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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他们事先没知会你吗?”

    “说了。”夜天凌挑挑眉梢“前面闹得厉害一时竟没记起来。”

    “那不怪人家了。”卿尘柔柔说道。

    夜天凌微微一笑不与她说辩只道:“别动。”

    “嗯?”卿尘刚一愣神却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在臂弯眼角看到外面伺候的侍女都笑着低了头下去急忙轻声道:“还有人呢!”

    夜天凌只往后一瞥晏奚早知趣地挥手将众人遣开自己也一溜烟地迅消失在长廊那端刹时便静静地只剩了他们两人。“现下好了?”夜天凌低声笑问。

    卿尘双颊飞红轻声道:“你抱着我去哪儿?我自己会走!”

    “回新房!”夜天凌被她娇羞的模样惹得大笑几分薄醉畅然心怀微醺在这柔静的春夜里。

    卿尘被他笑得嗔恼却偏又无计可施只能任他抱着自己沿回廊往漱玉院走去。一路上夜天凌低头看她也不说话仿佛看也看不够。卿尘便安静地环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那刻温存浓浓的深深的眷眷的将这天地也沉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浩瀚耀目的星空中一道天光漫漫的银河清晰划过飞星碎玉绚丽如织。星光落处一叶叶梧桐轻碧浅紫风微动点点坠了满地落下一声淡淡温柔。

    夜天凌自身后挽着卿尘站在窗前侧脸微动碰到了一点清透的玉坠。

    “玉琢锁兮充耳诱莹玉制铛兮充耳诱矣……”他低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卿尘耳边轻轻的激起阵阵神妙感觉。

    削薄的唇自那玉石上掠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带来醇酒入喉的酥软和炽热。卿尘轻轻仰头靠在他怀中浑身柔若无骨在他温柔的攻陷下缓缓沉沦眼波到处是醉人心神的烟雨迷濛。

    夜天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笑意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绝峰雾散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入帐中。

    芙蓉帐暖龙凤花烛流光溢彩轻纱一般笼在人的身上朦胧而妩媚。卿尘静静看着他星眸微醉:“四哥……”

    夜天凌峻朗的身影倒映在那湾清光灿渺的深潭之中手揽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低声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名字。”

    那半命令半诱惑的声音像一道倏忽而至的锋锐轻轻掠入了她心底攻城掠地悄然便将人掳了去。“凌……”卿尘低声呢喃环上了他的脖颈。红酥玉指带来微凉的碰触却点燃了满腔爱恋。夜天凌一抬手将最后那道半拢的丝绢掠开。

    青丝婉转散覆流泻在香肩枕畔隐约掩映了一抹清丽桃色。

    夜天凌静静望着卿尘幽深的眼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划过莹光雪肤抚上那只冰清玉洁的银蝶。

    丹纱帐影春宵醉那银蝶灿烂破茧而出化作了华贵明丽的紫翼凤蝶轻舞招展翩跹流连在花间帐底云池琼宇。

    此生与君共万世千生比翼双飞不思归。

    金殿明烛孙仕立在朱红的九云盘梁柱旁眉眼低垂。

    堂高殿深是望不尽的迷暗。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琉璃灯罩上映出一抹奇妙异彩那龙纹栩栩似欲升云腾空却转瞬便没了去叫人几疑看花了眼。

    安息香缭绕的沉静中礼部官员匡为一丝一板有条不紊地呈报着凌王同清平郡主的婚典。

    天帝一身青缎闲衫斜靠在云锦软榻上手中暖着盏温热的君山银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茶盏上为臣子的不免越谨慎了几分。

    待说到三地百姓红绸铺街送婚祈福天帝指下微微一顿半眯的眼睛略抬了抬一道威沉的目光掠来叫匡为语下微滞。

    悄眼看去却只见君王闭目养神的龙颜便深回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孙仕略带灰白的眉毛不自觉地动了下虽是晚春了夜里却还带着丝寒将睡意驱得全无。他怔忡父子君臣这一局棋愈走愈深了!

