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穿越历史 > 千里追夫记 > 千里追夫记 第 9 部分阅读

第 9 部分阅读

    岳青青看上的不是什么名门贵胄,甚至连官家门院都踏不进,当岳华极其勉为其难的跟着女儿踏进那间破客栈的时候脸都要挂到了地上去,见到了那样样都不算出色的男子,原来是个穷酸秀才。

    秀才名叫王锦出,自然是到都城赶考来的,这个时节,这样的人,都城里多的是,相爷想当然耳是看不上。岳三小姐再不谙世事到底也是在堂堂相府长到这么大的,自小耳濡目染,肯定也知道这一层,看出了父亲的意思,故而从客栈回来以后就茶饭不思,哭花了多少泪妆。

    人说世事难料。

    岳相终是舍不得女儿伤心,终于答应再去见那秀才一面,去见识见识女儿口中所说的那穷酸秀才的“惊世才华”,岳青青欢喜得连唤好爹爹。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相爷安抚女儿的话,只是走个过场给女儿看罢了。所以几日后岳相将那秀才领回了相府,且予以上待的时候当真是惊着了不少人,看着三小姐那桃花满面的笑脸,诸人不禁疑惑,这相爷疼女儿竟是疼到了这般地步?或者难料的不是世事,是人心,人心才真真难料?

    出人意料的还不止这些。

    那穷秀才一夜间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久就科考了,而后,那秀才却中了状元,堂堂朗国,三年一出,只此一人。

    之后状元到地方上去做了半年多的官,之后又回到都城,再之后……再之后,王锦出与右相千金的婚事将近,日子是七月初七。

    ……

    今日是天宗七年,七月初七。

    姚千里换好了衣裳出来的时候浑身都要湿透了,一面拿帕子擦额迹的汗一面道:“明明是这样热的天,偏生要让人穿得这样多。”

    灵姝忙端了凉茶递给她,“去相府吃喜酒是要这样穿的,这样穿才好看。”

    姚千里心道这权贵人家也不是样样都舒坦的,还不若寻常百姓来的自在,不过话说回来,寻常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在夏日里见着冰块,这样一来,倒也不好说哪个就是好哪个就是不好了,姚千里接过凉茶来,灌了大大的一口。

    看了眼外头烈烈的骄阳,姚千里又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只恨这右丞相真真是好不无趣,非将女儿的婚事定在这么热的时候,这在小喜子村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单是小喜子村,其他村子里也不可能,这样热的天气,宾朋散了以后,那些没吃完的饭菜定然是要馊掉的,哪有这么多银子这样来糟蹋。

    陆离已经在外间等了她好半天,茶水都吃了好几杯,依旧是热茶,还袅袅冒着热气。

    姚千里见他还是一派闲适自若的坐在那里反倒是有些窘迫,他若是等得焦躁不耐了可能还好些……不过也怨不得她,他大可以吩咐一声,等丫头将她收拾好了他再来与她同去相府,可是她尚还拿着书卷在打盹,灵姝就急急的跑来告诉她说将军来了。

    陆离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去拿茶喝,“你这里要比旁处凉快不少。”

    姚千里稍稍一愣,她原以为他是要说去相府的相关的事宜的,不想却是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而且她这屋子的西边恰是一溜湖水,并无物遮阴,此时已是下半午,西山太阳正蒸着呢,哪里能凉快的了。

    陆离已经站起了身,“走罢,吉时近了。”

    姚千里又一滞,“这便就走?”

    “夫人还未妥当?”

    “将军没有话要交代?”

    见陆离一脸木然的望着自己,姚千里无奈的又道:“我去了相府,要如何说话,如何作为?”

    陆离不做声的盯了她半晌,似乎是在思索,而后转身朝外走去,“就如在家中一般,如何便如何。”

    姚千里不知为何心忽而一顿,而后剧烈的跳起来,可是仔细去想他方才那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抬眼再看,那人已经走出了门去,忙跟了上去。

    陆离脚下并不快,姚千里一下便就撵上了,如往常一般,微落下距离的跟在他身后。

    姚千里身后还跟着灵姝,隔了差不多半步远,因而这三人整个看起来阵仗便有些怪异,一般人怕是都理不清里头关系。

    走着走着,最前头的陆离忽而站定不动了,蹙眉去看姚千里。

    姚千里被他盯得发怵,只好快步走过去,抬首问道:“将军落了东西?”

