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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维严叹了口气，说：“一个拉着模特陪客户吃几顿饭就能把单子接下来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得着眼将来啊。一个品牌，一个广告商，或者一个需要拍摄专题照片的杂志怎么选模特？当然，潜规则这种问题永远存在，这个我不否认，但是，大家这几年做下来，没觉得靠着让手底下的模特一路美色攻关，有点太没意思了么？现在不同了，要么就是让那些色鬼尝到更大的甜头，要么，就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是别人无法相提并论的东西。低端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拍摄，一个几百块到几千块的钱，你们还有模特，都得累死累活。你们不觉得，这么干其实是不对的么？”
谭维严抛出了问题之后，娓娓说道：“这几年，那些已经成熟的品牌在选择模特方面越来越挑剔，越来越看中模特和自己品牌在气质上的契合度。这东西，你们都明白，是可以训练的，靠着好的摄影师和广告设计，也能解决问题，但光靠着你们带着模特去看，靠着一遍遍说，用处已经不大了。公关牌、人情牌，越来越难打了。其实，这是好事，这意味着模特行业终于出现了正规化规范化的先兆，想当个好经纪人，而不是自嘲地说自己是拉皮条的，时机差不多了。”
“另外，则是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品牌的诞生。这些品牌，从服装、服饰配件到首饰、生活用品、家居，甚至现在国内设计师酒店、餐厅、会所之类的场所都多了起来。这些广告主们，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挑剔，因为他们中间的不少人，比你们更专业，更了解这个行业。你们，得拿出专业的东西来，让他们看到大家都是在认真做事。专业性，今后几年乃至很长时间里，这一点会越来越重要。我让萧永加入公司，因为他能带着你们看到一个新的未来。”
第十八章 别搞得跟五百强似的
看得出来，谭维严对时尚产业这个五味杂陈、泥沙俱下的行业，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这一番话，让大家都有些感触。在谭维严手下，一共有十四个独立经纪人，其中有六人是女性。每个人手下，都有数量不等的模特，也有各种客户资源。平时，他们也抱怨，由于经纪公司的规模比较大，接触的方方面面多了，反而不如独立经纪人那么机动灵活，而公司的经济负担也比较重。但是，谭维严是一手将这些经纪人带上轨道的人，甚至有好几个是谭维严或者他姐姐谭维维从模特阶段带起来的。到现在，都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说感情上的认同，至少在经纪上和业务上，谭维严也一直是很照顾他们的。那些方方面面要拜的大神，要处理的关系，谭维严向来是在公司提留的资金里解决，或者索性掏自己那份资金，不管是谁，在外面报出谭维严的名字，多少能得到些照顾。对谭维严，大家都觉得，听他的没坏处。而谭维严所说的，大抵也是现在这个行业面临的问题。大家默默点了点头。
谭维严手底下的这些经纪人里，签了最多模特，质量也最好的是肖晓婷。当年，肖晓婷自己也是个模特，是跟着谭维维起家的。原来跟谭维严还相处过一段，多年过去了，最初那种要在自己的前男友手下工作的尴尬，早就被遇到个好老板的感觉冲洗干净。现在，肖晓婷已经是梦星模特经纪公司不折不扣的头号干将。
肖晓婷和谭维严的关系，和她现在在公司的地位，让她无须顾忌太多，总是实话实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我会通知手底下的人配合的。不过我也要问清楚，公司是就这次头脑发热一下呢，还是以后这就是惯例，所有模特入司之后都统一安排拍摄模特卡？公司负担印刷制作的费用？”
谭维严想了想之后，说：“以后一律是这样。另外，公司还会建立专门的在线数据库。把所有模特的资料统一归档，方便大家调用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资料。这个费用也是公司负担。不过，以后公司这里发出来的业务，计提比例要提高。毕竟，我这里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谭维严这样的安排，大家也都没话说。谭维严手里经常有很不错的项目，而他手里有时候安排不出人，或者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勉强一定要自己手里的人做，通常都会转手给大家，这类业务，以后作为公司业务提高计提的比例，也是理所应当。而大家更是通过谭维严的表态，明白了他是真的想大干一场。
“那也不用，该是由我们负担的费用，还是我们各自负担。模特卡设计和印刷成本，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字了。老谭，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手里总共有多少人了？”另一个经纪人陈石发话了。“大家手里加起来，四五百人总有的吧。这加起来也是很大一笔钱呢，而且，这费用从来就没有从公司部分提的道理，这不符合程序。老谭，你说的对，行业不一样了，机会多了，但客户挑剔了，我们也的确不能像以前应付乡镇企业家那样，让手底下的人陪着吃饭喝酒拉项目了。在商言商，我支持老谭的意见。我也会吩咐我们部门的人配合……”
陈石是公司里这些经纪人里最商务气质的，他总是西装革履，哪怕现在是公司内部的会议，都是关系不错的自己人，哪怕现在还是在炎炎夏日，他也是这身打扮。陈石手里，各种大品牌的广告硬照，还有大品牌和杂志的专题类合作业务，也是最多的。一手优质资源的他，在公司里也很有发言权。只是，他自称“我们部门”，让大家忍俊不禁。
经纪公司里的人，很少有这么说话的，尤其是自己人交流，更多是像肖晓婷那样，把那些模特称作“手底下的人”，聊起大项目听起来像是黑社会老大召集手底下干将们拉队伍火并。再要么就是走“淫荡”线路，动辄把“过档”“赎身”“花魁”“出台”等等Se情行业的术语搬出来……陈石这样的另类少之又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五百强在开会呢……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萧永耸了耸肩，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拍照来的，只管把模特卡做得正规。身高、三围、发色、瞳色、肤色、肤质……好歹模特卡得把这些基本要素交代清楚。至于模特的特质照片，各种不同类型的照片，应该只起到辅助作用。至于还有些模特，压根在拿艺术照当模特卡用，这就太过分了吧？光靠关系，接不到好项目的。”
萧永环视办公室里的众人，说：“我要大家配合的也很简单。首先是时间，就算五百人吧，我希望两周内能搞定，大家把日程调配好就得，我相信两周时间里，总能把忙的时间错开的。另外，就是和模特的沟通了。模特卡不是艺术照，别弄得浓妆艳抹的来，服装要求也很简单，T恤，短裤……越简单越好。回头我会把具体的要求发到大家的信箱里，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会挑一些模特拍摄硬照和个性写真，完全看时间安排和具体情况了。我和大家都不认识，也不存在照顾谁倾向谁的问题。这次集中拍摄么，各类事情太多，还请大家多多帮忙了。”
萧永的话也很实在，而转眼，萧永就抛出了更有说服力的话。“至于费用，我就不管了，这么大量的拍摄，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费用算法，老谭估计就该半破产了。不管我这块，其他的费用么，我手里正好有几个项目，抵掉这次的这些开销，应该还有富裕。”
萧永将一个文件夹摆在了桌面上，一共四个项目，除了一个是展会的走秀活动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和不同杂志合作的专题照拍摄，合作的厂商林林总总，但以一线品牌居多。大家都是***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要把这些项目拿到手里，还有完全的发言权，该有怎么样的能量。看起来，谭维严并没有夸张，萧永的确是个能将他们带到另一个层面的人。
萧永倒也不是客气，也不完全是高风亮节。这些项目他作为摄影师的酬劳，是一分都不会少挣的，只不过对方将挑选模特和设定主题的工作，一股脑交给了他而已。他可以自由选择模特，选择经纪公司去合作，只要不超预算就行。自然，和自己人合作最省心。
而这些工作，全都来自彭千齐，那个刚刚从他手里收到让人无比惊艳的叶嘉莹的那组照片的《TEENVogue》亚太版主编。彭千齐也是时尚***里有大拿潜质的家伙，手里攥着的项目多得很。
