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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阅读

    随了他十四年的人生观,岂是这七年来的努力能彻底覆盖的,那种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相负的心傲,相信也只是暂时沉睡在他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仅仅是因环境限制了它的苏醒。

    若是如今自己当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难保不会成为这七年来二徒弟那还未全然基稳的人生观里沉睡的另一种态度苏醒的萌芽。

    是的,还有少卿,这里头发生的事情,之前去在隔壁找大徒弟杗罡的少卿即使未曾出面,定也对这里的动机听得仔细,若是她当真抑控不住心田里那燥乱的戾气,那已不是一天两天受她打压的“邪风”,一旦动手便等同于是默许,只怕会就此失控没了分寸。

    每回一想到少卿,心底再大的喧杂声也会顿时静止了下来,那是从他出生便黏在她身边嬉笑着长大的亲人,或许还不仅于此,她们之间还有契约的羁绊。

    方才还心生杀机,此时竟转眼时过境迁如云烟无痕,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一句话:正邪仅在一念之间。

    苏白睨了一眼这所谓的“劝和者”,将妇人塞去了他怀中,淡淡吐出几字:“把人带回去。”

    这“劝和者”被她那诡异的身法吓得不轻,听到这几字,这才警醒过来。连忙探下夫人的呼吸:呼吸平缓,看来夫人是被点了睡|穴昏厥过去。

    许是后知后觉的阵怕,他逃似的扛着昏厥过去重他一倍体重的妇人,飞似地就钻出了客栈,反观那衙令。一开始还总也吵闹叫嚣的他,此时缩首缄口,安分地不像话。

    苏白回身,不做声色的拾起静静躺在桌脚下的褪色护符,递到了和尚面前,开口却只说了寥寥几字:“你的东西,掉了。”双眸紧盯这和尚面上新旧交替的伤痕累累,似乎唯有这一瞬间,才彻彻底底的看仔细了这些伤口到底是有多疼。

    当年那个乖巧清瘦的遗孤,年仅四岁就饱尝了饥寒冷暖。或许那个年纪都不是能记起母亲被一卷破草席裹拖离去的那最后一面,连跑个步都能自给绊了自给的年幼,却一直带着这一道护符,一戴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了,还是这饿得面黄剐瘦的身板。

    算来。如今这孩子也才刚满十八。未曾娶亲生子,未曾考取功名,只出了家,做了住持方丈。

    “多谢施主。”和尚一看到护符,如见至亲,当即道谢,再轻细的将护符收回。

    苏白怎么也没想到,阔别十四年的相遇,竟会如此。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只淡淡开口逐客。

    待这住持向外走了几步。似是后知后觉的才恍然想起,当即回神向她合掌一礼:“多谢施主出手相救…”下一句竟还惦记着那事,又给搬了出来:“…既然施主有菩萨心肠,索性送佛送到西,把人放了罢。善哉善哉。”

    若说从前她自认为自己是个顽石脑袋,那么这孩子如今成长之后,竟是后浪推前浪,生死攸关不挂于心,却总也惦记着别人的事。

    叫她不禁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读西游记给她听,用白话像个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着有关于三打白骨精的段子,那时候的她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唐僧好坏不分,老冤枉了悟空,悟空却还对他的师傅不离不弃?

    如今想来,悟空不离不弃的或许并不是三番几次误会他的师傅,真正暗指的其实是他心中的“佛”,就好像是修士们眼里的“道”吧?

    揣着心事,她抿了一口茶,未曾抬眼,却开口问道:“敢问住持的法号是?”

