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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天总是笑眯眯的,赖方也是特别佩服她这点的,现在看她摔摔打打的回来了,手里左捧右拽的拖拉了一些东西,不禁有些后悔让阿圆独自去了。

    “谁给你气受了?”赖方的包裹已经打包好了,一件夜着,一身换洗衣服,几本爱看的书,还是一身小仓布的衣服,加了个外卦。阿圆将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放在了地上,直起身子,扭了扭腰“小姐,藩主大人那边催着您上路,府里这边却阳奉阴违的给您备了辆牛车!牛车啊!咱不求四匹马拉的车,怎么也得有两匹马拉的车吧?”

    赖方一愣,原来是为这个生气,牛车在这个时代也算不错了吧,马车是很奢侈的,相当于限量版的小跑。梅也收拾好了,也只小小一包,赖方心里想,还算个省事儿的。“行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吧。”

    阿圆气鼓鼓的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啊,居然是牛车,牛车唉!她是过日子的人,看看小姐和少爷简单的行李,她就想吐血。这俩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个不让她带,那个也不让她带。最后好说歹说,才准她带了一套木质的碗筷和几个尺寸不依的木盆,也不想想路上用什么吃饭,难道用手捧着?她自己的东西倒也不多,只是多带了件夜着,路上铺也好盖也好,总归是能舒服点儿。

    其实三个人的东西真不多,被褥和不穿在身上的厚棉衣整理在一起,一个人就抱着了。三个人的随身物品一人一小包,阿圆要求带的生活用品细碎,也不过一提。三个人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出远门的行李也就理好了,牛车早就在府门候着了。

    “等等”三个人要出门了,赖方才想起一事,就算她再不理事,也是要问问的“阿圆,咱们有多少钱啊?”

    阿圆本来两个手提着东西,左右制肘,听了这话,双手一松,把东西重重放在了地上“小姐,您还知道过问,我以为这事儿您压根就不关心呢。”阿圆这么生气是有原因的,赖方按理说每个月都是有零花的,不多不少,二两银子。但是,她的身份尴尬,下面的人明里暗里的克扣,生活就很艰难了,赖方不让阿圆去申辩,而是让她拿了月钱去支应。还好小姐生活简单的很,也没什么大的支出,但这两年,也没攒下什么钱。

    阿圆从袖子里拿出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了赖方“喏,总共就这么多。”赖方也知道这些年难为阿圆了,把各处都打点的很妥帖,她接过钱袋子,颠了颠,挺有分量的。松开口,一看,里面两串半铜钱,几块儿散碎银子,一个银饼子还有两个银钱。赖方对物价也不太有概念,索性盘腿席地而坐,将钱摊了开来。她把半串的铜钱散开,分成三堆,一堆儿多些,另外两堆只有那堆的一半。散碎银子也平均分了三堆,银饼子和两个银钱也分成三份。

    於须磨和阿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奇怪的看着她。赖方分完了,将最多铜钱的那堆,外加两串铜钱,一块儿银饼子,推到了阿圆面前。“贵重的贴身放了,其余的散开,银饼子是咱们压箱底的,还是你管钱。”其余的两堆,她自己留了一堆,又推给了於须磨一堆。阿圆一愣,心下一惊,小姐这哪像没出过门的,自己虽然在府里能左右支应,出门到底是欠缺些。分了牛车给小姐,她那么生气也是因为见小姐第一次出门,府里这么不重视所致。

    阿圆赶紧摸索出两个钱袋子,分别将小姐和少爷的钱装好,两个人分别拿了,随身带了。见小姐这次是真的起身要走了,阿圆终是没忍住,问“小姐,您真的不带把太刀么?我现在去库房取,还赶得及。”赖方摇了摇头,只拍了拍别在缠腰上的鹤所赠的那把匕首“有这个就够了。”