原来，彭千齐是求爷爷告奶奶，摆出一副过不下去日子的姿态，才让萧永同意帮他解决试刊第一期封面照的问题。萧永回国来是隐居修养的，彭千齐知道，原本他也这么以为。但现在却不那么对劲了。
萧永觉得，自己和彭千齐这几天里的关系，大抵可以让人联想到空军一号里的一幕：恐怖分子狞笑着对总统说，我原本也以为你不会谈判的，现在我知道，你会，而我们的苏维埃祖国，还需要很多东西。
第十九章 我的练习量是很大的
有了萧永的这番示好和表态，事情自然迎刃而解，大家纷纷加快了准备工作，一个个地打电话确定手底下模特的日程安排。虽然经纪公司行政能力差到了一定境界，但手忙脚乱之下，一张日程表倒也渐渐成形了。
“老萧，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挖几个有用的行政来？看着一团糟的……看不下去了啊。”公司性质如此，谭维严倒也没什么好发脾气，只是要是以后公司更正规化，恐怕这种麻烦会更严重，多少有些让他忧虑了起来。
“得了，这种事情问我没用。”萧永耸了耸肩说：“你觉得我会比你懂管理？别开玩笑了。明天我就得开工干活了，拍照才是我的本行。”
提到照片，谭维严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你给林旭英拍的那组照片很不错啊。林旭英是个不错的女孩，就是古怪了点。也亏得你能驾驭得了她。”
“驾驭？”萧永歪着头，奇怪道：“为什么要驾驭？我只管激怒她而已，反正我要的效果出来了，照片到手，不就好了？”
“啊？！”谭维严惊叫道：“你……你不是和她沟通好了拍的？”
“不是啊，也就是把她堵在一个摄影爱好者的活动里拍的。”萧永笑着说，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觉得，以林旭英的那性子，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你这几天最好小心点。”谭维严认真提醒道。
“得了，她能怎么着我？”萧永满不在乎地说。
谭维严也就是提醒而已，他虽然对林旭英的性子有所耳闻，但林旭英再彪悍也不敢犯到他身上，他接下来关心的还是之后那些模特卡的拍摄问题。
萧永已经布置好了影棚，让准备好了的模特站到背景板前面就能拍摄。甚至将整个拍摄的流程都计划好了，模特从进入化妆间换衣服，卸妆补妆一直到拍摄，每个人需要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将对大家的工作安排的影响降低到最低限度。要是来的人多了，挤作一团，连续进行拍摄的话，实际上每个人的拍摄时间只有10分钟到15分钟。
虽说谭维严对萧永有着无比的信心，相信他的专业水准，也不想干涉萧永的准备，但当他看到萧永制定出来的流程，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你这是不是太仓促了点？”谭维严悄悄问萧永，他可不想自己的质疑让部下们看到，他知道萧永是多专业多霸道的人。
“拍模特卡而已，说到底，不就是一张照片么？把所有需要的要素呈现出来就是了。那些模特的资料，以前的模特卡，硬照和其他照片，视频什么的，我都研究过了。这些模特的名字虽然我没那个功夫去记，但这些人的特点都已经在脑子里了。你对我要有信心。10到15分钟一个人，已经是很宽裕的时间了，都得算上我顺带着玩些其他花样的时间。”萧永笑着解释，“我的人像拍摄，尤其是这种全身肖像，练习量可是非常大的。”
谭维严想了想，叫道：“不对！哪有人像摄影师去练全身肖像的？你说你给品牌拍目录册或者拍秀场之类的我还信。”
“不，我练的就是全身肖像，大概有整整四个月，我除了这种照片什么都没拍过。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你大概不会知道这事情。”萧永笑得很诡异。
“是在哪里？”谭维严有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监狱之类的地方吧？”
“不是，”萧永解释道：“是NYPD的新型面部识别系统，他们对所有能逮进警察局的人进行重新拍照，尤其是那些在假释和保释期间的人。基本上，那是一套全新的视觉识别系统，能够根据人的各种特点进行筛选……不过这个系统对于拍摄精度的要求很高，当时我是他们的专家摄影师之一，负责进行测试和培训警方的摄影师。四个月里，大概前后拍了不下六千人”
“……虽然我们都是时尚的囚徒，不过，你不用把这个事情搞得太明白了好不好？”谭维严愣了一下，揶揄道：“时间安排不用那么紧张吧。我知道你的技术肯定是没问题的，十五分钟，干什么都够了，不过，难免给那些女孩子留下阴影，觉得不重视她们。毕竟我们是经纪公司，模特的自主性和态度还是很关键的。”
萧永笑着说：“放心吧，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和人沟通是我的强项。再说了，那些比较重要，比较有潜力的模特，我会将照片拍到位了才放出来的。”
萧永这么一说，谭维严好歹心里踏实了一点，但他不久之后看到了萧永为拍摄工作专门制作的背景板，越发大惊失色了起来。背景板很别致，应该是萧永花了不少时间亲手制作的。从下到上，一共是7条一英尺宽的纸带，贴出了一个从黑色一直到浅蓝灰色的色阶，而在背景板右边，则在背景纸上镂空出1到7的数字……虽然看起来很是美观，可是，这玩意实际上和警局里用来拍犯人的那种标尺背景是一个意思。
“哎，这下子希望别有人捣乱，不然就有得热闹看了。……你……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谭维严有些气急败坏。
“哦？你真的想听我解释么？”萧永笑着反问。他知道谭维严最终还是会认可他的任何说法，就是因为他同意加入了公司。对于谭维严来说，他能带来的利益和造成的损害，应该早就考虑清楚了。萧永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在玩，他必须得将自己的日子安排得精彩一点，搞得不那么平常。不过，萧永也确信，自己的这些举动，给谭维严带来的，绝对是好处比较多，只是自己的玩法，并不那么让在这个环境里浸染多年的他们接受而已。
“呃……算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接下来两周，恐怕我都不在公司，我得跑一次韩国。公司的事情，你尽管找肖晓婷和陈石就行，就当我出去躲躲风头了。”谭维严无奈地说。
第二十章 囚徒风波
谭维严担心模特们会因为这种很类似拍罪犯登记照片的形式而心生不满，乃至于引起巨大的反弹，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说起来，原来模特们的神经，比他们这些经纪人粗壮太多了。大概是这几年，主流和非主流的各种东西看多了的缘故吧。LV的蛇皮模样的包，开始玩糖果色和类似的一线品牌，时尚品牌不但要管衣服、鞋子、包包、香水和化妆品，更是推出了手机、麻将和直升机……在这些时尚人士心里，大概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别说萧永要拍摄的并不真的是犯人装，就算真的是，又能如何？只要够腔调，够炫够酷，大部分模特一样会欣然前往。甚至于这些模特自己都提出了这一点。
从来没听过这么合理的要求……萧永也觉得很有点意思，由于人数太多，并不可能真的将大家召集起来拍摄一组监狱主题的群像式照片，但是，现在可是有PS的，萧永和几个经纪人一起坐下来聊了聊，就确定下来“时尚囚徒”这样的一个拍摄主题。监狱制服那是相当好找，随手就弄来了，包括狱警，管理人员，维护人员，探监者等等的装束和妆容，也都在经纪人和化妆师造型师们的集体努力下，很快落实。他们将采用前期用蓝色背景拍摄，后期进行数字合成的方法，将“时尚囚徒”这个主题的照片做出来。
同时进行模特卡的拍摄和时尚囚徒这个主题照片的拍摄，对萧永来说并不增加工作压力。因为一样都是在背景板前拍摄，多了的也就是更换背景板的过程而已。不过，安静源他们那些化妆师造型师们，可就忙坏了。成竹在胸的萧永，对每个人的造型都有相当明确的要求，拍模特卡倒是没什么，但在时尚囚徒这组照片的拍摄上，萧永要求每个模特的造型都有不同，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种时尚符号，都要有自己独特的地方，而他也会给出相当明确的要求。要是萧永说，嗯，把这个模特身上的囚服弄成30年代招贴画女郎的款式，那证明这个模特的身材真的是很有料。不过，这种要求多数会让那些造型师翻翻白眼忙个半天。这都算是简单的了，当萧永要求某年某个品牌某个经典款式的时候，那些造型师欲哭无泪，好在萧永从不苛责他们，总是帮着他们找资料出主意。
渐渐的，这些化妆师造型师们彻底服气了，萧永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呀，那简直是一本时尚的大辞典，将那些服装、鞋子、配饰、乃至于妆容的风格变迁一网打尽。不仅仅是Channel，LV，GUCCI，Prada这样的大品牌，甚至一些当时的设计师品牌，一些不那么知名但的确很有特点的品牌的单品和系列设计都没有遗漏。萧永只是简单地想要将这组照片打造成一个经典，好歹拍那么多人，持续那么长时间，总要有点成果。但对于公司的那些化妆师、造型师、模特和经纪人来说，却像是在经受一次洗礼，在上一堂时尚史的课。那些还没轮到拍摄模特卡的模特们提前来公司，帮着做各种工作；那些已经拍摄完模特卡和囚徒照片的模特，也继续留下来听讲……除了每年年末组织活动的时候，公司里人头从来没那么齐整过。
