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阅读
叶嘉莹的脸紧绷了起来，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萧大哥说的，照片拍出来，肯定不是诱人啊性感啊之类的调调。再说了，既然是萧大哥觉得合适的，那我愿意冒这个险。再说了，当模特，总免不了被人YY的。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
叶嘉莹这么一说，阿福和米米都不说话了。这毕竟是叶嘉莹自己的选择，而和叶嘉莹一样，她们几个人也都很信任萧永。
叶嘉莹的肤质非常完美，阿福的工作主要是将叶嘉莹身体表面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的皮肤舒缓下来，保持在最适宜的状态。比较消耗时间的，也就是细节的打理，一个人平时再注意，皮肤上的角质、平时生活中，穿衣打扮中在身上留下的固有的痕迹总是免不了的。在一般的拍摄里没什么，但是，这可是要求极高的广告硬照，而萧永又是个很少用电脑修照片的摄影师，她们几个都越发明白，只有每个细节都做好，才能让萧永能够一次呈现叶嘉莹完美的一面。米米的工作就简单得多，既然萧永没有具体吩咐她，那她就按照比较适合这种类型的照片拍摄的方式来咯。她将叶嘉莹一头漂亮的长发散开，一点点地整理，做出一头看起来自然随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长发披肩的造型。叶嘉莹是直发，但被米米处理完之后，看起来却像是带着自然卷，很有些活泼俏皮的样子。米米的考虑也是几方面的，叶嘉莹是长发比较好看，而拍摄人体的时候，长发也能略略掩饰她的脸型，在为她的脸部轮廓带来让她显得更丰富和深度的阴影的同时，也让她不会显得太写实，而看起来自然卷曲的头发的那种活泼俏皮，也可以略略冲淡构图简单、元素单一的照片刻板的感觉。当叶嘉莹他们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米米就知道，自己想对了。萧永明白无误地表扬了她。
清场自然是免不了的，这是叶嘉莹第一次拍摄人体，现场只有萧永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按着赵灵宁、阿福和米米的小心思，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们几个得盯着影棚和摄影工作室那些人，不让他们有任何借机偷看的机会。
偷看其实是非常不可能的。那一张张支架支撑起的反光帷幕，在构造了一个极为理想的光应环境的同时，也将别人的视线全都阻隔在外了。走入这整个帷幕搭建起来的光团，看到四周都是柔和明亮的灯光，却看不到多少影棚的环境，倒是让叶嘉莹越发松弛和安定了。
叶嘉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浴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很放心萧永，但女孩子心里，毕竟是有那么点惴惴的。而此刻，萧永已经架好了照相机，还是那台哈苏，稳稳地站在坚固的金属三脚架的顶端，萧永甚至连相机俯视的那一点点角度都调整好了。
“你让米米她们出去了，这整理头发细节的事情就得自己弄了。你先摆好姿势，我去开电脑，一分钟……”萧永抛下句话，转身就先走了出去。
叶嘉莹愣了下，心里窃窃想到：“这么一走，我脱衣服不就看不见了？什么时候那么……那么……”对于萧永的忽然的矜持，叶嘉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但萧永可能真的是矜持了，他都不肯走近叶嘉莹，始终站在相机的后面。调整头发的细枝末节这种事情，他走近了自己几下就弄好了，可他就是不厌其烦地让叶嘉莹自己折腾。
“萧大哥，你来帮忙调整吧。你又不是没看过……让你看还不行啊？”一缕缕地将头发调整，那是多简单但多麻烦的工作啊，叶嘉莹有些烦了，嘟着嘴说道。
第四十七章 这是基本的信任
萧永所有的动作凝固在那个瞬间，身体一下子定住，随后才缓缓松弛下来。他站在三脚架后面，右手随意地搭在相机上。他没有说话，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叶嘉莹。而叶嘉莹，回报以认真、信任的纯净无杂质的目光。
“萧大哥，我自己又看不清楚每一缕头发的位置，这么来明显是瞎折腾时间嘛。”叶嘉莹认真地说。
“我去叫米米吧。”萧永顿了一下之后说。
“不要！”在萧永准备转身的时候，叶嘉莹的倔劲冒上来了：“你自己说的，这应该是模特和摄影师之间的基本的信任。既然你让我拍人体，我就拍人体，我倒没什么，你怎么扭扭捏捏的了。那天你……我的时候的劲头哪里去了？”虽然有些犯倔，但叶嘉莹提到那天，还是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只好含糊过去。
萧永耸了耸肩，说：“那天我可不知道你是叶忠节和谭维维的女儿。你是没什么心理障碍，信任我，这当然很好。不过，我毕竟看过你老妈的身体吧，餐桌上和你老爸开开玩笑是没什么，后来想想，还是挺……挺不好形容的一件事情。我这不是被社会传统的道德观伦理观拘泥，过不了这一关么？好了好了，我拘泥了，我忏悔还不成么？”
萧永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不愿意叶嘉莹那么放心自己。但是，有一个女孩子，能够用这样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现在两人的相对位置，那可真真正正是45度纯洁仰望，要说他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当他的语气中重新带上了那么点戏谑的味道。叶嘉莹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毕竟，这才是她更熟悉的萧永。
萧永走近了叶嘉莹，叶嘉莹毕竟还是有那么点紧张的。他慈爱地压了压她的脑袋，随即很麻利地将每一缕头发调整到他期望中的位置。当萧永的手不经意之间掠过她的脸，掠过她的耳际，也禁不住让她有些脸红心跳。虽说是不在乎，也很信任萧永，但当萧永蹲在她的身边，她却是一点都不敢动了。
这么一调整好，以萧永的动作之麻利和对快门的吝惜，不到一刻钟照片就拍完了。萧永居然在拍这组照片的时候，用的是炫技一般的F64小组的风格。最小的光圈值，长时间的曝光，分区曝光……他简直是在将叶嘉莹当作一尊完美的雕像，当作静物在拍摄。而当萧永宣布拍完之后，当照片即时显示在了他总是顺便开着随时看大图效果的笔记本屏幕上，叶嘉莹不由得微微咦了一声。在这种细致细腻到极致的叙写方式下，她的肌肤居然的的确确显示出了一点不那么常见的肤质，稍稍带上了一点大理石、汉白玉式的石材的调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寄居在雕像中的美丽的神祗，从长久的睡眠中苏醒，那石材一点一点柔化成了纯净无暇的肌肤……而这个美丽的女神，带着的是雷达的纯白陶瓷腕表。
“喜欢么？”萧永问。
“喜欢。”叶嘉莹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张照片的好感。萧永不折不扣地做到了他的承诺，甚至更多，这绝不是一张性感的照片，或者说，这是一张性感到足以让人去湮灭欲念的照片。不但没有破坏她的纯净自然的气质，反而是让这种气质进一步加强，凝炼成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美感。
“去换衣服吧，”萧永揉了下叶嘉莹的脑袋。“谢谢你。”
叶嘉莹还有些迷糊，但还是照着萧永的意思去了。
几个小时之后，这张照片就同时呈现在雷达表的全球总裁，奥美广告项目总监和朱漪泓的电脑上了。上面没有雷达的图标，没有任何广告主的信息，但就是这张赤裸裸不加任何修饰的照片，让这些人傻傻地对着硕大的电脑屏幕，好像在那一瞬间迷失了自己。萧永只是偷懒而已，既然和奥美、和雷达表的关系都不错，加LOGO这类最简单的后期的活，实在没必要让他来动手。但在别人看来，这张热乎乎的照片，却代表了萧永这个从胶片时代一路走来的摄影师的强大自信。
“通知奥美，从下一轮开始，纯白陶瓷系列腕表的广告，全面采用这张……我指的是，全球范围。顺便，问问看他们，是不是能仿照这个创意，把黑陶瓷、炫金陶瓷系列的广告做出来，当然，最好是让萧永来操作。不过，要是他不肯的话，其他人也凑合用吧。”雷达表全球总裁这样吩咐自己的秘书。
“不用想了，找完稿来，把这个加LOGO出样，让媒体部门准备全面撤换原来的广告吧。”奥美的项目经理摇了摇头说。
而朱漪泓则遐想连篇。这个萧永，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说让她看到照片，就让她看到。电子邮件的发送地址栏里，毫不掩饰地表明了，萧永是将她放在和那些尊贵的客户同等地位。而萧永的水平真不是盖的。能够有这样的效果，的确是因为叶嘉莹能够呈示出那样的气质，但也绝对是因为萧永在拍摄上的精心设计。不是每个摄影师都有这种水平的。朱漪泓自己也是个摄影爱好者，虽然干不了摄影师的活，但在广告公司浸淫多年，和不同的摄影师打交道，看照片的眼光还是很高的。她明白，用一样的器材，她认识的摄影师里能够拍出这张照片的人没几个，而且，还不包括设计规划这张照片的难度。对于品牌，对于客户的了解，萧永同样是第一流的。这实在是他们公司太需要的人才了。