    三个人鱼贯而出,阿圆最后锁门,赖方看了看居住过两年的地方,心里有些不舍。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在一个地方久了,就会产生感情。当初多么的难以接受,没有半年,也就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三个人各自提着东西,默默的走着,一路没有交流。快到大门的时候,冲他们快步跑过来一个青年。他们认出来,是鹤身边总是贴身服侍的那个“四小姐安好。”那个人努力喘匀了气,道“主子知道各位要出门,准备的急也没备下什么,按理说不该如此失礼,但主子说四小姐是个通透的,也就不拘俗礼了。”说着,他递上了一个袋子,听着里面叮当作响的声音,赖方觉得美妙极了,她接过来,道“替我谢谢你主子,他的礼我收了,欠他个人情。”

    那人见四小姐果然如主子所说的没有责难,暗暗松了口气。要知道,这样直接送银钱,就和打人脸一样,也许收礼的人奈何不了主子,但找找他这种下人的不痛快还是可以的。见三个人简单的行囊,他暗暗记在心里,回去和主子汇报去了。

    赖方也不遮掩,当场开了袋子看了看,二十个银钱,一个金钱。她又如是将钱分了,金钱依旧给了阿圆。他们身上带钱是应急的,阿圆才是财务总管。阿圆谨慎的收好,要知道这些钱,赶上小姐的全部身家了。他们出了府门,顺利的没遇到再来送行的也没遇到为难他们的。开了门,外面一辆牛车静静的停在那里,踏板上坐着个人,应该是赶车的,见他们出来,赶紧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赖方强忍住扶人起来的冲动,淡淡挥手。她不敢表现的太异常,让人把她当成异端。阿圆越过那人,利索的将东西放进了马车。这车看着外表不显,里面倒是很舒适,铺的靠的都齐全,还有个矮几,角落里还放了个木箱子,放他们的东西,再装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躺下都没问题。阿圆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跃下了车。“小姐,梅少爷,都收拾妥当了。”

    地上的人一直躬身候在车旁,这时候,她也出声道“还请小姐上车,咱们得尽快出发,天黑前才能赶到最近的一个驿站。”赖方听她说话有条理,不卑不亢的,不禁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个人大约和梅年纪相仿,精瘦的身材虽然弓着腰,背却不塌。

    “你叫什么名字?”赖方问道,阿圆刚想出声制止,小姐又犯糊涂了,这名字哪里是谁都能有的?

    “有马。”那人也是一愣,但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有马!”大声质疑的,是阿圆。现在她不在乎为什么一个赶车的会有名字,她更在乎的是她名字本身。“有马”哪里有马?!想到这儿,阿圆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爬上了牛车。赖方自然知道她是为何,心里暗笑着上了车。於须磨也强忍了笑,自己爬上了牛车。

    有马不知道阿圆为何生气,有些纳闷。但见三人上了车,也就不再多问,轻巧的一跃,上了车前的空档,轻轻一甩鞭子,牛车走了起来。

    第16章在路上

    牛车虽然慢,但是很稳当,从山上下来,居然是铺的很平坦的路,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人的预见性。要想富,先修路。赖方又想起了将军走的那天,在山间蜿蜒的队伍。赖方看看雀跃的阿圆,和独自想心事的於须磨,在心里辗转了几次,才低声问“阿圆,这货币是怎么个换算法?”阿圆吃惊的看向自家小姐,於须磨也收了神思,看向赖方,如果他们能透视的话,会看到外面有马的鞭子也顿了一下。

    “小姐,你~”阿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赖方一眼,小姐从回府没多久,就一把将银钱全权委托给她处理。那时候,她感动的一塌糊涂,为了小姐的信任,甘愿肝脑涂地。哪知道,原来小姐是完全没概念啊。阿圆拾起她破碎了一地的少女心,把铜钱、散碎银子、银钱、银饼、银钱都拿了出来,一字排开。

    咬牙切齿道“一个铜钱是一文;一百个铜钱是一钱碎银子,十个一钱的碎银子是一两,顶一个银钱;十个银钱换一个银饼;十个银饼换一个金钱;至于金饼,您现在是暂时看不到的。”