开始一两天，大家要跟上萧永的步调还很难，后来，他们也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工作方法。像这样有实力的经纪公司，和各大品牌多少有点交情，他们分头派人和各品牌的代表打了招呼，随时要求各种资料。还有两组人蹲守上海图书馆，随时翻阅各种期刊杂志，鉴于上海图书馆在复印价格上很是不近人情，他们充分利用手机摄像头功能，将图片偷偷拍摄传送回来……
到拍摄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几个品牌代表被搞糊涂了，索性派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始，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将一个经纪公司居然搞这种大选题的摄影项目当作笑话向上通报，没想到，消息传到亚太区或者传到全球总部，返回来的消息让大家瞠目结舌，居然要求他们全力配合拍摄工作。像彭千齐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更是索性打来电话，发来传真，来商议这个庞大无比的专题的发布乃至于出版问题……萧永说，我懒得PS，没有插画师帮我画背景；彭千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负责找人，必然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萧永说，这是公司内部项目，没钱拿，没动力，彭千齐差点哭出来，他说：“大哥，你和那些大品牌的高层的关系比我铁好不好？你开口要钱还不容易？不就是懒得动，要我出面嘛……我去还不成？”
彭千齐虽然嘴上委屈，但最终拿到这个项目的发布权和代理出版权，心里却是很得意的。他窃笑着想：“萧永你这家伙，还说回来隐居，就知道你碰上好玩的事情就忍不住的，看吧，这次已经不是摄影专题的问题了，连摄影集都可以搞出来了。”而彭千齐也不得不赞叹萧永的视野广博，心思深邃。时尚行业的确是让许多人卷进去了就再也无法脱身，的确是一个相对比较狭窄的***，用囚禁、监狱的概念来概括，并不勉强。但这种囚禁，却又不是拘囿于一个小范围而不思进取。已经进入这个***的，各自释放自己的能量，他们的想法、灵感互相碰撞，融合成为新的东西，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时尚法则。而外部的世界同样不断在影响这个***，历史的变迁，技术的发展，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变迁，人们的经济阶层的跃动，每每都能在这个***里折射出来。这个古老的行业也因此而不断更生，成为今天人们所知道，或者想知道的样子。而这个小小的***，同样将自己的能量不断发散出去。就好像《穿Prada的魔鬼》里的台词：你今天穿着的衣服，可能是多少年前那些时尚的前瞻者们就已经为你想好的了。
将那些用囚服改造成的款式的原版货色照片从各个品牌的经销者手里找来，或者从那些古旧杂志的角落里翻出那些已然湮没在潮流变迁里的品牌的图片，彭千齐几乎同时就开始了对整个专题的二次编辑。作为萧永的老朋友，作为一个时尚界的准大拿和消息灵通人士，他非常明白，这是一次什么样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看够了就该动手了
金彤是公司当之无愧的头牌模特，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模特大赛的桂冠，而是因为她身上扎扎实实的业务量。金彤就是靠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合约，让自己成为公司业务量第一的模特。金彤没有绝色的面庞，身材甚至并不太符合模特的要求，按照谭维严和她的经纪人肖晓婷的说法，她太妖艳了，太妩媚了。她的身材的丰满和妖娆程度，让哪怕那些内衣和泳装品牌，在用她的时候都要思量再三。
但是，金彤还是找到了自己生存的土壤：那些号称要把自己打造成和GUCCI，Prada之类的世界名牌能等量齐观的本土二线乃至三线品牌。这些品牌，往往更需要惊人之举，更需要各种抓眼球的要素，在追求奢华和品质感的时候，却也更容易滑入庸俗化的窠臼中。而让她如鱼得水的是，往往这些品牌的实际经营者，做事情的人，设计师等等，还比较理智，知道这种品牌的阶层，绝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时间的积淀。而相比之下，这些品牌的拥有者，却没有那么理智。肖晓婷并不是个很张扬的经纪人，但却很懂得这种社交场合里，怎么把握分寸。而金彤，却又是个现实到了极致的模特。她在必要的时间必要的地点，很懂得做出必要的牺牲，虽然极少真的让这些大老板染指，但被吃点豆腐，说实话，她并不太放在心上。
金彤倒也不仅仅全靠肉弹攻势，她是个魅力十足的年轻女人，只是作为模特不算很有优势罢了。模特该有的基本功，她倒是什么都不差，尤其是在拍摄产品广告和产品目录册之类的时候，她很懂得和摄影师配合，扬长避短，每每出来的效果，都很让人惊艳。只是，由于金彤实在是太现实了，大家都觉得不太好和她打交道而已。
“英儿，你和这个萧永打过交道么？这家伙什么来路？”金彤搂着林旭英的肩膀，亲热地问道。
像林旭英这样的新晋模特，照道理是不太可能和金彤关系很好的。金彤虽然是公司里的一姐，却不会提携任何后进。对她而言，除了自己，都是竞争对手。金彤和林旭英的好关系，倒是来自于一段不清不楚的缘分。那还是去年公司的圣诞晚宴，大家都喝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金彤和林旭英非常意外地纠缠在一起。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大概没人想得起来了，但两人都记得那疯狂而又销魂的一夜。金彤并不是同性恋，倒也不介意偶尔和林旭英玩玩“游戏”。同样的，实际上岳栎也不是同性恋，只是林旭英那么照顾自己，两人搭伙租了房子的。林旭英和金彤的事情，岳栎倒也不会吃醋。
“什么来头？”提到萧永，林旭英就百味杂陈，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摄影师嘛。水平的确是不错的，器材也很好。不过……天晓得他和老谭什么关系，什么都随着他。太过分了！”
“咦？你对他有意见？”金彤有些奇怪。
林旭英冷哼了一声：“意见，当然有意见。你猜我第一次看到萧永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金彤凑趣地问道。
“他在给Emily拍人体写真……我说他是色狼，后来他还调戏我来着。”林旭英说道。她一点也没有说谎的负罪感，说起来，她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省略掉了无数的过程而已。但看着林旭英那急怒交织的神情，金彤自然也不会去问整个过程。
“哦，”金彤轻声应道：“不过，他技术真的不错啊。那些模特卡，真的是一点花招都没有，也不靠化妆，就是能出效果，和硬照也差不了多少了。”
“哎，要不是看他还有几把刷子，老谭能让他在公司里这么为所欲为吗？”林旭英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老谭和他估计是早就认识了吧，不然，自己侄女的第一次出镜，也不会落到他手上。而且，一下子就是合伙人了，估计是知根知底的。这个萧永，一下子就爬到大家头上来啦。”
“不是说他带来不少合约嘛？”金彤有些不解，“好像还是些大品牌的业务。”
“拍专题照，给杂志用的，能有多少钱？业务是不假，他作为摄影师多少工作量多少钱这个我们又不知道，就听说模特的费用这块至少不算高，但和大品牌合作，要求还特别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旭英叹道。她这句话倒是让金彤感触了起来。肖晓婷并没有告诉她那些合约的事情，从一开始她就被排除在那些专题照片和走秀、发布会之外了。还是因为她这么个肉弹型的性感模特，不是这些Hi－End奢华品牌看得上的。能被这些品牌看中一次，已经是金彤现在的一个奢望了。
金彤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于林旭英一边倒的恶评稍有些疑惑。“不过，都拍了一周的照片了，也没听说萧永对哪个模特动手动脚啊。”
“可他把全公司的模特抓过来看了个遍……”林旭英摇头道：“再说，不是有Emily陪着他嘛，老谭Lily都派给他临时帮手了，他暂时也该安分了，还想怎么样？这次模特卡拍完，全都被他看过一遍，回头对谁下手又有谁知道。他要拿到大家的联系方式不难吧？哎，金大姐，你觉得我拍完了模特卡，还每天跑这里来做什么的？还不就是为了看着Emily，别吃太大的亏嘛。”
金彤有些被说动了。但她也没办法，肖晓婷说让她配合着拍模特卡，那是一定得听的。好的模特卡对于那些体貌特征完全合格的模特来说，那是很有用的，可对她来说，只是聊胜于无的东西。她向来是靠临场表现来拿项目的。