“萧永，你好。”朱漪泓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萧永的电话，“照片我收到了，太棒了。你有空么？想找你聊聊。”朱漪泓想，虽然自己恐怕不太可能将已经成为合伙人的萧永挖过来，但至少可以加强联系。萧永，一定能够在许多方面帮助到羽星公司，帮助到自己的。
***
注释：F64小组这个由一群位于美国加州具有相同摄影理念的年轻摄影师组成的摄影小组，只有1932到1935短短的三、四年间辉煌了一阵。F64小组名字来自于当时镜头最小的光圈值，由于大画幅相机镜头像场比较大，所以能够制造光圈最小为F64的镜头。意指用最小光圈获得影像的最大景深，从而得到清晰范围最大的照片，隐喻着衍生的涵义是力求作品具有最清晰的画面与景深。这个小组对于摄影的纯粹度要求甚高，追求画面的精致，但不赞同在底片曝光前后做多余的处理，要求画面的张力，不格放或裁切影像，不用光面像纸，这些对摄影者的技术与艺术都是很高的挑战。
第四十八章 怎么一下子就穷了？
“萧大哥，再过两周我就得去大学报道了。”叶嘉莹有些愁眉苦脸，“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该上课的时候上课，该干活的时候干活。你是摄影模特，又不是T台模特，有什么可操心的？”萧永反问，问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要军训倒也算了，反正晒晒太阳，我好像养个一阵皮肤就白回来了。但是，现在认得出我的人好多，这日子实在是不那么方便过嘛。上次和Lily一起去逛街，结果就被认出来了，好尴尬的。总不能真的每天带着太阳眼镜出门吧？”叶嘉莹抱怨道。
“呵呵，进入了这个行业，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越是在乎，那你身边的那些人，那些认出你的人也就越在乎。大致就是这样。放心好了，现在不比以前了，身边出个把小有知名度的人算什么？等你真的到超模的境地再担心这个问题好了。”萧永无所谓地说，“你开学以后，除了比较有质量的活，其他的我就不接了。现在的大学不同以前了，不过，毕竟还是挺好玩的。好好享受吧。”
说到享受，萧永想起来一个事情，从随身的摄影包里又取出一叠美金，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好在他们在聊天的地方是茶舍里的一个小包间，不然，这个景象铁定会引起某些人的遐想。
再次将一刀美金收入包里，叶嘉莹有些哭笑不得地问：“萧大哥，雷达表好歹是大公司吧？奥美应该也是吧？难道没有转账之类比较文明的支付手段么？……而且，美金又不好用，而且越来越不值钱了。”
萧永一听愣了下，恍然大悟道：“没这个概念，这下被坑了。你就当我黑帮电影看多了吧。现金的确是比较舒服啊。”
毕竟又是一万美元入手，叶嘉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不高兴的话，而是好奇地问：“这个订单到底是多少钱呀？怎么又有那么多钱给我？”
萧永眉头一挑，说：“多么？其实一共是七万五千美元，包括这张照片的全球版权，以及两次雷达表的活动出席。但这个是按照整个项目给我的钱。去掉了税，我先拿掉项目策划和运作的费用，去掉了维持你的团队的开销，还添置了一些东西，照道理应该给你两万美金的。不过，因为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再分走一半。留给你就这点了。作为全球形象代言人之一，这个价格，是非常非常贱卖的。过个两三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叶嘉莹点了点头，并没有为萧永分走了很大一部分钱而有什么怨言，那本就是萧永应得的。而自己拿到手的钱也实在是不少了。先是TEENVogue的一万美元，出席活动又有一小笔费用，东华美钻那单子，五个参与其中的女生，每人都拿到了3万人民币，而扣去税，萧永几乎没在这个不怎么肥的项目里拿多少钱。现在，又一笔一万美金到手……叶嘉莹拿钱拿得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虽说按照国内模特行业的整体情况来说，目前这点钱并不算很高，但是，她当模特才那么点时间。如果这样的势头保持下去，岂不是她第一年当模特的收入就要超过百万？不算那些当模特当着当着去拍影视剧的、去主持节目啊什么的，这个收入就绝对可观了。叶嘉莹还知道，其实在那一次参加了TEENVogue的发行仪式之后，有不少其他方面的合作要求，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萧永回绝了，如果纯以挣钱为目标，绝不会是现在这些钱。
但是，叶嘉莹同样不在乎这些，虽说家里要她自己养活自己，但再怎么说她也不是那种会缺钱的小孩。真的接不到活，难道老爸老妈还不管她一口饭吃么？跟着萧永工作，简简单单几单业务，还很愉快，每次都能看到萧永拍出来的美轮美奂的照片和自己都没有能注意到的自己的某一面，这是何等幸福的生活。
“看你过得那么滋润，哪里像我，入不敷出了都要。”萧永叹道。
叶嘉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假如在漫画里，想必她会是满头黑线的表情。“萧大哥，你应该挣得比我多很多吧。”
萧永说：“没用。本来我真的以为，那个创意园区的装修什么的，不用自己出钱。后来再过去一看，外行人毕竟是外行人，影棚的设计有不少需要修改的地方，还有不少设备要添置。你也想得到的，和摄影一沾边，那都是什么价格。背景、灯光、电源、伺服电机、后台的控制装置和电脑等等。我回国的时候手里没太多积蓄，这下子可是全都扔进去了，现在，我还没你有钱呢。”
叶嘉莹一听，毫不犹豫地把已经塞进随身的背包里的一万美元掏出来，放在了萧永面前，认认真真地说：“那萧大哥你拿去用，我还有很多钱的。”
萧永慈爱地看了看叶嘉莹，说：“拿着吧。开源节流开源节流，总还是有办法挣钱的。”萧永又笑了笑，说：“没想到，这一次瞌睡真是碰上枕头了。原来以为得罪了羽星广告以后会比较头痛，没想到，朱漪泓这家伙挺大气的。这一次他们手里正好有个挺好玩的项目，要办一系列数码影像产品的讲座。爱普生的系列产品，主要是艺术微喷系列的东西。虽然钱不算很多，不过也不无小补。过了这一阵，我再想办法接其他项目做。国内摄影师的***，毕竟我还没打入，这重新创业，总是有点艰难的。”
叶嘉莹点了点头。她理解这情况，什么事情都是有一个***的。摄影师亦然。虽然萧永名声在外，目前做完的几个项目都让人十二分的满意，但毕竟还是在他原来那些朋友里张罗项目。真正要作为一个商业摄影师、时尚摄影师存活下来，还是需要大量常规的业务。而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要逐渐积累人气。不过，以萧永的水平，这个重新创业的过程，应该也不会很长。
第四十九章 年轻人，我看好你
萧永开始的时候还觉得，系列摄影讲座收入不错，活又轻松，是最近这段时间可以用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经济情况的好办法。但是，当讲座的日期临近，萧永才觉得有一点危机：他是个摄影的资深实践者，还真没什么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的经历呢。在张宸的那个越来越被比较资深的摄影爱好者关注的影棚里，萧永也不过是看了照片以后给一些意见，最多讲一下自己的感觉，却绝不干涉那些爱好者们怎么拍摄。大部分爱好者同样是拿着照相机认真拍照的人，而在摄影的领域里，没人能说什么样的照片就一定是好照片，什么样的风格就一定是好的。摄影本身，也是一种非常非常个性的过程。而这种过程，刨去那些外面铺天盖地的摄影教程里所说的基本原则，刨去对器材的理解和掌握，对被拍摄的客体的研究与了解，还有什么是需要别人来告诉的？萧永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偏偏，这个系列讲座还不能搞砸了。爱普生另外请来的嘉宾居然还是萧永的老朋友，著名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岩合光召。岩合光召的讲座只针对专业用户，但萧永的讲座则是针对大批的普通爱好者和有志于摄影行业的人，岩合光召打来电话，说到时候会躲在会场角落里听萧永的讲座。要是让这个老头子看了笑话，可就不好玩了。
而且，萧永稍后也了解到，虽然朱漪泓轻轻快快地发出了邀请，和他签署了讲座方面的合作协议，除了打过几个电话，在羽星广告楼下的咖啡馆里短暂碰了个头，交流了一下萧永的准备情况之外没对他说任何多余的话，但她却在背后做了许许多多的工作。岩合光召知道萧永是谁，那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他们有过交集，但爱普生中国的人可不认识萧永，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有资格登上讲台为广大摄影爱好者开讲座。而朱漪泓，则不动声色地收集了萧永回到上海之后一系列的摄影作品，甚至是从他们手里抢走的东华美钻的项目，以及TEENVogue封面，雷达表纯白陶瓷系列腕表广告等一系列照片，终于说服了公司方面。为了朱漪泓的这些默默工作，萧永觉得，自己也绝对不能丢人。但是，讲摄影技巧……似乎还是他以前比较潦倒的时候写文章糊弄摄影杂志的人的时候才干过呢，还真没什么经验。一共三场的讲座，萧永在心里反复准备，却始终归纳不出主题来。
