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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回禀请示,等她稍稍闲下来,想歇口气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於须磨又恰到好处的端着消暑的汤水来了,这次只他一人,稍微吃力的端着一个小水盆。一身白色浴衣,上面疏疏的印着几条黑色条纹,格外清爽挺拔。吉宗下意识的看了眼他的腰带,还是绑得那么规整,但是腹部却松松的,领口微开,很有型。就好像都是梳马尾,有的人梳了显得村,有的人梳了就能直接出席任何场合。吉宗看看自己的腰带,终于是理顺了,可这型嘛。

    於须磨和吉宗一起生活了很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先让她喝了几口冰的凉凉的汤水,再递上湿帕子擦了几把。於须磨把东西整理好,轻轻把托盘推到一侧,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而是膝行上前几步,近了吉宗身旁,伸手圈住了她的腰。吉宗一愣,随即明白了,於须磨要替她整理腰带。吉宗笑了笑,起身站直,将双手摊开。於须磨跪直,解了腰带,一圈一圈的,像把吉宗圈在怀里。浴衣轻薄,於须磨扯动间,呼吸稍稍急促,他对吉宗动了心,加之他的年龄也开了窍。可是苦于吉宗还不开窍,又还小,忍得辛苦。

    吉宗只是很享受於须磨这种体贴和亲昵,却没有生出什么别的遐想。於须磨尽量放慢速度,恨不得这腰带再长些再长些,永远缠不完。但一圈儿一圈儿的,腰带还是缠好了。吉宗重新盘腿坐下,轻轻亲了於须磨一下“谢谢。”她的话轻轻的,被一声怒喝压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呢!”

    两人都向门口看去,於须磨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吉宗处理公事的地方。吉宗习惯了开门敞窗,也习惯了於须磨每天在她疲劳时恰到好处的到访,小小亲昵时常有之,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打断。原来是真宫理,他穿着一件华贵的月色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还穿着足袋,只是足袋是纱质的能透出皮肤的微红。他双手紧紧攥着昨日行凶的扇子,像要折断一般,身后跟着一行人,噗通噗通跪在他身后,一声声说着“主子息怒”“主子千万忍耐”什么的。

    吉宗看了眼迅速俯身行礼,挪至一旁没有再抬头的於须磨,忽然觉得有些气闷。

    “谁让你们进来的?”她冷下声说,她本来就生的面目冷硬,这样一冷脸,整个人都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他一个侧室都来得,我是你堂堂正正的正室,凭什么来不得。”真宫理用扇子指着跪在一旁的於须磨,向前跨了一步。

    吉宗不接茬,只是对於须磨说“辛苦你啦,你回吧,稍后我去你那儿。”吉宗不愿意於须磨在这儿陪跪,但规矩就是如此,有什么话,稍后打发走了这些人再说也不迟。於须磨身子一僵,但还是端着托盘起身,欲离开。

    “给我站住,来人,侧室於须磨对我不恭,给我掌嘴。”被吉宗无视的真宫理气得浑身发抖,对付不了吉宗,还不能找人出气啦。这於须磨就是个好拿捏的,几次三番的,都是加纳久通将他救下。

    “是。”他带来的人边应声,边迅速上前。

    “噌”的一声,吉宗把於须磨扯回了身边,怒目圆睁道“我看谁敢!”

    真宫理为什么来,他来就是因为受了气,加纳久通晌午的时候神气活现的带着人,来“通知”他,一切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们将不再股息。真要按规矩来,那事儿就多了,吃穿住用行,要真合了规矩,他就甭过了。特别是,这不是下他的面子么,他初来藩主府,一切还没立主,又不经手主持后院,这不是擎等着吃亏嘛。

