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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阅读

    猛然皱眉脸色瞬间微变低声道:“不准胡说。”

    灯下浅影明暗卿尘被他狠狠握住却露出从容淡笑。纵使前面是未知的人生她也不后悔赴这前世的殇恋义无反顾。“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再清楚不过好歹我也是个大夫哪有那么容易死……”

    话未说完夜天凌手臂一紧俯身便封上她的唇斩断了她的话语。极为霸道的炙热和深柔的怜惜随着他的呼吸搅进心湖碎起千层浪散入心神醉浓。

    直到卿尘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在他的气息当中化成飞沫淡烟化成他的一部分。夜天凌轻轻放开了她眸中沉淀下深深担忧。他低语:“你若要陪着我便要陪我一生一世。”

    卿尘笑着环上他的胸膛猛地拉着他在殿中旋转俏声笑道:“我会的四哥我要陪着你看你君临天下看你马踏山河看你靖安四海看你缔造盛世我要你天天都笑着和我在一起!”

    她笑得那样清脆那样开心仿佛整个世界的欢乐都握在自己手中。白袍貂裘在身后长长地撒开迤逦秀美大殿里回荡的余音随着轻纱飘扬烛火摇曳舞出耀目的绚丽。

    夜天凌似是被她的笑声感染清寂。冰冷。忧痛。伤恨都化作无形纷纷碎淡。这一刻他情愿与她做一对痴男怨女坠入红尘万丈梦醉神迷永远也不要醒来。

    大江东流波澜千古。

    蜀中平原天府之国田畴万顷沃野千里中有大小江河一千五百二十六道东蜀壅水汇三江之流一路开阔接沧浪江而贯通南北乃是入川重要水路。

    天晴万里云淡风冷。

    深秋寒浓迎面江风拂来吹得裘袍猎猎凉意袭人。卿尘随夜天凌踏上壅水大堤一侧江岸数十万征夫往来挑抬以竹笼装石截水筑堤数月之中壅水渐缓十二道陡门分布江上将这滔滔江水扼于指掌之间。

    斯惟云自堤头回身迎上前去:“殿下。王妃!”

    夜天凌微微点头沿江放眼而望赞许说道:“不过数月之间如此浩大的工程完工在即惟云我没有看错你。”

    斯惟云深深一揖笑道:“惟云幸不辱命更要多谢王妃奇思妙想若无这十二道陡门届时要毁堤放水损失也不小。”

    卿尘迎着江风往远处极目能见之处看去青州郡城立于壅水下游隐约可见她浅浅一笑说道:“筑堤不易能保全自然要保全。这陡门我不过信中这么说说谁知你竟真的造成了若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敢相信。”

    斯惟云随着卿尘目光远望神情中却略见忧虑:“殿下尚有一事……”

    “说。”夜天凌淡淡道。

    斯惟云迟疑一下说道:“壅水拦坝截流将在分水塘中逐渐蓄水水量不可小觑陡门一开洪峰泄下将使江中水位陡增恐怕青州。封州及沿岸各郡将有半数成汪泽一片惟云斗胆请殿下三思。”一边说一边看往卿尘。

    卿尘自前些日子斯惟云的来信中早知道他有此顾虑另有原因便是筑堤的百万工匠多数是来自青。封两州郡属若亲手截江水淹家园恐怕民愤难平。她曾试着与夜天凌提过此事却并无结果。

    夜天凌负手静立前方远望蜀中平原江河山野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深冷的气度叫人不敢逼视。他眉峰微锁眸间一片深沉久久不语。

    西岷侯的势力与北晏侯不相上下蜀中天险易守难攻不出其不意剿灭东蜀军则极有可能是将这天府平原拱手让与西岷侯自立称王。即便是战而不能一举毁其主力整个蜀中早晚亦将沦为杀场战地若容他与北晏侯叛军的势力合而为一比起水淹两州或许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卿尘对斯惟云微微摇头让他暂且不要提此事。事关行军胜败斯惟云清楚夜天凌做此决断之前是经历深思熟虑也不能再枉自开口只得静候身旁。

    夜天凌转身看了他一眼于此事未置一词只说道:“回行馆吧。”