    她一面说着话额头上又有汗流了下来,可是看陆离却是一点身处烈阳下的迹象都没有,仍旧是一派从容模样,又去看他身上衣裳,也并未比她的好多少,一样的里里外外几重,以前在小喜子村的时候,她时常看到男人们赤膊从田间回来,可还是汗流浃背的。

    “你当与我同行。”陆离道。

    姚千里不解:“自是同行,此时莫不正是同行?”

    陆离往自己身侧看了一眼,“比肩而行。”

    此去是右相府,一为将军,一是宠妾,可不就是该比肩……姚千里一面应是一面站到了陆离身侧去,大约是习惯了与他那般的距离,方才才根本没能想到这一层。

    正要再前行,忽而从斜里闪出一道人影,稳稳挡在陆离与姚千里跟前,喘着大气喝道:“呔!”

    姚千里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朝陆离那边退了一步,而后才去看来人,却立马又升起一股无奈,怏怏唤了声:“林寨主……”

    林如烟擦了擦脑门上如雨下的汗水,先是老老实实的喊了声将军,而后才道:“你们这是要去右相府吃喜酒了?”

    他身量本就偏高,可是站在陆离面前竟也没高出多少去,只险险的半指,可是在姚千里的印象里,林如烟明明是要比陆离魁梧许多的,这样一比来看便有些吃惊,又见林如烟一身公子装扮,不说话便罢,一张口便彻底驳翻了那身衣裳里的儒雅,姚千里不由便笑了起来。

    林如烟显然是真的急了,也不顾陆离就在边上,上前就抓住了姚千里的胳膊,“右相府那是龙潭虎|穴,里头人才辈出,各路英雄云集,老……我不放心你去。”

    姚千里听他说到“人才辈出”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不着痕迹的瞄了陆离一眼,却见那人一脸的平静,好似林如烟说得对极。

    林如烟又大喘了两口,“不然你定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姚千里终于再绷不住,再不打断他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来,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身后已经有个充满怒气的声音道:“你莫要将你当土匪时候的习性带到这将军府来,也莫要将那些混话胡乱拿来说!”

    话虽不好听,里头的意思还是表达的挺到位的,可是林如烟根本就没听到一般,理都不理,只又去闹姚千里,“你当真是去不得!”

    姚千里抚额,“那你道当如何?”

    “你就留在府中莫要去。”想了想,又补充道:“抑或是让我同去。”

    “你不是说那里英雄好汉云集,你只一人……”

    “你果真是怕的,”林如烟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势必要同去。”

    “……”

    “那便同去罢。”陆离道,一面转而走到了姚千里另一侧去,迫得林如烟不得不放开抓着姚千里的手。

    三人行化作了四人行,男两女亦两,前两后亦两。

    姚千里抬头看了看顶上的艳阳,明明已经在西落,可却是愈烈了一般,晒得人燥热难耐,拿帕子轻拭汗珠,听得后头林如烟压住嗓门的怒喝:“你这丫头莫要老是与老子作对,人在做天在看……”

    婚宴【之二】

    ( )陆离姚千里一行到右相府的时候,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头早已经挤满了这朗国顶顶富贵的人,如果不是陆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怕是都要被忽视过去。

    姚千里还没进门就有些被这阵仗吓到,悄悄凑过去问陆离:“将军,为侍妾者,是不是不该与夫君同立于主位?”

    她说着就欲往后退,陆离手腕一动,抓住了她的手背,于耳际轻道:“无碍。”

    姚千里只觉手上一烫,慌乱的甩掉了陆离的手,同时朝侧里躲开了一步。

    陆离面上一窒,僵硬的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半晌后,忽而冷冷一笑,“林夫人说的是。”说罢脚上快了一步,走到了姚千里前头去。

    姚千里愕然看着前头那人,直到灵姝在后面轻轻催了她一声才反映过来,看陆离已经到了相府门前,忙追了上去,心中一面还在想陆离究竟是何意,他一时说无碍,一时又说她说的是,到底是要让她站在何处?