而讲座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讲座放在安福路话剧艺术中心边上的一个小剧场里，不仅因为这个地方有着浓厚的艺术气氛，和厂商诉求的氛围很一致，也是因为这里无论是阶梯状的座椅，音响效果和灯光效果，都很不错。还有一套相当强劲的投影设备。可以在开着大部分灯光的情况下，让最后一排的人也能看清楚屏幕上的照片。有些失真，色彩有点走样是免不了的，但是，这种效果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萧永背着杜马克的帆布摄影包，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会场。他没有去羽星广告准备好的嘉宾休息室，而是就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舒服的座椅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准备好了么？”朱漪泓过来问候道。今天的朱漪泓，打扮得同样像是个摄影师。她上身穿着Lafuma的蓝灰色快干长袖衬衫，两臂的袖子都卷到了肘部。花岗岩色的Columbia棉质长裤让她的双腿的美丽线条退居幕后。脚上穿着的，则是adidas的跑步鞋，这身装束和萧永的相差有限。而引起萧永注意的，则是朱漪泓居然挎着一个体积可观的摄影包。
“要是里面是文件资料，那就太煞风景了。”萧永笑着说，他随意地问道，“你说自己是摄影爱好者好几次了，今天这个装束终于有点像了。平时，穿着一身OL装，怎么都没那种感觉。你，现在用的什么？”
“EOS5D，2470，2。8，580EX，”一连串的型号报出来，玩摄影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自然也不用多做解释。“今天是来玩的，自然也就不把三脚架什么的拿来现眼了。活动有公司的公关部门组织，我，今天也是来听讲座的。介意我坐这里吗？”
萧永耸了耸肩，说：“好像我坐这里才需要你同意呢。”
不过，两人没坐着聊上几句，一个同样挎着摄影包的中年人走进了会场，大喇喇地朝着两人走来，老实不客气地在萧永另一边坐下，开心地问道：“你好，也是来听讲座的？那么早就来了啊？”
摄影爱好者中间，不少是这类热心外向，喜欢结交朋友的人，萧永倒也不以为意，友好地打着招呼。萧永注意到，中年人和朱漪泓应该是认识的，他冲着朱漪泓点了点头，而朱漪泓报之以有些无奈的微笑。
“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啊，你用什么器材的？”中年人问道，“我知道她用的是佳能的，你呢？”
“包里的？……呃，林哈夫。”萧永笑着说。
“林哈夫？没听说过，”中年人恐怕平时工作生活里，都是习惯于长辈和主持者的身份，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我很看好你的。学摄影，肯定是得扔点钱进去的。舍不得花钱可不行。好歹买个佳能啊尼康啊，要不索尼啊宾得啊都可以啊。不要贪便宜去买小厂的东西嘛。”
朱漪泓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抱着摄影包，把脑袋埋在摄影包的顶盖里，笑得前仰后合。萧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精明强干的漂亮女子，难得露出如此天真而强烈的神情动作。朱漪泓好不容易再停了下来，揉了揉肚子，说：“老爸，林哈夫……是专业大幅相机，比你那个马克兔（注释：对佳能EOS1DMarkII的爱称）贵多了……哈哈，笑死了，你还去教训他。这个就是今天讲座的讲师萧永啊。”
第五十章 我容易嘛我
这一段插曲让朱漪泓父女和萧永拉近了更多距离，再也没有比出丑更能让大家的距离贴近的了。这个中年人其实只是保养得宜，看起来尤其精神而已，实际上也已经五十多岁，快逼近退休的年纪了。他叫朱建国。
朱建国为人倒是很豁达，虽然被揭破了外行充内行的恶劣行径，但却一点都不在乎，倒是很有些索性破罐子破摔，坦承自己刚开始玩摄影，什么都不懂，连这套“马克兔”都是扔了笔钱给自己的秘书去折腾来的。朱建国的秘书有个酷爱摄影但收入平平的男友，拿着一大笔钱倒是好生在星光摄影器材城里花了个干净，精确计算到了个位数，最后打车回来只能塞在其他项目里报销，但这一整套器材，却是给朱建国搭配得很好。但是，朱建国刚上手不到一个月，玩别人无比羡慕的马克兔还不如自己的手机摄像头顺手呢……
“你看，我玩相机手生啊，这总需要练习吧。可我图的啥呀，还不是现在打工打成了股东，现在可以退下来坐享其成了没事做嘛。女儿喜欢摄影，老爸为了不要有太大的代沟，豁上老命也学，就是为了父女之间其乐融融。你说，我容易嘛我。”朱建国叫苦道。朱漪泓涨红了脸，唾道：“呸呸呸，才不赖我。你整天要混在摄影爱好者***里，还说拍私房啊啥的模特一个比一个水灵，回头我就告诉老妈去。”
朱建国的这番话，还有朱漪泓笑盈盈地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倒是让萧永找到了这次讲座的，乃至于这一系列讲座的主题。
一个多小时后，整个小剧场已经人头攒动，绝大部分是摄影爱好者，还有小部分则是羽星广告的公关部门邀请来的媒体记者，有几个摄影记者也好奇地坐在下面，想听听这个他们从不曾听闻的“著名”摄影师，到底有没有几把刷子。
镁光灯和下面攒动的人头，并不能让萧永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在讲台中间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他的林哈夫架在三脚架上，道具一样地矗立在他的边上。而他的手里，则把玩着朱建国的那台马克兔，上面装着被昵称为“爱死小白”的佳能红圈镜头：EF70－200/F2。8LIS。看着萧永将背带缠在右手上，单手抡着这个组合毫不费力的样子，不少爱好者已经窃窃私语道，劲真大，职业摄影师的手肯定都稳。
“大家好，我叫萧永。我不知道大家在看到今天的活动简介上是怎么介绍我的，我不是什么著名摄影师。我在外面混了好久了，在这里，在上海，没什么人知道我的名字。如果，在座的大家觉得好像怎么不知道我，那绝不是你们孤陋寡闻。”萧永这样做了开场白，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和稀稀拉拉的掌声。萧永看到那些在张宸的摄影工作室里曾经打过交道的家伙，不少人今天都来了。
“我并不擅长阐述摄影技巧，但是，我和在座的大家一样，都是从一个端着照相机有些无所适从的人，逐渐走到今天。而我了解，在每一个变化的过程中，我们都会经历的一些问题。我想，这些感觉，我可以和大家聊聊。”萧永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
“喜欢摄影，会有各种原因，但愿意投入时间、精力，以及大家永远都不会宽裕的金钱在里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多少都认为，自己能够拍好照片吧。好吧，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谈。在座的诸位，有多少人，以前拿着小相机，甚至是拿着手机能够拍出大家看了眼前觉得一亮，可以放在朋友面前炫耀，可以愿意让大家耗费点墨水和照相纸去打印出来的照片的；但是，当换了更好的相机，换了更‘牛’的镜头之后，反而一直拍不出让自己满意的照片的，请大家举一下手。不要害羞嘛，每个摄影师都有这么一段。不少成名摄影师，还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呢。”萧永的笑话引起了大片的哄笑，不少人举起了手。
“然后，当你们看许多摄影集，看那些摄影网站上说什么大师杰作，结果说那是傻瓜机拍的，你们……都很不是滋味吧？或者，当你们看到别人说很好的照片，偏偏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怎么样，会觉得你们谁都拍得出来吧？尤其现在，这一季，一线大品牌居然搞出主打的宣传广告用的照片是糊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很郁闷啊？”萧永调侃道。而在场不少人都发出了应和的声音。
“我们就来聊聊这第一个问题。摄影真的是很有禅意的事情。开始的时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等你有了更多的期待更多的投入了，反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再等技术、意识、对光影对人性的审美有所突破，会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到时候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了。”萧永接着说，“摄影是一种技术，也是一种艺术。我想，大家的这种尴尬的阶段，或许是因为在这两者之前无法取得平衡。”