    方入别馆卫长征入内送上前方军报。十一同南宫竞等人几乎每日都有密信用快马送至夜天凌虽人在蜀地却对北疆战况了如指掌。

    连日兵马交锋十一大军迎击北晏侯之子虞呈所率西路叛军拒敌于幽州铁马横枪封锁西线。

    南宫竞先锋军增援肃州与叛军主力遭遇黄岭谷。双方短兵相接南宫竞兵锋精锐以少敌多巧计周旋突破敌军防守抵达肃州。

    肃州守将何冲率军出城接应内外夹击迫虞夙退守城外三十里。双方连日血战多次肃州兵士死守城池终于候得湛王大军杀至。

    虞夙久攻肃州不下转走景州取定州。

    湛王趁机挥军北上收复辽州。随即整顿大军兵分两路成合围之势于墨勒原大败叛军俘敌一万四千人许。

    平叛大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一路北上。如今虞夙且战且退回军临安关据守不出已与湛王相持多日。

    夜天凌接过军报随手拆看唇角微微一勾卿尘抬头:“怎么了?”

    夜天凌将军报递给她卿尘看了笑道:“夏步锋还真是员猛将竟连斩虞夙三员大将无怪你如此器重他。”

    负手闲步立于窗前夜天凌眉峰一扬神情倨傲:“虞夙此番损兵折将倒知道收敛些了。”

    “相持着也好这边能腾出时日来。”卿尘看着案前的军机图道“四哥惟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青州封州两处壅水河段狭窄陡门一开江水暴涨必定会酿成水祸的。”

    阳光微闪在夜天凌眼中映下一道明锐的光泽他看着窗外风卷落叶淡淡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

    卿尘知道他说的在理轻叹一声站起来:“不如我去惟云那里看看吧。”

    夜天凌回身看着她:“惟云和你比较谈得来你同他聊聊也好否则他总是难以释怀。”

    卿尘点头道:“我知道这也在所难免不能怪他。”

    世事总难全卿尘心中倒对斯惟云极为赏识他虽多有顾虑却深明大局日夜监工修筑大堤未有丝毫懈怠。夜天凌识人用人非但使其各尽其才亦能使他们忠心不二令出必从。

    秋阳自高远长空铺洒而下卿尘转身看着夜天凌清拔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淡淡金光洒落在他青色长衫之上那逆着光阴的深邃轮廓如若刀削沉峻锋锐坚毅如山。

    眼前这个使天下贤能者俯称臣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卿尘眸底淡淡转出一笑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志一个同样让自己臣服的男人或者这便是她情愿一生随他的因由吧。

    独坐轩中埋层图长卷斯惟云抚额皱眉忍不住心生烦躁推案而起。

    封州那是故乡所在。

    少时嬉戏江畔的情景犹在眼前不想如今此处竟要亲手毁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壅江水坝之下情非得以却是情何以堪?

    他踯躅良久喟然抬头猛地看到卿尘白衣轻裘面带微笑站在身前正看向那一案凌乱的图纸。斯惟云吃了一惊:“王妃惟云失礼了。”

    卿尘习惯了6迁的少年潇洒杜君述的疯癫不羁总觉得斯惟云工整严谨倒还有些不习惯。“在想壅水蓄洪之事?”她对斯惟云一笑展开一卷图纸。

    字如其人斯惟云的字瘦长有力一丝不苟正如他的人削瘦似有文人之风却处处透着风骨严整。若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将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一手策划?卿尘看过那繁杂的图纸不禁慨叹。她在千百年后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有时只是个大概轮廓但和斯惟云提起之后他却真的能在大江之上将其变成现实。这番奇巧心智当世之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斯惟云无意一瞥眼前秋阳穿窗淡映在卿尘白衣之上明光澄透风华从容那周身透着的潜静气度如清湖深澈竟叫他一时掉不开眼。他滞闷在胸口的那股郁闷在她明净一笑中烟散云淡心底便无由地安静下来。

    见他久不做声卿尘奇怪抬眸斯惟云忙将目光一垂不敢与她对视说道:“王妃我知道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不甘心。”

    卿尘微微点头细长的手指在斯惟云精巧的水利图上划过思虑片刻问道:“我记得日前信中曾与你商讨过开山凿渠支分壅水穿定峤岭绕两州而过的构想你有没有想过?”