    没等她想明白过来,却忽见有不少人出门迎了上来,当头之人看起来年约不惑,气度非凡,一派的华贵喜气,于其身后还跟了一众人等。

    陆离含笑迎了上去,拱手贺道:“岳相大喜。”

    岳华今日嫁女,想是当真喜极,听罢爽朗大笑,道同喜同喜。

    说话间这一群人已经走进了相府,一时又有更多人围了过来,姚千里只觉耳边全是在喊陆将军的人声,嗡嗡的,吵得人头疼,便干脆一直低着头,不去管那些谁是谁人。

    恍惚间,周围的气氛好似有些不对,一抬头却发现众人竟都在望着她,或者是在她与陆离的身上游离,不禁哑然,不过她来之前大抵也预料到一些了,陆离尚无妻室,那些达官贵人们哪个是等闲之辈,此间由她开了头例,他们做事的要领怕也是要有些相应的变动了。

    “陆将军何时添的喜,竟然还藏着,吾等连杯喜酒都没能吃上。”一人道。

    “陆将军素来不近女色,原来只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又一人道。

    “却不知这位是哪家千金?”

    “哈哈,”陆离亦随众人笑,“边陲小县一农家女耳。”

    大约没想到陆离会这样去说姚千里的身份,周围略静了那么一静,然很快就复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夸赞,姚千里心中冷笑,这些人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那些夸赞之词大多数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直听得她想作呕,转脸去看了陆离一眼,难得他还能做出了一副极受用的模样来。

    吉时将到,喜堂那头有了动静,这边终于得以散,姚千里舒了口气,叹道:“大人们都好口才。”

    “自然,”陆离斜睇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生存之道。”

    两人也朝喜堂走去,既是来吃喜酒,哪有不观礼的道理。

    姚千里之前有过两次经历,对婚礼的过场并不陌生,可是这么大的阵势却还是头一回得见,排场物件都是她以前想都未想到过的,明晃晃的直闪人眼,便道这状元郎也当真是好命,中了状元本就是祖上积德了,不想还得了岳华这样的老丈人,这才算是真真的平步青云,恐怕家中诸人也要蒙承那“一人得道”之福了。

    忽而一阵混乱,众人朝门口挤去,陆离一面护住姚千里一面道:“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姚千里眼中也是一亮,笑道:“这状元郎定是气度非凡,不然也不会被右相大人看中。”

    陆离也笑,“嗯,不是倾国倾城也算是一表人才,你仔细瞧瞧……”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姚千里笑得愈发欢畅,“将军失礼,不怕隔墙有耳?”

    陆离却看着新郎官将来的那处怔怔出了神,喃喃自语道:“这回我倒是没能看出岳相走的是哪一步……”

    “来了来了。”姚千里一面踮起脚伸长脖子去看,一面去扯陆离的衣袖。

    迎亲队列果真是进了门,当中一人一身华锦喜袍,一路拱手堆着笑朝着喜堂这边而来,一时道喜声震天。

    人太多,姚千里根本看不到新郎官的模样,只隐隐看到一袭红衣,心道再华贵的婚庆也都是一样的大红喜袍,衣料虽不一样人却都是一样的高兴的,其实这相府千金与状元郎的婚事也并不是就比百姓家的高贵,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姚千里偏首看向陆离,“喜堂设在相府,这状元郎莫是不就成了入赘女婿了?”

    周围太过吵杂,陆离勉强听明白了她的话,稍稍一顿,大约是没想到她这时候才想到这一层,而后点了点头道是。

    姚千里愕然,入赘之事虽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或天理难容的事,可也是不多见的。男方入赘女方于男家来说便是顶难看的事,不仅男家会被人看不起,这男方到了女家怕是也很难抬起头来做人,便是低人一等。若不是实在为生活所迫,或者女家兴盛殷实而男家又利欲熏了心,寻常人家的男子是绝计不会愿意去入赘的,更弗论是堂堂状元郎……便是岳相再位高权重,这状元郎也不至于这般去委身,这样一来,这状元郎日后定是要被人笑的,而且岳相家中尚还有三子,这状元郎以后的日子恐怕……

    “再过些时候,怕是世人只知岳相有个入赘的女婿,而无人再知道天宗六年的状元郎……”姚千里微微一叹,“这究竟是为哪般,值是不值?”