    和尚温和的笑了笑,念了佛号才认真答道:“小僧法号悟梅。”

    一众和尚走了以后,衙役们也相继离开,店家有心套近乎端了热茶替换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这衙令其实也是有后台的,是真事,是个名叫听雨阁的江湖名派,其实力之强,听说叫许多修真门派的道长都不敢去惹。

    明知店家是听了镇上流言,将她误以为是听雨阁的“近亲”毕竟当时那布衣前来传话时说的明白,说她与他们少主是同门,故而店家说起听雨阁是有心吹捧的,把这听雨阁越说越神话,搬出了各种传说的“丰功伟绩”典故,前前后后说了不知多少,都自觉开始倒茶解渴再继续口沫横飞,不知不觉便将整整将一壶茶都给下了肚。

    苏白其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双寂灵的眼只看向窗外,盯着那黑幕中闪烁的星辰,眼里仿佛又看见了那草席裹离去时露着的那一双与孩子衣领上绣得一模一样的“梅花”,如能闻到当年三合镇散发着瘟疫的腐臭。

    仿佛她又听见了临行前那一句答复“小僧法号悟梅”,促使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一看星辰,便是久久。

    直到翎少卿乏闷不住,将店主给赶了出去,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苏白,你是担心明天听雨阁摆的是鸿门宴么?”小子从床板上跳下来,一跃便来到她身侧,踮起脚尖有模有样的也学着她常有的动作,小手轻轻在苏白额头上拍了拍,一副长辈宠溺孩子的架势,底气十足的续道:“只管放心,有我陪你去。”

    收回思绪,她将这横在脑门上的热乎乎却又毛躁的小手轻轻给推开:“今一个天明你都在外面闲逛,不打算炼丹了?”

    翎少卿大眼一转,这讨喜的瓷娃娃似乎就没经历过时间,模子都没变过,说起话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却故意装作老陈、故作长叹状说道:“我这做师弟的,肩负重任,得照顾你这个做师姐的,所以必须考虑好方方面面…”如今少卿虽才十四,个头也没见长了多少,但比起过往那一副小大人的姿态,他如今反倒常常扮起老气横秋,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苏白那沉闷的跟个老太似的性子?

    他才说了开头,苏白就已经猜到后文会是什么,也不等他说完,便折回凳前将腿一盘,闭目打坐起来,只听着翎少卿粘皮糖似的跟了过来,板凳三条他不占,床榻厚实他不去,非得跟苏白挤在一条板凳上,继续感言:“…比如说,在境界上不能把你落得太远。又比如说……”

    其实他也没说多少话,见苏白一心守静打坐,他也收了玩闹心,学着苏白将腿一盘,开始炼丹。

    【151】夜半男人哭

    本也算是夜深,街道是越发静宁,零散着行人的脚步声是越来越少,若非得说些吵闹,无非是东边里隐隐总也传来狗吠声。

    连久违满堂红火生意的老板都使唤了伙计快些去关上店门,即便是扎钱堆里,也得顾及到次日一早又得忙碌一整天的疲劳,都这个时辰了。

    那门板就差最后一扇给合住,竟在这时摇摇晃晃奔进来个人。

    一入大堂,先看得不是伙计,反倒是顺着楼梯向上看,也不知那满是恨意的双眼是想瞧见了谁。

    伙计来请,说是打烊,这人将眼狠狠回它一瞪,从腰间扯下那装满钱银的锦囊朝桌上一砸,自觉将铺桌面上的板凳给抬了下来坐上,那声却不如这一双来势汹汹的眼,显得有些无力,碎念道:“不要你伺候,把酒拿来便是,我喝完自己走。”

    店家远远瞧着这钱不少,到底还是想做这关门生意,便挥了挥手,示意伙计照做。

    那人自顾自的喝起来,店家拨弄完算盘,打着哈欠喜滋滋的回念着今日的入账,抱着他那小金库与伙计回各自屋里休息前,又看了一眼那阔客,十几坛子酒水就摆在阔客脚边,店家咂咂嘴,心想:真要喝完,不得喝死你。

    想归想,店家却只陪着笑说了句请自便的客套话,便回屋捂着小金库睡觉去了,哪里管得这陌生人的死活?

    也不晓得那人是喝了多久,喝了多少,到底是个安静的人,不生吵闹,前夜里都是高低起伏的呼噜声萦绕在客栈里头。

    到了后半夜,大堂便隐隐传来哭声。

    这声像是极力掩制,却根本逃不过苏翎二人的耳朵。

    翎少卿似是听不下去了,匆匆收了功,正欲起身,便闻苏白开口:“去哪?”