萧永的确是个有着长久的摄影实践的家伙，从这些任何喜欢摄影的人都会碰到的问题入手，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萧永将摄影的意识和技术当作两条相对独立却又互相影响交融的线索，阐述了一个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从无意识的抓着相机或者有拍摄功能的工具就拍，从偶然捕捉一个偶然，一直成长到可以有意地，准备充分地去捕捉一个偶然，甚至于还有余裕对自己期待的这个“偶然”进行那么点加工，让它呈现出自己期望的效果的。萧永将摄影技术和意识的各种进步，说得像是一个摄影者和自己斗争、和器材斗争、和各种不利情况斗争的史诗，那娓娓动人的叙述，让大家都沉迷其中。
“好了，今天讲座的内容完成了。在刚才的讲座进行过程中，我手里的相机可没闲着。现场抓拍了三十六张照片。大家有没有兴趣看一下？如果觉得我将照片投影在大屏幕上不好，照片里的人有意见请立刻举手。偷拍是不好的，大家都知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忍不住嘛。”萧永自嘲地说。大家热烈鼓掌哄笑。
第五十一章 不传之秘
看着在场的大家满脸茫然，萧永笑了，他说道：“那我说一下我拍的都是哪些人，有意见的赶紧举手。第四排左边第三位……对，就是你……没意见？很好。第六排右边第一个……第十一排右边第六个、第七个……”
摄影爱好者们大多喜欢热闹，平时参加各种活动，也经常有那种觉得模特不好看，就专拍一次参加活动的“色友”的家伙。回头论坛上贴出来大家“认领”，在这种场合被晒晒照片算什么，大家一个个都很无所谓地等着看萧永到底在他们不经意之间拍了点啥东西出来。
但当萧永在大屏幕上投影出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全场一下子笑喷了。这张照片里的那位仁兄，背后坐着的正好是一对情侣。其中，那个女生的穿着非常性感，牛仔热裤，紧身的T恤，而一双穿着橙色丝袜的长腿非常惹眼。女孩显然不是什么摄影爱好者，没有和大家一样对萧永的那些叙述有什么共鸣，在那里尽量将自己弄得闲适舒服一点，本来，女生架着二郎腿，捧着一罐子酸奶在那里安静地坐着。但是，坐久了毕竟不舒服，她在想换个方向继续架二郎腿的时候，换姿势那刹那，不知道是坐久了有点僵硬还是怎么了，一下子小腿一甩，直接卡在了前排那位仁兄的肩膀上，小腿更是贴上了这位仁兄的面庞。这自然是既不礼貌，而且很残念的举动，但奇怪就奇怪在，前排那位仁兄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愤怒不满，而像是惊讶、莫名其妙，还有那么一点点地痴迷和享受……而萧永，在照片里就将这么一个瞬间捕捉了下来。前排那位仁兄的脸部表情非常清晰，而极浅的景深控制则将后排的那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女和身边的男友的动作、神态全都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少女那和前景的仁兄的脸处于同一个平面的华丽丽的小腿……
照片一出，照片里的那三人瞠目结舌，而全场爆发出响亮的鼓掌声、喧笑声、口哨声。
“呵呵，然后我们看下一张。”萧永一张张地切换着投影屏上的照片，每张照片也就展示半分钟的样子。这些照片拍摄的都是现在在这个会场里的这些人，在整个讲座中的各种细节表现，那一张张照片，简直不可思议。尤其是有一张照片，隔着走道的两个摄影爱好者在递一根单脚架，而这个小剧场的一个工作人员——一个年轻女子正好从走道上通过，女孩子想都没想，拔腿就是一个跨栏姿势，极为潇洒。这些发生在整个会场里的有趣的细节，怎么可能就这样被萧永捕捉下来了呢？别说萧永还一直在聚光灯下，看台下的情况应该不那么清楚，他一直还在做着讲座，一点点地将大家勾入那个光影的奇妙世界，他虽然手里一直把玩相机，大家也注意到他不时调整一下镜头和机身，但都以为那是他的某种分散注意力的消遣，都没往他居然在拍照片这方面想，他可从来没有真的将相机聚到脸前，认真的做过一次拍摄的姿势。这种捕捉细节的能力，这种将自己的拍摄工作隐藏在一连串的小细节中的能力，这种完全靠着感觉对焦，并且还能够正确曝光，甚至能够玩景深、光圈快门的组合游戏的功力，简直是可惊可怖。
在座的爱好者里，不乏拥有一样器材的人，但他们看着这些照片，从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都觉得这些照片简直是萧永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炫技。一支“爱死小白”镜头，在这个环境里的确是指哪打哪的好镜头，但是，完全不瞄，完全靠感觉盲拍，这太匪夷所思了。至于萧永的铁手，已经被大家忽略了，这些照片里可多有四分之秒上下曝光时间的东西呢。
在大家的啧啧赞叹中，萧永笑着对大家说：“给你们看这些，是为了下一次讲座，大家有个感觉。为什么能够将这些东西尽收眼底，还能够等到合适的时间按下快门，甚至还能不让你们知道？这里有两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观察力，还有对器材的掌握。今天讲的内容还是挺空泛的，什么摄影的感觉啊，什么技术掌握啊，和摄影实践的关系不算很大。下一次的讲座，我们玩点真格的，我就从这两点出发，给大家讲摄影实践。如何？”
看着满场赞叹的掌声欢呼声，萧永向大家挥了挥手：“那好，下周见。”
这是爱普生的系列讲座中最成功的一次。他们前后可是扔了不知道多少钱，办展览、讲座，推广艺术微喷系列的高端产品和各种照片打印机，扫描仪，但是他们的讲座还是偏学术偏专业了。总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请来的摄影师很大牌，很牛，照片也很漂亮，但讲的东西和那些慕名而来的爱好者们总是有很大的距离，大家只能当作是来参拜一下大师了。而今天，许许多多的摄影爱好者们都被萧永折服了，绝大部分人当场索取了下一次活动的申请登记表……其实，这类活动的申请登记从来就是个形式，一般来说，这种讲座从来就坐不满。
朱建国也有不少收获，毕竟这些照片都是用他的相机拍的，不少***里很有些名气的资深爱好者，都留了联系方式给他，要求分享照片。朱建国在做生意的***里可以完全不甩这些人，但在摄影的***里，能认识这些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比自己拍得好一点，多懂一点的朋友，往往要比一本专业的摄影教程，一个资深得不行的摄影师能给自己的帮助更大。
在休息室里，萧永喝了点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朱漪泓拦住了他，递给他一个纸袋，笑着说：“这是爱普生的代表让我转交给你的，额外的一份小礼品。今天的讲座太棒了。……那些照片，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拍的？这就是职业摄影师的水准么？”
“这只是我的恶趣味而已，先帮大家建立信心，然后打击大家一下。”萧永朝着纸袋里张望一下，原来是爱普生的数码伴侣，一个可以储存大量数字照片，回放效果极为精良的一点都不便宜的小东西。萧永笑了笑说：“别问了，这个属于不传之秘级别的技术。”
“哦，那么小气啊，我又不会去抢你饭碗，说说也不行么？”朱漪泓的口气，已经有了一点小女人撒娇耍赖的味道。
“呃，我们……有那么熟么？这可是萧家独门秘技，一脉单传，传子不传女……其实，说给你听也不是不行，”萧永极为顺溜地打击了一下朱漪泓之后，扬了扬手里的数码伴侣，说，“只是，你不是刚贿赂过我么？现在就说给你听？那也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吧？”
朱漪泓呵呵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缓冲一下？”
“如此，甚好。”萧永点头道。
第五十二章 估计温瑞安是摄影师
朱漪泓挑的晚餐地点距离安福路很近，是藏在弄堂里的一家西餐厅，名字也很特别，叫TheFuturePERFECT。这个幽静的地方其实很适合情侣约会，但今天，除了萧永和朱漪泓，朱建国也跟了来。萧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朱漪泓却别扭死了。
“其实，玩那些招数，依靠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基本功。手要够稳、对距离有足够的敏感、了解手里的机器就足够了。说起来简单，但靠的完全是经验和苦练。”萧永坦率地说，“技巧很简单，用眼睛来判断距离，知道自己的机器，镜头在那个焦段有多大的取景范围。将拍摄对象框进这个范围完全是靠经验和手感了。因为这种盲拍其实不见得每次都能把拍摄对象放在取景框的正中间，相机本身的中央对焦或者其他对焦点没什么用。唯一好用的就是用中央对焦点朝着同样距离的地方瞄一下，对焦，然后锁定，按快门。”
萧永说得简单，但朱漪泓和朱建国在那里愣愣地想了半天，面面相觑。朱漪泓不由得发问：“这个岂不是要对焦两次？你怎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的，还是你能预先判断能出现的情况？而且，用这个镜头，景深那么浅，你怎么能估准距离呢？这可不是一尺两尺的距离，相差一两寸出来的照片都是糊的吧？”