    陆离牵唇而笑,“冷暖自知。”

    姚千里脑中一醒,心道这人看人看事总是这般透彻,远比年岁看去老成,定然也是在这官场上磨砺出来的,旁人看来光鲜,可如他所言,大约也是冷暖自知,姚千里抬头看了陆离一眼,正欲再说话,却忽觉眼前红影一闪,原来是新郎官走到了他们这边来,姚千里便再顾不得其他,又拉长了脖子去看,可是人已经走了过去,堪堪只看到了半侧脸,而且还是后脑勺居多,连脸的轮廓都没能看到,可仅是这一眼便已经教姚千里心中一抖,不敢置信的僵在当场,心中骤起惊涛骇浪……

    陆离尚未发现她的不妥,也看了眼那迎亲诸人,“你道人不值,人却乐在其中。”

    半晌都没听得姚千里应他,陆离便转头看过来,却见姚千里此时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煞白,连唇上都染了白霜一般毫无血色,一直牵着他衣袖的手竟是在瑟瑟发抖……

    陆离脸色微变,“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有不适?”

    姚千里眼中尽是木然,好似没有听到陆离在说话。

    周围的人随着新郎官开始往喜堂那边移动,有人撞到了姚千里,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得陆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蹙眉道:“我带你去歇息。”

    姚千里已经被撞回了神,又呆呆看着陆离半晌,而后艰难开口道:“陆将军,我们去看看新人拜堂可好?”

    陆离一愣,显然是有些诧异,她素来是极守本分的,甚至守得有些过了头,小心翼翼,事事循规蹈矩,唯恐做错了什么,当然就更是无有过无理取闹的时候,而此时她明明就已经不对劲,可是眼中神色却依旧满是执拗,似乎是非去不可,陆离觉得自己也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只强压住心神,轻声问道:“那你的身子可受得住?”

    姚千里扶在陆离胳膊上的手愈发用力,面上却硬挤出了一丝笑来,道:“将军放心。”

    那边喜娘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姚千里浑身一僵,转身便往喜堂那边走去,陆离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整个人好像仍旧是颤抖着的。

    喜娘的唱词响起,“一拜天地——天保地佑世世昌。”

    姚千里脚步仓惶,人群密密麻麻的拥着今日的那对新人,她几乎是一点都看不到,可是眼神却直直的盯着场中,仿佛已经穿透了那人墙。

    “二拜高堂——上慈下孝合家欢。”

    姚千里终于走到了人群边缘,陆离一路跟着她,此时见她被堵在人群之外拼命的在往里面挤却仍不得入的狼狈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也随之一堵,当下便上前将人护到怀里,循着一条不显眼的细缝艰难前行,不过好在旁人看到是他连忙就赔着笑给让出了道来,只是心中困惑,怎么这堂堂大将军也这般好凑热闹……

    “夫妻对拜——携手白头共儿孙满堂——”

    大红绸子牵着一对璧人,新郎官转过身来去看美娇娘,满面喜色俯首交拜,抬头那一瞬姚千里终于到了人群最前头来,一时竟是恰好四目相对,两双惊愕的眼……

    新娘子盖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一晃又一晃,是谁总在耳边轻唱:“红盖头红盖头,盖了俏姑娘,一盖便一生,白首不相负……”

    婚宴【之三】

    ( )天宗四年,姚千里为林群芳所救,养伤三个月,林群芳悉心照料,而后两人喜结连理,夫妻和睦,约一年后,姚千里有孕。

    天宗五年年末,林群芳去往都城赶考,至行前不知妻腹中已有娇儿。

    次年,儿诞。

    天宗七年,初,姚千里携子千里寻夫,迢迢跋涉,遇匪,遭逼婚,陷牢狱,子寻不得,后无奈与陆离同行至都城,途中大病险些丧命,残喘寄居将军府,百般小心,万般谨慎,至如今,至相府婚宴。

    “相公……”

    那一身鲜红喜袍的状元郎面上异色只是一闪而过,还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却见喜堂当中忽而少了一个人,直直走到喉间余音尚还未了的姚千里面前,双目怒眦,似是看到了什么深仇大恨之人,半晌方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来:“姚千里!”