    这数月来书信频繁斯惟云自那日天机府中与卿尘笑谈算数到如今共商水利构建早已深深为之折服几乎凡事必与她商讨。俯身抽出另外一张图纸指给她看:“此法确可使壅水分流避开青。封两州。原本为平衡水量趋避洪峰亦会在此设筑分水坝相连南北二渠调节江水使之枯季不竭涨季不溢。但北渠虽早已动工却进程缓慢只因定峤岭岩石坚硬整个水道才开凿了小半即便日继夜赶也来不及。”

    卿尘注目看察而后笑了笑:“殿下其实也希望你能设法筑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峤岭那边一直没停工不是也一言未吗?”

    斯惟云抚过手下图纸点头道:“殿下尽予我临机专断之权如此信任我又岂能辜负?壅江水坝绝不会耽搁行军大计只可惜事到如今恐怕难以两全其美了。”

    卿尘转身问道:“你对蜀中甚为熟悉呢。”

    斯惟云神情悠远似带着些怀念却隐着深深痛惜:“我自己便是封州鄄城人氏此处民风淳朴风景怡人是极美的地方加之物产富饶年有丰余若眼下这筑堰引渠的构想完成则蜀地水旱从人便更不枉天府之国的美称。”

    “所以殿下才必取蜀中。”卿尘抬眼远望别馆临江不远耳边依稀传来江水浪声“蜀中乃天下粮仓至关重要绝不容失。”

    “我知道。”斯惟云凝重答道“我可以只想一个封州殿下却要兼顾四域所以我并无怨言。”

    卿尘自他清瘦的脸上看到一丝笃定壮士断腕豪情在令人佩服赞许:“水利乃农耕之本农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实是系着我朝根本待蜀中安澜尚有沧浪江水患待整殿下对你甚为倚重。至于青。封两州也已有安排调百万之资重建两郡或可略为补救吧。”

    斯惟云疑惑看来百万之资即便是国库征调也要大费周折。卿尘却只是淡笑不再多言。离开天都之前她已将莲妃所赠的紫晶串珠交于莫不平着冥衣楼暗备军资粮草以防战中不测更要以此善后蜀中。

    “何不相信殿下?”她扬眉举步“走陪我去江边看看这功在千古的水利构筑只听你在信中频频提起既然来了我倒真想仔细见识一番。”

    斯惟云自愣愕中回过神来即刻命馆内侍从备马。

    一路指点说谈卿尘同斯惟云到了江岸之前。

    定峤岭山高险峻如削锐屏峰直插云际截挡大江。山风江水料峭而来扑面冰寒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卿尘扶着风帽策马缓行岭前北渠并不甚广只约有一人之深十余步宽较迂曲小冲积平原而过的南渠而言只能容三分江水。然就是这三分江水尽可将良田化作泽国房屋毁为废墟。

    临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凿山穿渠抬挑艰辛。自古以来庶民所知政情不过了了生死变迁无不是掌于当政者手中。这江畔近百万民众有几人知道家园将毁甚至性命堪危?他们不过是靠劳力养家糊口期求丰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在位者玩弄权术覆雨翻云纵然有幸处于施政一方心中又岂能不生感慨?若无坚硬如山的心志所谓天下不过只是苦累折磨罢了不苦自己则毁苍生。

    斯惟云随卿尘并羁而行见她仍往深处走去出言阻止道:“王妃前面开山凿岭甚为危险莫要再行了。”

    卿尘微勒马缰举目遥看耳边已能听到“叮当”不绝的斧凿之声她看了会儿突然问道:“这开山凿渠用的是什么法子?”

    斯惟云道:“此乃蜀中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烧使之炙热而后取冷水或醋猛浇其上则岩石淬裂再以铁凿开剥。如此逐层烧凿周而复始则贯通山岭。”

    “那岂不是很慢?”卿尘诧异抬头。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斯惟云道“这已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

    “为何不以炸药开山?”卿尘再问。

    斯惟云一愣:“用什么?”

    卿尘恍然火药在此时应该并没大为应用。心中电念飞转催马道:“走回去!”扬鞭转回行馆。

    斯惟云路上相询都被卿尘抬手阻止只对他道:“你去给我找些炼丹的书来还有把冥执叫来。”

    不过一会儿冥执同斯惟云来到别馆见卿尘正在案前翻书查找。

    “王妃!”

    卿尘抬头对他们一笑问道:“冥执江湖上可有火雷弹之类的东西?”

    冥执说道:“有王妃何故此问?”

    “你可会制作?”