    他本来是想来跟吉宗服个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吉宗无非就是觉得昨儿没面子。而且,昨天的事儿,确实是他理亏事后也有些后怕,他如果再强硬下去,里子面子可都没有了,细细打扮了一番,一路想着怎么说怎么做。心理建设了一番,来这儿却见两人卿卿我我的。这个场景一下就让他想到了大井川旁,於须磨替吉宗穿鞋那一幕,那时候虽然於须磨带着帷帽,但入府以来他才知道,吉宗身边也就此一个男人,一下就对上了号。说不出为什么,他对於须磨就是看不顺眼,越想越不服气,只想找他麻烦。但是,这人自己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被周围的人护得很好,就他手下那俩葵和镜,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他的人多次吃了暗亏。

    想那两人,多半也是吉宗的人,他就不信有不好色的女人,和那两个样貌还算尚可的男人没有首尾。真宫理越想越偏,越想越气,已经偏离中心很远了,他早忘了来这儿是干什么,又到底在气什么。见自己的人畏惧吉宗气势不敢上前,他自己挽挽袖子就要上前,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他一抬手,手腕却被吉宗捏住,吉宗用了力气,他觉得手腕要断了一般。真宫理难以置信的看向吉宗,这人昨儿被自己那样对待,都没还手,今天居然为了维护一个低贱的人而动手。他气恼倔强的不肯放弃,手上又加了力。切不说他年纪小力弱,这吉宗的臂力本来也非常人能比,现在又动了怒用了全力,真宫理的手腕早就疼得钻心了。

    “你小性,我当你年幼,少人教导,可以忍让。却容不得你恶毒!”吉宗看着真宫理一字一句道。当着她的面都敢打她的人,这背后还不知道如何呢。

    真宫理被人奉承惯了,哪里被人如此说过,气的眼睛都红了,咬紧了牙也不吭声。吉宗气消了些,也知道自己力大,甩开了他的手。真宫理捧着几乎断掉的手腕,抿着嘴,倔强的瞪着吉宗。

    “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们再来此处。来人!”吉宗指着他身后的门,还有那些让她看了就心烦的猫猫狗狗,道。

    “凭什么!”真宫理终于抖着声音问,他是气得。已经有人闻声赶来,怕担责任,连拉带扯的把真宫理的人往外拽。

    “对不起,我和你不熟。”吉宗不咸不淡的说道。

    “放手,我自己会走。”真宫理大力挥开来拉扯他的人,道“你当我愿意来,以后你求我来我都不回来。走!”他气呼呼的招呼自己的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就像来时一样。下人们见吉宗不太愉快的脸色,都机灵的退了下去。

    於须磨等人都走干净了,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抚上吉宗的脸,轻声道“我比你大四岁,还是个男人,却让你担心维护至此,我真是不应该。”

    吉宗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一直以来,她习惯了和於须磨这种相处方式,从两人相识之初,好像就是她挡在前面。於须磨像她的家人,她自己觉得对他有一份责任和义务,也应该维护他。却没有多想,於须磨个感受,两个人的角色定位什么的。现在听於须磨这么说,再看他有些难过的眼神,再迟钝也知道自己以往的感知和做法有些不妥。

    “我”吉宗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主子!”忽然,一个声音又撞了进来。吉宗皱眉,看来,这门窗设置还是有原因有必要的,她在此哪里有*可言。来人是有马,见他们二人气氛奇怪,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事情很急,只能硬着头皮进来回禀了。

    “说!”吉宗和於须磨微微分开一些,知道有马此时来,肯定是有急事。

    “主子,您还记得伊势神山的小川笙船么?”

    吉宗当然记得,这也没过去多久,那个山谷,那个替她解毒的人,那个敢收治赤面疱疮病人的奇特男子。只是,这才隔了多久,此间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活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点点头,有马看她的脸色,知道她是记得,也顾不得於须磨在场,抱歉的对着於须磨点点头示意,向旁边退开一步。

    一个男孩儿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请藩主大人救救我师父。”

    第65章一句话的事儿

    “久?”吉宗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儿,皱眉道。

    久没想到吉宗还记得他的名字,他身为秽多,不仅走了那么长的路,还踏入了纪伊的藩主府,这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师傅小川笙船待他和待亲儿子一样,现在师傅遇到了危险,他咬牙赶来求救。