    赖方在心里顺了一遍,还算好理解,反正是十进制,别弄出个一斤是十六两就行。至于购买力如何,路上慢慢观察即可,不必说出来吓唬他们了。“嗯,我的那个封地,三万石,是多少钱?”这个问题倒没让阿圆翻白眼,她仔细的想了想,说“三万石是粮食,但一般都是折成银钱,大概一石是一两银子,按‘公四民六’算,您一年拿到手的,大概是一万八千两。”

    “‘公四民六’是什么意思?纳税?倒也不少钱。”赖方比对了一下自己手里全部身家,觉得这个当初她没看上的三万石的封赏,倒是个实在事儿。

    “纳税?您是说‘段钱’?您算着是多,其实剩不下几个。”阿圆将钱仔细的收好,对着小姐的天真摇了摇头。

    赖方惊奇道“我一个人,也算节省,怎么剩不下几个,不少钱呢。”阿圆捋了捋袖子,正了正腰缠,甜美的笑着说“小姐,您使唤我使唤惯了,我也不和您计较,但您的领土内所有的武士所有工钱都得您支。还有,这钱能到你手里多少,还不一定呢,不一定谁给谁开支呢。要不,您以为二小姐干嘛赶着这大冬天的去视察领地。”这里面的学问多了,小姐啊,您就慢慢儿学吧。

    赖方听出点儿门道来了,垂了眼帘想了半天。於须磨家里虽然也是贵族,但这事儿他也知之甚少,管家的事儿他还知道些,但这外面的事儿,向来都是妹妹和母亲操心。听了阿圆的话,他也多了个心眼儿,细细听了,自己在一边儿琢磨。赖方见车内空气凝滞,阿圆又把她记账的小册子拿了出来,涂涂抹抹,於须磨捧着装了热水的水壶在琢磨事儿,索性推开她这侧的窗子透透气。

    一股夹带着咸味儿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湿冷得让她这么不怕冷的人也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的去看了看怕冷的阿圆和於须磨,阿圆兀自记着帐根本没注意车厢里的变化。於须磨倒是看了赖方和窗外一眼,随即点点头,示意他不在意。其实,他也很少出门,如果不是怕冷也还顾忌形象,他也早趴在窗户上看了。

    赖方见他们不在意,半探出了身子依在窗框上,将眼前美景,尽收眼底。蜿蜒的山路,路的外侧就是低落千丈的海,路不宽,他们又走在外侧,好像腾空行驶在海面上方。山上落雪了,山下却没什么积雪,看来山上山下温度气候都略有差异。她再往外探探身子,看到了驾车的有马和前面的路。好像一直是沿着海岸线延伸,赖方扬了嘴角,心想,这是滨海大道啊,古人也着实懂得享受。其实她还是和现实有些许脱节的,又哪里知道,山路只能顺势而开。

    有马在赖方探出身子的时候,就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只是望风景而没吩咐什么,也就由得她去了。怕赖方不适应高度落差,将马车稍稍往内侧赶了些。反正这是冬季,少有人上山,即使走在中间,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她自己喜欢贴着路边边走罢了,想想自己现在是在给小姐和她的侧室驾车,还是稳妥些好,倒不是她对自己的技术没把握,她是对小姐的为人不了解。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四小姐赶车的差事会落在她头上,想想掌院儿的交代,她疑惑的眯了眼,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牛车速度慢,驾车时就要越发小心,因为有马对道路极其熟悉,这速度简直让人昏昏欲睡。她扬手挥鞭,鞭子在空中划出道好看的线路,鞭子只落在牛的耳边,啪的一声脆响,牛就不停的走着,这声音让它想起最初抽在它身上的那一下。仔细看的话,有马的鞭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抽在牛耳侧,距离像拿尺子比过那么精准。有马打了个哈欠,鞭子依旧准确的到了预定着落点,好像有生命一样。

    有马想,这到江户一千多里地,骑马的话不过几日功夫,行舟也不过十日,何必驾牛车呢?这可是比一个成年女子步行的速度快不了多少。府里那么多的马匹,入了冬可真是只等着养膘了,怎么就不能匀出四五匹来。再想想这一车没出过门的人,很难做到令行禁止,怎么也得小一个月。饶是她性格沉稳,也有些受不了这一路的枯燥,这么个差事,怎么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呢。她仔细想想最近几次任务有无失手,有无留有尾巴,思索半天,她自信的摇了摇头。到底,掌院儿是什么意思呢?