    “你方才说湛王自怀滦回来了?”匡为停了说话似是过了许久天帝随口问了句。

    匡为略一斟酌据实回道:“臣今晚确实在凌王府见到了湛王。”

    “嗯。”天帝挥挥手“跪安吧。”

    “臣告退。”匡为见状躬身退了出去。

    天帝闭目深思直至内侍托了个嵌金木盘进来孙仕恭声道:“皇上。”

    见皇上睁眼看来内侍跪着将诸后妃的名牌呈至近前。天帝目光一动停在莲妃的牌子上手指由那处缓缓掠过似是滞了下却转而在殷皇后那凤翔展翼的牌子上点了点。孙仕上前将那牌子翻过来内侍便俯身退下自去传旨接驾。

    孙仕侍候天帝看了会儿书轻声提醒道:“皇上时候不早了。”

    将手中书稿合上“列国奇志”四个字高华飘逸映入了眼帘天帝一时有些出神稍后方对孙仕道:“还不困随朕走走去。”

    淡月一痕掩入了如织星空御庭春径繁花余香。天帝颇有些不耐地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的内侍们说道:“叫他们不用跟着。”

    孙仕回身摆摆手内侍们退了开去却不敢散只远远伺候着。再看着方向竟是往莲池宫去了孙仕心知不能劝唯有快步跟了上前。

    甫至宫门便听得一阵低低的吟诵声入耳在这原本静谧的夜色下婉约恍惚却又带着十分的虔诚和庄穆。

    如此熟悉的《古源经》天帝在一棵木樨树下站定遥望莲池宫正殿。

    依稀曾记得那日他的西征大军带回了柔然最美的女子送至宫中等待皇兄的召见。

    那一夜他也是在庭中树下站了许久。一晃经年每每心头仍会浮起那淡寂的经文似是哀伤似是轻愁伴着三更细雨落花纷纷飘碎了一地。

    一路征尘南北这《古源经》的吟诵曾日日相伴军中如绝如缕如泣如诉一丝一波早已乱入了神魂。

    三十余年前那抹冰山雪莲样圣洁的身影同如今大殿中清灯下白衣素颜依稀仿佛。尽了千般岁月依旧能勾起昔日年少气盛铁血柔情。

    浮光掠影仿若褪至了极轻极淡却又丝丝韧韧纠结如许。

    静谧的夜中木樨树悄然招展绽吐了枝叶芬芳带着些蛊惑似的迷离。多少年隐忍步步为营如今坐拥天下却换不见伊人一笑天帝眼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深沉精光。

    眼见站得久了孙仕谨慎地上前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那儿怕是还等着呢。”

    天帝眉头一皱望向四周层叠起伏的殿阁突然吩咐道:“告诉皇后朕今晚不过去了。”说罢袍袖一甩大步走往莲池宫中。

    自大婚之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相府回门尚有不少礼仪要做。夜天凌分寸不差地陪着卿尘处处滴水不漏只是两人于众人面前却显得疏离当真应了那相敬如宾之语。

    夜天凌之清冷卿尘之沉静落于人眼难免竟有些若有若无的生分。一时间帝都中流言蜚语明起暗传当初凌王拒婚如今湛王伤情都如同亲见一般说得有板有眼倒成了段天家风流秘事绘声绘色惹人遐思。

    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姿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隐约的潜静。也遇上那宫闱仕族中无聊地欲搬弄口舌却不是慑于夜天凌峻冷凝视便是惑于卿尘淡定浅笑往往消遣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腹中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玩笑的话题。

    却有一日五皇子设宴汐王府王侯公卿多在其间。汐王侧妃郑夫人颇受宠爱一同随侍在席。

    酒过三巡许是带了几分薄醉郑夫人同卿尘话了几句家常忽而瞥了夜天凌一眼半酸半笑说道:“听说湛王殿下自怀滦回来在府中闭门思过近日微染风寒。都知道四嫂精于医道怎也不过去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呢?”

    按天朝历来祖训皇子领命在外不得御诏严禁私自回京。夜天湛怀滦的差事虽办得出色却因卿尘大婚那日私回天都为天帝所斥责不但没有嘉赏反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入。为此殷皇后甚是着恼卿尘颇为无奈但心中因着对夜天湛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也只能处处退让着。

    郑夫人之话方落席夜天凌微锐的目光往汐王处一掠。如同巧合卿尘也抬眸似有似无地看定汐王。

    席间陡静来去无人答话郑夫人怔在那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惊觉失言。汐王面色一沉不豫喝道:“还不下去!”

