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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强藩。对了,听说将军封你四位下左近卫权少将,恭喜了。”

    赖方瞬间后背就冒了汗,冰冷冰冷的,额头也凉凉的,脑袋嗡的一下,后面鹤说了些什么,她能看到他的嘴在动,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时义气,不过她比较幸运而已,此事没有牵连到她,甚至还得了封赏。但现在让鹤一说,那么多的人命,好像儿戏一般,瞬间就化成灰了,赖方觉得脑袋发麻,自己竟然也在其中插了一脚。

    鹤看着赖方的脸失了血色,嘴唇都白了,才停了口,示意阿布倒茶。他端起茶水,润了润唇,又看了眼赖方的方向。阿布会意,上前替赖方倒上了茶水,递到了她的面前。赖方下意识的接过茶水,一口倒了下去。茶水竟然是凉的,把她激得打了个颤,倒也清醒了过来。她看着鹤,鹤也看着她,两个人什么都没再说。

    最后,鹤开口道“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绕圈子。”这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眉眼一挑,风情立现,却也带着一股犀利,直透人心“你该不是特意来向我道谢的吧?”

    赖方抿了唇,放下茶杯,端正的对着鹤行了大礼,道“今日来此,就是向鹤君道谢来的。不在府这段期间,劳您费心照看了。”

    鹤听她此话,也是一愣,随即又是大笑出声,笑声从他胸腔发出,回荡在屋子里,形成了共鸣。

    第46章谈判的筹码

    赖方并没有因为鹤笑了而心情松快些,反而正襟危坐,等鹤止了笑,才恭敬道“那就不打扰鹤君了。”

    “慢着。”鹤出声制止道“我这儿有些伤药,对刀伤很有效,你拿些回去。”他一说,阿布赶紧出去找药了。

    见阿布出去了,鹤缓和的说“人你自己领回去,要是这两个不合意,你再选两个。”

    赖方僵了身子,但想想,自己有什么谈判的本钱,没有实力,何来协商,只能接受,还要心存感激“都听你的安排,你说领哪两个就哪两个吧,劳您费心了。”

    鹤看看眼前的女孩儿,还是有些违和感。她真的只有十四岁么,有些时候,并非反抗才是勇敢和强大,这种审时度势并作出最有利的决定也是一种强大。而且,她才多大年纪,就有了这份心性和沉着冷静,加以磨砺,来日必绽异彩。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当年自己对二小姐赖职的一番试练,她是怎样的反应,这么多年了,她是否能比得上今天赖方的这份通达,还说不好呢。

    “对了,赖职自三个月前身体不适,闭门修养,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不必去打扰她了。”

    赖方听这话,才想起了去的路上遇刺的那一夜,这话,就算给她一个交代吧。赖方忽然有些想笑,她差点儿丢了性命,现在也就一句话带过了。鹤见她面上淡淡,也料她心里不舒服,但这不是他要关心的事儿。见阿布取了药回来,鹤交代道“去把镜和葵喊来,让他们随四小姐回去吧。“

    阿布惊恐的抬头,刚要出声,被主子的眼神噎得闭了嘴,慌张的低头道“是。”急忙转身出去了。鹤暗暗叹了口气,人无完人,这阿布,用着顺手也得他心意,人是机灵,但有时候却是太机灵了。

    赖方等阿布折返的时候,再次起身告退。见阿布领来的两个人,是最初被她撵走的两个人,心情一松。那个年长的男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第二次,阿布领来的人,向她告饶的时候,她就知道,被退回去的人,下场必定不会太好。两个人神情掩不住的激动,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惶恐。

    “小人镜。”年长的先伏地。

    “小人葵。”年幼的赶紧跟上。

    “见过主子。”

    他们两个人对赖方行了认主大礼,鹤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想让两人领赖方的情。赖职当初反弹也很大,一如赖方来时的气势汹汹。可是她们也不想想,她们身上,又有什么自己贪图的东西。无非是敲打敲打她们,让她们少犯些错,少惹些祸罢了。鹤心气高,也懒得和人解释,被误会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赖方再次谢过鹤,领着两人出了院落。

    阿布服侍着鹤看了好半晌的文书,终于忍不住了,试探性的问道“主子,那第二次给四小姐送去的两个人怎么处置。”

    鹤眼睛没离开文书,淡淡的说“这种事儿,何时还需要请示我了?”