    赖方当然不知道有马在想什么,她难得出来一次,也算第一次出门,多少还是有些新鲜的。她现在想的是,牛车也有牛车的好处,慢慢走,稳当不说,她还能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和人文习俗。不知道这一路要走多久,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等她到了江户的时候,估计对地面上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赖方挑了嘴角,想起了自己问阿圆的问题。“可否有安全打胎的方法。”得了肯定的答案后,她的心也平稳些了。你想啊,一个女人,有身份有地位还已经有两个成年的女儿可以继承家业,何必再铤而走险的在四十岁的高龄,产下一个不能预知性别的孩子?四十岁,在现代,也算是高危产妇了,何况是医疗条件各方面都大大不及的眼下。这个给予她生命的女人,看待她的生命比自己的生命更甚,这是母爱,在眼下,也是她保命的根本。赖方合了眼,想起她自己的母亲,也是这个年龄,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她的出世,母爱,之于赖方来说,太伟大也太沉重了。而这一世,她又感受了一次,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好像时空交叠,平行的空间有了交集一般,让她有些错乱。

    把手放在胸前,只觉得里面的心脏跳动的十分有力,忽然有些鼻酸,活着,真好。即使被迫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还是如此感慨。前一世,她也是为此,而有深深的负罪感,这一世,亦如是。活着,真好,但这种感慨也同时让她觉得负罪而沉重。

    於须磨也透过赖方的身子没遮住的空档看着风景,只觉得才短短几个月,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那夜的凶险还历历在目,成了他这几个月的梦魇,但是,他现在却好好的活着,正奔赴江户,甚至还能见到自己的母亲父亲妹妹。人的际遇真是不可预期,昨天已逝,明天未及,只有今天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抬起手,按压着心脏,感觉跳动的力量,也是这股力量支持着他走到今天。

    忽然,他看到了赖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手掌下的心跳,陡然间就乱了。於须磨觉得,自己好像枯井一样的心,淙淙的涌出了水,渐渐满溢。他抗拒的闭上了眼,睫毛却快速的抖动着。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於须磨的纠结,他掩饰的双手握紧了已经没有多少余温的水壶,阿圆合上账册,伸了个懒腰“呼,终于都记完了。”赖方也回身看向她。“小姐,我也没出过门,这住宿、吃饭、路费、消耗,都不知道该使多少钱,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赖方冲着驾车的位置努努嘴“这不是现成的老师,去请教就是了。”阿圆却难得的撇嘴道“才不要。”

    “为什么?”

    阿圆不答,只是收好账册,明显在逃避问题。

    “就因为人家叫‘有马’?而其实你却坐着牛车?”赖方戏弄她道,於须磨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姐?你~梅少爷,连你也取笑我。”阿圆摸着后槽牙,恨不得咬他们两口。

    “哈,哈哈哈!”赖方爽朗的笑了出声,看呆了车里的两个人,赖方看上去随和实际却总让人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一笑,让别人感觉距离近了许多。“你不去,我去,正好出去透透气。”不等阿圆和於须磨回神,赖方已经利索的合上窗,又拉开了推门,坐在了有马身旁。

    有马下意识的握紧了鞭子,直到赖方极舒服的在车厢前坐下,回身合上了拉门,她才反应过来。“小姐,您,这里风大,不是您的身份应该来的,还请您~”

    赖方不等对方说完,直言道“我有事问你!”

    第17章打尖儿住店

    有马一愣,低了头“请小姐吩咐。”

    赖方蜷起一条腿,背靠在车厢上,问“有马,你这是第几次去江户啦?”