    吉宗自然也看到了久的狼狈,整个人灰突突的,脚上的草鞋更是烂了,脚上也都磨破了。想想最初遇到久的境遇,吉宗知道,让他找来开口求人肯定是来不得的大事。因为,这么做对久来说,几乎等同于颠覆了他的世界观。那个刻在他骨子里的尊卑差异,因为小川笙船改变了。不知道为什么,吉宗有些欣慰,她不能改变世界,也只能去适应调整,但是看到久的变化,她还是从心里高兴。就像她所希望的事情,但是每个人都告诉她,这不可能,但有一天,却看到事情成真一样。久带给她的冲击就是这样的喜悦,勇于面对改变和未知世界。

    吉宗没有让久起身,只是重新盘坐在他面前,低声问“什么事,慢慢说。”

    久没有抬头,爬在地上,把想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原来,山田和纪伊接壤,历来土地问题上就有些纠葛,只是纪伊势重,山田一直不敢清算土地。富士山喷发了,各地都有不一样的灾情,或地震或海啸,损失惨重。人要生存,就要想办法,山田那边的人就又想起了土地的事儿。伊势这边的农民肯定也不愿意,两边就冲突了起来,最后还是山田奉行大冈忠相断了纠纷,不怕得罪吉宗,亲自丈量了土地,钉了木桩子,算是划清了土地。本来事儿到这儿就结了,但是也不知道谁又扯出了小川笙船,觉得平日里大冈忠相对他关照很多,又没有身份,就又寻了他的事闹了起来。

    小川笙船早早看势头不好,就让久先躲了。好赖他是平民,久却是秽多,不说占理不占理,身份先吃亏了。久藏了起来,但小川笙船被人抓走了,纪伊这边也名正言顺,说他伤了人。其实,他非但没伤人,冲突起来,有人受伤的时候。他没有管是山田还是纪伊的人,都救治了很多。大冈忠相身为山田奉行,自然也出面交涉,要求纪伊交人。但是这就好像无头官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等决断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久担心师傅的安慰,这事说白了无非就是土地分割不清楚。他们在下面苦苦挣扎,还不如吉宗一句话来得快,但是前提是她肯帮忙。还是大冈忠相点拨了久,让他来寻吉宗,因为小川笙船对吉宗也算有救命之恩。

    吉宗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想,从这件事情看,大冈忠相这人,也是很有手腕儿的。先是雷厉风行的结案,减小伤亡,又大刀阔斧的划清了地界也算断了以后的纠纷,最后,还知道让久来自己这儿讨人情,做外交。足可见此人不是迂腐的,做事很有章法。吉宗觉得这人很是投缘,经了这事儿又是添了几分喜爱,想想自己正值用人之际,可惜此人不在自己藩内。现在虽然说是和平年代,但是藩和藩之间还是和一个一个小国家一样,很多来往都受到限制。

    其实事情大概清楚了,吉宗也有了决断,但是,她还是吩咐有马道“找人去查查此事,是否像久说的这样,如果属实,把大冈忠相打桩后的地界图和原始的底子比对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告诉咱们的人,我知道此事了。”

    “是。”有马得令,但没离开,而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久。主子的命令,她是知道了,这已经是明显的偏帮。小川笙船说白了,无非是受了大冈忠相的牵连,大冈忠相的事情主子表了态,自然也就没人难为小川笙船了。只是她知道,久却不知道,他还一直在等着吉宗说他的师傅小川笙船该怎么办,心里忐忑不安着。

    “你去办吧。”吉宗示意有马离开,后者只好行礼退出去。吉宗对着於须磨指了指久“带他下去洗漱洗漱,上点儿药,他一路赶来一定没吃好也没休息好,给他找点儿吃的,让他先歇在你那儿吧。”

    於须磨在旁听者,也知道了这是吉宗救命恩人的徒弟,自是心存感激。点点头,上前扶起久,久闷闷的问“那我师傅怎么办?”吉宗看着他星星一样的眼睛,有些无奈。於须磨笑了笑,道“自是没事儿了,你切休息好了,等你师傅出来了,咱们自会送你回去找你师傅。”