“你帮我去问问，我安排在什么时候拍，快点应付掉算了。晚上还有饭局。”金彤皱着眉头，一边处理着脸上的妆容一边吩咐林旭英。
第二十二章 大牌？我怎么没看出来？
岳栎和Lily赵灵宁当然不是当作美色陷阱放在萧永身边，以免他色心大犯去祸害公司里的其他女模或者男模的，她们现在的身份是摄影助理。萧永需要人手来帮他把拍好的照片归档整理好，回头方便后期处理和排版，也需要有人来帮他把所有人的拍摄日程以及实际上的拍摄进度对起来，将工作理顺。岳栎虽然很踏实，但没有行政经验的她光登记那些拍摄好的照片就忙了个不亦乐乎。萧永这次摆出来的是佳能的EOS1DMarkII和50/1。2L的镜头，就是为了最好地捕捉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由于持续拍摄，萧永用了无线传输，照片直接从相机里传到边上的电脑上了，而岳栎要随时将照片整理好，按照不同的拍摄类目和人名开文件夹放好。光这一项，就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
倒是赵灵宁这个让谭维严在各方面都赞不绝口的小女生，果然老练得好像做了许多年的组织工作。整理日程表，分头通知，确定安排，拍摄前的再确定，提醒，拍摄后的跟进……还有后来越发复杂的和各个品牌的代表的沟通协调，和彭千齐那边的资料同步，甚至是那些滞留在公司的人的用餐安排和公司不得不加强的保洁工作的安排，都是小姑娘一手打理。几天下来，已经有几个品牌代表和公关公司的人来挖赵灵宁了，这绝对是即插即用的超级人才啊。可是，赵灵宁轻飘飘一句，不行，我高中才刚毕业，大一都没报到呢，将这些挖角全部弹飞。
“问一下，金彤什么时候进棚子拍照？我陪着这位大姐在化妆间里呆了好久了哦。”林旭英凑到赵灵宁和岳栎身边，问道。
“一边凉快去，两个钟头里继续等着。谁让金彤那么早来的。日程上写的是下午5点，她自己当时不也同意的？现在才两点。”赵灵宁没看被写写画画得密密麻麻的日程表，脱口而出。
“不能提前了？不是吧？你让我陪金彤再坐两个小时？……对了，金彤说她晚上还有饭局来着。”林旭英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岳栎笑了出来，说：“要不……我帮你去问问萧大哥。今天进度很顺利的，应该可以再早点。”
萧永没有同意，他想都没想，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就硬梆梆扔下一句：“不行，我没特别照顾她的道理。4点之前，没可能拍到她。”
岳栎很实在地将这句话回复给了林旭英，而林旭英自然原封不动地将话转述给了金彤。金彤当即就有些生气了。“再帮我去问问，晚上也是去见客户，不小的一个单子呢。拿下了对公司也有好处的，可我也不想错过模特卡拍摄嘛……好歹也算是公司集体活动，也不能太脱离集体了。”
林旭英有些为难地说：“金姐……这个话，你是不是自己去对萧永说？”
金彤看林旭英面露难色，倒也不在意，她笑了笑说：“那我去。”当金彤在萧永面前将这些话又说了一遍之后，萧永的反应很奇怪。他放下了相机，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彤，好像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的问：“见客户？”
金彤一头雾水，点了点头，说：“是啊……”
“想去就去好了，4点之前我安排不出来。今天我已经要加班了，你后面还排着一堆人呢。”萧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在拍摄的是三个模特配合的场景，等到处理完，应该是三个模特在“监狱”墙壁上涂鸦画画的场景，这是一组很考验摄影师的抽象思维的照片，已经两次被打断的萧永，很是不耐烦。“我没道理特别照顾你。”萧永还是扔出了这句话。
金彤也有些恼火了，她冷哼了一声，说：“那就有点遗憾了，毕竟是工作重要，那我先走了。回头……要是你还方便，再安排补拍吧。”
萧永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转头就继续他的拍摄去了。而金彤，则一脸郁闷地立即离开了公司。
当萧永结束了这组照片的拍摄，那三个模特倒是有些战战兢兢：“萧先生，刚才……那样是不是不太好？“
“很好啊，我要的效果出来了就好。“萧永没领会模特的意思。
“不是这个，我是说，得罪了金彤不好。她毕竟是公司的大牌。万一真的项目拿不下来，我们也过意不去的。”
“大牌？我怎么没看出来？”萧永轻松地笑着说：“我觉得我还大牌呢。你看，金彤居然宁可去陪山西煤老板也不肯留下来陪我，是不是我魅力不够了？”
萧永这么一搞怪，大家都笑了起来。赵灵宁趴在桌子上，笑着说：“好啦，你大牌，我们都留下来陪你啦，好了吧？”
那三个模特原本得罪了公司一姐的忧虑，一下子化为无形。萧永在金彤眼里是不是有魅力，她们不知道，但他显然不是没有魅力的家伙。虽然留给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但萧永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拍摄囚徒的主题照片的时候，萧永每每是针对他们每个人的气质特点来安排服装造型这也罢了，她们每个人走进摄影棚，拍摄再简单不过的模特卡的时候，影棚里回响的音乐必然是自己喜欢的风格，有几个爱好比较大众的，甚至直接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曲子。萧永的技术的确精湛，尤其在拍摄模特卡的时候，不少模特在他的明确的指示下，一次快门就收工了。但堆在摄影棚里的层层叠叠的文件夹，写着各种拍摄要点，贴满了整整一面墙的便签，都说明了萧永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性格古怪的摄影师，大概唯有对于摄影，是毫不含糊的。
第二十三章 攀错高枝比不攀更惨
“董先生，您太客气了。今天承蒙您招待了，要么，我们回头再约如何？”一阵推杯换盏之后，金彤还是没有把那个项目谈下来。又和董老板寒暄了一阵之后，礼貌而冷淡地抽身离开。
萧永说这家伙是山西煤老板，大概是有些过分了。这的确是山西人，却不是做煤炭出身，不过，发展到了后来，难免会有乡里乡亲的煤炭资本注入。董老板并不懂时尚行业，甚至也不太懂时装或者奢侈品行业，只是凭着本性喊出了五年赶超Prada的口号。金彤今天没和肖晓婷一起来，是董老板的要求，但金彤没想到的是，董老板并不是要用她当他旗下的蝶梦品牌成衣的形象代言人，反而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有要包养她的意思。
走出饭店，乘上了出租车，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这番无功而返，还和萧永闹得不太愉快，两头不着调的事情让她越发有些郁闷。
这个时候，金彤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号码，连忙接起了电话，打来电话的，正是肖晓婷，她的直属经纪人。
“金彤，我去公司看你的模特卡，结果Lily说你为了赶饭局提前离开了，是怎么回事？”肖晓婷并没有逼问的意思，赵灵宁甚至没有把金彤和萧永的那一点点不愉快传达到她的耳朵里。
“是董老板找我吃饭，我想把项目敲定下来的。”在肖晓婷面前，金彤却完全没有了硬气的资本，她解释道。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肖晓婷说：“董老板昨天晚上已经敲定了晶萍经济公司的徐小染当形象代言了。你和蝶梦先天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肖晓婷的语气，安慰糅合着责备：“好在公司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项目不少，我再想办法帮你找点事情做吧。你和萧永说好什么时候补拍模特卡了么？”
“这个……”金彤有些犹豫，但还是说：“肖姐，下午的时候，我和萧永闹得有点僵。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你看……”
“……你去向萧永道歉吧。”肖晓婷认真地说。“唉，中环广场的Delifrance，半个小时后，我在那里等你吧。和你聊聊。”
肖晓婷固然是有些郁闷，金彤更是察觉出，恐怕萧永的来头真的是很可怕，要不然，肖晓婷不会为了那么小的事情要专门找她面谈。
Delifrance是淮海中路上一个极好的吃三明治的地方，只是饮料极其难喝。但三明治可能已经是不少模特能够吃的卡路里最高的食物了，对于这类东西的味道，他们都越发挑剔，公司里有不少人都是Delifrance的常客。
“你来了啊。”肖晓婷看到金彤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淡然却不失热情地招呼道。“坐吧。董老板找你也没什么好事吧，不然不可能撇下我。”大家都是在***里打混的人，这套明的暗的东西，都心知肚明得很。
“不提了……肖姐，这个萧永，真的很厉害么？”金彤的眉头纠结着。