朱漪泓这么一归纳，朱建国才恍然道：“哎，是这个道理，难道你目测能够有那样的精度？”
萧永点了点头，说：“是( 暗房 http://www.xlawen.org/kan/713/ )
叶嘉莹这么一说，阿福和米米都不说话了。这毕竟是叶嘉莹自己的选择，而和叶嘉莹一样，她们几个人也都很信任萧永。
叶嘉莹的肤质非常完美，阿福的工作主要是将叶嘉莹身体表面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的皮肤舒缓下来，保持在最适宜的状态。比较消耗时间的，也就是细节的打理，一个人平时再注意，皮肤上的角质、平时生活中，穿衣打扮中在身上留下的固有的痕迹总是免不了的。在一般的拍摄里没什么，但是，这可是要求极高的广告硬照，而萧永又是个很少用电脑修照片的摄影师，她们几个都越发明白，只有每个细节都做好，才能让萧永能够一次呈现叶嘉莹完美的一面。米米的工作就简单得多，既然萧永没有具体吩咐她，那她就按照比较适合这种类型的照片拍摄的方式来咯。她将叶嘉莹一头漂亮的长发散开，一点点地整理，做出一头看起来自然随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长发披肩的造型。叶嘉莹是直发，但被米米处理完之后，看起来却像是带着自然卷，很有些活泼俏皮的样子。米米的考虑也是几方面的，叶嘉莹是长发比较好看，而拍摄人体的时候，长发也能略略掩饰她的脸型，在为她的脸部轮廓带来让她显得更丰富和深度的阴影的同时，也让她不会显得太写实，而看起来自然卷曲的头发的那种活泼俏皮，也可以略略冲淡构图简单、元素单一的照片刻板的感觉。当叶嘉莹他们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米米就知道，自己想对了。萧永明白无误地表扬了她。
清场自然是免不了的，这是叶嘉莹第一次拍摄人体，现场只有萧永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按着赵灵宁、阿福和米米的小心思，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们几个得盯着影棚和摄影工作室那些人，不让他们有任何借机偷看的机会。
偷看其实是非常不可能的。那一张张支架支撑起的反光帷幕，在构造了一个极为理想的光应环境的同时，也将别人的视线全都阻隔在外了。走入这整个帷幕搭建起来的光团，看到四周都是柔和明亮的灯光，却看不到多少影棚的环境，倒是让叶嘉莹越发松弛和安定了。
叶嘉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浴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很放心萧永，但女孩子心里，毕竟是有那么点惴惴的。而此刻，萧永已经架好了照相机，还是那台哈苏，稳稳地站在坚固的金属三脚架的顶端，萧永甚至连相机俯视的那一点点角度都调整好了。
“你让米米她们出去了，这整理头发细节的事情就得自己弄了。你先摆好姿势，我去开电脑，一分钟……”萧永抛下句话，转身就先走了出去。
叶嘉莹愣了下，心里窃窃想到：“这么一走，我脱衣服不就看不见了？什么时候那么……那么……”对于萧永的忽然的矜持，叶嘉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但萧永可能真的是矜持了，他都不肯走近叶嘉莹，始终站在相机的后面。调整头发的细枝末节这种事情，他走近了自己几下就弄好了，可他就是不厌其烦地让叶嘉莹自己折腾。
“萧大哥，你来帮忙调整吧。你又不是没看过……让你看还不行啊？”一缕缕地将头发调整，那是多简单但多麻烦的工作啊，叶嘉莹有些烦了，嘟着嘴说道。
第四十七章 这是基本的信任
萧永所有的动作凝固在那个瞬间，身体一下子定住，随后才缓缓松弛下来。他站在三脚架后面，右手随意地搭在相机上。他没有说话，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叶嘉莹。而叶嘉莹，回报以认真、信任的纯净无杂质的目光。
“萧大哥，我自己又看不清楚每一缕头发的位置，这么来明显是瞎折腾时间嘛。”叶嘉莹认真地说。
“我去叫米米吧。”萧永顿了一下之后说。
“不要！”在萧永准备转身的时候，叶嘉莹的倔劲冒上来了：“你自己说的，这应该是模特和摄影师之间的基本的信任。既然你让我拍人体，我就拍人体，我倒没什么，你怎么扭扭捏捏的了。那天你……我的时候的劲头哪里去了？”虽然有些犯倔，但叶嘉莹提到那天，还是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只好含糊过去。
萧永耸了耸肩，说：“那天我可不知道你是叶忠节和谭维维的女儿。你是没什么心理障碍，信任我，这当然很好。不过，我毕竟看过你老妈的身体吧，餐桌上和你老爸开开玩笑是没什么，后来想想，还是挺……挺不好形容的一件事情。我这不是被社会传统的道德观伦理观拘泥，过不了这一关么？好了好了，我拘泥了，我忏悔还不成么？”
萧永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不愿意叶嘉莹那么放心自己。但是，有一个女孩子，能够用这样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现在两人的相对位置，那可真真正正是45度纯洁仰望，要说他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当他的语气中重新带上了那么点戏谑的味道。叶嘉莹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毕竟，这才是她更熟悉的萧永。
萧永走近了叶嘉莹，叶嘉莹毕竟还是有那么点紧张的。他慈爱地压了压她的脑袋，随即很麻利地将每一缕头发调整到他期望中的位置。当萧永的手不经意之间掠过她的脸，掠过她的耳际，也禁不住让她有些脸红心跳。虽说是不在乎，也很信任萧永，但当萧永蹲在她的身边，她却是一点都不敢动了。
这么一调整好，以萧永的动作之麻利和对快门的吝惜，不到一刻钟照片就拍完了。萧永居然在拍这组照片的时候，用的是炫技一般的F64小组的风格。最小的光圈值，长时间的曝光，分区曝光……他简直是在将叶嘉莹当作一尊完美的雕像，当作静物在拍摄。而当萧永宣布拍完之后，当照片即时显示在了他总是顺便开着随时看大图效果的笔记本屏幕上，叶嘉莹不由得微微咦了一声。在这种细致细腻到极致的叙写方式下，她的肌肤居然的的确确显示出了一点不那么常见的肤质，稍稍带上了一点大理石、汉白玉式的石材的调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寄居在雕像中的美丽的神祗，从长久的睡眠中苏醒，那石材一点一点柔化成了纯净无暇的肌肤……而这个美丽的女神，带着的是雷达的纯白陶瓷腕表。
“喜欢么？”萧永问。
“喜欢。”叶嘉莹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张照片的好感。萧永不折不扣地做到了他的承诺，甚至更多，这绝不是一张性感的照片，或者说，这是一张性感到足以让人去湮灭欲念的照片。不但没有破坏她的纯净自然的气质，反而是让这种气质进一步加强，凝炼成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美感。
“去换衣服吧，”萧永揉了下叶嘉莹的脑袋。“谢谢你。”
叶嘉莹还有些迷糊，但还是照着萧永的意思去了。
几个小时之后，这张照片就同时呈现在雷达表的全球总裁，奥美广告项目总监和朱漪泓的电脑上了。上面没有雷达的图标，没有任何广告主的信息，但就是这张赤裸裸不加任何修饰的照片，让这些人傻傻地对着硕大的电脑屏幕，好像在那一瞬间迷失了自己。萧永只是偷懒而已，既然和奥美、和雷达表的关系都不错，加LOGO这类最简单的后期的活，实在没必要让他来动手。但在别人看来，这张热乎乎的照片，却代表了萧永这个从胶片时代一路走来的摄影师的强大自信。
“通知奥美，从下一轮开始，纯白陶瓷系列腕表的广告，全面采用这张……我指的是，全球范围。顺便，问问看他们，是不是能仿照这个创意，把黑陶瓷、炫金陶瓷系列的广告做出来，当然，最好是让萧永来操作。不过，要是他不肯的话，其他人也凑合用吧。”雷达表全球总裁这样吩咐自己的秘书。
“不用想了，找完稿来，把这个加LOGO出样，让媒体部门准备全面撤换原来的广告吧。”奥美的项目经理摇了摇头说。
而朱漪泓则遐想连篇。这个萧永，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说让她看到照片，就让她看到。电子邮件的发送地址栏里，毫不掩饰地表明了，萧永是将她放在和那些尊贵的客户同等地位。而萧永的水平真不是盖的。能够有这样的效果，的确是因为叶嘉莹能够呈示出那样的气质，但也绝对是因为萧永在拍摄上的精心设计。不是每个摄影师都有这种水平的。朱漪泓自己也是个摄影爱好者，虽然干不了摄影师的活，但在广告公司浸淫多年，和不同的摄影师打交道，看照片的眼光还是很高的。她明白，用一样的器材，她认识的摄影师里能够拍出这张照片的人没几个，而且，还不包括设计规划这张照片的难度。对于品牌，对于客户的了解，萧永同样是第一流的。这实在是他们公司太需要的人才了。
“萧永，你好。”朱漪泓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萧永的电话，“照片我收到了，太棒了。你有空么？想找你聊聊。”朱漪泓想，虽然自己恐怕不太可能将已经成为合伙人的萧永挖过来，但至少可以加强联系。萧永，一定能够在许多方面帮助到羽星公司，帮助到自己的。