    他又坐了回来,嘟了嘟嘴,颇有不满的朝门外看了看,并说出他的想法:“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烦躁。”

    见苏白睁开双眼,他又补道:“我去点了他睡|穴,不会伤人。”

    “你若嫌烦,去把隔音符贴上,楼下你别去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翎少卿歪了歪脑袋,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叠符纸,一张张的数找着他记得放在这里了的隔音符。

    便是这时,忽闻“哐当”一声碎响,紧接着便听见那双拳重捶桌面的声音,更是接踵而来是个男人的嚎啕大哭之声!

    有些人是浅睡眠,向来容易惊醒,这楼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听个男人鬼哭狼嚎似的大半夜叫唤,一时间东里西处燃起不少蜡烛,点亮了纸窗,隐隐有人再问:“怎么回事?”

    更有人被惊醒美梦好不快活怒叱:“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嚎!”

    只听楼下那男人的哭声更加肆意,且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天理何在?报应不爽……”

    隐约,叫苏白听清那男人后头说了几回那些和尚,本不愿再招惹些什么事来,可越听那喊哭的诉词越是不对劲,好似说的不是和尚,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且还与他有深仇大恨来着。

    翎少卿皱了皱眉,将一叠符纸朝桌上一扔,丢下一句:“我这去救众人于水火之中”,便冲出了房门朝楼下奔去。

    到底不行!

    明明不想再招惹些什么事来的。

    也不知苏白是怎么想的,还是紧跟着也追了出去,论速度她自是不如少卿的,能在少卿出手以前制止了他,说到底还是少卿无心与她“争前后”的。

    【152】苦主上门

    到底瞧清楚了这半夜嚎啕大哭的醉鬼,那一双眼醉蒙蒙地尽是红肿,都不知早先是否已哭了多次,才叫一双眼弄得跟喝高了的白兔眼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让不让人睡觉了?”伴着怒意,匆匆的脚步声比后头的人先一步下了楼道,瞧见苏白这“道长”也在,一时反倒忘了责骂哭闹者的初衷,望着苏白失了魂儿。

    很快这里便聚集了不少人,有满是怒容,亦有略带怜悯神色的观众。

    就连店家也被伙计匆忙唤醒起来,衣着不整,通红着眼,显然没睡够:“道长,这,这是个意外,也不知这厮喝醉了这般德行,吵着你们静修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翎少卿唇边单角勉强一扬,一双大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店家,反问道:“他哭他闹关你甚事?要得着你来赔礼道歉。”

    反是苏白,不发一言,在外人眼里,似乎她压根就是个看破无常的高人,大师。

    哭闹的男人抬起那昏昏沉沉的头,迷醉的眼扫了一眼众人,竟再次拍桌闹道:“都来围观,来围观这天理不公,这报应不爽,好人不长命,妖僧人不识!”

    说着,便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入门买酒时多安分的一个人啊,此时竟索性掀了桌,冲在人前,朝人便要去抓揪衣襟,追嚷着问“为什么”,也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为什么”。

    来看戏的人群中,有扮作男装的女子,年纪又小。还正好迟呆被这酒疯子给抓个正着,摇晃着她反复追问为什么,这女子哪里经得住这么吓,竟吸吸鼻子,“哇”地一声便也陪着这男人一起哭个死去活来了!

    一时间。到底闹腾。

    他只知泪如雨下狂喊:“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女子被摇昏了脑袋,终于才寄出个回答“呜~不知道啊”便又泣如雨下。

    店家见他把这倒霉的客人吓得不轻,且身边那“道长”似乎并无插手之意,只能招呼店里伙计过去拉人。

    看他来时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这会竟也把将伙计掰得喊疼,想逃。

    翎少卿笑道:“呵呵,好玩儿。”

    苏白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不管不行了。

    若再放任他一个劲的大喊大叫,只怕整个小镇都得被他给唤醒,解决自是简单不过。如少卿所说,点了睡|穴便也过去,只是,听了这醉鬼说了这么多话,似不是在冤枉那寺里的和尚。又叫她想到悟梅一直的坚持。难不成甘愿受这些苦难真是有什么情由在先的?

    “老板救我,救我…他…他疯了啊!”