    姚千里眼中的茫然还没来得及褪去,便又添上了一阵惊骇,“相……相公……”

    “你!你这贱妇怎会在此处!”状元郎似是气急,指着姚千里的那只手直颤。

    姚千里已经彻底呆住,本因忽见到林群芳而起的复杂心绪完全被林群芳的这席话盖住,脑子里已经全然是空白。

    周遭已经窸窸窣窣起来,大约还未能理透里头关系,便皆皱着眉在议论,伴以指指点点。

    状元郎被气得气度全无,来回踱了两步,复又回来怒视姚千里,“我早就说过与你这贱妇再无瓜葛,你追到了这里来又待如何!”

    不等姚千里张口,状元郎继续一脸厌恶的怒斥,“你与那无赖勾勾搭搭,辱我门风,我念及夫妻一场才予你休书一封便了事,不想你竟还有脸追到这里来,莫不是那无赖也看你不上了?”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不过意思也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众人看姚千里的眼神已经明显的变作了嫌恶,饶是姚千里再迟钝,到现在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林群芳在造谣,他在当众造谣辱骂她!

    “你……”状元郎忽而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后方勉为其难的道:“你快些离去,今日乃是我与我娘子大喜之日,便不与你追究。”一面说,一面含情脉脉的看了仍旧盖着红盖头的岳青青一眼,“你莫要再做无谓纠缠。”

    姚千里脑中已然清醒透彻,可是口中却说不出话来,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林群芳,他打她打得这样措手不及,而且是直击她面门,将她彻底打懵了去,有什么东西也在瞬间被打碎,粉碎……

    不知为何,她却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很久之前,林群芳和她一起,双双在小喜子村的那间小厨房里做饭时的情形,和眼前这人的脸重合起来,好像明明是发生在昨日,却又像是已经历经了前世今生。

    状元郎伸出手来搡了姚千里一把,一手指着门外,“你快些去罢。”

    姚千里被他搡得一个踉跄,那状元郎却还没有罢手的意思,上前了一步,又要来推她,可手腕却忽而被斜里而出的一只手制住,那只手的力道极大,将他的手捏得五指都控制不住的全部张开,状元郎忙用另一只手去掰,可却是丝毫不见功效,就像是一种传言之中的夺命藤蔓,越挣扎,缠绕便越紧。

    陆离今日只着一身儒衫,比那些文官看起来都要儒雅,此时手上这般去抓这状元郎竟看不出是用了多少力气,面上冷冷一笑,道:“状元公,她本与我同来,你莫不是要连我也一并撵出去?”

    状元郎面上一派痛苦之色,身子都有些随着那只被制住的手扭曲起来,“陆将军……”

    陆离笑意更甚,“还是说你的岳丈大人允许你这样来辱我,顺带辱我陆氏一门?”

    一直在首座上坐着的岳华闻得此言面色一变,慌忙走了下来,一面道:“陆将军息怒。”

    陆离转脸看向岳华,又看了眼方才新人拜堂的喜堂之中,岳青青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此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陆离微一颔首,道:“右相大人大喜。”

    岳华脸上一僵,继而怒气升腾,缓缓朝状元郎走过去,继而转手就给了那犹在努力挣脱陆离的状元郎一巴掌,“王锦出,你莫不是瞎了狗眼!”