    阿布心里一紧,赶紧垂下了眼。他总觉得主子对四小姐格外的好,主子的行事方式别人也许不知,他却是能窥见一二的。第一次是金,第二次是银,第三次可能就是毒药了。也就是说,主子第一次送给四小姐的两个人,是精挑细选过的,确实可用之人;第二次送的,就大不如前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次送去的人没有求饶,但第二次的人却求饶了,素质不同;第三次,可能会如愿不再送她人,但四小姐在主子面前的路也断了。以后有事,休想再求到主子面前,二小姐当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三顶撞了主子,才落了今天这么个下场。

    不然,凭二小姐这么多年的钻营,不至于是今天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地位。四小姐刚回府两年,也就这半年的时间,竟已经迎头赶上了。阿布不能说完全看懂了主子,他如果敢这么想,那离他的死期也不远了。他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让镜和葵领了四小姐的情,他们两个自此很可能真的死心塌地为四小姐所用了。阿布又是遗憾,又是庆幸,葵倒没什么,不过是个武士的儿子,样子生的好,性子灵巧些罢了。这种人,主子院子里一抓一大把。

    但这个镜,却是个不简单的,母亲是纪伊的藩士,论起身份和二小姐的正室田也不差什么。人又是个心思缜密,行事严谨的,主子多次试练,他都不负所望。这才引起了阿布的恐慌,使了个手段,让他调去了四小姐的院子。四小姐收下,那更好,如果不收,那下场更惨。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和自己在主子前争了。他当初也是试探主子的意思,见主子只是想了片刻,就答应了,他心里还欢喜了一阵子。只是今天,主子对他的态度,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那点心思,是否被主子察觉了呢?

    不能,如果主子察觉了,定不会容自己至今。他想着,慢慢安抚自己,情绪也缓和了下来。见主子忙着事务,他也就悄悄抽身出去了。找的人贩子也该到了,既然镜和葵逃过了一劫,那也不能让人空走一趟,正好把第二次被四小姐退回来的人,发卖出去。想想自己为了“照顾”镜,特意喊来的人贩子,是专门往私娼送人的,白白便宜那两个骚蹄子了。

    这边,赖方回了天守阁,疲惫已经全都摆在了脸上,再难支应。於须磨赶紧和阿圆整理好被褥,把她安置妥当,镜和葵有颜色的退去了茶水间,等候分配差遣,这次他们能逃过一劫,真是难以置信。葵单纯的高兴着,镜却在想,这四小姐是个不简单的人,能让鹤君收回成命,再给一次机会的,简直是绝无仅有。他相信,这自然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因为四小姐。至于,四小姐是哪里打动了鹤君,还有待观察。想想阿布不甘心的眼神,镜叹了口气,他无心去争什么,却还是被人当做了绊脚石,给一脚踢开了。在四小姐这里,他还是谨守本分的好,四小姐的大恩他记在心里了。

    这一路颠簸,加上下午从鹤那儿听来的话,让赖方做了噩梦。浑浑噩噩的,做了许多梦,没到半夜,她就发起了烧,比在旅笼屋那次,来势还要迅猛。

    第47章赖方醒来

    赖方意识全无,病情竟是十分凶险。赖方醒来时,觉得脑袋昏沉,视物竟有些不清晰。她本能的眨着眼睛,却见到周围一片的雪白,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又穿回来了,或者,日本只是她的一场梦。她看到的影像都有些重影,她用了极大的毅力忍住头疼的感觉,聚焦视线。在她的努力下,重影一个个减少,最终,她看清了身在何处。

    墙确实是白色,但不是现代的那种白墙,而是土屋子糊得白灰,拉门也是泛黄的白纸糊的,屋顶是稻草的。赖方勉力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心想自己该不是又穿越到其他地方了吧。这时候,左肩膀上的伤口被她拉扯到,有些疼,这疼让她感到心安和清醒。呼,这究竟是哪里,她又怎么了,是伤口感染发烧了么?