    翎少卿看到这里唇边的笑意更深,双手索性环抱于胸,一副看戏的姿态。

    忽感觉到身边人往后走离,他以为苏白是要离开,急忙回身跟紧,却不知是瞧苏白绕到厨房拎了桶水,慢条斯理的走到闹场前,一桶水竟巧妙的避开了那倒霉的伙计,全浇醉汉身上了去。

    一时清醒。是有刹那的,才叫这醉鬼放开那了伙计,盯着苏白一怔,适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却是恨恨朝着苏白在看的,问出的为什么总算比之前有些眉目,他问:“身为正道修士,为何要助纣为虐,去帮助那些妖僧?这是造孽啊!造孽!你不如连我一起杀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罢,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仔细看着苏白脸上可有什么动怒的表情,或许是期待发生点什么杀伐,又或许是希望此人最好真是个正道修士,总之各自揣着心事,焦点都汇聚在一处。

    但见苏白就着醉汉身旁蹲下身,一双寂灵的眼里似乎装不下嘈杂,一如既往的平静,张了张口,清逸的声音问道:“你何以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妖僧?”

    苏白这么一句,醉汉顿时就静了下来,好似就是为了等这一问,也不哭闹了,抬起头来,一双眼相对少了些许仇视,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竟霎那脸色一变,眼猛地一瞪,比之前那眼神更毒了许多,竟藏在袖口里了一把匕首!

    掏出便朝她刺来!

    只刹那,就听“乓当”一声,那匕首砸在了石板地上,而他整个人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便焉了,眼中狠厉再也不存,又哭闹起来:“来吧,我知打不过你们,仗势欺人,杀了我吧,反正你与妖僧是一伙的,不是甚么好东西,莫要再在人前演戏了…”

    “哎呀,这不是那被灭门的苦主,莫少爷吗?”周围有人惊叫起来,是后头陆续加入围观还未全然睡醒的看客,竟是识得此人的。

    应这一句话,顿时有人议论:“富少莫家那桩事?这就是那命不该绝的富少莫云聪啊?有好戏看了”

    “可那么多和尚你哪里能一棍子打死,该死的是妖僧,那些真正的佛门弟子得多无辜?难道你们忘了,那会不是说前住持是妖僧么?结果咧?活活烧死,根本没有化出甚么所谓的原形,那可是有德的法师方丈,再这么闹下去,就不怕老天爷怪罪吗?”

    原来如此。

    此时苏白已知道个大概了。

    虽不知详细,却不难猜出,所谓苦主必定是被血洗了满门,而苦主却又认定悟梅的师傅是罪魁祸首,结果是错冤枉了老和尚,如今悟梅接替住持之位,他们口中所谓的妖僧似乎能化形成旁人模样,故而叫他们难以分辨谁是真凶,适才走了条宁可错杀一千不叫放走一人的路径,可又碍于信佛的民众,才叫不敢说杀便杀,也才歪着法子折磨众僧!

    别人可以不信悟梅法师。

    她苏白却信。

    一个与童年从未相错的眼神,澄清如此的佛子,怎可能是个元凶!

    不过若是她能解开这血案,那孩子至少不必背上这些虚名。

    若是单独询问前因后果,倒不如趁着人多,有了人证,包下这事?

    想到这,苏白,手指一弹,那昏睡的醉汉再度醒来,却也只是人醒动不得身,甚至口不能言,惊异的看着许多倒过来的人脚在他头前头那块地。

    只听苏白说道:“一会我解开你的哑|穴,你将你的遭遇细细再说一遍,若你能配合,我便答应你抓来元凶。今日在坐的,都可以作证。”

    说罢,她手指再一弹,那醉汉便嚷出了声,知道自己可以说话,又听苏白这般说,也不知心底想了什么,顿了一会,才缓缓说起了那段悲惨。

    【153】俩虚灵小人老儿途经论道

    这方悲痛欲绝的叙述着那时的开头,到如今还未能恢复视觉的苏白只用借来的左眼捕捉到了一幕。

    是两个指大的小人儿,若是看得仔细,便能瞧出这小人儿是俩白须老道模样,一个踩着云朵,一个爬在葫芦上,慢悠悠的挤入人群,在这仰躺着泪恨满目的男人肩上停了下来,就在这男人叹气哀声时,俩老道模样的小人儿各自下了“乘骑”,各执姿态仰头瞧向苏白。