    久听於须磨这么说,再想想,也明白了过来,为自己的冒昧和愚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听说师傅没事儿了,还是松了口气,悬着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里的事儿放下了,他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跪在干净的榻榻米上,地面被他弄脏了,带进来些泥土。於须磨要搀扶他起来的手,干净修长,身上的衣服更是见都没见过,散发着干净好闻的气味。於须磨仪态出众,不知道为什么,久觉得心里像被东西蛰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把手在脏衣服上蹭了蹭,头垂得更低了。

    他出生就是秽多,一直如此,很多人瞧不起他,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就贬低他攻击他。对此,他一直是麻木的,也有认命的成分在里面。后来,他跟了师傅,师傅教他知识,给他将这世间的道理,慢慢的,他也建立了一些自尊心。不然,这一路他也无法赶来,只是拿着师傅的身份牌子,过了那么多关卡,还没被人识破。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多次帮过他的吉宗生活的地方,认识到她身份的尊贵,还有眼前这个干净俊秀的男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秽多,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很脏很脏。

    於须磨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自然意识到了他的尴尬,对吉宗点点头道“你忙吧,你这里的事情多,我先把人带下去了。”

    久一听自己在这儿,耽误吉宗办事,赶紧爬了起来,但是又觉得不妥,学着那些开门拉门的仆人的样子,膝行着退了出去。只是样子很笨拙,磕磕绊绊的。於须磨端着托盘,对吉宗行礼后,拍拍久的肩膀示意他起来跟上,退了出去。吉宗看着久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她自己,好像也是一直对膝行很不擅长,也笨拙的可以。摇摇头,因为也算帮上了忙,有了好心情,处理起了手头的事儿。

    另一边,於须磨带着久慢慢走着,久一路哪里也不敢看,连头都不敢抬,就低着头,看着於须磨的脚后跟,离得几步远跟着,手紧紧的拽着短上衣的下摆。於须磨回了院子,镜和葵迎了出来,接过於须磨手里的托盘,也看到了跟在他后面的人。

    “咦,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怎么跟来了。”葵惊呼出声,镜想拦他已经来不及了。葵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有时候也带着些恶意,但是於须磨念他年纪小出身也好,以后很可能也是吉宗的人。所以一直对他礼遇有加,葵偷懒耍滑什么的,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说起来,镜倒是省心,出身很好,样貌品性也都上佳,按说该放心的,但於须磨担心更多的,其实是镜。因为,看不透,看不透镜谦和的外表下面,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还不如葵,有时候挑衅有时候不满,让他心里有底。

    “不得无礼,这是藩主的客人,他的师傅是医生,对藩主有救命之恩的。就是不久前,藩主昏迷不醒那次。”於须磨怕葵冲撞了久,出声喝止道。葵和镜都想起了吉宗那次遇险,他们的命也差点儿交代了,幸亏镜知识广博,说起来,於须磨也是感激镜的。只是,於须磨毕竟是大家里长起来的,对镜,他感激的同时还是存了一些疑惑的,毕竟,那盆盆栽如何进来了,也说不清楚。后来吉宗没人让再追查,但是於须磨也对那次的事情心有余悸。他要小心再小心,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想保护吉宗不受伤害,希望吉宗在他这里时,永远是可以放下防备安心歇息的。镜其实也能看出於须磨对他的防备,他心里苦但也说不出来,好在於须磨不是个心思歹毒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他也再无所求。

    “去烧些热水,找身我的衣服来,再拿些外伤的伤药。在这之前,先备些好消化的饭食来。”於须磨吩咐着,镜和葵赶紧去办了。於须磨知道久在他面前不自在,也不强求,等镜和葵准备好了,对久说“我也要去沐浴了,他们服侍你,等你收拾好了,咱们再聊。”久轻轻的点点头,跟着镜下去了。於须磨任葵服侍着,也走了。