    “水。”她扯着干裂的嘴唇,惊讶于自己发出的声音沙哑撕裂。

    半晌,也没有人搭理她,赖方尝试着起身,却发现很难用力,身体的肌肉有些僵硬。她不信邪的猛力一番,噗通一下,掉到了地上。“呸。”地面是土地,她想吐掉嘴里的土,却是一点儿口水都没有。这是什么鬼地方,赖方咬牙用胳膊撑起了身子。

    “主子!”有马的声音惊喜的响起,赖方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主子,你醒啦!”

    有马上前,搀扶起赖方,小心的把她安置在房间里唯一的木板子上。“水。”

    “主子,您是不是要喝水。”赖方发出的声音已经很难辨别,但有马看到她干裂的嘴唇上下动着,还是福至心灵,匆忙跑了出去,稍后带进来一筒水。她小心的给赖方先润了润嘴,才又倒了些进她嘴里。赖方顾不得一嘴的土腥味儿,还有奇怪的味道,咕咚咕咚就咽了下去。

    “行了,不想让肺炸了,就别再喝了。”一个声音冷硬道。

    有马闻声,赶紧拿起水筒,赖方本能的抓紧,但刚刚醒来的她哪里能控制自如,红着眼看有马把水筒放在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噗通一声,有马给来人行礼磕头,一脸的土。“还望医生海涵,原谅小人鲁莽,实在是情急。”

    “哼,我可担不起‘医生’这个称呼,你现在看到了,人不但没死,还醒过来了。不用再砍我偿命了吧?”

    有马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禁脸红,又给那人行了个大礼。赖方偏偏头,看到了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邋遢潦倒的样子,赤脚站在屋子里,一身短打,一看就是干粗活儿的,手很大,粗糙又泥泞。感觉到赖方的视线,他扫了过来,眼神清亮坚定,倒不像他说话和穿着那么粗鲁。

    “您救了主子,也就是救了我,救了许多人,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有马真心实意的磕头道。

    男子撇撇嘴,见有马真心实意的道谢,他也不好再计较。“行了,她醒过来,也是命大,依着普通人,这么个时候才送过来,早就不成了。”

    “我怎么了?”赖方撕扯着嗓子,问。

    “你怎么了,你在鬼门关溜了一圈,人家不收你。你这条命啊,就留着吧。”那人嘴巴恶毒,上前翻了翻赖方的眼脸,摸了摸她的手腕子,又扒开嘴,拉着手看了看。“行了,我再去熬一副药,也就清的差不多了。你”他回身对着有马说“隔一盏茶的时间,喂她一次水,别给多了,一口就行,她昏迷了这么久,什么都得慢慢来。”说着,出门煎药去了。

    “主子,太好了。”有马转向赖方,又磕了个头。赖方见她双眼血红,精神显得有些亢奋,像是很久没休息过了。

    “我昏迷了多久,这是哪儿。”

    有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着赖方干裂的嘴唇,难得细心的掏了块儿帕子,用竹筒子里的水殷湿了,给赖方沾了沾嘴唇。“主子,您都昏迷十多天了,再不醒,就”有马说着,有些哽咽。“这里是宇治山田的伊势神殿下属的一个菜园子。”说着这话,不只赖方晕,有马也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想想之前她对此间主人的失礼,又是一阵尴尬。

    十几天,难怪她会觉得头晕身体无力,可是,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见赖方疑惑,有马这才想起,主子昏倒时,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们之前也是不清楚的。赶紧跟她解释“主子,您这是中毒了。”