    苏白却清楚,这是虚灵。

    不知何处来,但并非是真人的化形,是零界生物没错。

    也不管自给踩着的人正在伤怀中挣扎,便自顾自的瞧着苏白开聊了起来。

    骑葫芦的道:“道家之人远离尘世,便能阻断耳目,筑基炼己便也容易。”

    腾白云的摇头辩曰:“非也,言道:正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若执迷于离世觅菩提,不恰如石人不知觉?”

    “葫芦”似乎不以为然,将眉一挑,那长眉便抖了抖,伸出手指朝苏白一指回问同伴:“她一个修行中人,不好好参破天机,跑俗世里管这些人的哀喜,不就是离尘世太近,心随物动,精气岂能长存?”

    白云应道:“理应不生心,才能不走失。”

    “如此说来,你是赞同我所言?”

    “非也,烟花柳巷寻真人,大造炉中炼真金。应景无心,才是真功夫。越是红尘洗练,越能出超上人。”

    葫芦跺了跺脚,辨道:“反了反了,你是倒了过来讲,未曾阻断耳目神不宁也,是以谈何神清心明?了该远离尘世,固本为先。需知:补全身中元气之后,人如少儿,自然无欲。适才能够应你所讲,真人、真金。”

    白云笑了笑,说道:“何能补全身中元气?得从心里不在贪求,才行。不生心,就能留真精,真土擒真铅,就是:真心的断欲。便是两耳不闻山外事,躲那山中清修多年,管你道行多深,并非真静长存,一旦入世,念起欲生,再‘青葱的少儿’也眨眼叟去,拐了个大弯,白白苦修了多年。”

    “那考状元都得先寒窗苦读十载,你叫个刚拾起书来还未学会两字的娃娃去先把试题给做了,这不摆明是为难人么?”

    “你说不过我,便胡搅蛮缠,修心岂可拿识字作比?”白云摇摇头。

    “你这假道士,看我不撕了你脚下那朵棉花!”

    “你不也是个假道士?若你动了我的白云,我便敲碎你那葫芦儿…”

    前一刻还有模有样的论道,怎一转眼话不投机,便在人身上扭打了起来?

    其实这俩虚灵说的并非不无道理,事实上大道一条,道法却三千,是先阅历还是先基础,是苦戒持还是性自然,各派有各派的修法,说句不中听的,即便是魔,它也有飞升的啊!

    所以这俩虚灵即便再争个多年,也论不出长短的,事实上他俩也未曾得道,不是吗?

    不过苏白此时已猜出这俩虚灵是谁了。当初那紫霄少年曾提起过一二,说有世人神仙梦,这神仙梦说的正是眼前这俩袖珍的老道,并非“神仙梦”这种虚灵都是老道化身,亦有仙女啊、仙童啊等等,总归是性格孤僻一类的,不喜人多的地,好住于荒山深处灵石下,可常年不出居。当然万物总有例外,这俩虚灵不正是不同伴的类型么?哪里热闹去哪里。

    不知为何,原本心中有烦,想起了这档子事来以后,竟没来由的忽觉心中轻快许多,好似一想起那少年暖洋洋的笑,便也会觉得真实瞧见这“故事里的”虚灵,亲切许多。

    他俩一个拽了一个的胡须,一个扯了一个的长眉,似是准备打个热火朝天了的时候,忽地心生默契,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齐齐向那苏白看去,只瞧苏白正看着他俩,他俩这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好!

    齐声:“这小道看得见你我!”

    还打什么架,论什么道?

    “快撤!”

    连忙各自拾起乘骑,连狼藉不整的道袍都来不及整理,慌慌张张的便飞逃了去。

    整个过程,从来到走,也就不过是那苦主说到了那一日他醉酒误睡倒在了自家花园中,忽闻惨叫声的段子,俩小人这过客做的,当真短暂。

    【154】妖僧是谁?