    “虽不精通略知一二。”

    卿尘在纸上抄了些什么她记得火药乃是古时道士炼丹求仙时无意现的果然在这种书上查到了蛛丝马迹。她将笺纸拿给斯惟云:“书中自有千般计惟云看我设法保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封州。”

    别馆清幽后院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远近可闻震得栖鸟惊飞屋宇簌簌作响。

    一座小假山被炸飞一角卿尘不想这东西如此猛烈虽自觉站得够远却仍被飞石击得睁不开眼睛。匆忙回身举袖遮挡面前突然人影一暗却是斯惟云快步挡在了她身前。

    冥执满身狼狈地自不远处飞掠过来抖落飞灰尘土:“王妃不用木炭果然也行。”

    卿尘躲过沙石对斯惟云投去感激的一笑。斯惟云微微怔忡却低头抚拍衣衫避过了她的眼睛:“此处太危险王妃还是避一避吧。”

    卿尘却只凝神思量:“去掉木炭这次加的是清油。松蜡和干漆我们不妨再加桐油试试。不过这引信不行常人没你这般身法谁躲得过去?”边说边指着冥执灰扑扑的一身笑道:“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话音刚落卫长征带了几个近卫匆忙过来夜天凌身形出现在拱门处看到院中情形目光往卿尘身上一带剑眉蹙拢眼中生出丝惊怒。

    卿尘吐吐舌头心叫不妙刚对他露出个笑容已听他沉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夜天凌上下打量卿尘无恙眸中怒色褪了几分但看向四周乱石狼藉仍旧神色未霁。

    卿尘伸手抹了抹间灰尘笑道:“没什么做个试验而已。”

    她白裘之上覆满灰土再怎么整理也够狼狈。夜天凌语气峻冷:“整个别馆都快让你们拆了岂能如此胡闹?”

    先前多次失败并未料到这次真能引爆炸卿尘自知理亏早知如此便该去外面寻个开阔的地方才对。她对斯惟云和冥执使个眼色让他们先走免得一并遭训斥笑着说道:“妾身知错殿下大人大量还请息怒。”

    身边众人退尽夜天凌怒瞪她一眼:“没一日安分哪有点儿王妃的样子?”

    卿尘撇撇嘴:“我若不安分能保全青封两州呢?”

    夜天凌眸中闪过诧异:“此话当真?”

    卿尘被灰尘呛得皱眉咳嗽了几声:“虽未成亦不远矣!”

    夜天凌揽她走到廊下避开浮灰审视她那花猫一样的脸庞突然失笑:“你若真能保全两州本王重重有赏!”

    卿尘耸耸鼻子:“谁稀罕!”

    夜天凌不以为忤伸手替她抹了抹脸颊:“还不洗把脸去看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还以为登台唱戏呢。”

    卿尘抿嘴笑着突然想起和十一在竹屋生炉火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是眼前。

    那时萍水相逢夜天凌有伤在身形容清冷言语淡漠却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像是坠入百世千生宿命轮回无端地沦陷在那双眼睛中一切便在不经意间注定。

    当胸一箭竟成了千年姻缘此时想起仍然会心疼。那一箭伤得那么重他却不知好好调养。卿尘回身抬眸看向夜天凌的目光溶溶浸浸不禁多了几分柔软。

    夜天凌触到她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荡静阳深秋风中回暖在他清冷眸底洒下温柔淡定浮浮沉沉“什么呆?”他笑问。

    卿尘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声道:“四哥不管身边事情多忙还是身子最重要。”

    夜天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早就不碍事了我自有分寸。”

    秋阳澄明他洞察明锐的眸光耀目卿尘扭身含笑一避手却被他握着挣脱不得也不由挂念起十一来问道:“十一今日有信来吗?幽州可好?”

    “只要虞呈不妄动十一镇守幽州有山有水比在天都逍遥多了。”夜天凌道。

    十一这番“逃婚”可真不枉此行卿尘扬头向着湛湛秋阳呼了口气:“哈!多日未见还真有点儿想他了呢。”

    “哦?”夜天凌眼波动了动隐带微笑“竟当着自己夫君想别人?”

    纤眉高挑卿尘转眼妩媚挑衅道:“就是想怎样?”

    夜天凌不动声色地笑着:“小女子恃宠而骄看来不立点儿家法不行了。”

    卿尘眼中狡黠魅惑地盯着夜天凌笑意盎然趁他不注意猛然抽手竟让他一把抓了个空“遵殿下令洗脸梳妆去换衣服啊你不准进来!”