    赖方皱眉,中毒?真是古典啊。

    “您初时昏迷,咱们也以为是伤口所致,再加上连日奔波。可是,过了两日,您还没醒,大家这才着急了。最后,还是镜,噢,就是鹤君派来服侍您的那个年长的侍者,说出了他的猜测。后来,阿圆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让我把您送了过来,到这儿已是两天前了。”她开始也不相信阿圆的建议,阿圆却及有魄力的说“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她也意识到情况紧急,才赶了辆马车,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宇治山田。

    赖方消化着她的话,眉头越皱越厉害。有马赶忙道出她中毒的详情“主子,让您如此的,是您屋子里的一盆盆栽,这盆栽对正常人无碍,却是对有外伤的人很是致命,您又身体虚弱,所以,情况就更凶险了。”

    “可能,是个意外。”赖方哑着嗓子安慰道。

    “哼,哪有这样的意外,我养花养草这么多年了,虎刺梅倒是常见,这假连翘却仅是听说过,一次都没见过。”男人折返回来,手里端着“药”。赖方还有些晕,但嗅觉还正常,她闻到了很浓的酒气。来人手里端着个木碗,递到她嘴边,果然热腾腾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赖方有点儿晕的头更晕了。

    “喝。”男人边说,手里也不含糊,一捏赖方的下颚,就把碗里的药灌了下去。

    “咳,咳。”赖方被酒刺激的咳了一下。

    “行了,你真是命大,居然能找到我这儿来。”男子收了碗,倒是毫不客气的称赞了自己。

    “这是什么药,这么浓的酒气。”赖方热腾腾的一碗药灌下去,说话倒是利索多了。

    “凤仙花熬酒。”

    赖方顿时无语了,半晌才礼貌的问“怎么称呼您。”

    男子一愣,看了看赖方认真的表情,没有半分敷衍,才道“小川笙船。”他收了碗,要出去,到了门口,转身道“你已经没什么大碍,没事儿就早些走吧。”而后加重语气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

    赖方从最初就感觉到了这人的抗拒,不是针对她的,好像有点儿仇富似的。“既然这么讨厌,为何还要救。还有,我是‘哪些人’?”

    男子没想到赖方没生气,反而问了出来,下意识的说“若不是欠了阿圆母亲人情,我根本不会让你们进屋。”说完,拉门走了。赖方也愣了愣,阿圆的母亲,这她倒没想过。她很少听阿圆说起家人,仔细想想,阿圆好像从来没说起过家里人的事情。她是否父母双全,是否有兄弟姐妹,怎么来的府里,她好像全都不知道。

    赖方看着茅草屋顶,陷入了深思。

    第48章寂静的山谷

    赖方既然醒来,情况已然好了一大半,有马见她仰躺着望着棚顶的稻草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了半天,还是请示道“主子,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赖方收回心思,看向灰头土脸的有马,忽然有些想笑“这里让你这么难受么?”有马的脸色更是尴尬,她倒不是嫌这里破旧,再破旧的房子她也住过,有时候路程紧,赶不上住宿,郊野也是住过的,可是这里。

    “主子如果好了,咱们还是即刻启程吧。”她吞下了想辩解的话,毅然道。

    赖方支起身子,觉得还是有些虚脱,朝有马伸手“来扶我一把。”有马赶忙上前,搀扶着她下了床。

    出了门,这里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个菜园子在山坳里,四面环山,只有一个谷口出入。肥沃的土地让赖方觉得,只要洒下种子,什么都会生的很好。她走出来的地方,紧挨着马棚,估计原本也是柴房之类的。只是,虽然简陋,却没有堆放杂物,想来也是偶尔供人投宿用。有马别扭的原因,她猜和这人的态度有关。

    赖方看着深深藏在山坳里面的一栋小木屋子,就想往那里去。

    “主子,您,您不是要走么?”有马扶着赖方的手,不自觉的加力,拉住了赖方。

    “即使走,也应向主人辞别吧?更何况,这人还救了我的命。”赖方此时对有马的态度更疑惑了。

    有马僵着脸,咬牙道“我去替主子道谢,主子且上马车等着。”

    赖方轻轻拂开有马搀扶她的手,倚靠在门边,虚弱的说“你要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否则,那边,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有马吞咽了下口水,最后才低下头,说“那里有个男子,得了赤面疱疮。”她没敢抬头看赖方,怕她责怪自己竟然将她带来此处医治,所以也就错过了赖方眼中的神彩。赖方紧紧的攥住有马的胳膊,将重量重新歪靠在她身上,问“生病的人,是小川笙船的亲人,还是来投医的?”