    有关这故事,众人多是听说过的,只除了外来人的苏一众不知情,整个小镇差不多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这会子,这男人到底是不发酒疯了,也不知是不是苏白那一桶清水给浇了半醒,还是念起了那段心酸酒精也给麻痹不过去。

    见他人是没有什么再闹腾的迹象,苏白不着声色的解了他的|穴道,他却浑然不知,仍四平八稳的躺在那里,热泪满面,说到了那一日半醉半醒稍稍从树丛探出脑袋去看,正正瞧见了那光头和尚造下的血孽。

    那是一段叫人难以接受的记忆,毕竟一个正常人,要他看见人吃人的一幕,血淋淋地,莫说好不吓人,只怕当谁瞧见是自己至亲被个怪物给撕食了,都得发疯罢!

    难怪好端端一个斯文人,又是掀桌,又是掏匕首杀人的,只怕那噩梦早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更能解释这憔悴的眼。

    听他说来,苏白不禁想到,这番举动到底像极了是个魔物,若说是妖吧,是有妖吃人的事,可也有顾及吧?

    照他所言,如此大摇大摆的杀人横行,还吃个大饱方竟有几分魔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性。

    若当真是妖族所为,那此妖只怕不简单,不好收拾。

    若仅仅是魔族底下的魔物所为,或许她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

    前因也说的差不多告离段落,再说他也说不下去了,心跟刀子刮似的,也合该是酒醒了。知道众人都在看,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挡住了那不争气哭肿的双眼,到底不敢再嚎啕大哭了。

    许多人都这样,清醒了,再大的痛。也总想掖着藏着,怕叫人看了去自己那软弱的一面。

    苏白原本是蹲在他身前的,此时多少也听去了他那痛失至亲的心酸,到底是感同身受的,当初谷底出事时,那痛她清楚。

    或许是因经历相似的缘故,叫她无意识的随了对方也坐了下来,陪着人搭冷地板,道:“是,无辜的人不应该受到牵连。你的亲人无辜,难道那些和尚就不无辜了?别忘了凶手只有一个,真把一群无辜的和尚给逼死了,叫凶手仍逍遥法外,你就报仇了?”

    那人猛地起身。正欲辩解。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穴道早已被解除,要知道他应对的可是随便挥一挥手便可致他于死地的修士,可如今这样一个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士,竟陪着他一块坐在冷地板上,受人怪异的眼光来回盯瞧。

    本来是要骂些什么,却在意识到这一些细节后,变得没了底气,将手捂在额头,重重叹了口气,说出心底的话来:“其实我也知道牵连无辜不好。可这事搁在自己身上,那都是我至亲之人,只消一想到妖僧应该还躲在那群和尚身后,我不甘心,我也做不到冷静。明明知道这么做,死后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害了高僧是孽,可我儿还小,还年幼,又那么聪慧讨喜…纵使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不甘心…不甘心纳。”

    各派各有长处,苏白所学虽不致短,但在通过“媒介”方式在事发现场进行“侦测”的本领,只怕连三脚猫都不如。

    论说可以帮忙追查元凶的人,她不是没适合的人选,只是听了那些细节,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握,在她的认知中,这个世界里妖类以幽姬为主,算得了是最敢明着“无法无天”的,却也不至于如大摇大摆的此滥杀无辜。

    比幽姬那棘手的妖女还要强的妖?

    她完全无法想象,若是那般的妖,何以对凡体百姓那增长不了几点道行的肉身感兴趣。

    事实上,越是只有道行浅的,才越有可能做这些事来,越是道行高的,反倒瞄准的都是些“滋补的修士”,对于“毫无营养的”他们是不屑闹个叫“业内”嘲笑的名声的。

    可如此手段,明明瞧见了当事人,却好似不怕叫更多人晓得自己做下了什么,再大摇大摆的一走了之的态度,不像是个低阶妖类所为。

    她倒希望是个容易对付的魔物。

    当然,如今仅仅听这人叙述,毕竟不是修行中人,说是妖还真未必是妖。

    如此一来,她要请来帮忙查证的,就不是一个人,只是其中一个仅有一面之缘,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此时若是去请,不知可找得到本人?