“不是简单的厉害不厉害的问题，我们只是一家经纪公司，你觉得凭什么人家一线品牌会跑来不少代表，陪我们玩花样拍那组照片？而且，萧永都还没拍完呢，已经确定梁永道梁永仕兄弟负责后期的插画和装帧设计，摄影展、品牌文化展、画册的出版、后续的专访，已经全部候着了。乘着这次不少品牌代表来，虽然老谭跑去韩国了，但我们这边也不是干吃饭的，一些有实力的家伙，尤其是新人，推出去了不少。下半年里，出镜的机会多了，质量也高了。你觉得，那些人冲的是谁的面子？”肖晓婷的声音很沉。
“难道真的是萧永？”金彤觉( 暗房 http://www.xlawen.org/kan/713/ )
谭维严抛出了问题之后，娓娓说道：“这几年，那些已经成熟的品牌在选择模特方面越来越挑剔，越来越看中模特和自己品牌在气质上的契合度。这东西，你们都明白，是可以训练的，靠着好的摄影师和广告设计，也能解决问题，但光靠着你们带着模特去看，靠着一遍遍说，用处已经不大了。公关牌、人情牌，越来越难打了。其实，这是好事，这意味着模特行业终于出现了正规化规范化的先兆，想当个好经纪人，而不是自嘲地说自己是拉皮条的，时机差不多了。”
“另外，则是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品牌的诞生。这些品牌，从服装、服饰配件到首饰、生活用品、家居，甚至现在国内设计师酒店、餐厅、会所之类的场所都多了起来。这些广告主们，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挑剔，因为他们中间的不少人，比你们更专业，更了解这个行业。你们，得拿出专业的东西来，让他们看到大家都是在认真做事。专业性，今后几年乃至很长时间里，这一点会越来越重要。我让萧永加入公司，因为他能带着你们看到一个新的未来。”
第十八章 别搞得跟五百强似的
看得出来，谭维严对时尚产业这个五味杂陈、泥沙俱下的行业，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这一番话，让大家都有些感触。在谭维严手下，一共有十四个独立经纪人，其中有六人是女性。每个人手下，都有数量不等的模特，也有各种客户资源。平时，他们也抱怨，由于经纪公司的规模比较大，接触的方方面面多了，反而不如独立经纪人那么机动灵活，而公司的经济负担也比较重。但是，谭维严是一手将这些经纪人带上轨道的人，甚至有好几个是谭维严或者他姐姐谭维维从模特阶段带起来的。到现在，都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说感情上的认同，至少在经纪上和业务上，谭维严也一直是很照顾他们的。那些方方面面要拜的大神，要处理的关系，谭维严向来是在公司提留的资金里解决，或者索性掏自己那份资金，不管是谁，在外面报出谭维严的名字，多少能得到些照顾。对谭维严，大家都觉得，听他的没坏处。而谭维严所说的，大抵也是现在这个行业面临的问题。大家默默点了点头。
谭维严手底下的这些经纪人里，签了最多模特，质量也最好的是肖晓婷。当年，肖晓婷自己也是个模特，是跟着谭维维起家的。原来跟谭维严还相处过一段，多年过去了，最初那种要在自己的前男友手下工作的尴尬，早就被遇到个好老板的感觉冲洗干净。现在，肖晓婷已经是梦星模特经纪公司不折不扣的头号干将。
肖晓婷和谭维严的关系，和她现在在公司的地位，让她无须顾忌太多，总是实话实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我会通知手底下的人配合的。不过我也要问清楚，公司是就这次头脑发热一下呢，还是以后这就是惯例，所有模特入司之后都统一安排拍摄模特卡？公司负担印刷制作的费用？”
谭维严想了想之后，说：“以后一律是这样。另外，公司还会建立专门的在线数据库。把所有模特的资料统一归档，方便大家调用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资料。这个费用也是公司负担。不过，以后公司这里发出来的业务，计提比例要提高。毕竟，我这里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谭维严这样的安排，大家也都没话说。谭维严手里经常有很不错的项目，而他手里有时候安排不出人，或者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勉强一定要自己手里的人做，通常都会转手给大家，这类业务，以后作为公司业务提高计提的比例，也是理所应当。而大家更是通过谭维严的表态，明白了他是真的想大干一场。
“那也不用，该是由我们负担的费用，还是我们各自负担。模特卡设计和印刷成本，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字了。老谭，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手里总共有多少人了？”另一个经纪人陈石发话了。“大家手里加起来，四五百人总有的吧。这加起来也是很大一笔钱呢，而且，这费用从来就没有从公司部分提的道理，这不符合程序。老谭，你说的对，行业不一样了，机会多了，但客户挑剔了，我们也的确不能像以前应付乡镇企业家那样，让手底下的人陪着吃饭喝酒拉项目了。在商言商，我支持老谭的意见。我也会吩咐我们部门的人配合……”
陈石是公司里这些经纪人里最商务气质的，他总是西装革履，哪怕现在是公司内部的会议，都是关系不错的自己人，哪怕现在还是在炎炎夏日，他也是这身打扮。陈石手里，各种大品牌的广告硬照，还有大品牌和杂志的专题类合作业务，也是最多的。一手优质资源的他，在公司里也很有发言权。只是，他自称“我们部门”，让大家忍俊不禁。
经纪公司里的人，很少有这么说话的，尤其是自己人交流，更多是像肖晓婷那样，把那些模特称作“手底下的人”，聊起大项目听起来像是黑社会老大召集手底下干将们拉队伍火并。再要么就是走“淫荡”线路，动辄把“过档”“赎身”“花魁”“出台”等等Se情行业的术语搬出来……陈石这样的另类少之又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五百强在开会呢……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萧永耸了耸肩，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拍照来的，只管把模特卡做得正规。身高、三围、发色、瞳色、肤色、肤质……好歹模特卡得把这些基本要素交代清楚。至于模特的特质照片，各种不同类型的照片，应该只起到辅助作用。至于还有些模特，压根在拿艺术照当模特卡用，这就太过分了吧？光靠关系，接不到好项目的。”
萧永环视办公室里的众人，说：“我要大家配合的也很简单。首先是时间，就算五百人吧，我希望两周内能搞定，大家把日程调配好就得，我相信两周时间里，总能把忙的时间错开的。另外，就是和模特的沟通了。模特卡不是艺术照，别弄得浓妆艳抹的来，服装要求也很简单，T恤，短裤……越简单越好。回头我会把具体的要求发到大家的信箱里，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会挑一些模特拍摄硬照和个性写真，完全看时间安排和具体情况了。我和大家都不认识，也不存在照顾谁倾向谁的问题。这次集中拍摄么，各类事情太多，还请大家多多帮忙了。”
萧永的话也很实在，而转眼，萧永就抛出了更有说服力的话。“至于费用，我就不管了，这么大量的拍摄，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费用算法，老谭估计就该半破产了。不管我这块，其他的费用么，我手里正好有几个项目，抵掉这次的这些开销，应该还有富裕。”
萧永将一个文件夹摆在了桌面上，一共四个项目，除了一个是展会的走秀活动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和不同杂志合作的专题照拍摄，合作的厂商林林总总，但以一线品牌居多。大家都是***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要把这些项目拿到手里，还有完全的发言权，该有怎么样的能量。看起来，谭维严并没有夸张，萧永的确是个能将他们带到另一个层面的人。
萧永倒也不是客气，也不完全是高风亮节。这些项目他作为摄影师的酬劳，是一分都不会少挣的，只不过对方将挑选模特和设定主题的工作，一股脑交给了他而已。他可以自由选择模特，选择经纪公司去合作，只要不超预算就行。自然，和自己人合作最省心。
而这些工作，全都来自彭千齐，那个刚刚从他手里收到让人无比惊艳的叶嘉莹的那组照片的《TEENVogue》亚太版主编。彭千齐也是时尚***里有大拿潜质的家伙，手里攥着的项目多得很。
原来，彭千齐是求爷爷告奶奶，摆出一副过不下去日子的姿态，才让萧永同意帮他解决试刊第一期封面照的问题。萧永回国来是隐居修养的，彭千齐知道，原本他也这么以为。但现在却不那么对劲了。
萧永觉得，自己和彭千齐这几天里的关系，大抵可以让人联想到空军一号里的一幕：恐怖分子狞笑着对总统说，我原本也以为你不会谈判的，现在我知道，你会，而我们的苏维埃祖国，还需要很多东西。
第十九章 我的练习量是很大的
有了萧永的这番示好和表态，事情自然迎刃而解，大家纷纷加快了准备工作，一个个地打电话确定手底下模特的日程安排。虽然经纪公司行政能力差到了一定境界，但手忙脚乱之下，一张日程表倒也渐渐成形了。
