呢。你在里面可是个极好的形象。我想可能是里面一些话叫欧阳抓住了把柄在做文章罢了。舅妈哭啼啼的求我帮忙吧燕西救出来,我也正棘手呢。”

    “真是叫人没想到,其实大家子里面兄弟之间也不过那么回事,真正像忠恕那样能做到兄友弟恭的可是少的可怜了。他们金家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况且还要互相算计下,何况是欧阳那样的没名分的庶出兄弟呢。那个人是个小人,我们还是该远着点。只是舅妈那边怎么说呢?我们也不能真的看着燕西在里面不管吧。就是按着正常的程序,欧阳那里未必肯轻易罢手的。”发泄了情绪,两个人都更坚定了对方的心意,清秋和白绍仪的感情更加亲密。夫妻商量着燕西的事情,越说越觉得棘手难办。

    “你担心的对,我和忠恕通了电话,欧阳于坚竟然升任做了上海出版审查部的主任,眼下的情势对燕西更不妙了。”白绍仪叹口气,心情比窗外的天气还要阴沉。

    一个晚上有人伤心,有人则是志得意满,享受着报复的快感。

    第一百零八章

    听着邱惜珍的话;白绍仪苦笑一下:“邱小姐是知道的,眼前最怕的就是沾上赤化那两个字;偏生老七还就犯在那两个字上,我也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邱惜珍听着白绍仪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的担忧;她抓着皮包想说什么,但是很快的她改变了主意 ;对着白绍仪点点头:“我还有事情;等着闲了我再上门拜访。”说着邱惜珍径自进走了。

    白绍仪坐上车也没心思回事务所,叫司机去金太太那里了。汽车停在个红灯前面;他无意之间看到街边上一家电影院一张级超大的海报上正是邱惜珍的了烈焰红唇;颠倒众生对着底下的芸芸众生微笑。他想起以前这个邱小姐可是整天把老七抓的很紧呢。结果几年时间,人家从一个四处应酬公子哥的小明星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巨星了。燕西却是从个公子哥成了阶下囚;真是叫人唏嘘感慨啊。

    金太太没为了燕西的事情没有回金华去,她就住在凤举的家里,等着燕西的消息。凤举一早上出门去上班了,佩芳在家和婆婆大眼对小眼的呆坐着。听见外面汽车的声音,金太太捻动佛珠的手猛地停住了,她盯着大门的方向紧张地要喘不过气来,佩芳正在专心的做一件小孩子的裙子,孩子长得快,很多衣服只穿一季就不能穿了。她细心地拆开裙子的下摆,点缀上一条蕾丝花边,这样裙子就变长了一截,孩子还能再穿一季。

    等着白绍仪进来佩芳才抬起头,有些抱歉的笑笑:“是表弟来了,我竟然没听见。你快点坐。”说着佩芳站一叠声的叫着老妈子倒茶来。金太太站在白绍仪身边,热切的盯着外甥:“你去过了,可是见着燕西了?”

    对于佩芳对白绍仪的怠慢金太太不满的看一眼大媳妇,谁知佩芳和白绍仪打了招呼,依旧低下头仔细的拆着裙子边根本没察觉婆婆的不满和怒气。白绍仪扶着舅妈先坐下来,凤举的家,还是他们刚搬来上海的时候白绍仪来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们刚从北京过来,屋子里面还都没收拾好,显得空荡荡的。现在凤举的差事稳当了,加上做了几次生意手上有了闲钱。按着凤举喜欢享用的性子,屋子里面明显的布置的舒服多了。

    沙发取代了硬木椅子,以前中式的厅堂变成了更舒服西洋式。窗帘也换了崭新的红丝绒的,茶几上一套茶具竟然是乾隆的青花盖碗。也不知道是后来添置的还是当初金家分家的结果呢。老妈子板着张脸拎着个咕嘟嘟帽冒烟的大水壶进来,水花四溅的冲上一杯茶。白绍仪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大水壶和跟壶一样黑的老妈子,下意识往后靠一下手上抓进了公文包随时预备着遮挡着飞溅而来的开水。金太太和佩芳却对着老妈子的行为视而不见。一个依旧在认真的拆着裙子边,一个紧盯着白绍仪等着他带来的好消息或者坏消息。