    卿尘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然在唇边轻漾虽不悦有人出言无状却也是酒后便笑挽了郑夫人的手道:“方才那个绣描的法子我还没明白呢还要请妹妹再说给我听。”

    夜天凌闻言嘴角处清锐的线条微微一掠便往汐王处举了举杯。席间秦国公。长定侯等忙笑着圆场汐王妃也跟着对卿尘说:“郑妹妹一手刺绣四嫂若有喜欢的样子便叫人拿来让她绣给你。”

    郑夫人自知闯祸尴尬说道:“四嫂……四嫂尽管画了样子给我我绣好了给四嫂送去。”言下尽是赔罪的意思。

    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对这些甚是外行改日有空还要向你请教。”

    三言两语笑着便过去了汐王妃在旁谨慎地觑了卿尘一眼宫府里百花齐放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行事。方才若说恼了竟直然将眼神往汐王那里问罪一句言语都不同郑夫人说论再看却偏偏又不似着恼水波不兴地清静笑着一径地淡然叫人不疑有他。

    还好没计较下去汐王妃暗中舒了口气早听说是个柔中带锐的女子跟在天帝身边时朝堂上也从容不畏这倒真和凌王登对若让湛王娶了回去怕还吃不消。

    隔了两日卿尘都将这事忘了郑夫人却特地差人送了幅并蒂花开的绣屏来。

    做工精细栩栩呼之欲出卿尘心想若要她绣上这么一幅怕是还不知要几年。想自己总是将线丝绢布并手指弄到惨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反正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雪战趴在卿尘身边似是知道她心思般就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扫扫盖住鼻子继续埋头假寐。卿尘不意捉到这小兽一丝目光丢下湘绣别有用心地伸手揉它脑袋。雪战惨被蹂躏无奈抬爪拨弄她的手卿尘袖口一滑露出条深红色晶莹的珠链。

    大婚时太后赏赐的石榴石串珠碧玺。海蓝宝。月光石。紫晶。石榴石这已经是她有的第五条玲珑水晶了金丝钛晶在殷皇后手中卿尘不由自主回身往夜天凌那边看去还有一条黑曜石在他那处。

    因大婚的缘故这几日放下政务并连早朝都免了夜天凌这平日处事不误分毫的人竟心安理得闲散得出奇。除却外面那些虚礼他每日只陪着卿尘青衫淡淡浑身透着股叫人新奇的闲逸仿佛以前如影随形的清冷只是种错觉眉间眼底的一带往往被那意气风的潇洒冲淡了去。

    目光沿着他的手腕慢慢落到他坚实的胸膛稳持的双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沉淀了幽深的眼睛上卿尘一转便忘了为什么扭头索性只托了腮看他。

    夜天凌无意抬头正落入那湾她的注视中一径的温柔带得人心头微暖犹如暗香浮动的黄昏透着柔软入骨的桃影缤纷落了满襟。

    修长手指一动手中书卷虚握安静地回望过去浩夕相对此生静好竟似永也不见厌倦。

    四周人事竟都成了虚设这情形也不是一天一日有了于是碧瑶。晏奚甚或白夫人常便低头抿嘴悄悄退了出去。凌王府那严肃中渐渐透出些玲珑的和美来翠荫微浓和风清畅阳光下便一日日温暖了这暮春如画。

    闲散的日子没过几天便依旧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朝中诸事繁多夜天凌原本一天都要到晚上才能回府今天却格外早些。

    窗外花轻阳光半洒席前卿尘靠在窗前正对着棋谱解一个古局见他回来了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么多日没上朝竟没什么事缠身?”

    夜天凌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抄了几颗棋子把玩。玉色棋子跳动在他修长的指间清脆作响“怎么难道盼着我忙?”

    卿尘笑道:“也不是只是好奇前些时候忙得什么似的怎么今天却能闲下来?”

    夜天凌弹弹衣袖闲闲地靠在了案上看向那棋盘淡淡道:“我将虎符交了。”

    卿尘闻言愣住:“什么?”

    “今日朝上我将神御军的兵权交回了父皇。”夜天凌重复了一遍。

    卿尘手顿在半空抬头看他。兵权那是多少人想而不得的东西又有多少人对夜天凌手中的兵权讳畏甚深他竟这么潇潇洒洒的一句话交了?