“老萧，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挖几个有用的行政来？看着一团糟的……看不下去了啊。”公司性质如此，谭维严倒也没什么好发脾气，只是要是以后公司更正规化，恐怕这种麻烦会更严重，多少有些让他忧虑了起来。
“得了，这种事情问我没用。”萧永耸了耸肩说：“你觉得我会比你懂管理？别开玩笑了。明天我就得开工干活了，拍照才是我的本行。”
提到照片，谭维严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你给林旭英拍的那组照片很不错啊。林旭英是个不错的女孩，就是古怪了点。也亏得你能驾驭得了她。”
“驾驭？”萧永歪着头，奇怪道：“为什么要驾驭？我只管激怒她而已，反正我要的效果出来了，照片到手，不就好了？”
“啊？！”谭维严惊叫道：“你……你不是和她沟通好了拍的？”
“不是啊，也就是把她堵在一个摄影爱好者的活动里拍的。”萧永笑着说，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觉得，以林旭英的那性子，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你这几天最好小心点。”谭维严认真提醒道。
“得了，她能怎么着我？”萧永满不在乎地说。
谭维严也就是提醒而已，他虽然对林旭英的性子有所耳闻，但林旭英再彪悍也不敢犯到他身上，他接下来关心的还是之后那些模特卡的拍摄问题。
萧永已经布置好了影棚，让准备好了的模特站到背景板前面就能拍摄。甚至将整个拍摄的流程都计划好了，模特从进入化妆间换衣服，卸妆补妆一直到拍摄，每个人需要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将对大家的工作安排的影响降低到最低限度。要是来的人多了，挤作一团，连续进行拍摄的话，实际上每个人的拍摄时间只有10分钟到15分钟。
虽说谭维严对萧永有着无比的信心，相信他的专业水准，也不想干涉萧永的准备，但当他看到萧永制定出来的流程，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你这是不是太仓促了点？”谭维严悄悄问萧永，他可不想自己的质疑让部下们看到，他知道萧永是多专业多霸道的人。
“拍模特卡而已，说到底，不就是一张照片么？把所有需要的要素呈现出来就是了。那些模特的资料，以前的模特卡，硬照和其他照片，视频什么的，我都研究过了。这些模特的名字虽然我没那个功夫去记，但这些人的特点都已经在脑子里了。你对我要有信心。10到15分钟一个人，已经是很宽裕的时间了，都得算上我顺带着玩些其他花样的时间。”萧永笑着解释，“我的人像拍摄，尤其是这种全身肖像，练习量可是非常大的。”
谭维严想了想，叫道：“不对！哪有人像摄影师去练全身肖像的？你说你给品牌拍目录册或者拍秀场之类的我还信。”
“不，我练的就是全身肖像，大概有整整四个月，我除了这种照片什么都没拍过。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你大概不会知道这事情。”萧永笑得很诡异。
“是在哪里？”谭维严有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监狱之类的地方吧？”
“不是，”萧永解释道：“是NYPD的新型面部识别系统，他们对所有能逮进警察局的人进行重新拍照，尤其是那些在假释和保释期间的人。基本上，那是一套全新的视觉识别系统，能够根据人的各种特点进行筛选……不过这个系统对于拍摄精度的要求很高，当时我是他们的专家摄影师之一，负责进行测试和培训警方的摄影师。四个月里，大概前后拍了不下六千人”
“……虽然我们都是时尚的囚徒，不过，你不用把这个事情搞得太明白了好不好？”谭维严愣了一下，揶揄道：“时间安排不用那么紧张吧。我知道你的技术肯定是没问题的，十五分钟，干什么都够了，不过，难免给那些女孩子留下阴影，觉得不重视她们。毕竟我们是经纪公司，模特的自主性和态度还是很关键的。”
萧永笑着说：“放心吧，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和人沟通是我的强项。再说了，那些比较重要，比较有潜力的模特，我会将照片拍到位了才放出来的。”
萧永这么一说，谭维严好歹心里踏实了一点，但他不久之后看到了萧永为拍摄工作专门制作的背景板，越发大惊失色了起来。背景板很别致，应该是萧永花了不少时间亲手制作的。从下到上，一共是7条一英尺宽的纸带，贴出了一个从黑色一直到浅蓝灰色的色阶，而在背景板右边，则在背景纸上镂空出1到7的数字……虽然看起来很是美观，可是，这玩意实际上和警局里用来拍犯人的那种标尺背景是一个意思。
“哎，这下子希望别有人捣乱，不然就有得热闹看了。……你……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谭维严有些气急败坏。
“哦？你真的想听我解释么？”萧永笑着反问。他知道谭维严最终还是会认可他的任何说法，就是因为他同意加入了公司。对于谭维严来说，他能带来的利益和造成的损害，应该早就考虑清楚了。萧永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在玩，他必须得将自己的日子安排得精彩一点，搞得不那么平常。不过，萧永也确信，自己的这些举动，给谭维严带来的，绝对是好处比较多，只是自己的玩法，并不那么让在这个环境里浸染多年的他们接受而已。
“呃……算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接下来两周，恐怕我都不在公司，我得跑一次韩国。公司的事情，你尽管找肖晓婷和陈石就行，就当我出去躲躲风头了。”谭维严无奈地说。
第二十章 囚徒风波
谭维严担心模特们会因为这种很类似拍罪犯登记照片的形式而心生不满，乃至于引起巨大的反弹，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说起来，原来模特们的神经，比他们这些经纪人粗壮太多了。大概是这几年，主流和非主流的各种东西看多了的缘故吧。LV的蛇皮模样的包，开始玩糖果色和类似的一线品牌，时尚品牌不但要管衣服、鞋子、包包、香水和化妆品，更是推出了手机、麻将和直升机……在这些时尚人士心里，大概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别说萧永要拍摄的并不真的是犯人装，就算真的是，又能如何？只要够腔调，够炫够酷，大部分模特一样会欣然前往。甚至于这些模特自己都提出了这一点。
从来没听过这么合理的要求……萧永也觉得很有点意思，由于人数太多，并不可能真的将大家召集起来拍摄一组监狱主题的群像式照片，但是，现在可是有PS的，萧永和几个经纪人一起坐下来聊了聊，就确定下来“时尚囚徒”这样的一个拍摄主题。监狱制服那是相当好找，随手就弄来了，包括狱警，管理人员，维护人员，探监者等等的装束和妆容，也都在经纪人和化妆师造型师们的集体努力下，很快落实。他们将采用前期用蓝色背景拍摄，后期进行数字合成的方法，将“时尚囚徒”这个主题的照片做出来。
同时进行模特卡的拍摄和时尚囚徒这个主题照片的拍摄，对萧永来说并不增加工作压力。因为一样都是在背景板前拍摄，多了的也就是更换背景板的过程而已。不过，安静源他们那些化妆师造型师们，可就忙坏了。成竹在胸的萧永，对每个人的造型都有相当明确的要求，拍模特卡倒是没什么，但在时尚囚徒这组照片的拍摄上，萧永要求每个模特的造型都有不同，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种时尚符号，都要有自己独特的地方，而他也会给出相当明确的要求。要是萧永说，嗯，把这个模特身上的囚服弄成30年代招贴画女郎的款式，那证明这个模特的身材真的是很有料。不过，这种要求多数会让那些造型师翻翻白眼忙个半天。这都算是简单的了，当萧永要求某年某个品牌某个经典款式的时候，那些造型师欲哭无泪，好在萧永从不苛责他们，总是帮着他们找资料出主意。
渐渐的，这些化妆师造型师们彻底服气了，萧永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呀，那简直是一本时尚的大辞典，将那些服装、鞋子、配饰、乃至于妆容的风格变迁一网打尽。不仅仅是Channel，LV，GUCCI，Prada这样的大品牌，甚至一些当时的设计师品牌，一些不那么知名但的确很有特点的品牌的单品和系列设计都没有遗漏。萧永只是简单地想要将这组照片打造成一个经典，好歹拍那么多人，持续那么长时间，总要有点成果。但对于公司的那些化妆师、造型师、模特和经纪人来说，却像是在经受一次洗礼，在上一堂时尚史的课。那些还没轮到拍摄模特卡的模特们提前来公司，帮着做各种工作；那些已经拍摄完模特卡和囚徒照片的模特，也继续留下来听讲……除了每年年末组织活动的时候，公司里人头从来没那么齐整过。
开始一两天，大家要跟上萧永的步调还很难，后来，他们也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工作方法。像这样有实力的经纪公司，和各大品牌多少有点交情，他们分头派人和各品牌的代表打了招呼，随时要求各种资料。还有两组人蹲守上海图书馆，随时翻阅各种期刊杂志，鉴于上海图书馆在复印价格上很是不近人情，他们充分利用手机摄像头功能，将图片偷偷拍摄传送回来……