    有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倒真像是闲聊了。去江户多少次了,她自己都数不清了,猛得被四小姐一问,她才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她去江户次数多,对各处情况都熟悉,才派她这个任务的呢。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解释通了,但也更让她无语了。一晃神的功夫,她见赖方天生有些凌厉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慌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回小姐,是去过许多次的。”

    赖方眯了一下眼睛,心想“许多次”那就是多得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呗。当初打量有马的时候,就发现她眼神内敛,呼吸绵长,四肢有力,估计是习武之人。现在又知道了她多次往返江户,就对她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原本想问的话,也不问了,只是说“既然如此,那此行就全凭有马安排吧,我们都是没出过门的,沿途劳烦你代为打点了。”

    有马惊讶的看向四小姐,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像只是赶车的吧?让她安排,他们能听么?路费如何计算,选什么样的旅笼屋?掌院儿的可没给她经费,只命她好好赶车。无数疑问在她脑子里闪过,只是她是个温吞的个性,想的多,面上却看不出来,再加上,她得想想怎么措辞拒绝才不容易得罪四小姐。

    “每天如何走,何处歇脚,歇在何处,都听你的,你只需提前知会于我即刻,银钱你直接问阿圆要即可。”赖方不等对方拒绝,就利索的交代了一番,随即问“今晚歇在何处?”

    有马没反应过来她刚刚的话,只是下意识的答道“今晚宿在坂南。”“知道了。”赖方返身回了车厢,拉上了门。有马对着合上的门,才反应过来,这是不答应都不行啦?露出个苦笑,说得倒轻巧。她安排他们太阳出来就走,他们能起来么,她安排他们吃住和她一般,他们能接受么。罢了,既然走了这一趟,索性送佛送上天,也没人让她为难他们不是。只是,银钱方面,自己是定不会相帮的,这个钱,如果上面想出,早给了,没有含糊其辞的道理。

    太阳只是西斜,他们就赶到了第一个落脚点。赖方看看日头,猜想对方大约是不知道他们的路数,不敢安排的太满。他们本来也无急事,权当旅游了,慢慢走就是了,再说,夜里毕竟不安全。能每晚有落脚处,不必赶夜路,她是很满意的。只是奇怪的是,沿途也没见什么人家,转念想想,兴许这就和高速公路是封闭的一个道理吧。他们一路沿海,走的是官道,而平民百姓估计住在山里面的村落里。会这么想,是因为她看到了很多连向官道的小路,蜿蜒进山里。

    此处只有几间房屋分立在道两旁,面积看上去都差不多,每栋房屋由树木隔开,倒有点儿像联排别墅。“小姐,到了,小的先去安排住处,此处宿场小,旅笼屋的条件一般,还望小姐包涵。”有马看了眼车里的赖方,试探道,对这个四小姐的性子,没怎么听说过,见了之后她也拿不太准。只是知道,这么小小年纪,却如此沉得住气,倒也是个不简单的。

    “有劳了。”赖方在车里点了点头,阿圆之前得了赖方的吩咐,撅着嘴下了车,虽是不高兴,但还是走到有马跟前,微微鞠躬,吓得有马赶紧闪开“这一路上,都要劳烦有马姐姐了。”有马赶紧还礼,有些拘束的带着阿圆进了其中一间旅笼屋。

    阿圆伸了伸在车上坐得僵直的腰身,跟在有马后面,进了旅馆。“您来啦。”看店的是个中年妇女,一身黑色的吴服,头发用发油梳得油亮,利索的绾了个髻,发髻上插了把小梳子。见人三分笑,熟络得对着有马和阿圆鞠躬。扫了一眼门外的牛车,妇人的笑容更盛了。

    “客人住店么?咱们这儿有六席两人间、八席三人间,都是一百个钱,两餐一宿,您看?”

    有马询问的看了眼阿圆,阿圆规矩的落后她半步,以她的意思为尊。见有马看她,阿圆也是个机灵的,客气的问道“有马姐姐,咱们俩住一间可好?”有马有些疑惑阿圆的态度,还记得出门时这个姑娘还很不高兴呢,现在倒是客气,看来四小姐嘱咐过她了,而阿圆也是个懂规矩的。这么看来,这俩主仆还报错。她若是以赶车的身份,和阿圆住一间,那是高攀了,按常理,赶车的应该和牛车宿在另一处。她点了点头,这一路长着呢,何必拒绝。

    阿圆问完话,见她点头,也就不再言语了。有马对妇人说“给我们两个两人间,牛帮我喂好。”