    夜天凌倒也不追只负手闲闲走去戏谑道:“还怕我看?”趁卿尘闻言脸红身形一动便将她逮到怀中反手掩了房门。

    屋中笑声轻扬秋叶随风金灿灿地沐着阳光翩跹而下舞尽缠绵。

    一夜秋风紧壅江水冷长浪微退露出峥嵘岸石。

    自那日后夜天凌下了严令不准卿尘再靠近那火药分毫。令出如山从斯惟云到冥执人人严守自到山边去改进试验。

    卿尘几次想偷跑去看夜天凌却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无论何事都将她带在身边害得她也只能跟着他听他和唐初。卫长征等商量如何布兵如何行军之事。

    夜天凌此次只带了一万玄甲铁骑加上本城守军不过三万有余。他却要以这三万兵马破西岷侯十五万东蜀军奇谋险兵运筹帷幄直叫卿尘看得咋舌。

    蜀地秋冬并不十分寒冷夜天凌理事的室内却因卿尘怕冷早早生起了暖火。卿尘倚在窗前坐了会儿不耐烦地将手中书卷丢下去拨弄铜炉中烧得通红的银炭一边叫道:“四哥!”

    “嗯?”夜天凌看着案前文卷淡淡应道。

    “我去看看他们弄得怎样了吧。”卿尘将目光从铜炉上空朦胧流动的热气中投向夜天凌。

    “不行。”

    “那你和我一起去总行了吧。”卿尘仍不死心。

    “前几天不是去过了吗?”

    “可是又过了几天了。”卿尘可怜巴巴地托着腮看着他。

    夜天凌抬眸一瞥眼中掠过丝笑意“心浮气躁的自从到了蜀中怎么竟不像在天都那么安静了?”

    “你指望我待在别馆深闺画眉窗前描绣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啊?”卿尘说道。

    “你?”夜天凌失笑“你昨天刚和唐初热火朝天地将我此次行军方略大肆研究了一番各说各有理哪有时间画眉描绣?”

    “最后还不是都被你给否了害我白操心再不管了!”卿尘道“坐得久了会冷得出去活动一下才好啊。”

    “冷吗?”夜天凌身上只着了件云青长袍看了看那铜炉。

    卿尘丢下盖子绕到他身后环着他脖颈不由分说便将手塞进去:“你试试看!”

    指尖冰凉夜天凌却只微微躲了一下便任她暖着:“怎么这么凉?”

    倒是卿尘反而抽手出来:“凉你干吗不躲?”

    夜天凌一笑伸手握着她:“此处离东蜀军驻地太近何况今日外面风大你在这里陪我不好?”

    卿尘被他语中那若有若无的温柔圈住只能贴着他耳边笑说:“好好好我不过是看他们还没有进展着急嘛。”

    夜天凌微微侧头说道:“等此间大事落定我再抽空带你好好游玩。”

    卿尘点头越过他的肩头往案上看去:“四哥这一仗你有几分把握?”

    夜天凌眉目不动淡淡说道:“十成。”

    “哦?”卿尘撑着身子打量他“战事百变岂能如此夸满?西岷侯手中可是有大军十五万呢。”

    夜天凌目中掠过一丝微冷的光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西岷侯善勇无谋一举一动尽在我眼中十五万大军又有何惧哉?待他兵葬壅江才知后悔莫及。”

    沉敛里那份桀骜如兵锋慑人西岷侯若大军一动便惨败收场恐怕这四合之内无人再敢随虞夙妄图天庭对北疆叛军将是沉重的打击。

    案上散放着南宫竞今日快马传书大军兵攻临安关数次不下双方皆有损伤卿尘心中泛起丝矛盾的苦涩。

    夜天凌见她目光落在那军报上突然默默不语倒笑说:“放心他定当破得了临安关。”

    卿尘微微一震:“为何?”

    “大军兵在优势破关不过是个时日而已。何况虞夙亦会让他破。”夜天凌淡淡说道。

    “临安关是蓟州之咽喉一旦关破大军长驱直入北藩岂不是兵败如山倒?”卿尘不解问道“虞夙怎会容他破关?”

    “临安关外北疆寒冬届时胜负难料。”夜天凌微微闭目“虞夙此人老奸巨猾又岂如西岷侯这么好相与?”