    她细想了会儿便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在湛王和溟王都请旨赐婚时天帝偏出人意料地将她这个凤家的女儿指婚给凌王看来是想以凌王抑制湛王同时分化外戚势力。夜天凌手握重兵太过忌讳此时只有主动退步才能使得天帝安心。“是因我们的婚事?”她问道。

    夜天凌不甚在意地说道:“也算是吧。”

    卿尘将几粒静凉的棋子缓缓收握在掌心不由便蹙起了眉梢:“没了兵权等于失去半边天下我这个妻子竟让你失去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夜天凌见她认真了薄唇微扬不急不徐地道:“带了这么多年的兵难道调兵遣将还非用那一道虎符?莫要小看了你的夫君。”

    卿尘凝视他片刻面前他深邃的眸中一点星光微绽极轻却慑人夺目般傲然。她心间豁然开朗眼波轻漾转出一笑将手中棋子缓缓放在棋盘之上一子落下盘中纠缠不明的局势隐有变动:“如此的话溟王神策军那边不是也得交了?”

    夜天凌道:“那要看他是不是聪明。”

    “聪明只可惜有时候聪明太过。”卿尘一直不喜欢夜天溟“我赌他不交。”

    “他交还是不交都无关大碍。”夜天凌语气略有些锋峻“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陷害大皇兄更不该对你有不轨之心。”说话间他将一颗白子“嗒”地丢入局中。

    黑白双子散落经纬那黑子原本攻势凌厉咄咄逼人但此子入局一大片黑子顿时成了死棋。黑子长驱直入的锋芒受阻再兼后方空虚顿时有些难以为继白子先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格局瞬间反占了上风。

    这时候夜天溟若交兵权则失了手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在军中他断没有夜天凌这般影响力;若不交兵权那么除非起兵夺位否则天帝也容不了他几时了。显而易见天帝如今也是有了一步步上收兵权的打算。卿尘微笑挑起了几颗黑棋却忽然一愣夜天溟那些非分的举动她并没有对夜天凌提过探询地看去:“你怎知道他对我……嗯……嗯?”

    “嗯?”夜天凌剑眉轻扬继而淡淡冷哼“他每次看你便如当年看你姐姐纤舞我岂会不知?”

    卿尘突然笑道:“你知道他在看我那岂不是你也在看着我?”她丹唇微抿眸中灵动颇有些调皮的意味。

    夜天凌将手中剩下的几颗棋子随意丢下一局棋顿时乱了套。他似笑非笑中有些不明含义的暧昧低头在她耳边:“嗯我一直看着你。”

    卿尘本来揶揄别人的神情毫无抵抗力地转成羞涩往他臂弯里躲去。夜天凌环着她嘴角挂着丝调侃的微笑。卿尘嗔他一眼靠在他怀中“四哥过些时候我送你样东西或者也能弥补一二只是要费些时日。”

    夜天凌低头问:“什么东西?”

    卿尘微笑道:“先不告诉你!”

    夜天凌倒也不追问只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说道:“能换得你在身边莫说什么兵权即便倾尽天下又如何?”

    淡淡一句话直撞入心湖倾覆了神魂。卿尘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痛快的感觉眉一扬如他般傲然说道:“我可为你深闺添香便能同你披荆斩棘你娶了我定也不负天下。”

    夜天凌眼中一波转而笑说:“这样的女人也只有我敢娶别人谁要?”

    卿尘不服抬头:“你不要总有人要!”

    夜天凌臂弯一紧缓缓道:“他敢。”

    卿尘见他那霸道却开心不已扬声清笑夜天凌也抑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依稀穿窗而去连走过外面的晏奚都感染了几分不禁咧开嘴只觉暮春熏然人生如斯竟是无比的美好。

    天机府是夜天凌每日必到之处今日同卿尘一并前去正巧冥执自外回来带了他前几日要的东西来问道:“殿下看看这些可够齐全?”

    夜天凌接过来翻了翻往案上一掷面上竟带了几分薄怒:“混账东西竟至如此无法无天!”

    卿尘伸手拿来见都是些官员欺民霸世贪赃枉法的罪证有些当真出人意料的可恶也难怪夜天凌动怒。

    6迁他们已看过了说道:“殿下户部不整国将危矣!我等虽知阀门腐朽有官必贪却谁也不想到了如此地步。”

    夜天凌眼光微利:“我此次将兵权暂放便是要腾出手来拿这个毒瘤开刀。”

    杜君述问道:“殿下终究是将兵权交了?”