    “我看,是来投医的。”有马也是因此,对小川笙船一直不满。她日夜兼程的赶到这儿,却被拒之门外,一个穿的破败不堪的男孩儿背来的赤面疱疮的患者,他却迎进了自己屋子。这病虽然不传女人,但想想这里也许还投宿过其他赤面疱疮的患者,她就觉得这是对主子的大不敬。这么低贱的人,怎么能和主子的命相提并论。这人更是一头扑在那个将死之人身上,对主子只是偶尔看一眼。还好主子醒过来了,不然,她杀了此间主人的心都有。

    “扶我过去。”赖方看着有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病不是不传女子么?他一个男人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有马不知赖方为何如此坚持,但主子有令,她只得前往。赖方心里却是忐忑,心跳过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体虚弱,但绝大部分却是因为兴奋。那个因赤面疱疮而死的男子的样子,深刻在她心底,本能的抗拒恐惧,却无法遗忘。如果,如果这病能治,那实在是了不得。人大多平凡,碌碌无为的活着,但是,对伟大的人还是怀有敬意的。

    因赖方还很虚弱,有马扶着她到了小川笙船的屋前时,她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出奇。有马看了看主子,人命的叩响了门。

    “没事儿别来烦我,你主子不是已经醒了么?赶紧走,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小川笙船不耐烦的在里面嚷道。

    有马咳了咳,道“主子前来拜谢您,还望出来一见。”

    嘭的一下,拉门就被粗鲁的推开了,小川笙船面色不善的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赖方,不屑道“真是年轻,这么凶险的毒都没要了你的命,你底子好,但也别糟蹋了。既然好了,就赶紧走吧。”

    “不过!”他紧接着说“我救治赤面疱疮的事,想必你随从已经跟你说了,她已经答应我不将此事泄露出去,你也不许!”

    赖方皱眉,道“这不是好事儿么,难道不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

    小川笙船浓密胡子下面的嘴,轻轻啐了一口“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这事要是被泄露了出去,我这里马上就会被烧成灰。”说完这句话,他懒得再解释,摆摆手说“不用谢我,只回去告诉阿圆,我已不欠她母亲什么,你也不用谢我,依我本心,是不想救你这种人的。哼,让更多的人知道,好事儿,真是荒唐。”嘭的一声,他又摔上了门,差点儿磕到赖方鼻子。

    有马看看被小川笙船摔上的门,想想他毕竟救了主子的命,也就不计较他的无礼了。“主子,咱们还是趁天没黑,早些启程吧,这样日落时还赶得及投宿。”

    赖方闻言,忽然身子一软,有马慌忙扶起她,紧张的问“主子,您怎么了?”

    “我觉得身体很虚弱,有马,看来咱们还得过些时日才能走。”赖方的话说的声音很大,有马听了脸色一黑,屋里也传来了嘭的一声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赖方心情忽然好了些,就着有马的手,又回了马厩旁的茅草屋子里。当她重新又倒在了木板子上时,觉得身体疲倦极了,神经却很放松,就这样,熟睡了过去。有马看着主子都有些干瘪的脸庞,再看看她困顿的样子,叹了口气。替主子拉上夜着,出了屋子,窝进了马车里,这些天,她就是这么过的,而且还睡不踏实,现在,她也觉得困极了,留些天,就留些天吧。她如此想着,也熟睡了过去。