    “好嘞!一定帮您把牛喂得饱饱的。”妇人高兴的咧着嘴,又鞠了个躬。

    有马习惯性的摸向袖子,一下回过神来,转而理了理袖子。阿圆在有马身后,将她的动作看了个仔细,眼睛轱辘一转,嘴角扬了扬随即隐下。上前掏了几个铜钱递给了妇人“劳烦您给两个屋子分别送些热水,咱们好洗洗,饭菜最好也热一热。”有马见她识趣,进退得当,心里也松了口气。规矩立下了,往后就好说了。

    妇人知道这钱是另给的赏钱,高兴极了,连忙接过来,喊人去安排了。她行至门旁,鞠躬静候车里的人下来。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是靠腿,能坐上车的,自然是贵客。赖方见他们谈妥了,转身下了车,阿圆赶紧过来要从车里搬东西,有马也过来牵牛。於须磨也从车里跃下,跟在赖方身后走向旅笼屋。店里的妇人笑着起身,刚想说几句客套话,却愣在了当场。她的嘴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两眼圆睁。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指着於须磨“这,这~”

    赖方皱了眉,回头看於须磨,用眼睛询问,意思是你们认识?於须磨脸色微变,抿紧了唇,不支声。阿圆抱着行李啪嗒啪嗒跑过来,一下挡在了赖方和於须磨前面,冲着妇人喝道“休得无礼,还不退下!”别看她平时笑眯眯的一副温润模样,猛地这么一吼,还挺有气势。那妇人被她吓得一抖,心虚的低下了头,但还是不舍的又抬眼看了看於须磨,两眼都要放光了。

    赖方这才意识到,那妇人并非认得於须磨,而是惊异于见到了貌美的男子。随即皱了眉,上前一步,低沉道“带我们入内。”妇人低着头,正好瞥见了赖方别在缠腰上的匕首,害怕的鞠躬转身,小步挪着引他们入内。男子少见,好看的男子更少见,但也得有命看不是。能带到的,都是武士,哪怕只是把匕首。

    这个时代,也是士农工商,只是,这个“士”指的是武士。这是赖方在路上才慢慢体会到的,也才明白,为什么阿圆对那把太刀如此执着。

    第18章有客来访

    店家亲自送来了晚餐,又忍不住打量了於须磨半天,最后被赖方拍在匕首上的动作威吓住,才狼狈退了下去。 旅笼屋送的晚餐很丰盛,三菜一汤,和赖方平时的饮食习惯相仿。不知道是否因人而异,因为阿圆入住旅笼屋开始,忽然开始强调和赖方的主仆之别,不能和在天守阁的时候一样没有规矩,让别人看笑话。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有马。阿圆不知道为何就和有马起了竞争的心思,可能是之前阿圆做事一直游刃有余,猛的出了门,和个没头苍蝇似的。和有马的接触时间不多,但是这人显然是常出来行走的,再看小姐倚重她,又让自己多跟有马学习请教,心里就和有马较劲上了。

    赖方也能猜到一些阿圆较劲的原因,但是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总要学会接受和取长补短,阿圆也该经由此事学习接纳自己的短处和学习别人的长处。至于赖方为什么这么要求阿圆,她自己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没把阿圆当外人。也就由着阿圆“上进”,被她恭敬的服侍过后,任她告退,去和“身份相当”的有马一起用餐,还有礼貌的询问赖方,晚上是否需要她值夜。

    赖方强忍下抚摸鸡皮疙瘩的冲动,淡淡的拒绝了阿圆。她本来就不习惯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的习性,自己躺着睡觉,让几个仆人跪在旁边守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说不定还会有怨念幽怨的眼神看着,怎么可能睡得踏实。而且,阿圆何时值夜过,都是阿圆睡相不佳,自己还得常给她盖被子好嘛。於须磨在旁看了暗笑在心,他虽然和这对主仆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多少能体会她们俩之间的深厚感情,赖方何时拿阿圆当仆人相待过?又哪里有能和主人的侧室睡在一个屋檐下的仆人?