    夜天凌点了点头。

    “那殿下之后打算从何处动手?”左原孙问道。

    “便从这些人身上。”夜天凌指着案上冷冷道。

    “为不惹人注目殿下还是不出面的好。”杜君述道“也最好不要从户部查起否则恐怕千难万难。”

    “那便从军饷查。”卿尘将手中东西放下淡淡说道“查军饷一查一个准既面上在兵部已经放开手便正好由兵部来借刑部的手整顿兵部从而往户部插。”

    杜君述道:“军饷也不是没查过但因为根还是在户部。别说下面官官相护就是皇上那处似是也没那么大的决心去动之前也整过几次都只能点到为止。”

    “这次能走得远些。”卿尘凤眸微挑“事情一定要从神策军营里起闹大了到皇上那处现在皇上正盯着兵权一定会顺水推舟。”她点了点案上的纸页“至少这些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而此事的关键在于可以动他。”

    “他?王妃是指……”6迁看过来问。

    “嗯。”卿尘点头“人人自顾不暇时是最好的时机。”

    “倘若他自己将兵权交出来呢?”6迁道。

    卿尘笑着摇头看向夜天凌:“还是那句话我赌他不交。”

    夜天凌道:“军饷不得严整以后的硬仗就更难打正好借此时机一并办了。”

    说话间南宫竞。夏步锋等夜天凌手下几员大将求见。夏步锋进门几乎连礼数都忘了只问道:“殿下您这是何故放了军权和兵部的事?”

    夜天凌扫了他一眼:“嚷什么嚷?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一副急躁性子!”

    夏步锋打仗是难得的猛将但天生性急率直为此也没少遭夜天凌斥责当下没敢再做声。

    南宫竞这些事上比夏步锋要稳当但也存着疑问:“殿下您放了军权和兵部的事神御军将士们听谁的?”

    夜天凌淡淡道:“听你们的。”

    南宫竞错愕随即便恍然郑重道:“我等定不负殿下所托。”

    夏步锋问道:“殿下那北疆的事要等到什么时候?”

    夜天凌负手立在窗前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过不久诸侯便会有自行请撤的折子来。届时若处理不当他们必反如今业州。定州。燕州。景州。肃州这几处尚都在北晏侯控制中此时兴兵怕是事倍功半。”

    左原孙点头道:“战火方平国本空虚大江沿岸今春又有洪灾似乎不是时机啊。”

    6迁道:“此时若削藩的确胜负难料弄不好前功尽弃。”

    左原孙斟酌道:“若能拖到明年业州等便无大碍只是燕州……殿下那柯南绪恕我无能无力。”

    夜天凌看着他道:“柯南绪此人和你并称双绝看来很快便可一见高低了。”

    左原孙闭目一笑卿尘瞬间从他眼中看到了闪逝而过的痛恨那样闲逸潇洒的人身上露出的令人心悸的冷厉那一刻冰寒竟是杀气。然而左原孙的语气仍是平静的:“殿下可有想过若是朝廷硬要此时削藩该当如何?四国诸侯尤其是那北晏侯怕是早也耐不住了。”

    旁有制肘胸有良策而不知是否能得以行窗外明媚的春光在夜天凌脸上投下分明浅影却有一道凌厉自他眼中透出:“他耐不住了?本王也没耐心再和他耗下去了。数次与突厥之战都因他从中作梗而难尽全功他倒知道一旦没了异族之患诸侯国便形如鸡肋削藩势在必行。此次便颠倒过来先靖内后攘外。”他缓步站到案前在那摊开的地图上一点修长手指沿北直上:“削藩的仗是必打的早来便有早来的打法。安了内境直接指兵漠北毕其功于一役我要让东西突厥一并再无翻身之日。”

    数人无语都凝神在那图上打量南宫竞看了半晌说道:“燕州易守难攻怕是最难的一处不过在这图上还看不出究竟。”

    夜天凌对左原孙道:“这些还得劳烦左先生。”

    左原孙微笑着看了卿尘一眼道:“殿下还有……”卿尘忙悄悄摇头左原孙话锋一转:“还有时日殿下便放心。”

    6迁从图中抬起头来:“便是全胜之后休养生息也大费年月。”

    杜君述亦道:“虽说不是不能打但只苦了将士百姓们实乃下策。”