    赖方在这个山谷里,住了一周,有马从最初的无奈,到了后来的无言。此间的主人只在最初的三天,来送药,后来,见赖方体内的毒清干净了,再也没招呼过她们。只当她们不存在,任她们自生自灭。所幸有马来时虽然匆忙,但也备了些基本物资,而且,这里就是菜园子,拔点儿菜,还是很方便的。

    有马在临时搭的石头灶上,正煮菜粥呢,赖方则盘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均匀的吐纳着。各种武术,几乎都强调呼吸,归根到底,都是讲究要内视自己,又要和外界自然平衡和谐。赖方此次中毒,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周了,她才觉得被剥离的力气一丝丝收了回来。睁开眼,深呼吸了一次,她起身,轻轻跃下了半人高的巨石,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看了眼山谷深处的屋子,赖方叹了口气,此间主人对上位者的仇视很深,交流是不太可能了。她无法改变别人,其实这事之于她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稍有遗憾。既然如此,她也该启程了,藩主府里,还有人在等她,而且,还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处理。

    忽然,她看到搅着锅煮粥的有马扔下勺子,趴在了地上,紧紧的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半天后,有马起身,脸色凝重的说“主子,一会儿估计有人要来。”她习惯性的拿起勺子,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浇在了灶间,熄火掩藏行迹。见赖方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还有丝尴尬道“主子,要不,您先回避一下?”

    早先赖方就看过,这山谷只有一个进出口,是个收口的葫芦,无处可躲无处可藏。而且,她们住的马厩更接近谷口,小川笙船的屋子,倒是在里面些。她们住处是个风口,这也是有马腹诽小川笙船的一个原因。

    赖方挑挑眉,有马也觉得不妥,而且,想了想,她说“主子,来的人虽多,却没有马匹,我猜,不会是来接您的。”她说的含蓄,这些人不是冲着赖方来的。赖方也想到了,能隐蔽的下毒,自然不会沸沸扬扬的来寻她。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小川笙船的话“这事要是被泄露了出去,我这里马上就会被烧成灰。”

    赖方挺了挺背,什么也不说,随手抽了根有马还没来得及劈的木柴,往谷口走去。有马一愣,随即猜到了主子的心意,她咬紧牙,叹了口气,迅速冲回马车,拖了两把太刀出来。这刀藏得隐蔽,却是有马每次出行的习惯。人人都以为她鞭子使得好,其实用刀,她也是个行家。她拿着刀跑到赖方身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谷口,谷口地势略高能看清来路。赖方看了眼有马递上来的太刀,略一想,就扔了柴火,接了过来。卡擦一下拉出,虽然不如鹤君送她的那把,却也是把好刀,没有过多的修饰,更忠实于它本来的用途。赖方拔刀,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又把刀收回了刀鞘,将太刀握在了左手。

    有马见赖方没有拒绝,松了口气,退开赖方一丈的距离,留够两人挥刀的空间,静立在旁。对赖方的实力,她从来不敢小瞧,在旅笼屋的那晚,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独自面对刺客时带给她的震撼,还在心间,这也是她信服赖方很重要的一点。那样冷静的头脑和身手配上赖方十四岁的年纪,本身就是惊才绝艳。

    远远的,迎着日头,她们看清了来人,有二三十人,看她们手里都提着家伙事,气势汹汹的样子,想来,即使不是来把山谷烧成灰的,也相去不远了。

    第49章大冈忠相

    一行二三十人越走越近,等她们看清谷口的赖方和有马时,腿都有些软,因为她们看到了两人手里提的太刀。这个时代,太刀是身份的象征,这两人,不是武士就是浪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她们惹不起的。前者身份尊贵,后者不要命。本来这些人群情激昂,到了跟前,像被人泼了冷水。聚众闹事这种事儿,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们看着赖方冷冷的眼神,好多人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就萌生了退意。

    “哼,怎么就这么巧,居然有两位大人在此?”人群中,不知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正好在场的人都能听清。赖方很快的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矮下头,没了声。但领头的人,带着一众人翻山越岭到这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回去,也是不甘。大胆上前一步,对着两人鞠躬行礼道“见过两位大人,不知两位大人为何在此,是否受了小人欺瞒。”