    等两厢都收拾完了,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气也透了些凉爽。於须磨悬空着腿,坐在有廊上纳凉,那边久也收拾好,走了过来。於须磨看着久,心里也是一突,好个样貌堂堂的男儿。久皮肤偏黑,不是时下人们追捧的,但是五官和身材都很硬朗。初见时,太狼狈了,倒也只是觉得尚可,现在梳洗干净了,穿上自己的衣服,一身黑色浴衣压着四指宽的灰色包边,竟显得很端方。特别是,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身份卑微但是看人的时候不闪躲,内里也没有一丝龌龊。於须磨从心里有些喜欢这个男孩子,对他点点头道“我的衣服,你穿着正好。”

    久轻轻摸了摸浴衣的料子,这是他之前见都没见过的,更何况是穿上了。他才十五岁,但是身高却和於须磨差不多,再加上浴衣吴服什么的,全靠腰带调整,长短差不离都能穿。久恭敬的对着於须磨行了礼,於须磨起身还了半礼“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房,你一路奔波想来是累了,快去歇息吧。缺什么,你就对镜说。”

    久哪里还有意见,只是还不放心师傅,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於须磨却笑着说“你放心休息吧,有了你师傅的消息,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久被人识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他默不作声的跟着镜下去了。

    於须磨看着葵也跟着退了下去,空落落的院子里,只余下他一个,挂在嘴边的微笑,落了下来。想想今天的经历,他有些无奈,在心里想,吉宗什么时候,也能把自己当个男人看待呢?

    第66章奇货可居

    吉宗从灾区回来后,各地的灾情不断涌来,土地、人员、房屋,吉宗每天都被山一样的文件堆埋着,批示处理完一些,就又涌入更多,藩主府的财政状况开始捉襟见肘。

    另一边,久并不知道吉宗在忙什么,他焦急等待的,只是他师傅的消息。陷入繁忙困局的吉宗也没想起询问和交待此事,於须磨见久等得焦急,他不断的和久解释吉宗现在有多繁忙。久当然知道,却还是难掩焦急。这天,於须磨又为吉宗准备好了粥汤和温水,要端着去见她,看到立在树下来回踱步的久,喊道。

    “久,你来一下。”

    久闻言,微微鞠躬,赶紧到了於须磨面前。

    “久,能否请你帮我端一下托盘。”於须磨举举手里的托盘,示意,久也没多想,顺势接了过来。於须磨笑笑,走在了前面“你和我一起去,顺便问问你师傅的事情。”久端着托盘一愣,随即双眼闪亮的看着於须磨,后者对他点点头,温和的笑了笑。久端着东西不便行礼,深深的低下了头,紧紧跟着於须磨的脚步,去了。

    镜看看两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葵用手扇着风,偷偷在镜身后撇嘴。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野小子,亏得於须磨少爷这么看重他,还让镜去服侍。镜其实没什么怨言,服侍谁不是服侍,偏偏葵那么多的想法意见,也是因为这样,於须磨才没让葵去服侍久。

    於须磨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吉宗的院子,议事厅里,夕阳把金色的大厅镀成了橘色,暖融融的。现在是这里一天最清闲的时候,藩士也要回家休息,堆积的事情今日告一段落,要等批示就得等明天了。於须磨上了游廊,却见里面还有人,奇怪之于,端正的跪在了拉门外,不易被看到的角落,静等此人回禀完。久也放下托盘,跪在了於须磨身后,他似於须磨一般直着身子,而是跪伏下去,埋下了头,和服侍在走廊里的仆役一般。

    於须磨并没有看久,他被里面谈话的内容吸引了。

    “这是真的?”吉宗慢慢放下卷宗,问。

    “是,藩内各处都有类似事情发生。”

    “灾后抢购也属正常,物价波动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都到了闹市杀人的地步了么?”