到拍摄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几个品牌代表被搞糊涂了，索性派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始，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将一个经纪公司居然搞这种大选题的摄影项目当作笑话向上通报，没想到，消息传到亚太区或者传到全球总部，返回来的消息让大家瞠目结舌，居然要求他们全力配合拍摄工作。像彭千齐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更是索性打来电话，发来传真，来商议这个庞大无比的专题的发布乃至于出版问题……萧永说，我懒得PS，没有插画师帮我画背景；彭千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负责找人，必然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萧永说，这是公司内部项目，没钱拿，没动力，彭千齐差点哭出来，他说：“大哥，你和那些大品牌的高层的关系比我铁好不好？你开口要钱还不容易？不就是懒得动，要我出面嘛……我去还不成？”
彭千齐虽然嘴上委屈，但最终拿到这个项目的发布权和代理出版权，心里却是很得意的。他窃笑着想：“萧永你这家伙，还说回来隐居，就知道你碰上好玩的事情就忍不住的，看吧，这次已经不是摄影专题的问题了，连摄影集都可以搞出来了。”而彭千齐也不得不赞叹萧永的视野广博，心思深邃。时尚行业的确是让许多人卷进去了就再也无法脱身，的确是一个相对比较狭窄的***，用囚禁、监狱的概念来概括，并不勉强。但这种囚禁，却又不是拘囿于一个小范围而不思进取。已经进入这个***的，各自释放自己的能量，他们的想法、灵感互相碰撞，融合成为新的东西，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时尚法则。而外部的世界同样不断在影响这个***，历史的变迁，技术的发展，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变迁，人们的经济阶层的跃动，每每都能在这个***里折射出来。这个古老的行业也因此而不断更生，成为今天人们所知道，或者想知道的样子。而这个小小的***，同样将自己的能量不断发散出去。就好像《穿Prada的魔鬼》里的台词：你今天穿着的衣服，可能是多少年前那些时尚的前瞻者们就已经为你想好的了。
将那些用囚服改造成的款式的原版货色照片从各个品牌的经销者手里找来，或者从那些古旧杂志的角落里翻出那些已然湮没在潮流变迁里的品牌的图片，彭千齐几乎同时就开始了对整个专题的二次编辑。作为萧永的老朋友，作为一个时尚界的准大拿和消息灵通人士，他非常明白，这是一次什么样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看够了就该动手了
金彤是公司当之无愧的头牌模特，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模特大赛的桂冠，而是因为她身上扎扎实实的业务量。金彤就是靠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合约，让自己成为公司业务量第一的模特。金彤没有绝色的面庞，身材甚至并不太符合模特的要求，按照谭维严和她的经纪人肖晓婷的说法，她太妖艳了，太妩媚了。她的身材的丰满和妖娆程度，让哪怕那些内衣和泳装品牌，在用她的时候都要思量再三。
但是，金彤还是找到了自己生存的土壤：那些号称要把自己打造成和GUCCI，Prada之类的世界名牌能等量齐观的本土二线乃至三线品牌。这些品牌，往往更需要惊人之举，更需要各种抓眼球的要素，在追求奢华和品质感的时候，却也更容易滑入庸俗化的窠臼中。而让她如鱼得水的是，往往这些品牌的实际经营者，做事情的人，设计师等等，还比较理智，知道这种品牌的阶层，绝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时间的积淀。而相比之下，这些品牌的拥有者，却没有那么理智。肖晓婷并不是个很张扬的经纪人，但却很懂得这种社交场合里，怎么把握分寸。而金彤，却又是个现实到了极致的模特。她在必要的时间必要的地点，很懂得做出必要的牺牲，虽然极少真的让这些大老板染指，但被吃点豆腐，说实话，她并不太放在心上。
金彤倒也不仅仅全靠肉弹攻势，她是个魅力十足的年轻女人，只是作为模特不算很有优势罢了。模特该有的基本功，她倒是什么都不差，尤其是在拍摄产品广告和产品目录册之类的时候，她很懂得和摄影师配合，扬长避短，每每出来的效果，都很让人惊艳。只是，由于金彤实在是太现实了，大家都觉得不太好和她打交道而已。
“英儿，你和这个萧永打过交道么？这家伙什么来路？”金彤搂着林旭英的肩膀，亲热地问道。
像林旭英这样的新晋模特，照道理是不太可能和金彤关系很好的。金彤虽然是公司里的一姐，却不会提携任何后进。对她而言，除了自己，都是竞争对手。金彤和林旭英的好关系，倒是来自于一段不清不楚的缘分。那还是去年公司的圣诞晚宴，大家都喝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金彤和林旭英非常意外地纠缠在一起。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大概没人想得起来了，但两人都记得那疯狂而又销魂的一夜。金彤并不是同性恋，倒也不介意偶尔和林旭英玩玩“游戏”。同样的，实际上岳栎也不是同性恋，只是林旭英那么照顾自己，两人搭伙租了房子的。林旭英和金彤的事情，岳栎倒也不会吃醋。
“什么来头？”提到萧永，林旭英就百味杂陈，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摄影师嘛。水平的确是不错的，器材也很好。不过……天晓得他和老谭什么关系，什么都随着他。太过分了！”
“咦？你对他有意见？”金彤有些奇怪。
林旭英冷哼了一声：“意见，当然有意见。你猜我第一次看到萧永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金彤凑趣地问道。
“他在给Emily拍人体写真……我说他是色狼，后来他还调戏我来着。”林旭英说道。她一点也没有说谎的负罪感，说起来，她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省略掉了无数的过程而已。但看着林旭英那急怒交织的神情，金彤自然也不会去问整个过程。
“哦，”金彤轻声应道：“不过，他技术真的不错啊。那些模特卡，真的是一点花招都没有，也不靠化妆，就是能出效果，和硬照也差不了多少了。”
“哎，要不是看他还有几把刷子，老谭能让他在公司里这么为所欲为吗？”林旭英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老谭和他估计是早就认识了吧，不然，自己侄女的第一次出镜，也不会落到他手上。而且，一下子就是合伙人了，估计是知根知底的。这个萧永，一下子就爬到大家头上来啦。”
“不是说他带来不少合约嘛？”金彤有些不解，“好像还是些大品牌的业务。”
“拍专题照，给杂志用的，能有多少钱？业务是不假，他作为摄影师多少工作量多少钱这个我们又不知道，就听说模特的费用这块至少不算高，但和大品牌合作，要求还特别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旭英叹道。她这句话倒是让金彤感触了起来。肖晓婷并没有告诉她那些合约的事情，从一开始她就被排除在那些专题照片和走秀、发布会之外了。还是因为她这么个肉弹型的性感模特，不是这些Hi－End奢华品牌看得上的。能被这些品牌看中一次，已经是金彤现在的一个奢望了。
金彤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于林旭英一边倒的恶评稍有些疑惑。“不过，都拍了一周的照片了，也没听说萧永对哪个模特动手动脚啊。”
“可他把全公司的模特抓过来看了个遍……”林旭英摇头道：“再说，不是有Emily陪着他嘛，老谭Lily都派给他临时帮手了，他暂时也该安分了，还想怎么样？这次模特卡拍完，全都被他看过一遍，回头对谁下手又有谁知道。他要拿到大家的联系方式不难吧？哎，金大姐，你觉得我拍完了模特卡，还每天跑这里来做什么的？还不就是为了看着Emily，别吃太大的亏嘛。”
金彤有些被说动了。但她也没办法，肖晓婷说让她配合着拍模特卡，那是一定得听的。好的模特卡对于那些体貌特征完全合格的模特来说，那是很有用的，可对她来说，只是聊胜于无的东西。她向来是靠临场表现来拿项目的。
“你帮我去问问，我安排在什么时候拍，快点应付掉算了。晚上还有饭局。”金彤皱着眉头，一边处理着脸上的妆容一边吩咐林旭英。
第二十二章 大牌？我怎么没看出来？