    这一巴掌刚一甩出去陆离便就适时放了手,岳华这一巴掌也是当真用了力,那状元郎在这一放一击间竟被扇出了好远去,脚下几番跌撞,险些摔倒在地。

    岳相爷似乎仍旧未能解气,又待上前,人群中却忽而有一人声出:“岳相息怒。”

    一人拨众而出,约莫天命之年,一派儒雅气概,面上却是未有多□动,又道了岳相息怒,而后转向陆离,蹙眉道:“陆庭之,你当适可而止。”

    此人正是左相陆文括,陆离之父,此时竟连名带姓的去唤自家幼子,当中意味不言而喻。

    陆离看了眼一身喜袍却是满身狼狈的新郎官,又看了看好似怒气未散的岳华,半晌后方朝岳华一拱手,道:“岳相大喜,息怒。”

    岳华又瞪了状元郎一眼,方犹带余怒的点了点头。

    陆离便不明显的冷冷一笑,刚刚那一巴掌果真是打给他看的。

    不过岳相这一点头,事情就是过去了,众人皆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方才那可谓是瞬息之变,人还等不及去反应,这头局势便已经连走了好几遭,众人竟连看戏的心思都来不及去起,只情绪就已经随着波动了好几番。

    都以为终于是风平浪静了,却不料那状元郎忽而又面露狠色,转身便跑出了大堂,所行之处,众人自觉让道。

    连岳相都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那状元郎已经看不见人影。

    众人呆立半晌后不由一片唏嘘,皆以为大概是这状元郎觉得失了面子,一时无法面对诸人,便羞愤而去矣。

    ……

    “陆将军!”

    人群之外忽而有一人大喝了一声。

    众人脑上青筋齐齐一跳,齐刷刷转过头去,却见竟是那状元郎又折了回来,手上拿着纸笔,脸色竟已换上了从容之色。

    此番连陆离都面有诧异,看着状元郎含笑走来,不知为何忽而心上一紧,下意识便挡到了一直一脸木然的姚千里前头去。

    “陆将军,”状元郎在陆离面前站定,“下官有一礼奉上。”

    他看着陆离的眼神中分明满是怨恨,可是面上却是挂着和善的笑,如此之怪异,让人不由心中发寒。

    陆离正待张口,忽而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偏身回头看去,却见姚千里走上前来。

    “状元公,此间事便就过去。”姚千里一脸的平静,好似这当中她只是个局外人,说完之后,定定看着林群芳。

    林群芳亦是微微一滞,不过瞬间就变得更加扭曲,轻蔑的看了姚千里一眼,道:“自是要过去。”说罢不理旁人,走到了一旁的桌案边,放下手中的东西,铺纸行书。

    竟也没有人去打断他,皆在静静等他写完。

    状元郎停笔拿起那纸书,于上轻吹一口,面上染起喜色,复又走到姚千里跟前来,“你既已另觅高枝,那你我旧事还是说清了好。”他微微一顿,看了陆离一眼,又接着言道:“之前那封休书你既是不认那便作罢,恰修得今日人多好见证,我便再补上一封,从此便就断个干净……奈何桥上亦不识!”

    姚千里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张纸,只见上头赫然两个“休书”大字,霎时只觉得浑身的精气都在逆流,让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她原以为方才他已经辱她至极,以为那已是至极,却不曾想他竟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她看着那休书,眼中渐渐朦胧起来,仿佛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面上也迷茫起来……

    “确是份好礼。”陆离侧手接过那休书,而后故意柔柔看了姚千里一眼,里头似是包含了万种温情。

    状元郎展眉一笑,“如此,便祝将军儿孙满堂。”

    听到最后四个字姚千里忽而浑身一颤,面上终显崩溃之色,双目欲裂,跨步上前,扬手便欲往林群芳面上掀去。

    几乎是同时,陆离身形微动挡住她,一只手拦下她已经抬到半空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揽到怀里,附耳道:“你看,如今你终于完全是我的人了,可莫要再想去攀人家的高枝。”

    他这话说得巧妙,乍一听是在训斥姚千里,仔细一想却又像是对姚千里疼爱到了极处,竟丝毫不在乎她不堪过往,可若是再一琢磨,这分明就是在讽刺那状元郎,陆离的身份不知道比这还没摸清官场东西南北的状元郎高了多少去,他却说那是高枝……