    底下回禀的人看了看吉宗的脸色,道“是,集市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别说米、面,连豆子都没有了。”

    吉宗眯着眼看看外面红得晃眼的夕阳,这里的赋税重,一般都是“公四民六”,收的都是粮食,交完税,剩下的粮食才拿去卖,供一家大小嚼用。农民种了粮食,自己却不一定舍得吃。所以,才会有了江户那般每天早晨买一天的东西这种生活方式。说来潇洒,其实也是一种过了今天没有明天,得过且过的悲哀。

    “往常都是如何做的?”吉宗问下面的人,那人脸色变了变,吉宗兀自在想事情,并未发觉。

    “回大人,都是藩主和藩士大名开仓放救济粮。”那人眼神闪烁的回答,心里暗恨为什么是自己来回禀此事,那些藩士一个比一个走得要快,偏偏把这苦差事给了她。

    吉宗想,这也是灾后的正常现象,放救济粮,可惜现在不能像她之前生活的世界那样平抑物价。但是,这件事情,总给她说不出的违和感。让她迟迟下不了开仓放粮的决定,救灾如救火,这粮食的问题解决不了,死人还会增多。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吉宗眼角撇到了等在角落的於须磨,也看到了他身后的久,眉头一松。

    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日来听回复。”

    “是。”那人见藩主没有再问什么问题,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於须磨知道吉宗是看到了自己,见那人退出去了,微微等了一下,领着久进了议事厅。吉宗喝了口於须磨递上来的汤水,问道“梅,往年藩内的灾情,你可经历过?”

    於须磨点点头,想了想,道“隔几年,总会经历一次,倒也是见惯了。”吉宗几口喝完了汤,递回於须磨手里,接着问“那你们家都是如何应对的?”

    “无非就是应藩主的召,放些粮食,有时灾情重,自家也会放些粮食。”

    “这么说,家中一般都是有存粮的?”

    於须磨替吉宗用温水擦擦脸,道“嗯,一般大名、藩士都有领地,例年收的租子都会存些。”这年头,粮食就是硬通货,再说地方便宜,各家占地都大,屯点儿粮食没什么。於须磨说完,递了新帕子给吉宗,吉宗却没有接,她怔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灾民吃不上饭,各地大名藩士都有存粮,那,是谁在抢购粮食?谁又有这个实力抢购粮食?

    “阿圆!”吉宗习惯性的喊阿圆,阿圆也在片刻后赶来了,明显是被人喊来的,路走得急,一脸的汗。

    “是,主子。”

    “你去,找地方志来,特别是灾年的!”吉宗起身,来回踱步。她的书籍摆放,也就属阿圆熟悉,阿圆来的路上也知道了主子叫她来,是因为各地粮食被抢购一空,竟有闹市杀人事件,均是因为贫民买不到粮食所致。她得令急匆匆的去找资料了,边走边想,该给主子找个贴身服侍的人了。她做这些当然游刃有余,但现在她手里多了内外事务,得替主子培养几个好用的人了。

    於须磨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吉宗一圈一圈的走着,吉宗想不透,谁买走了粮食,为什么买走了,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得利呢?没有人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得利的人,当然就是做这件事的人。但是,粮食被抢购,粮食只会涨价,收了粮的人,卖给谁呢?有钱人有屯粮,贫民哪里还买得起?谁也没发现,跪在门外的久,跪伏的背脊渐渐僵硬,撑着地的手,紧握成了拳头。

    “久,你的年纪,应该也经历了几次灾年,跟我说说看。”吉宗刚刚看到久的时候,就想问,只是脑子乱糟糟的,一时理不清头绪,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於须磨回头看久,久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也没有回话。吉宗停下了脚步,见久瑟瑟发抖,奇怪的上前,伸手挑起了他的下颚,抬起他的脸。久咬着牙,轻轻发抖,双眼被愤怒洗的发亮。吉宗觉得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缩回了手。

    “久,你怎么了?”她惊讶的问,她见过这个少年熟练麻木的埋着死人,见过他对亲人的执着,可却没见过他这种名为愤怒的情绪。久在她眼里是任命的,带着一种麻木和冷漠,好像愤怒这种情绪对这个少年来说很奢侈,早就从他的身体里被剔除了。哪知道,竟在此时见到了。