    “但久攻不下粮草补给都将越艰难。”卿尘说道“这临安关不破也得破。”

    “对。”夜天凌只简单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卿尘亦沉默却听到外面卫长征禀道:“殿下斯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殿下王妃!”斯惟云自外进来步履匆匆神色似惊似喜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定峤岭赶回来。

    “坐下说。”夜天凌道“定峤岭那边怎样?”

    “谢殿下。”斯惟云在下落座说道“那火药威力非常比起烧石开山快了不下数倍如此一来南渠指日可成!”

    “当真好用?”卿尘问道“究竟是怎么弄的?”

    斯惟云道:“七分硝三分硫不用木炭而加清油。桐油。浓油。黄蜡。松蜡及干漆。初时也只能像那日在别馆一样炸开些松散山石后来我寻了蜀中一家善作烟花的老工匠来他研究过后便改了些工艺一旦点燃当真石破天惊开山辟岩如无阻碍。只是那引信和烟花的引信不同老工匠还在改进近日着实辛苦冥执了。”

    “那照此来说开凿南渠尚需多少时日?”卿尘问道。

    斯惟云微一沉吟说道:“怕是还得两月左右殿下!”话虽如此但若军情不容耽搁也无可奈何。

    卿尘和斯惟云同时看往夜天凌。

    夜天凌自案前站起来负手静立将墙上军机图看了半晌稍后说道:“我给你五十日时间此已是极限。”

    “多谢殿下!”斯惟云长身而起深深拜下神情激动。

    时间虽极为紧迫但青。封两州终于有望得以保全。人定胜天这破山开渠之下是两州百姓数万性命百年家园亦是泽被蜀地功名千古的浩大水利构建思之便令人热血沸腾。

    “惟云若你能精测细量自两端同时穿山开凿或者可事半功倍。”卿尘伸手找出夜天凌案前备份的水利图展开看道“穿过定峤岭后的此段亦可同时开工真正实地测量这些东西我就不懂了便看你自己有几分本事能抢在西岷侯动兵之前。”

    “臣知道!”斯惟云语出坚定“定峤岭快得一分殿下这里便多一分胜算。”

    夜天凌微微点头:“五十日只少不多且不能耽误大堤完工你去吧。”

    斯惟云长身一拜不再多做停留立刻动身赶回定峤岭。

    案前的军机图上勾着几道浓重的红色乃是连日来商定好的行军路线。几道箭头锋锐蹙于壅水古浪河河段转而与两路兵力相合划往幽州将同十一的西路军会师过合州取横岭入北疆兵锋直指临安关。

    卿尘站到夜天凌身边看着军机图上辽阔疆土目光落在蜀中古浪河“四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引西岷侯出动在此处渡江了。”

    先前即有弃卒保车的想法只要西岷侯兵马在壅水河段哪怕窝于青封两州不出都可一举歼之但现在很多地方都要重新思量布置。

    “不错若要保两州无恙唯有这道河段可行。再往下游水分两渠汇入他途便无用处了。”夜天凌深邃的眸底锋锐微绽唇间掠出一刃淡笑“待我亲自引军陪那西岷侯练练兵给你看出好戏。”

    常年带兵夜天凌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卿尘以前随侍在天帝身边日日早朝被逼得不能懒睡嫁入凌王府后倒没了这个规矩早晚随她。但她却不知自何时起竟养成了个每天清晨都要亲手为夜天凌整束衣容的习惯只要夜天凌起身她便再难入睡已经许久没有贪睡的时候了。

    这日却不知为何夜天凌起身后见卿尘懒懒地窝在那里不动半睡半醒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他伸手抚了抚卿尘散在额前的丝俯身问道:“怎么了今天不跟我去校场?”

    卿尘轻声说道:“不去。”

    夜天凌微微一笑:“我看你这几日是越偷懒了前些时候还闹着总要出门如今倒安分起来。”

    卿尘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我安分你岂不是省心?”

    夜天凌替她将被角轻掖:“如此便饶你再睡会儿吧。”

    卿尘“嗯”了一声:“四哥今日若没什么要事就早些回来。”

    “好。”夜天凌答应一声起身出去。天光轻淡远远透出晨曦几名玄甲近卫早已等在门外翻身上马便往校场去了。

    夜天凌此次带来蜀中的玄甲军乃是军中精锐天色未亮便早已装束整齐对阵操练十余年寒暑如一日从无间断。

    别馆所在的江水郡城中驻军两万三千自夜天凌到后便日日随玄甲军一起操练。开始将士们都颇有些吃不消但因底子还不错到现在逐日习惯似是阖军换颜大有长进。

    夜天凌一到校场大将唐初同江水郡督使便自点将台迎上前来“殿下!”