***
注释：F64小组这个由一群位于美国加州具有相同摄影理念的年轻摄影师组成的摄影小组，只有1932到1935短短的三、四年间辉煌了一阵。F64小组名字来自于当时镜头最小的光圈值，由于大画幅相机镜头像场比较大，所以能够制造光圈最小为F64的镜头。意指用最小光圈获得影像的最大景深，从而得到清晰范围最大的照片，隐喻着衍生的涵义是力求作品具有最清晰的画面与景深。这个小组对于摄影的纯粹度要求甚高，追求画面的精致，但不赞同在底片曝光前后做多余的处理，要求画面的张力，不格放或裁切影像，不用光面像纸，这些对摄影者的技术与艺术都是很高的挑战。
第四十八章 怎么一下子就穷了？
“萧大哥，再过两周我就得去大学报道了。”叶嘉莹有些愁眉苦脸，“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该上课的时候上课，该干活的时候干活。你是摄影模特，又不是T台模特，有什么可操心的？”萧永反问，问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要军训倒也算了，反正晒晒太阳，我好像养个一阵皮肤就白回来了。但是，现在认得出我的人好多，这日子实在是不那么方便过嘛。上次和Lily一起去逛街，结果就被认出来了，好尴尬的。总不能真的每天带着太阳眼镜出门吧？”叶嘉莹抱怨道。
“呵呵，进入了这个行业，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越是在乎，那你身边的那些人，那些认出你的人也就越在乎。大致就是这样。放心好了，现在不比以前了，身边出个把小有知名度的人算什么？等你真的到超模的境地再担心这个问题好了。”萧永无所谓地说，“你开学以后，除了比较有质量的活，其他的我就不接了。现在的大学不同以前了，不过，毕竟还是挺好玩的。好好享受吧。”
说到享受，萧永想起来一个事情，从随身的摄影包里又取出一叠美金，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好在他们在聊天的地方是茶舍里的一个小包间，不然，这个景象铁定会引起某些人的遐想。
再次将一刀美金收入包里，叶嘉莹有些哭笑不得地问：“萧大哥，雷达表好歹是大公司吧？奥美应该也是吧？难道没有转账之类比较文明的支付手段么？……而且，美金又不好用，而且越来越不值钱了。”
萧永一听愣了下，恍然大悟道：“没这个概念，这下被坑了。你就当我黑帮电影看多了吧。现金的确是比较舒服啊。”
毕竟又是一万美元入手，叶嘉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不高兴的话，而是好奇地问：“这个订单到底是多少钱呀？怎么又有那么多钱给我？”
萧永眉头一挑，说：“多么？其实一共是七万五千美元，包括这张照片的全球版权，以及两次雷达表的活动出席。但这个是按照整个项目给我的钱。去掉了税，我先拿掉项目策划和运作的费用，去掉了维持你的团队的开销，还添置了一些东西，照道理应该给你两万美金的。不过，因为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再分走一半。留给你就这点了。作为全球形象代言人之一，这个价格，是非常非常贱卖的。过个两三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叶嘉莹点了点头，并没有为萧永分走了很大一部分钱而有什么怨言，那本就是萧永应得的。而自己拿到手的钱也实在是不少了。先是TEENVogue的一万美元，出席活动又有一小笔费用，东华美钻那单子，五个参与其中的女生，每人都拿到了3万人民币，而扣去税，萧永几乎没在这个不怎么肥的项目里拿多少钱。现在，又一笔一万美金到手……叶嘉莹拿钱拿得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虽说按照国内模特行业的整体情况来说，目前这点钱并不算很高，但是，她当模特才那么点时间。如果这样的势头保持下去，岂不是她第一年当模特的收入就要超过百万？不算那些当模特当着当着去拍影视剧的、去主持节目啊什么的，这个收入就绝对可观了。叶嘉莹还知道，其实在那一次参加了TEENVogue的发行仪式之后，有不少其他方面的合作要求，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萧永回绝了，如果纯以挣钱为目标，绝不会是现在这些钱。
但是，叶嘉莹同样不在乎这些，虽说家里要她自己养活自己，但再怎么说她也不是那种会缺钱的小孩。真的接不到活，难道老爸老妈还不管她一口饭吃么？跟着萧永工作，简简单单几单业务，还很愉快，每次都能看到萧永拍出来的美轮美奂的照片和自己都没有能注意到的自己的某一面，这是何等幸福的生活。
“看你过得那么滋润，哪里像我，入不敷出了都要。”萧永叹道。
叶嘉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假如在漫画里，想必她会是满头黑线的表情。“萧大哥，你应该挣得比我多很多吧。”
萧永说：“没用。本来我真的以为，那个创意园区的装修什么的，不用自己出钱。后来再过去一看，外行人毕竟是外行人，影棚的设计有不少需要修改的地方，还有不少设备要添置。你也想得到的，和摄影一沾边，那都是什么价格。背景、灯光、电源、伺服电机、后台的控制装置和电脑等等。我回国的时候手里没太多积蓄，这下子可是全都扔进去了，现在，我还没你有钱呢。”
叶嘉莹一听，毫不犹豫地把已经塞进随身的背包里的一万美元掏出来，放在了萧永面前，认认真真地说：“那萧大哥你拿去用，我还有很多钱的。”
萧永慈爱地看了看叶嘉莹，说：“拿着吧。开源节流开源节流，总还是有办法挣钱的。”萧永又笑了笑，说：“没想到，这一次瞌睡真是碰上枕头了。原来以为得罪了羽星广告以后会比较头痛，没想到，朱漪泓这家伙挺大气的。这一次他们手里正好有个挺好玩的项目，要办一系列数码影像产品的讲座。爱普生的系列产品，主要是艺术微喷系列的东西。虽然钱不算很多，不过也不无小补。过了这一阵，我再想办法接其他项目做。国内摄影师的***，毕竟我还没打入，这重新创业，总是有点艰难的。”
叶嘉莹点了点头。她理解这情况，什么事情都是有一个***的。摄影师亦然。虽然萧永名声在外，目前做完的几个项目都让人十二分的满意，但毕竟还是在他原来那些朋友里张罗项目。真正要作为一个商业摄影师、时尚摄影师存活下来，还是需要大量常规的业务。而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要逐渐积累人气。不过，以萧永的水平，这个重新创业的过程，应该也不会很长。
第四十九章 年轻人，我看好你
萧永开始的时候还觉得，系列摄影讲座收入不错，活又轻松，是最近这段时间可以用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经济情况的好办法。但是，当讲座的日期临近，萧永才觉得有一点危机：他是个摄影的资深实践者，还真没什么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的经历呢。在张宸的那个越来越被比较资深的摄影爱好者关注的影棚里，萧永也不过是看了照片以后给一些意见，最多讲一下自己的感觉，却绝不干涉那些爱好者们怎么拍摄。大部分爱好者同样是拿着照相机认真拍照的人，而在摄影的领域里，没人能说什么样的照片就一定是好照片，什么样的风格就一定是好的。摄影本身，也是一种非常非常个性的过程。而这种过程，刨去那些外面铺天盖地的摄影教程里所说的基本原则，刨去对器材的理解和掌握，对被拍摄的客体的研究与了解，还有什么是需要别人来告诉的？萧永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偏偏，这个系列讲座还不能搞砸了。爱普生另外请来的嘉宾居然还是萧永的老朋友，著名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岩合光召。岩合光召的讲座只针对专业用户，但萧永的讲座则是针对大批的普通爱好者和有志于摄影行业的人，岩合光召打来电话，说到时候会躲在会场角落里听萧永的讲座。要是让这个老头子看了笑话，可就不好玩了。
而且，萧永稍后也了解到，虽然朱漪泓轻轻快快地发出了邀请，和他签署了讲座方面的合作协议，除了打过几个电话，在羽星广告楼下的咖啡馆里短暂碰了个头，交流了一下萧永的准备情况之外没对他说任何多余的话，但她却在背后做了许许多多的工作。岩合光召知道萧永是谁，那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他们有过交集，但爱普生中国的人可不认识萧永，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有资格登上讲台为广大摄影爱好者开讲座。而朱漪泓，则不动声色地收集了萧永回到上海之后一系列的摄影作品，甚至是从他们手里抢走的东华美钻的项目，以及TEENVogue封面，雷达表纯白陶瓷系列腕表广告等一系列照片，终于说服了公司方面。为了朱漪泓的这些默默工作，萧永觉得，自己也绝对不能丢人。但是，讲摄影技巧……似乎还是他以前比较潦倒的时候写文章糊弄摄影杂志的人的时候才干过呢，还真没什么经验。一共三场的讲座，萧永在心里反复准备，却始终归纳不出主题来。