    久竟是抖着身子,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於须磨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上前轻轻拍扶着他的后背,轻轻喊着“久”

    “主子。”阿圆此时也取回了吉宗要的书籍,她看了看於须磨和久,跪在了吉宗面前。吉宗看了眼正在安抚久的於须磨,轻轻展开了卷宗,一行行陈述事实的文字呈现在她面前,不带情绪,只说事实。

    吉宗拿着卷宗的手开始抖,这是?这都是什么!也难怪她想不明白其中关节,一个生长在新社会的人,又怎么懂得奴隶社会的残忍。这里,衡量利益的,不只有钱、粮食,还有土地,和人!每次灾年过后,疯涨的,是个人名下的土地奴仆,和农民的锐减,还有秽多的增加。囤积粮食的人,用这些粮食换取的,不是等价的金钱,而是奴仆和土地!

    想想今天早早退席的藩士们,再想想刚刚那个回禀之人的不甘愿,这些东西串在一起,吉宗气的笑了。看来她真是太天真了,什么世袭制,母亲的就是她的,在她没有积攒自己的力量前,这些所谓她的人,还是在从她手里汲取着利益。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历代藩主不知道么?未必!可是,她们又能如何?这是藩士大名自己的钱财粮食,如何支配只有她们自己说了算。藩主可以强征,可以开仓放粮,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会有农民为了生存变卖土地和孩子,甚至自己,去换取活命的粮食。这种直接见血的高利贷,可真是让吉宗大开眼界。

    “有土地的卖土地,没土地的卖人,这,这真是”吉宗忽然看向久,那秽多呢?在灾年,如何存活,他们什么都没有。不,吉宗看着久在小川笙船那里养得健硕起来的身体,忽然悲哀的想到,他们还有自己的身体。虽然被那些人取消低贱,却是真真正正的男人,这个时代稀缺的男人。

    吉宗闭了闭眼睛,她能做什么,她该做什么,随波逐流,奋起反抗,争取,争取什么?推翻奴隶制度么?凭什么,连可以支配的人都没有。她可以想象自己下令开仓放粮后,藩士们各尽其职,纷纷“慷慨解囊”,只是他们对藩主的“忠诚”,是值得嘉奖的表现!她呢?留下的是空虚的藩主府和下落的实权,甚至还有窥探者得逞的奸笑。

    她不是那么不现实的人,事情都是一件一件做的,眼前她能做的事情,首先,就是如何让市场上,充满粮食,而且平抑物价,让真正需要粮食的人能买到粮食,不用卖土地卖儿女去买高价的粮食。吉宗闭着眼睛,任愤怒的情绪升到头顶,再落下去,慢慢恢复平静,一条清晰的脉络逐渐形成。

    “阿圆,藩内最大的商人是谁?”阿圆已经掌握了纪伊藩的情报组织有一段时间了,她好像天生就是做这行的,简直是如鱼得水,现在被吉宗问道,愣了愣,道

    “商人都是小商贩,没有成规模的,而且,各藩禁止通商。”她和吉宗有种默契,知道她现在问的,必然不是市场上的小商贩,可是,除了小商贩,又有哪种商人呢?像将军那样的御用商人?江户和平安京这种地方也许有,可纪伊藩内,还真有!只是,她偷偷瞄了眼於须磨和久。

    吉宗一直盯着阿圆,自然看到了她的眼神“说吧!”如果真有她说的大商人,又何须瞒人,谁不知道呢?阿圆看了眼吉宗,用眼神询问道,你确定。其实,吉宗真的想错了,真的有人不知道,或者不方便说,她以为是贸易自由的年代呢。

    阿圆见吉宗的反应,就知道主子肯定又有哪根筋没搭对,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可是,她看了眼於须磨少爷,又看了眼久,一琢磨,也没什么不妥。她轻声道“还请主子屏退下人。”至于吉宗清不清於须磨和久,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

    吉宗瞳孔一缩,道“都退下!”静候在走廊,游廊里的下人,都徐徐退了下去。吉宗苦笑道,还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才安全了几天,就已经忘乎所以了。议事还需要屏退左右,再想想今天那些藩士的表现,却也是实情。