    罢了,找不找得到总有解决的法子,还不说万一只来了那一位便能解决这个问题,她该上心的或许是做好很可能要应对强敌的打算。

    一想到多年前那个文静的孩子,唤着她“叔叔”的遗孤,如今竟成了个遭人棒打唾弃的妖僧,她能做的或许最好的帮助,就是替他化解了这一段劫难吧。

    至少那孩子只怕心已经在了空门里头,是不会还俗去接受他理应得到的幸福人生了,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这便是天意,那孩子确实有佛家慧根也不定。

    身为修行中人,自然清楚,没什么比得道是更好的结局,那代表着圆满。

    “我会尽早给你个满意的答复。”苏白起身,那白净的道袍竟未曾沾染丁点尘灰,仍是清逸干净的,要知道她方才坐下的地面,可是水和了地上的灰泥,一般的衣物哪里会有不沾染的道理。

    有几个围观的近的,正小声说起她那奇了怪了的“宝衣”。

    一旁的翎少卿则是挑眉了半会了,那不乐意的模样,是从苏白陪着坐在了地板上开始,便酸溜溜的,在他眼里,苏白最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苏白。

    湿漉漉的当事人听了她的答复,似喜又似忧,若得帮忙是喜,更怕这话是幌子,可又不好说出来,万一人道长真是要替他报仇的,反说了什么得罪的,人道长不管了。愣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又听:“我还你一个公道以后,你也需还众僧人一个公道,你可敢应?”

    想也没想,那人就答:“若能血债得报,便是要了我的命,也是心甘情愿的,再说,我也有良心,也知自己对不住死去的老住持。”

    如此最好。

    “店家,让伙计给他安排个去处,食住费用记我账上。”不待店家应话,苏白又转向众人说道:“今日在座的都做个见证,此事我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等元凶落网还了这位莫少爷一个公道的时候,我会替众僧向这位莫少爷也讨问个公道。”

    【155】少主之邀

    “事后,我理应……理应如此,向枉死遭罪的高僧们,赔个公道。”男人这才脸露笑颜,只这笑颜恰好似是抽搐一般怪异的表情,真不知他是想挤出点笑,还是再哭一场了,好不纠结。

    见事态如此收场,众人该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先散去,剩下的便也赶了热闹叫伙计记下越见繁多的吃食,虽说此时天色还太早,眼前大堂便开始热闹起来。

    在伙计忙里忙外下,店家不忘了特意交代伙计给苏二人烧些好吃的菜,头位送去,倒是摆齐了亦桌子,未见苏白与翎少卿动筷,那苦主也没有动筷的意思,三人似连桌前板凳都不打算坐下,似要各自散去,店家方知会错了意,只心道:但愿那一桌子的菜道长们还是算在账上的。

    或许是心底到底不放心,怕没人吃那一桌子菜,便没人买单,想到未能赚到这钱银,店家便肉痛,急忙召来伙计:“机灵点,让莫家那位动动筷。”

    伙计十十会意,连忙上前招呼住了正欲离开的莫苦主,将人好声好气的劝说回了桌前,还替他夹了几筷子,贴心的话到似个亲人:“快吃些吧,天大的事不是有道长们帮你么?喝了那么多酒水,想来早饿了吧?来来来,吃饱了,人活得好好的,才能挨到看着血海深仇得报。”

    明明是话未说过几句的陌生人,此刻亲的跟打小玩到大的一般,还亲切的叮嘱了几句,弄得这伤怀的男人一愣一愣的,毕竟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这男人才拾起筷子,嚼如食蜡好不知味地直往嘴里塞。

    忽闻门外有人喊问:“前面的可是从鬼谷来的道长?”