    白绍仪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妈子怒气冲冲使劲踏着地板大步流星的走了,才缓过来一口气。“你见着燕西了,倒是怎么回事啊。”金太太这几天鬓角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抓燕西的是欧阳于坚,我看他是来者不善,其实燕西根本没什么都是他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找个借口随便抓人的。我去也不叫见面,舅妈是知道的,不管什么事情沾上兔子两个字就变了。什么法律规定都是摆设。人家要怎样就怎样,我们真的是没法按着常规来疏通的。”

    金太太听着外甥的话脸上焦急的神色却不见了,她定定的看着远处,手上捻动佛珠的动作也停下来,整个人和石雕泥塑一样。佩芳总算是把最后一点线头拆开了,她抬起头用一种做梦似得语调轻声道:“那里还有王法啊,听凤举说眼下最沾不得便是那两个字。欧阳这个人真是小人,他一定是记恨着以前和老七冲突的事情。可惜父亲已经不在了,要不然何至于如此。”

    “我去亲自见见欧阳于坚,他心里有什么怨气就对着我来吧。我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还能活多久呢?燕西怎么说也是生和他有一半血液是一样的,他也不怕对亲弟弟下手会遭天谴么?”金太太脸上显出来决绝的神色,以前那个城府极深的总理夫人又回来了。

    “这个不妥当,舅妈这个时候上门岂不是正合了欧阳的心意,他抓燕西就是想看着你们低头,这个小人没准只会羞辱你一顿却依旧不放燕西。依着我看燕西没什么错处,也不过是抓住关几天,我们不动,看他还有什么后招。舅舅以前的属下朋友不少,大家难不成还都退休了,总是能找到一些出来说话的。那个时候欧阳于坚还能不放人么?他也不过是主任,还到不了只手遮天的地步。”白绍仪劝舅妈冷静下来,欧阳的报复心理他多少能猜出来。与其乖乖的跳进欧阳的陷阱不如晾着他。

    可惜金太太有点舍不得燕西,她拿着手绢擦擦眼角:“可怜的老七,怎么总是遇见不顺心的事情啊。老爷在天有灵怎么不保佑保佑你的小儿子啊。”

    佩芳听着白绍仪的话出神的仔细想一会:“那么就是说欧阳于坚抓老气不过是想出出气罢了。他不会还有别的想法吧。”

    别的想法?白绍仪一时没明白佩芳嘴里“别的想法”是什么,纳闷的看一眼佩芳。佩芳却没看白绍仪,只是推推桌子上的点心:“都是孩子不懂事,前几天好好地一盒子点心被孩子抓的不成样子了,只剩下这个了。外面怪冷的,表弟尝尝这个,很有点稻香村点心的意思呢。”

    白绍仪看是一个高脚青花瓷盘子里面放着几块酥皮点心,上面斑斑点点的一些小小的指头印子,可能是被妞妞给用小手指掐上面的酥皮吃留下来的痕迹。白绍仪对着凤举家里的变化暗暗吃惊,虽然金家和以前不能比,但是凤举家里还穷不到捉襟见肘的,请不起两个好点佣人的地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表嫂别客气,我也不饿。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啊。燕西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先看看情形,舅舅以前的故旧或者还能说上话。那个欧阳于坚——”

    “表弟来了,老七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眉目了么?”正说着凤举拎着公文包进来,佩芳站起来接过丈夫手上的提包,夫妻两个飞快的交换下眼色。凤举对着金太太问安,一脸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伸手捏着鼻梁子似乎很累的样子的。金太太看一眼大儿子,无奈的叹口气:“燕西是我的儿子,做母亲的是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救儿子的。绍仪你说要多少钱走动。”

    听着金太太提钱字,凤举和佩芳的眼神亮一下,随机凤举给母亲倒一杯茶:“妈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大哥,弟弟有事我能看着不管么?燕西的事情我和绍仪来办,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在家休息吧。”