    状元郎哑口,连带着岳相爷面色都僵住,众人唏嘘。

    陆离似乎没发现旁人反应,姚千里仍旧在挣扎,他只好使了暗劲来按住她,一面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安抚道:“他方才所说,我半点也不信。”

    婚宴【之四】

    ( )谁都没想到状元郎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行走于宴席间,喜色盛,酒水兴,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坐在席上的陆离忽而面色一变,直直从座上站了起来,同桌之人纷纷朝他看来,而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也看到了正在往新郎官走去的姚千里。

    陆将军虽年岁不大,可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于人前则更是掩饰的彻底,那张冰面上除了偶尔客套的牵唇而笑,几乎看不出别的表情来,可是今日这位少年将军却是频频反常,追其源,不过都是为了那今日带来的女子,在场诸人无一不是官场人精,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不过尚还有些精中之精的,一时还弄不清陆离真正心思,真情抑或是只是假意表象,便持了观望之姿,静待后面态势。

    姚千里终于走到林群芳跟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汇了过来,估计到了这时候诸人心神也都早已经回了过来,面上虽然都掩饰着,可是眼底分明都是欲看好戏的兴奋。这人世从来不缺少好事者,无论是哪个阶层什么地位,上层者好上层之事、上层者之事,而于下者,则好平细琐事,柴米油盐涨了价钱,城头痞子调戏寡妇。

    早在开宴之前陆离就打算将姚千里送回去,可是姚千里却不肯,只不过神色间却似乎是已经无碍了,看陆离紧锁着眉头甚而还反来安抚他,道:“将军且放心,我还记得今日是为何而来,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而后男女分了席。

    ……

    姚千里朝着林群芳盈盈一福,姿态礼数丝毫不差,“状元公大喜,奴家有三杯祝酒为礼。”

    众目睽睽之下,状元郎自也不好推辞,便干脆做出了大度的样子来,“夫人费心。”

    双手合执一杯酒,举于面前,附温文一笑,“一杯,敬天下所有数载寒窗终得苦尽甘来,金榜题名男儿汉。”

    状元郎闻言脸色微变,可是眼前的姚千里已经仰首饮罢杯中酒,他便也骑虎难下,只得随之举杯。

    姚千里一杯酒下肚,似乎人也更高兴了些,竟还遥遥对正看着她的陆离微微颔了颔首,而后方才举起第二杯酒,“二杯,敬天下所有天做红娘地做媒,合良辰吉时,抱得美人男儿汉。”

    状元郎这回未再有停滞,举起手上倒得满盈盈的酒盏,昂首一口饮下,似乎只待她快些说完敬完喝完。

    “三杯,”姚千里忽而想到了什么,喉间一堵,垂首自去理了半晌,方才又抬起头直视着林群芳,接着道:“三杯,敬天下所有子诞时父不在,妻难时夫不闻,妻异而子不绕膝,妻贤子孝男儿汉。”

    林群芳有些不明所以的顿了一顿,然忽而就面上一白,不敢置信的看向姚千里。

    姚千里也抬眼去看他,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湿意,然她却给了他绚丽一笑,唇轻启,“状元公大喜,从此桥路不同道,老死不往来。”说罢转身而去,不带一丝留恋与迟疑。

    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只说给了他听。

    林群芳僵立了许久才想起好像还有最后一杯酒还没喝,然抬手欲饮时却发现手中已经空空如也,满目的去寻,最后只在地上找到一堆残骸,竟是不知何时从手中脱落,又碎了的……

    ……

    姚千里直直朝着陆离走去,脚下渐渐开始有些飘忽,她从不喝酒,方才连饮三杯,又灌得那样急,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般下场,只是没想到这酒劲来的这样快。

    陆离慌忙走过来,在半道接住了她,人落入他手腕中的那一刹,他竟然有些颤抖,好似是这世上顶重顶重的东西落到了他身上,稳稳的砸向他,而他,却诡异一点要避开的心都没有……

    姚千里尚还能辨得清来人,仰面迷离一笑,轻轻唤道:“陆将军。”