    顺着这人眼看去,正是盯着与少卿正欲上楼回屋的苏白。

    同苏白一并停下脚步的少卿,附了一句:“我也去。”她只摇了摇头,到底没有同意。

    那头再言:“奉我家少主之令,有请道长移步赴宴一叙。”

    翎少卿多多少少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当初苏白遇到柳听白的时候,他是在场的,那时候未曾有约不可读心,可以说那时苏白的心情,他全明白,所以,当苏白坚持如此,他没有再说什么。

    “道长,请。”来人还是一介布衣,理说听雨阁也算是财大气粗,不说底下的喽啰,就眼前这深藏不露的人,都刻意如此着装,与她之前所了解的听雨阁的行事作风,未免相悖。

    走了几步,那人领她来到一朴素至极的马车前,这马车从外观上看,还是蛮大的,估计能容纳十几人,或许二十余人也是坐得下的。

    可这样大型却又朴素的马车,她还真是头一回见,感觉就像是预约了“古代版的公交车”,不会里头还真有一群人在候车吧?

    将这滑稽的念头挥出脑海,她塔上马车,伸手掀开了车帘,顿时,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味扑面而来,叫她当即愣住了。

    只瞧马车里竟真是别有洞天!

    与外表相及的奢华不说,内置隔音阵法、防御阵法等配齐了不说,这里头竟还安置了几个花枝招展的,男人!

    那布衣见她不进,便说道:“道长难不成是怕里头的几个凡夫能对道长不利?还是说道长是嫌与几个受邀前去唱角的戏子,尘味太重?这可如何是好,此行只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一辆车来,可我家少主却是说下莫要晚请了戏子,又说下莫叫道长自己走来反怠慢了同门,果然挤一挤,是行不通的啊。”

    苏白眉梢一挑,未语,却当真进了马车内,寻了个角落,坐下。

    听着车内几个“美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什么王公子弟,什么大家闺秀,几人聊得好不自在,隐约又说道起接下来似乎还要去西巷接几个女舞子,似乎还要顺道把兴起的红楼那落梅阁里的花魁也给请来…

    “哎对了,好像听管事的说,这一路还要去接几个和尚呢?”

    此时连她都有些拿捏不准,到底即将照面的是个什么人物。

    【156】“大伙挤一挤,就好”

    兴许是精神劲头足,有一位凑来拍了拍苏白的肩,问道:“姑娘是跟谁学的手艺?以前没见过。是东村那头的神跳子,还是北面那两位平日里斗来斗去的其中一个的徒儿?”

    神跳子?斗来斗去的两位?

    一双灵寂的眼睁开,睨了一眼那还搭在自己肩头“好不亲切”的男人手,回:“都不是。”

    她虽面仍是那雷打不动的老模样,但仅仅这一细微的动作还是叫那人自觉收回了手,笑着拉起话题,眼里神情都似是瞧不出他有过几分心凉掠过的,想来这一行内里不一的人并不少见。

    这戏子收回手后,一副乐天派的活跃,紧追话题:“那难道是镇里有名的瞎老道新收的学徒?还别说,东面北面都不如那人…”说到这,他回头拍了拍一个同行,又扭回头来笑道:“喏,我师兄竹墨前些日子还去找他算了算卦,那叫一个准!我想去都一直没能排上队,姑娘能有这样的老师,日后走出乡镇去,指不定多少达官显赫重金求卦呢。”

    或许这一瞬她明白了,在这人眼里,她这所谓被人称为“道长”的“客”,其实是个“江湖骗士”,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在古代,这一行很兴盛,可以说业务范围是全面普及的。

    小到那些贫苦的百姓人家,大到府门邸户,逢年过节、摆酒宴请,越是有钱的,这一行的走得便是最勤的,甚至苏白她自己就曾见过。一户稍大的人家,五天时间里有四天都请了“道长”来走场,一会是问明日吉凶,一会又是来做个法式助助财运等等。

    “姑娘,你看我这相貌福像有没有?今后会不会坎坷。老来是否能子孙满堂,大抵是能活个多少岁?”

    一听算命,有两位也忍不住参合进来,也嚷嚷着要看。

    都被这人给拦着,整个索性站起来挡住两位,笑道:“人家姑娘没说要帮你们看?”

    两人也跟着笑了笑,到底没说什么,看得出三人私底下关系很好。

    一旁有人不悦的轻笑道:“昨日你那不争气的老爹不是又来找你拿钱了?你骗了人家帮你看相,却又给不起钱,就不怕人家回头给你扎个小人。还别说。你欠我的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别理他,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上仙缚 http://www.xlawen.org/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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