    这江水郡督使正是当年曾冒险相信卿尘使百姓避过地震之灾的怀滦郡使岳青云。他本就是武将出身那次震灾后夜天凌看好他带兵之才借封赏之机设法将他调放外官到了蜀中。

    这一步棋安排在蜀中事事料先环环相扣也是十分关键之处。岳青云到任之后整顿民生勤练兵马倒真未辜负夜天凌一番赏识。

    夜天凌登上点将台唐初抬手施令。

    玄甲军闻令而动瞬间集于台下行动之迅纵使岳青云已不是第一次领教仍旧暗中慨叹。

    校场中轻尘飞扬肃静无声映着点点铺洒开来的晨光玄甲慑人兵戈耀目军威如山。

    唐初抬眼一扫扬声问道:“何故缺了一人?”

    领兵副将出列答道:“禀将军神机营张争昨天不慎扭伤脚骨是以在营中休息今日未曾随军操练。”

    唐初点头回身道:“殿下。”

    夜天凌自阵中收回目光问那副将:“伤得可厉害?”

    那副将答道:“回殿下只是普通的扭伤并无大碍但为不耽搁过几日出兵特稍事休养。”

    “嗯。”夜天凌挥手令他归列“待会儿一起去看看。”

    那副将俯身道:“谢殿下!”后退一步自行入阵。

    岳青云目露诧异之色不想一个士兵受点儿小伤夜天凌以王爷之尊竟也要亲自垂询探视。昔日从军不在夜天凌帐下只耳闻其治军极严这些日子随行在侧亦深深领教如今见此恩威并施如何不教将士人人死心尽忠。

    他却有所不知眼前这些玄甲军将士都是夜天凌自带兵以来便亲手挑选训练的精锐多年来随他纵横边疆征战南北几乎从来不离左右攻城掠地立下汗马功劳。

    这支精锐之师曾如利刃长驱奇兵突起一日之内攻陷南番重镇百色城未伤一兵一卒反而将夷族援军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弃守。曾仅凭七千兵力驻扎潼阳关震慑西突厥八万大军不敢轻举妄动连夜退兵。更曾深入西域周旋于大小三十六国战乱之间平息干戈使西域诸国多数臣服为天朝属邦亦使吐蕃控制西域的想法落空长久以来只能友好相交不敢有所妄动。

    无论北疆西陲玄甲军皆威名远扬锋芒所指闻者色变。铁血征战中夜天凌与之同生死共患难名为部属实胜兄弟诸将士亦深感他知遇之恩追随身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万兵马此次入蜀神不知鬼不觉连岳青云这个督使都丝毫未曾察觉。事后思及若这是攻占江水郡的敌军当真防不胜防惊出一身冷汗。莫说夜天凌有调军龙符在身便是没有谁人又能逆其行事?

    而甫入蜀地十日之内玄甲军中的神机营已将青。封两州驻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沿江山岭城郡各处地形也尽在掌握纤毫不遗。

    冥执依夜天凌之命归入神机营一身轻功来去无踪有日竟将西岷侯送给爱妾的玉锁环佩取了来挂到雪战脖子上不过自然遭了夜天凌训斥还被雪战极为不满地吼了一通直把卿尘笑得不行。

    神机营本便集中了军中善工事。机关。间谍的顶尖人物再得冥执调教点拨更是如鱼得水。便如前几日照斯惟云用来开山的火药方子弄出个名为“玄甲火雷”的东西一枚轻弹随手丢出爆炸连连瞬间便浓烟四起烈火焚烧极具威力。

    卿尘同神机营这些年轻将士处得极熟不时偷偷出些鬼点子让他们去研究总有意外收获。幸而这帮小子深知轻重缓急军纪严肃决不误事惹祸否则还真会叫夜天凌头疼。

    江水郡所属两万三千士兵遵夜天凌之令每日沿江边负重快跑以增强体力这时候已在操练中。夜天凌便对岳青云道:“走到江边看看去。”

    唐初却道:“殿下请留步兄弟们今日有话对殿下说。”

    夜天凌微觉奇怪回头道:“何事?”