    陆离看着她,看她泪迹未干的眼,和挂在唇角的笑,忽觉一股涩意涌上喉头,半晌后,方也冲她一笑,道:“夫人将帅之风。”

    姚千里却已经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自酣畅,却不知后头之混乱。

    方才姚千里那三句祝酒词没有一点撒泼谩骂之处,可却是莫名的直击到人内心之底,原本打在姚千里身上嫌恶的眼神,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削弱了不少,而相反的,那状元郎身上便被加上了层层猜疑。

    可是这状元郎却像忽而间换了个人一般,对周遭只视而不见,之前的嚣张之色丝毫不再,只一味的盯着姚千里,眼中竟是挣扎之色,好像迫不及待的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锦出,时候已经不早,你回屋歇息去。”岳华走到状元郎身后,如斯道。

    状元郎一凛,面上本就不易察觉的愧色立时便就散了去,转而恭谨回道:“小婿这便就退下了。”

    他这里话音未落,忽有就个丫头仓惶跌进场中,“不好了,小姐上吊了!”

    这可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姐自然是岳相爷家的小姐,今天的新娘子,岳青青。

    岳华脸色大变,几乎是一停未停,转身便往外头走去,几步后便是更急,堂堂右相,竟不顾睽睽众目,当堂就跑了起来。

    状元郎亦随后而去。

    众人哗然,道今日这场婚宴真真是波澜重重,极尽朝堂官员后院之大事。

    陆离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人群之后,此时正往偏门走去的那个报信丫头,牵唇冷冷一笑,而后俯首离得姚千里更近些,轻声道:“夫人,我们回府去。”

    睡梦中的姚千里眉头皱起,大约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陆离扶着她走路不便,可看她睡的又沉,遂干脆停了下来,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后大步流星而去。

    走到相府外头,却见林如烟跟灵姝正侯在门口,主仆不同席,弗一进相府,他们便被领到了专为家仆而设的宴席处去,与主席竟是隔了好远。

    两人看这架势连忙迎了上来,陆离小心将姚千里放下,任由灵姝将她安置到了马车上去,不期然间看到林如烟焦急的面,想起之前他所说的右相府是龙潭虎|穴,里头各路英雄云集,此时竟觉得这话说得甚妙,当真是如此,各路英雄莫不尽集于此间……回头又看了一眼依旧灯火通明的右相府,陆离便将车帘放了下来,那里头的东西,睁着眼睛是看不到的,要蒙了良心,恐也才能窥出一二……

    求婚旨

    ( )都城里近来有句流言:那个冷脸的少年将军哟,捡了双破鞋。

    流言并非就都不着调,并非就一定是子虚乌有,姚千里被林群芳抛弃了,本就是双破鞋,而陆离呢,照他在状元郎的婚宴上来看,本就是捡了那双破鞋的样子。

    所谓流言,便是从一张口中传到别的口中,再广而流传,流传途中必有丢失与臆想所加,故而越传便越失真,甚而至面目全非;自也有另一类,从其源头便有误,便是如陆离姚千里这般,刻意为之,以表象蒙人眼。

    灵姝不敢将这话说给姚千里听,她怕姚千里的身子受不住,本就是刚从病里出来,婚宴那夜又折腾成那样……

    那天回来的一路姚千里睡得并不安稳,时而笑时而怒,灵姝伺候她的时候也不算短了,可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有些手头无措,一面不停去擦她额迹的汗,一面道:“将军怎么就让夫人喝了酒呢,酒水伤身,夫人这段时日本就又是病又是毒的,可怎么吃得住。”

    陆离眼中一诧,估计是灵姝从未这样同他说过话,而此时只见她满面的心疼之色,丝毫不似在作伪,像是真心在关心姚千里的身子。

    林如烟忽而凑到陆离跟前来,满面怒色,“是哪个老不休胆敢给她灌酒!”

    陆离微微后仰,似是不愿多说,只做闭目养神状。

    这宴席上发生的事远远的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纵使他之前将种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想到了,应对之策也皆已在腹中,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状元郎竟然就( 千里追夫记 http://www.xlawen.org/kan/680/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