而讲座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讲座放在安福路话剧艺术中心边上的一个小剧场里，不仅因为这个地方有着浓厚的艺术气氛，和厂商诉求的氛围很一致，也是因为这里无论是阶梯状的座椅，音响效果和灯光效果，都很不错。还有一套相当强劲的投影设备。可以在开着大部分灯光的情况下，让最后一排的人也能看清楚屏幕上的照片。有些失真，色彩有点走样是免不了的，但是，这种效果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萧永背着杜马克的帆布摄影包，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会场。他没有去羽星广告准备好的嘉宾休息室，而是就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舒服的座椅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准备好了么？”朱漪泓过来问候道。今天的朱漪泓，打扮得同样像是个摄影师。她上身穿着Lafuma的蓝灰色快干长袖衬衫，两臂的袖子都卷到了肘部。花岗岩色的Columbia棉质长裤让她的双腿的美丽线条退居幕后。脚上穿着的，则是adidas的跑步鞋，这身装束和萧永的相差有限。而引起萧永注意的，则是朱漪泓居然挎着一个体积可观的摄影包。
“要是里面是文件资料，那就太煞风景了。”萧永笑着说，他随意地问道，“你说自己是摄影爱好者好几次了，今天这个装束终于有点像了。平时，穿着一身OL装，怎么都没那种感觉。你，现在用的什么？”
“EOS5D，2470，2。8，580EX，”一连串的型号报出来，玩摄影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自然也不用多做解释。“今天是来玩的，自然也就不把三脚架什么的拿来现眼了。活动有公司的公关部门组织，我，今天也是来听讲座的。介意我坐这里吗？”
萧永耸了耸肩，说：“好像我坐这里才需要你同意呢。”
不过，两人没坐着聊上几句，一个同样挎着摄影包的中年人走进了会场，大喇喇地朝着两人走来，老实不客气地在萧永另一边坐下，开心地问道：“你好，也是来听讲座的？那么早就来了啊？”
摄影爱好者中间，不少是这类热心外向，喜欢结交朋友的人，萧永倒也不以为意，友好地打着招呼。萧永注意到，中年人和朱漪泓应该是认识的，他冲着朱漪泓点了点头，而朱漪泓报之以有些无奈的微笑。
“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啊，你用什么器材的？”中年人问道，“我知道她用的是佳能的，你呢？”
“包里的？……呃，林哈夫。”萧永笑着说。
“林哈夫？没听说过，”中年人恐怕平时工作生活里，都是习惯于长辈和主持者的身份，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我很看好你的。学摄影，肯定是得扔点钱进去的。舍不得花钱可不行。好歹买个佳能啊尼康啊，要不索尼啊宾得啊都可以啊。不要贪便宜去买小厂的东西嘛。”
朱漪泓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抱着摄影包，把脑袋埋在摄影包的顶盖里，笑得前仰后合。萧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精明强干的漂亮女子，难得露出如此天真而强烈的神情动作。朱漪泓好不容易再停了下来，揉了揉肚子，说：“老爸，林哈夫……是专业大幅相机，比你那个马克兔（注释：对佳能EOS1DMarkII的爱称）贵多了……哈哈，笑死了，你还去教训他。这个就是今天讲座的讲师萧永啊。”
第五十章 我容易嘛我
这一段插曲让朱漪泓父女和萧永拉近了更多距离，再也没有比出丑更能让大家的距离贴近的了。这个中年人其实只是保养得宜，看起来尤其精神而已，实际上也已经五十多岁，快逼近退休的年纪了。他叫朱建国。
朱建国为人倒是很豁达，虽然被揭破了外行充内行的恶劣行径，但却一点都不在乎，倒是很有些索性破罐子破摔，坦承自己刚开始玩摄影，什么都不懂，连这套“马克兔”都是扔了笔钱给自己的秘书去折腾来的。朱建国的秘书有个酷爱摄影但收入平平的男友，拿着一大笔钱倒是好生在星光摄影器材城里花了个干净，精确计算到了个位数，最后打车回来只能塞在其他项目里报销，但这一整套器材，却是给朱建国搭配得很好。但是，朱建国刚上手不到一个月，玩别人无比羡慕的马克兔还不如自己的手机摄像头顺手呢……
“你看，我玩相机手生啊，这总需要练习吧。可我图的啥呀，还不是现在打工打成了股东，现在可以退下来坐享其成了没事做嘛。女儿喜欢摄影，老爸为了不要有太大的代沟，豁上老命也学，就是为了父女之间其乐融融。你说，我容易嘛我。”朱建国叫苦道。朱漪泓涨红了脸，唾道：“呸呸呸，才不赖我。你整天要混在摄影爱好者***里，还说拍私房啊啥的模特一个比一个水灵，回头我就告诉老妈去。”
朱建国的这番话，还有朱漪泓笑盈盈地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倒是让萧永找到了这次讲座的，乃至于这一系列讲座的主题。
一个多小时后，整个小剧场已经人头攒动，绝大部分是摄影爱好者，还有小部分则是羽星广告的公关部门邀请来的媒体记者，有几个摄影记者也好奇地坐在下面，想听听这个他们从不曾听闻的“著名”摄影师，到底有没有几把刷子。
镁光灯和下面攒动的人头，并不能让萧永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在讲台中间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他的林哈夫架在三脚架上，道具一样地矗立在他的边上。而他的手里，则把玩着朱建国的那台马克兔，上面装着被昵称为“爱死小白”的佳能红圈镜头：EF70－200/F2。8LIS。看着萧永将背带缠在右手上，单手抡着这个组合毫不费力的样子，不少爱好者已经窃窃私语道，劲真大，职业摄影师的手肯定都稳。
“大家好，我叫萧永。我不知道大家在看到今天的活动简介上是怎么介绍我的，我不是什么著名摄影师。我在外面混了好久了，在这里，在上海，没什么人知道我的名字。如果，在座的大家觉得好像怎么不知道我，那绝不是你们孤陋寡闻。”萧永这样做了开场白，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和稀稀拉拉的掌声。萧永看到那些在张宸的摄影工作室里曾经打过交道的家伙，不少人今天都来了。
“我并不擅长阐述摄影技巧，但是，我和在座的大家一样，都是从一个端着照相机有些无所适从的人，逐渐走到今天。而我了解，在每一个变化的过程中，我们都会经历的一些问题。我想，这些感觉，我可以和大家聊聊。”萧永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
“喜欢摄影，会有各种原因，但愿意投入时间、精力，以及大家永远都不会宽裕的金钱在里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多少都认为，自己能够拍好照片吧。好吧，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谈。在座的诸位，有多少人，以前拿着小相机，甚至是拿着手机能够拍出大家看了眼前觉得一亮，可以放在朋友面前炫耀，可以愿意让大家耗费点墨水和照相纸去打印出来的照片的；但是，当换了更好的相机，换了更‘牛’的镜头之后，反而一直拍不出让自己满意的照片的，请大家举一下手。不要害羞嘛，每个摄影师都有这么一段。不少成名摄影师，还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呢。”萧永的笑话引起了大片的哄笑，不少人举起了手。
“然后，当你们看许多摄影集，看那些摄影网站上说什么大师杰作，结果说那是傻瓜机拍的，你们……都很不是滋味吧？或者，当你们看到别人说很好的照片，偏偏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怎么样，会觉得你们谁都拍得出来吧？尤其现在，这一季，一线大品牌居然搞出主打的宣传广告用的照片是糊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很郁闷啊？”萧永调侃道。而在场不少人都发出了应和的声音。
“我们就来聊聊这第一个问题。摄影真的是很有禅意的事情。开始的时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等你有了更多的期待更多的投入了，反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再等技术、意识、对光影对人性的审美有所突破，会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到时候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了。”萧永接着说，“摄影是一种技术，也是一种艺术。我想，大家的这种尴尬的阶段，或许是因为在这两者之前无法取得平衡。”