    可是看过阿圆闹的这出之后,於须磨又陷入了尴尬中。这个房间只有六席的空间,又不可能让店家搞来什么屏风将房间隔开,怕招惹了贼人惦记。那个店家的眼神,於须磨想来还是十分不舒服。赖方也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男女比例之悬殊,可能真的到了很可怕的地步。要不然,何至于一个女人看了男人,像饿狠了的狼,两眼直冒绿光。不过这事也充分证明了女人和男人一样,是有生理需求的,不一定就是弱势的一方。还有,就是,藩主府的资源还是很充沛的。至少,鹤那里服侍的,都是适龄男子,这才让赖方有了这个时代的男女数量差异没有很可怕的片面认识。

    赖方看了看第八次整理袖口的於须磨,终于开口道“早些休息吧,事急从权,明儿还要赶路呢 。”说着,尽量坦然的铺开被褥,率先躺下,将身子对着门口,将内侧的位置让给了於须磨。后者看了看她的后背,果然松了口气,和衣平躺在了她的身侧。这个时代,对男子睡姿的要求很严格,女子可以随意穿着,随意翻身摆睡姿。男子却不可以,即使再贫穷人家的孩子,也要被父亲母亲纠正睡姿,只能平卧,双手双脚都不能乱动。如果动了,父母要纠正过来,晚上睡下去什么姿势,早晨起来也要什么姿势才行。於须磨是大名的独子,自然更规矩,当初只是负责纠正他睡姿的仆人,就有四名长者,全是父亲身边信得过的人,那真是一眨眼都不眨眼的盯着。就像赖方之前想的,於须磨小的时候,还真一度被纠正得狠了,晚上总是浅眠,不等睡熟,就自己惊醒,醒来还要强忍住抬手或者蹬脚的冲动。

    於须磨望着头顶有些斑驳褪色的天花板,告诉自己尽量放松,还要控制住余光不要扫到赖方的后背。他以为自己很难入睡,但不一会儿,呼吸就渐渐平缓轻柔了起来。听着后面的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紧闭着眼的赖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这都是什么事儿,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一个男子同房,还要被对方提防不要被她占了便宜。天知道她有多尴尬,少了宽大的空间和屏风,一个年轻男子就睡在身侧,她才应该是难以入眠的那一个,都怪自己穿到了这么一个社会。女人才是要负责任,被提防的那一个。但想到明天还要赶路,赖方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就当小时候做了噩梦,去蹭小哥的床吧。

    夜色,就在这种纠结中,渐渐浓了起来。刚勉强入睡的赖方,忽然摸向枕边的匕首,紧紧抓在手里。她被异常的响动惊醒了,却不肯睁开眼睛。这么深的夜,即使睁开眼睛也看不清楚什么。反而容易过于依赖眼睛,忽视了其他的感官。她屏住呼吸,轻轻听着屋外的细小响动,嗅着空气里弥漫的紧张空气。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所以,当破门而入的刺客,挥着长刀欲砍向睡梦中的人时,却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脖子,手上一痛,震掉了手里的太刀。刺客甚至由着敏锐的视觉,看到了那人还紧闭着眼睛,仿若在睡梦中一般。刺客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引起了同伴的惊觉,也惊醒了於须磨。於须磨还没看到屋里的情形,却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声。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屋里进了“访客”。“来人啊,有刺客!”他高呼出声,下意识的往门的地方逃去。闭着眼的赖方扇动了一下耳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放弃的睁开了眼睛。刚刚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给了经验丰富的刺客可趁之机。

    赖方的眼睛看到的,就是首当其冲的一道刀光迎面而来。刺客手握太刀,而赖方仅拿尺余长的匕首,刚刚借着黑暗和对方的轻敌所得的优势,瞬间逆转。刺客觉得这一招必中,应是眉间一道直接毙命,因为刚刚赖方的表现,她也不敢拿大,双手紧握剑柄,足下蹬实,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哪知道赖方不退反进,迎着刀刃的亮光直直冲了上去,眉心和刀尖相碰的瞬间,偏了头。刺客被赖方忽然靠近的身影和果断的眼神吓呆了,扑哧一声钝响,疼痛从她的胸口蔓延至全身,带着死亡特有的寒意。