    夜天凌眉峰微锁众人不说却都清楚知道握权也是势在必行的了。各自心中细细斟酌前方后方都得有最坏的打算亦要十分稳妥才行。养精蓄锐志图高远等了许久的一刻如今箭已在弦上。

    度佛寺庄穆的钟声下了舟船便听得清晰山门迎面镌刻两条石联: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寺中主建筑以迎面大佛殿为中心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规模雄伟整齐划一。

    大佛殿阔达百丈的平台广场以白石砌成左右各立了一幢高逾两丈的钟楼安放着重达千斤的古钟这每日音传四方的钟声便是自此而来。广场四方除了四道石阶出口外分布着以金铜铸制的五百罗汉睁眼突额垂目内守各个神态迥异栩栩如生。广场中心放置了一个大香炉长年檀香不断弥漫于整个佛寺之中叫人行至此处便有出尘离世的庄缈感觉心底自然宁静。其他殿堂以此大佛殿及广场为中心井然有序地往八方分布林道间隔自有一种严谨肃穆的神圣气象。

    西方以大青石砌成八角九层佛塔挺拔突出于山林之上几欲刺破青天。沿青塔后行渐有僧舍掩映在山林之间石道蜿蜒渐渐收窄两旁崖壁依山势而雕凿成诸佛坐像鬼斧天成似是自来便生在这石崖之上。

    愈行愈高路分为二一条通往天家禁院“千悯寺”点缀半山的一片青瓦殿院既是历代未能诞育子女的妃嫔出家之处亦是关押皇族待罪宗人的地方。一条沿路而上有方丈院建于崖沿处佛道行尽眼前却豁然开朗。

    苍松翠柏点缀岩层禅院庄宁菩提荫绿。

    黄竹山舍中一道月白色起暗云的清淡素衣将那蒲团轻轻遮住外罩的素银浅纱缀着几点细纹流泻袖边朦胧中稳秀的长襟微垂从容而淡静。

    卿尘素手执杯抿了一小口度佛寺独有的“其心”茶纤眉忍不住微微一掠。初沾唇齿的清甜一缕送入喉间化作渐浓的悲苦久久不散余留齿间尚带着些酸涩再一回味却仍是萦绕不觉淡香。

    百味纠缠浸得人肺腑入境半日不知再饮。真不知是什么制的茶竟将七情六欲都占了去。

    敬戒方丈已年近九旬寿眉长垂静坐在卿尘对面要不是看向她时眼中透出一丝深睿的笑意几乎叫人当作了一尊化石“王妃每次喝这茶都几欲皱眉却又为何每次都要饮呢?”

    卿尘将粗木茶杯放下杯中水清如许若非一旗一枪浮了几片枯叶便只觉得是空置在眼前。她笑了笑:“方丈既知这茶苦得出奇却又为何要制?”

    敬戒方丈道:“老衲看王妃神情这茶岂止是苦。”

    卿尘唇角微扬:“五味俱全这茶品得说不得。”

    敬戒方丈展颜道:“此茶便是为知其味者而制只可惜人们往往一沾唇便觉得苦不堪言即便饮完也是勉强。这么多年来王妃是第二个喝过这茶后还愿再喝的人。”

    卿尘一时好奇便道:“敢问方丈那第一个人又是谁?”

    敬戒方丈合十:“有缘之人。”

    卿尘会意不再追问只道:“茶中滋味人间诸境若众生皆得其真世间又怎会有佛祖?”

    敬戒方丈道:“众生皆佛佛亦为佛。”

    卿尘道:“佛上有进境云外有青天。”

    敬戒大师淡淡说道:“佛法无边。”

    卿尘笑着扬头挽在脖颈后的坠马髻稳稳一沉那柔顺的乌丝丝如墨随着她的笑动了动:“我不和方丈论佛那是自讨苦吃我本不是信佛之人再说便要亵渎佛祖了。”

    敬戒方丈望着面前案上一方锦盒说道:“王妃不信佛却行佛之善事资助度佛寺活人无数如此信或不信又有何干?”