    赖方直视她的眼睛,那人心虚的低下了头,接着说“这谷里住的人,本是个农夫,仰仗着会辨认些药草,就擅自行医。这倒也没什么,但听说他最近却开始接诊赤面疱疮的病人。此处在上风口,咱们和他在一座山上,吃一处水,饮一处风,实在不放心,特来求证一番。”

    她说到赤面疱疮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赖方,见她脸色没有变化,心里暗恨,看来赖方是知道此事的。这人猜测,赖方究竟为何在此,是收了谷中之人的好处还是恰巧路过此地。她说完这番话,试探的看向赖方,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让咱们进去看看。”

    赖方心里厌烦她们的狡猾,自己如果让她们进去,何必站在这里,这么半天了,自己寸步未挪,她们不敢上前,却也不肯退去。

    那人见赖方如此,咬咬牙,道“大人可知,前些日子,来求救的两人是‘秽多’。”

    人群见赖方不动如山,有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开了,最先出声的那个声音,阴阳怪气的说“我看他们不光知道,说不定还享用过了呢,要不是得了他们的好处,又然何必为了几个贱种,为难咱们这些良民。”众人听了她的话,有的露出了然的神情,有的表示厌恶,少数的几个还有些羡慕。

    “掌嘴!”赖方说话了,众人一愣,有马也是一愣,但反应还算不慢,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大步一跨,到了阴阳怪气的人面前,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将那人打得懵了。

    那人哎吆哎吆的倒地,颇有几分无赖相“打人啦,打人啦~没天理啦!”

    她一嚷嚷,众人才反应过来,都有些义愤填膺“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人,你们凭什么大人。”有马早在那人倒地前,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静等赖方指使。

    “无礼!大人在此,哪里容得你们喧哗,还不退下!”有马话少,但也不傻,她哪里见过见了武士大人还敢这么嚣张的刁民。

    “哼,理亏说不过咱们就动手!武士是随便对着没有武器的人动手的么?”倒地的人见众人的情绪又起来了,趁机捂着脸指出。有马一愣,这人倒是有见识的。武士对着赤手空拳之人拔刀,却是不是义举,被别的武士知道的话也会惹人耻笑。她有些犹豫的看了赖方一眼,后者撇撇嘴,竟是笑出了声“都说农民朴实又狡猾,我总两者反差这么大,怎么会在一处。今儿倒是见识了,有理的时候讲理,无理的时候撒泼,真是实惠。”

    赖方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噌的一声,吓得前排的人下意识的往后踉跄了一大步。“好,如你们所说,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那你们谁敢上前,拿着这把刀!”平民持械,罪同造反,大家都是上过寺子屋或者村学的,再无知也知道这保命的道理。

    被有马打了的那人最是无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咱们不敢得罪大人,但不能进谷看看实在难安,大人不让,咱们就跪着。”她的话一出,点醒了众人,都噗通噗通的跪下了,大有赖方不退,他们就跪死在这里的意思。赖方哪里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她也看出来了,这人才是煽动者。这是打量她碍于声名不敢动手是吧,赤|裸裸的威胁。

    “好,让你们走,你们不走是吧?”赖方怒极反笑,众人一愣,静待下文,只见赖方将匕首插回腰间,拔出了太刀,阴测测的说“现在,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手起刀落,她的刀冲着挑事儿的人头顶挥过去。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刀带过一阵凉风,吹得她后脖颈都凉了,打了个哆嗦,吓尿了。半晌,她才颤巍巍的伸手往脖子上面抹,都忘了吆喝。摸到头还在脖子上时,她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但是接着往上摸,却摸到了一把头发“啊~~~!!!”她尖叫出声,原来头顶的头发,贴着头皮被赖方削了下来。

    跟无赖讲理的,那是傻子。赖方轻轻挥舞了几下太刀,晃出漂亮的光影,将刀上的发丝抖落,送回了刀鞘。“还有谁要评理?”