岳栎和Lily赵灵宁当然不是当作美色陷阱放在萧永身边，以免他色心大犯去祸害公司里的其他女模或者男模的，她们现在的身份是摄影助理。萧永需要人手来帮他把拍好的照片归档整理好，回头方便后期处理和排版，也需要有人来帮他把所有人的拍摄日程以及实际上的拍摄进度对起来，将工作理顺。岳栎虽然很踏实，但没有行政经验的她光登记那些拍摄好的照片就忙了个不亦乐乎。萧永这次摆出来的是佳能的EOS1DMarkII和50/1。2L的镜头，就是为了最好地捕捉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由于持续拍摄，萧永用了无线传输，照片直接从相机里传到边上的电脑上了，而岳栎要随时将照片整理好，按照不同的拍摄类目和人名开文件夹放好。光这一项，就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
倒是赵灵宁这个让谭维严在各方面都赞不绝口的小女生，果然老练得好像做了许多年的组织工作。整理日程表，分头通知，确定安排，拍摄前的再确定，提醒，拍摄后的跟进……还有后来越发复杂的和各个品牌的代表的沟通协调，和彭千齐那边的资料同步，甚至是那些滞留在公司的人的用餐安排和公司不得不加强的保洁工作的安排，都是小姑娘一手打理。几天下来，已经有几个品牌代表和公关公司的人来挖赵灵宁了，这绝对是即插即用的超级人才啊。可是，赵灵宁轻飘飘一句，不行，我高中才刚毕业，大一都没报到呢，将这些挖角全部弹飞。
“问一下，金彤什么时候进棚子拍照？我陪着这位大姐在化妆间里呆了好久了哦。”林旭英凑到赵灵宁和岳栎身边，问道。
“一边凉快去，两个钟头里继续等着。谁让金彤那么早来的。日程上写的是下午5点，她自己当时不也同意的？现在才两点。”赵灵宁没看被写写画画得密密麻麻的日程表，脱口而出。
“不能提前了？不是吧？你让我陪金彤再坐两个小时？……对了，金彤说她晚上还有饭局来着。”林旭英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岳栎笑了出来，说：“要不……我帮你去问问萧大哥。今天进度很顺利的，应该可以再早点。”
萧永没有同意，他想都没想，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就硬梆梆扔下一句：“不行，我没特别照顾她的道理。4点之前，没可能拍到她。”
岳栎很实在地将这句话回复给了林旭英，而林旭英自然原封不动地将话转述给了金彤。金彤当即就有些生气了。“再帮我去问问，晚上也是去见客户，不小的一个单子呢。拿下了对公司也有好处的，可我也不想错过模特卡拍摄嘛……好歹也算是公司集体活动，也不能太脱离集体了。”
林旭英有些为难地说：“金姐……这个话，你是不是自己去对萧永说？”
金彤看林旭英面露难色，倒也不在意，她笑了笑说：“那我去。”当金彤在萧永面前将这些话又说了一遍之后，萧永的反应很奇怪。他放下了相机，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彤，好像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的问：“见客户？”
金彤一头雾水，点了点头，说：“是啊……”
“想去就去好了，4点之前我安排不出来。今天我已经要加班了，你后面还排着一堆人呢。”萧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在拍摄的是三个模特配合的场景，等到处理完，应该是三个模特在“监狱”墙壁上涂鸦画画的场景，这是一组很考验摄影师的抽象思维的照片，已经两次被打断的萧永，很是不耐烦。“我没道理特别照顾你。”萧永还是扔出了这句话。
金彤也有些恼火了，她冷哼了一声，说：“那就有点遗憾了，毕竟是工作重要，那我先走了。回头……要是你还方便，再安排补拍吧。”
萧永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转头就继续他的拍摄去了。而金彤，则一脸郁闷地立即离开了公司。
当萧永结束了这组照片的拍摄，那三个模特倒是有些战战兢兢：“萧先生，刚才……那样是不是不太好？“
“很好啊，我要的效果出来了就好。“萧永没领会模特的意思。
“不是这个，我是说，得罪了金彤不好。她毕竟是公司的大牌。万一真的项目拿不下来，我们也过意不去的。”
“大牌？我怎么没看出来？”萧永轻松地笑着说：“我觉得我还大牌呢。你看，金彤居然宁可去陪山西煤老板也不肯留下来陪我，是不是我魅力不够了？”
萧永这么一搞怪，大家都笑了起来。赵灵宁趴在桌子上，笑着说：“好啦，你大牌，我们都留下来陪你啦，好了吧？”
那三个模特原本得罪了公司一姐的忧虑，一下子化为无形。萧永在金彤眼里是不是有魅力，她们不知道，但他显然不是没有魅力的家伙。虽然留给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但萧永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拍摄囚徒的主题照片的时候，萧永每每是针对他们每个人的气质特点来安排服装造型这也罢了，她们每个人走进摄影棚，拍摄再简单不过的模特卡的时候，影棚里回响的音乐必然是自己喜欢的风格，有几个爱好比较大众的，甚至直接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曲子。萧永的技术的确精湛，尤其在拍摄模特卡的时候，不少模特在他的明确的指示下，一次快门就收工了。但堆在摄影棚里的层层叠叠的文件夹，写着各种拍摄要点，贴满了整整一面墙的便签，都说明了萧永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性格古怪的摄影师，大概唯有对于摄影，是毫不含糊的。
第二十三章 攀错高枝比不攀更惨
“董先生，您太客气了。今天承蒙您招待了，要么，我们回头再约如何？”一阵推杯换盏之后，金彤还是没有把那个项目谈下来。又和董老板寒暄了一阵之后，礼貌而冷淡地抽身离开。
萧永说这家伙是山西煤老板，大概是有些过分了。这的确是山西人，却不是做煤炭出身，不过，发展到了后来，难免会有乡里乡亲的煤炭资本注入。董老板并不懂时尚行业，甚至也不太懂时装或者奢侈品行业，只是凭着本性喊出了五年赶超Prada的口号。金彤今天没和肖晓婷一起来，是董老板的要求，但金彤没想到的是，董老板并不是要用她当他旗下的蝶梦品牌成衣的形象代言人，反而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有要包养她的意思。
走出饭店，乘上了出租车，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这番无功而返，还和萧永闹得不太愉快，两头不着调的事情让她越发有些郁闷。
这个时候，金彤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号码，连忙接起了电话，打来电话的，正是肖晓婷，她的直属经纪人。
“金彤，我去公司看你的模特卡，结果Lily说你为了赶饭局提前离开了，是怎么回事？”肖晓婷并没有逼问的意思，赵灵宁甚至没有把金彤和萧永的那一点点不愉快传达到她的耳朵里。
“是董老板找我吃饭，我想把项目敲定下来的。”在肖晓婷面前，金彤却完全没有了硬气的资本，她解释道。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肖晓婷说：“董老板昨天晚上已经敲定了晶萍经济公司的徐小染当形象代言了。你和蝶梦先天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肖晓婷的语气，安慰糅合着责备：“好在公司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项目不少，我再想办法帮你找点事情做吧。你和萧永说好什么时候补拍模特卡了么？”
“这个……”金彤有些犹豫，但还是说：“肖姐，下午的时候，我和萧永闹得有点僵。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你看……”
“……你去向萧永道歉吧。”肖晓婷认真地说。“唉，中环广场的Delifrance，半个小时后，我在那里等你吧。和你聊聊。”
肖晓婷固然是有些郁闷，金彤更是察觉出，恐怕萧永的来头真的是很可怕，要不然，肖晓婷不会为了那么小的事情要专门找她面谈。
Delifrance是淮海中路上一个极好的吃三明治的地方，只是饮料极其难喝。但三明治可能已经是不少模特能够吃的卡路里最高的食物了，对于这类东西的味道，他们都越发挑剔，公司里有不少人都是Delifrance的常客。
“你来了啊。”肖晓婷看到金彤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淡然却不失热情地招呼道。“坐吧。董老板找你也没什么好事吧，不然不可能撇下我。”大家都是在***里打混的人，这套明的暗的东西，都心知肚明得很。
“不提了……肖姐，这个萧永，真的很厉害么？”金彤的眉头纠结着。
“不是简单的厉害不厉害的问题，我们只是一家经纪公司，你觉得凭什么人家一线品牌会跑来不少代表，陪我们玩花样拍那组照片？而且，萧永都还没拍完呢，已经确定梁永道梁永仕兄弟负责后期的插画和装帧设计，摄影展、品牌文化展、画册的出版、后续的专访，已经全部候着了。乘着这次不少品牌代表来，虽然老谭跑去韩国了，但我们这边也不是干吃饭的，一些有实力的家伙，尤其是新人，推出去了不少。下半年里，出镜的机会多了，质量也高了。你觉得，那些人冲的是谁的面子？”肖晓婷的声音很沉。
“难道真的是萧永？”金彤觉( 暗房 http://www.xlawen.org/kan/7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