    此时碧瑶自外面进来对敬戒大师恭敬地一礼在卿尘耳边轻声道:“郡主信已经交给紫瑗了她说想见您。”

    卿尘点了点头眼中静静的一抹微光淡然对敬戒方丈道:“方丈这么说我还真是受之有愧我非是善人是救人还是害人我心中只凭自己的善恶。便如当日我请方丈遣散部分百姓善堂中不要养些不务正业的懒人方丈怕是不以为然吧。”

    “阿弥陀佛!”敬戒方丈低宣佛号“佛度众生所谓存者去者是非公道如何评说?”

    卿尘微笑:“既不能说不如不说。”说罢站了起来:“打扰方丈清修我该告辞了。下次再来还要叨扰一盏方丈的其心茶。”

    敬戒方丈平和一笑合十送客。

    卿尘步入度佛寺后山鲜有人迹的偏殿紫媛正跪在佛前低垂眸虔诚祷祝一袭淡碧色的绢衣衬着窈窕的身形纤弱而柔美。

    卿尘没有惊动她轻声走到她身侧微微闭目香火宁静的气息萦绕身边悄无声息。紫媛抬头看向高大庄重的佛像目带祈求忽然看到卿尘站在身边吃了一惊:“郡主!”

    卿尘淡笑道:“看你如此诚心礼佛都不忍出声喊你许了什么心愿?”

    紫媛低声道:“我求佛祖保佑郡主和四殿下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卿尘道:“多谢你了。”

    紫媛笑容中有些许的愁绪垂下眼帘却欲言又止。卿尘看在眼里说道:“有什么话便对我直说何以如此犹豫?”

    紫媛轻咬嘴唇突然跪下求道:“郡主您能不能……放九殿下一条生路?”

    卿尘淡淡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转身望向殿中佛坐金莲宝相庄严拈指微笑处那神情是看透世情的悲悯芸芸众生无边苦海都在这一笑中过眼如烟。

    她回身缓缓问道:“紫媛我让你做这些事你恨我吗?”

    “不!”紫媛立刻摇头“郡主救了太后救了我亦保全了我们全家性命恩同再造我只会为郡主祈福岂会有所怨恨?”

    “即便我要你害人?”

    紫媛抬眸道:“郡主不会害人。”

    卿尘轻声一叹问道:“他对你好吗?”

    面对这一问紫媛神情迷茫:“他若要对人好能将人都化了可他偏喜怒无常转眼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比地狱的修罗还骇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看得出除了溟王妃以外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了。王府中的女子虽多他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他平常在人前那么张扬可我在府中常常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却觉得他很孤单很可怜。”

    卿尘抬手燃了香静静奉于佛前说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想告诉你他都做过什么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必得承受后果所种何因所获何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这或者便是他的业障。我要你做的事自有它的理由你明白吗?”

    紫媛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明白。”

    “你愿意?”

    紫媛点头以答。

    卿尘眸中深色如同秋湖月夜光华淡凛:“紫媛抬起头来你真的愿意?”

    紫媛抬头看着卿尘眼中有些忧伤但却并不能掩盖肯定的神色:“我可以为郡主做任何事情。我求郡主饶过他的性命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眼看着他的痛苦于心不忍他毕竟……毕竟是我的夫君。但他若对郡主和四殿下不利那便是我的敌人。”

    卿尘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欣喜浅浅蹙眉说道:“我并没有想要他的性命只因他早已生不如死。你回去吧如果心甘情愿便照我说的去做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怪你。”

    紫媛俯身道:“请郡主放心。”

    紫媛走了后卿尘独自在佛前站了会儿才举步下山。

    未至山门她无意抬头时在来往的香客中看到一个人。

    一个人一身墨黑色的武士服匀称而修长的身形如剑然而剑入匣中锋芒平敛。

    与往日长街奔马的恣意放肆不同他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独自走着神情奇异的安静。

    卿尘不由停下了步子驻足在不远处的大殿前。

    夜天溟原本看着大殿上方一片浮沉纷扰的青天缓步前行忽然若有所感地扭头。

    卿尘这一次没有避开那双眼睛隔着人来人往青烟缭绕她看到了他他也现了她。

    芸芸众生浮尘过眼熙熙攘攘擦肩而过如一幕幕无声的画面轮回眼前。

    听不见纷扰与嘈杂半幅红尘万丈烟云。

    一双魅异而平静的眼睛一双纯净而清锐的眸子。

    青山深处庄正的钟声遥遥传来夜天溟似是恍然惊醒忽然眉眼一吊那种妖媚的光泽刹那间从黑暗中迸射明耀刺眼。他举步往大殿走去穿过了人群纷攘几乎是瞬时便到了卿尘面前暗光异亮的眸眼一垂“四嫂。”语调微长。