    “啊~~”

    “啊,杀~杀人啦”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同伴秃了的头顶,吓得腿肚子都转了。噗通噗通坐倒在地,用手撑着就开始往后挪。赖方觉得差不多这些人也该退了的时候,却听到远处的怒喝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住手!住手!”

    只见一人一身黑衣,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不停的催马向前。有马一见来人装扮和马匹配置,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赖方身前,并低声嘱咐道“主子小心,来人是伊势奉行,伊势地区和我藩纪伊一向不和,还请主子小心,稍稍隐忍为上,万不可泄露了身份。”有马几句话,就把来人身份和敌我关系说明白了。

    闹事的人见了来人,倒也没松气,武士阶层一向就是官官相护,再说她们聚众本就烦了规矩,心里都有些惶惶。倒是对赖方的恐惧被此人的到来一闹,散了一些。来人奔至人前,嘞住马,利索的翻身下马。落了地,赖方先是一愣,这人不到二十岁,长了一副好相貌,这倒不是令她惊奇的地方。一米七几的赖方,只到来人的肩膀,在普遍偏低的人群里,这人简直是鹤立鸡群,即使在现代,女人长这样的身高也是很少见的。

    “大冈奉行。”最初领头的人,定睛看清了来人,上前行礼。来人环视了一下众人,又打量了一下赖方和有马,看看她们的行头,皱了眉。

    “身为武士,当为国效力,手里的刀是对敌人的,怎么能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她呵斥赖方道,手也攥紧了刚刚从腰间抽出来的太刀。就赖方和此人现在的情况,两者都提着刀,相当于箭在弦上,随时待命。

    有马上前一步,道“我和我家主人途径此地,主人不幸被毒蛇咬伤,恰逢此间主人相救。这些人不知受了谁的挑唆来此寻此间主人晦气。咱们受人恩惠,定当回报一二,意在威慑,并未伤到人。”

    众人听了有马的话,也大概知道了缘由,都暗骂谷里的人命不该绝,竟救了贵人。倒是来人严正出声“这伊势神山,蛇本来就少,现在又是深冬,蛇早就冬眠了,何来被蛇咬伤一说。你们行踪诡秘,身份不明,出入我伊势一带,还请交代清楚身份。”

    有马没料到她的说辞被人当面揭穿,她不过是委婉说明,重点是她们没有伤人,也没有为难村民的意思。而这个人身为武士,奉行,居然不维护武士利益,反而就事论事,追问起她们的身份来。有马倒不知道此人是真的公正严明还是想趁机揩油,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来人倒没有紧追不舍,走到众人面前,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该知道,本地治安由我一人全权负责,你们二十多人聚众而来,已违反规定,而且,以你们的身份居然顶撞了武士大人,二罪并罚,且去‘村公所’找你们的‘首领’领罚去吧。”众人闻言,脸刷的一下都白了,纷纷磕头告饶。

    “还不走!”来人威严道,众人微微称喏,连滚带爬的走了。都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人可比领主之流对她们的影响威慑力大。见她喝退了众人,赖方心里对她的评价倒是高了一些,这人,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不偏不倚。

    见众人走了,有马得了赖方示意,上前出示了证明身份的牌子和路引。来人一愣,点了点头,又看向赖方,有马为难,赖方也不含糊不顾有马的阻拦,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子。

    那人接了,慌忙将牌子恭敬的还给了赖方,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不知大人至此,多有得罪。”有马倒是一愣,赖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人果然是个极规矩的,还有几分维护治地贫民的侠义公道。

    “你叫什么名字。”赖方问,那人一愣,随即回道“小人大冈忠相。”

    赖方听了她的名字,心里一乐,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忠相”、“奸臣”,但是对她来说,听到有人以“忠相”为名还是很有意思的。赖方没有表露出来,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完结了,也省了些口舌( 化蝶 http://www.xlawen.org/kan/5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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