萧永的确是个有着长久的摄影实践的家伙，从这些任何喜欢摄影的人都会碰到的问题入手，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萧永将摄影的意识和技术当作两条相对独立却又互相影响交融的线索，阐述了一个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从无意识的抓着相机或者有拍摄功能的工具就拍，从偶然捕捉一个偶然，一直成长到可以有意地，准备充分地去捕捉一个偶然，甚至于还有余裕对自己期待的这个“偶然”进行那么点加工，让它呈现出自己期望的效果的。萧永将摄影技术和意识的各种进步，说得像是一个摄影者和自己斗争、和器材斗争、和各种不利情况斗争的史诗，那娓娓动人的叙述，让大家都沉迷其中。
“好了，今天讲座的内容完成了。在刚才的讲座进行过程中，我手里的相机可没闲着。现场抓拍了三十六张照片。大家有没有兴趣看一下？如果觉得我将照片投影在大屏幕上不好，照片里的人有意见请立刻举手。偷拍是不好的，大家都知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忍不住嘛。”萧永自嘲地说。大家热烈鼓掌哄笑。
第五十一章 不传之秘
看着在场的大家满脸茫然，萧永笑了，他说道：“那我说一下我拍的都是哪些人，有意见的赶紧举手。第四排左边第三位……对，就是你……没意见？很好。第六排右边第一个……第十一排右边第六个、第七个……”
摄影爱好者们大多喜欢热闹，平时参加各种活动，也经常有那种觉得模特不好看，就专拍一次参加活动的“色友”的家伙。回头论坛上贴出来大家“认领”，在这种场合被晒晒照片算什么，大家一个个都很无所谓地等着看萧永到底在他们不经意之间拍了点啥东西出来。
但当萧永在大屏幕上投影出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全场一下子笑喷了。这张照片里的那位仁兄，背后坐着的正好是一对情侣。其中，那个女生的穿着非常性感，牛仔热裤，紧身的T恤，而一双穿着橙色丝袜的长腿非常惹眼。女孩显然不是什么摄影爱好者，没有和大家一样对萧永的那些叙述有什么共鸣，在那里尽量将自己弄得闲适舒服一点，本来，女生架着二郎腿，捧着一罐子酸奶在那里安静地坐着。但是，坐久了毕竟不舒服，她在想换个方向继续架二郎腿的时候，换姿势那刹那，不知道是坐久了有点僵硬还是怎么了，一下子小腿一甩，直接卡在了前排那位仁兄的肩膀上，小腿更是贴上了这位仁兄的面庞。这自然是既不礼貌，而且很残念的举动，但奇怪就奇怪在，前排那位仁兄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愤怒不满，而像是惊讶、莫名其妙，还有那么一点点地痴迷和享受……而萧永，在照片里就将这么一个瞬间捕捉了下来。前排那位仁兄的脸部表情非常清晰，而极浅的景深控制则将后排的那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女和身边的男友的动作、神态全都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少女那和前景的仁兄的脸处于同一个平面的华丽丽的小腿……
照片一出，照片里的那三人瞠目结舌，而全场爆发出响亮的鼓掌声、喧笑声、口哨声。
“呵呵，然后我们看下一张。”萧永一张张地切换着投影屏上的照片，每张照片也就展示半分钟的样子。这些照片拍摄的都是现在在这个会场里的这些人，在整个讲座中的各种细节表现，那一张张照片，简直不可思议。尤其是有一张照片，隔着走道的两个摄影爱好者在递一根单脚架，而这个小剧场的一个工作人员——一个年轻女子正好从走道上通过，女孩子想都没想，拔腿就是一个跨栏姿势，极为潇洒。这些发生在整个会场里的有趣的细节，怎么可能就这样被萧永捕捉下来了呢？别说萧永还一直在聚光灯下，看台下的情况应该不那么清楚，他一直还在做着讲座，一点点地将大家勾入那个光影的奇妙世界，他虽然手里一直把玩相机，大家也注意到他不时调整一下镜头和机身，但都以为那是他的某种分散注意力的消遣，都没往他居然在拍照片这方面想，他可从来没有真的将相机聚到脸前，认真的做过一次拍摄的姿势。这种捕捉细节的能力，这种将自己的拍摄工作隐藏在一连串的小细节中的能力，这种完全靠着感觉对焦，并且还能够正确曝光，甚至能够玩景深、光圈快门的组合游戏的功力，简直是可惊可怖。
在座的爱好者里，不乏拥有一样器材的人，但他们看着这些照片，从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都觉得这些照片简直是萧永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炫技。一支“爱死小白”镜头，在这个环境里的确是指哪打哪的好镜头，但是，完全不瞄，完全靠感觉盲拍，这太匪夷所思了。至于萧永的铁手，已经被大家忽略了，这些照片里可多有四分之秒上下曝光时间的东西呢。
在大家的啧啧赞叹中，萧永笑着对大家说：“给你们看这些，是为了下一次讲座，大家有个感觉。为什么能够将这些东西尽收眼底，还能够等到合适的时间按下快门，甚至还能不让你们知道？这里有两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观察力，还有对器材的掌握。今天讲的内容还是挺空泛的，什么摄影的感觉啊，什么技术掌握啊，和摄影实践的关系不算很大。下一次的讲座，我们玩点真格的，我就从这两点出发，给大家讲摄影实践。如何？”
看着满场赞叹的掌声欢呼声，萧永向大家挥了挥手：“那好，下周见。”
这是爱普生的系列讲座中最成功的一次。他们前后可是扔了不知道多少钱，办展览、讲座，推广艺术微喷系列的高端产品和各种照片打印机，扫描仪，但是他们的讲座还是偏学术偏专业了。总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请来的摄影师很大牌，很牛，照片也很漂亮，但讲的东西和那些慕名而来的爱好者们总是有很大的距离，大家只能当作是来参拜一下大师了。而今天，许许多多的摄影爱好者们都被萧永折服了，绝大部分人当场索取了下一次活动的申请登记表……其实，这类活动的申请登记从来就是个形式，一般来说，这种讲座从来就坐不满。
朱建国也有不少收获，毕竟这些照片都是用他的相机拍的，不少***里很有些名气的资深爱好者，都留了联系方式给他，要求分享照片。朱建国在做生意的***里可以完全不甩这些人，但在摄影的***里，能认识这些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比自己拍得好一点，多懂一点的朋友，往往要比一本专业的摄影教程，一个资深得不行的摄影师能给自己的帮助更大。
在休息室里，萧永喝了点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朱漪泓拦住了他，递给他一个纸袋，笑着说：“这是爱普生的代表让我转交给你的，额外的一份小礼品。今天的讲座太棒了。……那些照片，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拍的？这就是职业摄影师的水准么？”
“这只是我的恶趣味而已，先帮大家建立信心，然后打击大家一下。”萧永朝着纸袋里张望一下，原来是爱普生的数码伴侣，一个可以储存大量数字照片，回放效果极为精良的一点都不便宜的小东西。萧永笑了笑说：“别问了，这个属于不传之秘级别的技术。”
“哦，那么小气啊，我又不会去抢你饭碗，说说也不行么？”朱漪泓的口气，已经有了一点小女人撒娇耍赖的味道。
“呃，我们……有那么熟么？这可是萧家独门秘技，一脉单传，传子不传女……其实，说给你听也不是不行，”萧永极为顺溜地打击了一下朱漪泓之后，扬了扬手里的数码伴侣，说，“只是，你不是刚贿赂过我么？现在就说给你听？那也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吧？”
朱漪泓呵呵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缓冲一下？”
“如此，甚好。”萧永点头道。
第五十二章 估计温瑞安是摄影师
朱漪泓挑的晚餐地点距离安福路很近，是藏在弄堂里的一家西餐厅，名字也很特别，叫TheFuturePERFECT。这个幽静的地方其实很适合情侣约会，但今天，除了萧永和朱漪泓，朱建国也跟了来。萧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朱漪泓却别扭死了。
“其实，玩那些招数，依靠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基本功。手要够稳、对距离有足够的敏感、了解手里的机器就足够了。说起来简单，但靠的完全是经验和苦练。”萧永坦率地说，“技巧很简单，用眼睛来判断距离，知道自己的机器，镜头在那个焦段有多大的取景范围。将拍摄对象框进这个范围完全是靠经验和手感了。因为这种盲拍其实不见得每次都能把拍摄对象放在取景框的正中间，相机本身的中央对焦或者其他对焦点没什么用。唯一好用的就是用中央对焦点朝着同样距离的地方瞄一下，对焦，然后锁定，按快门。”
萧永说得简单，但朱漪泓和朱建国在那里愣愣地想了半天，面面相觑。朱漪泓不由得发问：“这个岂不是要对焦两次？你怎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的，还是你能预先判断能出现的情况？而且，用这个镜头，景深那么浅，你怎么能估准距离呢？这可不是一尺两尺的距离，相差一两寸出来的照片都是糊的吧？”
朱漪泓这么一归纳，朱建国才恍然道：“哎，是这个道理，难道你目测能够有那样的精度？”
萧永点了点头，说：“是( 暗房 http://www.xlawen.org/kan/7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