    佩芳在不远的地方似有若无的咳嗽一声,凤举会意立刻接着说:“我现在的情况也不怕表弟笑话,我虽然也有差事可是薪水就那么一点。以前父亲我还能捞上几个肥差,现在薪水比以前少了不少,可是上海的物价比北京多了很多。要是拿出来的钱少,我还能周转一下。可是要多了我就吃力了。”

    金太太看一眼大儿子,板着脸:“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补贴,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佩芳站在门厅边上,听着婆婆的话走到金太太身边刚想说话,却被凤举一个眼神制止了。白绍仪顿时明白了佩芳的别的想法是什么意思了。当初金家分家的时候金太太是占了一份的,她一直在山上吃斋念佛,那笔钱也就没用。若是她全拿出来救燕西出来,凤举他们就会觉得以后没钱分了。叫这些兄弟们拿钱出来捞燕西出来也是不可能的。

    “我看眼前还用不到钱的。给欧阳于坚送钱根本是无济于事,我看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就是有什么,我既然应承了舅妈的托付,就不会半途甩手不管的。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我能拿出来的先垫上些。若是数字太大了,大家坐下来慢慢的商量着办吧。”白绍仪抢在凤举张嘴之前把话接过来。

    凤举听着白绍仪的话脸上微微有点尴尬,但是他很快的恢复正常对着白绍仪笑道:“绍仪,你真是太讲义气了,有你这个表弟可是我三生有幸啊。”凤举一脸感激的握着白绍仪的手,佩芳赶紧招呼下人,要添菜留白绍仪在家吃饭。金太太那里还不明白大儿子两口子的小心思,她神色复杂的叹口气,也挽留白绍仪留下来。

    “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舅妈也别太担心了,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白绍仪婉拒了凤举的挽留,拎着公文包走了。

    从凤举家出来,白绍仪没心情再去上班,他靠在汽车的后座上,半闭着眼睛想着方才的情形,忍不住唏嘘不已。以前佩芳和凤举倒是没这么有默契,但是佩芳还有金家大少奶奶的气度,办事说话都是大方得体的。想着以前佩芳对燕西那是老七老七的叫的亲热。怎么一转眼就生分成了这个样子。金太太看着子女们分崩离析心里肯定特别难受。汽车在路上平稳迅速的行进着,没一会就到了家里。看门的见着白绍仪的汽车回来赶紧打开大门。汽车刚停下来已经有家里的佣人出来迎接了。

    白绍仪想起来大门外面停着一辆汽车,问道:“是谁来了?”张妈穿着浅青色的绸子袄,黑绸子裤子,头上梳着光滑的圆髻,全身上下干净利落:“少爷回来了,是梅丽小姐来了。”白绍仪把手上的提包教给张妈,说着:“梅丽来了,元元呢?”

    “少奶奶说元元再也不能整天玩了,请了个教英文的外国女先生在给元元上课呢。少奶奶还想请给老先生算是正式给元元开蒙。”张妈回话干脆利落,钟妈又跟着白夫人去国外了,清秋就把张妈提了做总管家。

    桃花上来接过来白绍仪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梅丽正在客厅和清秋说话,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见着白绍仪进来立刻擦干眼泪匆忙站起来:“表哥你回来了。”

    “梅丽啊,怎么几天不见嘟着嘴,谁欺负你了。还是你和谢玉树生气了?”白绍仪对着梅丽摆摆手,按着清秋肩膀不叫她起来:“你坐着吧,我回来的早了打搅你们太太的聚会了。”

    “梅丽在担心燕西呢。你是知道的,梅丽和老七是一起玩闹着长大的,他们比别的兄弟姐妹更亲热些。我劝她不要担心,梅丽还是不放心呢。谢玉树也是担心的很。你去了可是见着燕西了。”清秋给梅丽一个安心的眼神,问白绍仪事情的进展。