    温热的呼吸几近眼前卿尘羽睫轻扬不露声色地缓退了一步“不想殿下也会上山拜佛。”

    夜天溟盯着她:“我也没想到四嫂是吃斋念佛之人。”

    卿尘一笑:“吃斋念佛我做不来不过上山叨扰方丈大师一盏清茶罢了。”

    夜天溟背着手侧头打量她“方丈大师?他那里只有苦茶其心。”

    卿尘想起方才敬戒大师提到的喝茶人心中一动说道:“其心何苦?”

    夜天溟细眸轻眯微光浮动:“其心皆苦。”

    卿尘道:“善恶其心悲喜其心苦乐其心是非其心其心百味如何只有一苦?”

    夜天溟道:“百味如一其心自苦。”

    卿尘道:“殿下的茶斟得太满了杯满茶溢百味难入是以独具其苦。”

    夜天溟唇角勾着抹似明似暗的笑:“观一切境若暄若寂若物非物若欣若厌。苦满空溢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卿尘淡声道:“大悟无言。”

    夜天溟道:“大悲无泪。”

    卿尘凝神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上有种异样的东西如轻羽点水般一闪而过人却往前一倾低声在她耳边道:“本王独爱此味时时心存惦念。”

    卿尘微微斜眸两人近在咫尺:“殿下既读经论禅想必也听说过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故常在佛国。”

    夜天溟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神情狂妄惹得周围不少人往这边看来:“佛国又如何地狱又如何?本王难道还怕了他?相由心生命由我立!”

    卿尘方要说话突然见他从自己脸上收回目光往旁边看去原来却是紫媛从度佛寺的大殿中沿阶而下想是在正殿上过香后此时才下山。

    紫媛初时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只是低着头步步缓行待走到快近前猛地见到夜天溟着实吃惊停住脚步匆匆福礼:“殿下!”

    夜天溟转身“你怎么在这儿?”

    紫媛轻声答道:“妾身见殿下这几日事多心烦想来此敬香拜佛求个吉利只是不知殿下竟也在。”

    夜天溟望着她柔顺娇怯的模样抬手将她带到身边言语听起来格外温存:“我倒不知你也有这份心忘了该见过王妃了吗?”

    被夜天溟挽着紫媛略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卿尘心中“砰砰”乱跳“紫媛……见过王妃!”

    忽然身边暖气扑面夜天溟魅亮迫人的眼神在她面前一落手底微微用力将她拉近紧靠在她耳边道:“你在抖。”

    紫媛心中存着事情不敢看他只是柔声道:“殿下……”

    “你在害怕什么?”夜天溟继续问道神情有些阴郁“害怕本王吗?”

    他阴晴不定的性情紫媛向来是知道的定着心神回道:“紫媛怎会怕殿下只是觉得殿下的手很凉山高风冷殿下出府该添件衣服这样一件单衣怎么能行?”

    山风飘荡确实是有些凉意夜天溟眼中暗鸷的颜色缓缓收敛下来倒没再说什么。

    此时卿尘忽然对他笑道:“很久没见着紫媛了殿下若不介意不如让紫媛乘我的船回天都我们一路也好说说话。”

    夜天溟闻言深眸之中笑意蛊惑衬在那张完美的脸上有种勾魂夺魄的美:“那么便有劳四嫂了改日请四哥四嫂来我府中宴饮还望四嫂赏光。”

    卿尘静静说道:“多谢殿下。”

    紫媛暗中长松了口气夜天溟转身离去时卿尘已经伸手握了她的手她掌心全是冷汗“郡主!”

    卿尘道:“委屈你了。”

    紫媛缓缓摇头看着夜天溟远去的背影说道:“此后一生我愿为他抄经颂佛只求若能赎那万一的业孽便也知足。”

    佛钟如诵山寺渐远卿尘与紫媛一路缓行步出山门佛界尘世交临的一线她驻足回头遥望寺阶高起。登山祈福求经的善客步步攀登俯低身神情各异。大佛殿中释迦牟尼的巨大尊像尚依稀可见镏金重彩庄严肃穆深檐( 醉玲珑 中卷 http://www.xlawen.org/kan/5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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