    刺客应声倒地,又是沉闷的响声。赖方抑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咬紧牙关,拔出带血的匕首,准备迎接下面的危险。她前世虽然是军人,但又哪里杀过人,这种匕首刺入人身体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压下心里的恶心和恐惧,不让自己多想,这些人,是来要她的命的,她无论如何,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人手。

    下一个刺客没有如约而至,她惊恐的看着倒地同伴抽搐的身体,睁圆了双眼。这个人,是她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一息间毙命。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敏锐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也难得的颤动了麻木的心房。赖方见此人惊恐,心里无比期望她萌生退意。赖方心里甚至暗暗祈求,但她也怕被对方撞破,手里握紧了匕首,不让自己颤抖。这是一种生物的本能,不能让敌人看破自己的懦弱和犹豫,否则就会命丧敌手。

    於须磨已经跑到了门旁,那个杀手几乎是在他眼前跌倒的,他看着那人还淙淙冒着血的胸口,不停抽动的身子,惊讶的捂住了嘴,下意识的不敢再叫出声。他和赖方直对着,只有一臂的距离,那滴着血的刀尖,好像指着他一样。他从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恐惧。赖方哪里顾忌得了他的感受,只是专心和门口仅露出眼睛的刺客对持着。

    “啪”的一声脆响,而后是皮鞭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刺客惊讶的眼睛像要凸出来,脸色瞬间紫红,她顾不上和赖方对持,丢掉了保命的太刀,双手用力去拉扯脖子上的束缚。窒息感,是人类最本能的恐惧,缺氧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什么样的高手也维持不了自己的仪态,狼狈的挣扎着,最终抽搐着,软下了身子,死相可怖极了。

    “四小姐。”鞭子的主人,有马,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眼睛里没有刚刚杀过人的惊恐、兴奋、或者伤感,淡淡的,什么都没有。赖方手里的匕首,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知道为什么有马总给她违和感了。是那双眼睛,那是杀过多少人,才能有的漠然眼神。她滑跪在地上,压抑不住身体的抽搐和紧张,呕吐了起来。

    第19章又有麻烦了

    “小姐!”阿圆气喘吁吁从门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根很粗的木柴。她看到有马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鞭子,鞭子的那头栓在一个双眼几乎凸出来的人脖子上,而小姐和梅少爷的屋子里也已经淌满了鲜血,黏糊糊的一片。阿圆用手掩住嘴,压下一阵阵作呕的*。当啷一下,木柴也被她扔在了地上,还看了眼跪地不起的有马。

    阿圆屏住呼吸,接近离得近的被勒死的那个刺客,果断将她脸上的蒙布摘了下来,又看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太刀。她甚至将手探入那人的襟怀,摸了摸,翻出一个雕着暗纹的木牌子。“小姐,这是二小姐的人,是甲组的。”她亮了亮牌子上的花纹,看了眼擦了擦嘴十分虚弱的小姐,接着说“这二小姐也是个傻的,离家这么近就下手,狗脑子也想得出来是谁做的,真是气急了。甲组是她的侍卫里身手最好的一组了,这里死了两个,伤了两个,跑了俩,估计短时间也不敢再轻易动手了。”

    跪在地上的有马用眼尾扫了一下阿圆,掩住疑惑的目光又把头埋了下去。

    “只是,这么容易被人识破的事儿,二小姐怎么还会做?”

    “你也说了,狗脑子都能想到,她得手不得手都可以说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赖方也抖着手,扯下被她杀死的人的蒙布,人的潜力真是无底线。她刚刚觉得呼吸都停滞了,现在却能冷静的说出话来,脑子还能思考。赖方拿身边能抓到的东西胡乱擦了擦匕首,插回刀鞘别回腰间,这才扫了眼周围的人,也才发现了脸色苍白透着青色的於须磨。她下意识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至于所叹为何,她自己当下也想不明白。

    阿圆见小姐缓过神来,举了个( 化蝶 http://www.xlawen.org/kan/5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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