    “我和久也走吧。”於须磨看了看,久已经停止了颤抖。吉宗看了看於须磨有些为难的表情,於须磨生于此长于此,他不觉得这个时代的一些做法有什么不对,但是,看吉宗的表情,好像他以为的一些实情,都是不恰当的。此时的吉宗看起来,离他很远,让他遍体生寒。吉宗知道,这一切不是於须磨的错,他生在特权阶层,享受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也是站在利益的制高点上,谈何道德。

    “梅,你带久先回去吧。”

    於须磨听了吉宗的话,身子一僵,他的询问,有试探的意思,听到了吉宗的回答,他苦笑了一下“是。”跪拜之后,要去拉久。阿圆眼观鼻鼻闻口,目不斜视,轻轻跪伏了一下,算是对於须磨行礼。久有些怔愣的让於须磨拉起来,走了两步,忽然,挣脱了於须磨的手,噗通一下,跪在了吉宗眼前。

    “大人,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天灾只会让人死,让人伤,人却会吃人!求求你!”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求什么,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愣了,只得噗通一下,磕了个头,闷闷的响。他的父亲如何把他养大,他一直知道,但不觉得耻辱,只觉得心酸,他不怨命,他不知道如果心里生了怨恨,还如何存活。可是,当他在小川笙船身边,知道的越多,学习的知识越多,那种名为怨恨和愤怒的东西就像生根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撕咬着他的血肉。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懂得,是否能帮他,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求的是什么,但是,他就是相信她,相信这个默不作声,帮不相干的自己,埋了死人的,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她仿佛总是游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外,但是,她善良,还有,她不麻木,是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一种漠然。一个正常人,谁会在清晨,帮一个秽多埋尸体呢?

    “我知道了。”吉宗扶起久,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於须磨疑惑的和久退了出去,吉宗深吸了口气,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阿圆直起身子,笑了笑,说“不知道主子想做什么,但是,属下觉得主子一定心想事成。”

    “哼,你什么时候也干起溜须拍马这一套了?”吉宗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来回搓着,在心里把要做的事情过了一遍。确实,她提到的商人很重要,阿圆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禀主子,纪伊藩内最大的商人,是黑市商人。”阿圆声调温柔,说的话却很犀利。

    这点,吉宗就想到了,商人逐利,自然是什么利高做什么,她那个年代,贩卖军火和人口甚至毒品有重利。在这里,她毫不怀疑,走私盐和粮食的,大有人在。“行了,别卖关子了,我需要最大的黑市商人的资料,看看有什么把柄能外我所用,我今晚就要见到人!”兵贵神速,不管是在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时代,都是这个道理。

    阿圆笑了笑,道“所以属下才会说主子必定心想事成。”吉宗疑惑的盯了她一眼,眼神还带着几分严厉,阿圆知道现在不是耍贫嘴的时候,正色道“回禀主子,纪伊藩内最大的黑市商人,就是贩卖药材的‘巨势氏’。”后来,吉宗深入了解过巨势氏后,才知道,阿圆说的轻巧了,那哪是仅限于纪伊藩内,贩卖药材,那简直是这个时代的黑社会,地下帝国。

    “巨势氏?!”吉宗皱眉道“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巨势氏’吧?”

    阿圆甜笑着点点头,道“正是您所想的‘巨势氏’,也就是您父亲‘巨势利清’的亲族‘巨势’!”

    第67章买卖自由

    吉宗一匹快马,后面跟着有马以及随身保护她的四人,就着夜色赶到了离和歌山不远的某处宅子。院子从外面看很普通,不过一个富户人家,隐于闹市。只是现在已入夜,周围的住户都歇下了,只有这宅子,透过半人高的石头墙,洒出些灯光。

    几人翻身下马,有马上前叩门,递上吉宗的名帖。门缝里探出脑袋的看( 化蝶 http://www.xlawen.org/kan/5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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