    白绍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梅低着头皱紧眉头:“这可是难办了,欧阳于坚怎么会这么坏。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对他很好了。玉树说他想办法问问,七哥真是倒霉。”说着梅丽拿出来一个纸包,里面沉甸甸的是一根金条。

    “这个是我的私房钱,表哥拿着帮着七哥走动下关系吧。”

    第一百零九章

    梅丽受了邱惜珍的感染把心里的哀伤暂且给放在一边;她试探着说:“我想回家和玉树商量一下;他整天和外国人接触,能不能把事情扩大开,有了国际影响;会更引人注意的。如今的政府比以前也不见高明多少,至少父亲在做总理的时候是不会拿着欧阳那样的人委以重任的。”梅丽虽然年纪小,有什么事情就慌了手脚;不过她到底是金铨的女儿,在金家长大的。就是看着以前金铨怎么翻云覆雨;梅丽耳濡目染比一般人对时势的观察敏锐多了。

    清秋看梅丽擦干眼泪,笑着说:“你早就该振作起来;靠别人总不如靠自己。你七哥也是没白疼你。等着他出来;我们要他请你吃饭。”梅丽心情好起来;她一拍手:“七哥出来是值得庆贺的,可是什么时候欧阳于坚那个小人才能得到报应呢?老天爷真是糊涂,好人没有好报,反而是那种小人步步高升!”白绍仪赶紧圆场:“我们也勿谈国事,你看报纸上天天有人称赞领袖的伟大英明,我们不合时宜的唱反调总是不好的。燕西的事情我们还要仔细商量下。我看着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也就是咱们几个人一起商议吧。”

    大家点头称是,清秋叫来张妈吩咐道:“先生有要紧的话和八小姐和邱小姐说,叫家里的下人都不要来这里打搅。你叫桂花看着元元上课,等着下课了好好地送先生回去。然后她带着元元玩一阵子。你不要去别的地方只在外面看着不要别人靠近知道么?若是有外面的人问起来,你只说是八小姐担心七少爷,伤心的不行,我们在劝她。邱小姐以前是在北京认识的,今天她来看我,我留下她说话的。”张妈等着清秋吩咐完,飞快的复述下清秋刚才的话,竟然是一丝不差的。见着清秋点头,张妈躬身按着清秋的吩咐办事去了。

    “白太太,我真是佩服你,你虽然外表上柔柔弱弱的,可是管起家来,真的是太厉害了。我见过不少的世家,还有什么巨商富贾的,虽然家里的排场都大,可是能把家里整顿的严丝合缝的却是少而又少。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邱惜珍感慨着看着张妈无声出去的背影,赞叹着清秋管家的能力。

    哎呦,你别夸我了。你说的我都不好意了!我是个最懒散的人,以前娘家也是小百姓,也不过是我和妈妈还有个佣人罢了。那里学过管家的?都是嫁过来跟着母亲学的,张妈是以前母亲身边的人。你的夸奖我可不敢当。清秋捂着脸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和邱惜珍谦逊着。

    “别啊,表嫂最谦逊了,我以前不知道管家的难处,现在可是尝试到了,我和玉树家里不过两个人,下人也是有限的四个人,我还手忙脚乱的无法应付呢。清秋嫂子可是从来没出过差错。在北京的时候,我记得你刚嫁过来没多久,我去看姑姑,她还夸你呢。她说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就跟着当家的太太学习管家理事,人情来往,有的天资愚钝的,出嫁之后也不能很快的上手,姑姑说那里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放在那里都是家出来的闺秀呢。莫非你是无师自通?等着闲了我该和取取经。”梅丽站在邱惜珍一边,跟着称赞清秋管家的本事。

    “你们女人真是,说话怎么和留声机的唱片似得,转着圈的跑题。梅丽你等着闲了在对着你嫂子唱赞歌,我们大家还是先商议燕西的事情要紧。”对于女人们歪楼的本事白绍仪只能叹为观止,他想着邱惜珍和梅丽一个算是事业女性,一个也是读了大学的( 金粉红楼 http://www.xlawen.org/kan/5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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