    唐初俊面带笑转身步到夜天凌面前扬手挥下。校场中玄甲军一整军容突然随他一起单膝行军礼齐声道:“玄甲军十营将士恭贺殿下寿辰!”

    天际晨光万里朝阳破云而出映出万道金芒。贺声自万名将士口中齐声喝出如同出自一人之口气势慑人撼天动地震入肺腑。

    饶是夜天凌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亦看着校场中一片玄色面露惊诧但只愣了一瞬便扫了眼唐初:“什么时候竟也学会这些花样了?”

    唐初俯身:“今日是十一月壬午兄弟们都记得殿下寿辰。呵呵不过也得了高人指点。”

    夜天凌心中微微一动看着场中这些随他刀林剑雨过来的将士深为感慨。若许年并肩征战似是已血脉相连了平日不想还真不曾察觉此时面对众人不由一股铁血豪情凌云而生直破九霄。

    但他平日在军中人前肃冷惯了仍是面如平湖不波负手淡淡道:“起来吧近来大家都辛苦。唐初晚上备美酒犒劳兄弟们畅饮无妨但不可醉酒生事听清楚了?”

    “谢殿下!”唐初及众将士轰然应命。

    岳青云拱手道:“不知今日是殿下寿辰未曾备得贺礼不如今晚这酒便让末将预备如何?”

    夜天凌薄唇微挑似是想到什么事而带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难得你有心你们商量着办吧。”

    出了校场夜天凌巡看江水郡驻军操练后同卫长征等人去了定峤岭。

    五十日时间已过大半定峤岭这边昼夜不停地抢筑水渠。斯惟云测量精妙算计准确自两端同时开山通渠并在山岭至江水间设了一道横空铁索炸开碎石就地装入竹笼沿铁索运至江边即刻乘船送上壅水堤坝。

    如今大堤已成北渠也进入收尾只南渠还剩一小段照此情形不日亦将完工。

    事多不觉转眼过了大半日。夜天凌在山岭间立马突然记起卿尘嘱咐他早些回去。一旦思及心里竟不知为何格外想她。练兵筑渠无论多大的事情周遭这忙碌似是便在这种情绪里远远地荡开了去。这些日子无论何事形影不离乍然一日不见她的轻语浅笑缠绕心间出其不意地竟如中了什么毒一样百转难解。

    夜天凌迎着山间冷风不由一笑清寂的眼中略带自嘲偏又深软幽亮十分无奈不敌情浓。

    斩不断理还乱此般滋味不亲身尝得永远也无法想象七情六欲竟是如此惑人。何况今天这一日最是想同她一起啊!

    便是立时回程到了别馆也已近黄昏。夜天凌下马步往房中走到门前突然一停推门的手半空中顿了顿眼中笑意微绽方将房门推开。

    刚刚迈入门槛立刻有双柔若无骨的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身边那熟悉的淡香若有若无衣衫窸窣不是卿尘是谁?

    “四哥!猜猜面前是什么?”夜天凌身形高挺卿尘勉强踮脚才能从身后捂着他的眼睛清声笑道。

    夜天凌嘴角扬起个愉悦的弧度微微侧头:“很香!有酒……”

    “还有呢?”

    “这味道极是熟悉。”

    “是什么?”

    “葱姜爆蟹。”

    “还有。”

    “鸡茸金丝笋?”

    “还有?”

    “猜不到了!”夜天凌失笑。

    卿尘笑着引他去案前一下子放开手夜天凌避了一下突然入目的光线眼前冰盏玉壶伴着几道精致菜肴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卿尘俏盈盈环着他的腰秀长垂自身后探身出来:“看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

    夜天凌眸含笑反手将他揽过来鸡茸金丝笋。葱姜爆蟹。荔枝肉。素八珍。班指干贝。油焖鲜蘑六道菜肴盛在一色的水纹冰色透花浅碟中佐了几样素淡开胃小菜并一品膳汤色香味俱全。“观之不错却不知道味道怎样。我倒不知道这别馆的厨子竟也会做宫中的膳食。”他笑道。

    卿尘扬眸看他却哂道:“咳味道大概马马虎虎这是我做的那小厨房已经被我折腾得人仰马翻了。”

    “你做的?”夜天凌惊讶随即恍然道“怪不得今天赖床不随我出去原来是想偷偷( 醉玲珑 中卷 http://www.xlawen.org/kan/5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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