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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公子且慢。”那小哥拦住我,挣扎了一番,终于说道:“若公子真是诚心想要,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自然诚心。”我说完,那小哥便开始收拾东西,他动作干净利索,迅速就将东西打包好了,然后将那个硕大的包袱用手一甩,反背在肩上,朝我们笑道:“公子,走吧。”

    我有些无语地指着他的摊子问:“那这些……”

    他笑:“没事的,这儿的摊子都是先到先得,我一走,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占住了。”

    好奇怪的习俗,不过各地有各地的习惯,我觉得奇怪可能只是因为孤陋寡闻,因此也没有细问,和司空易一起带着那位小哥到了一个茶楼,要了个包厢。

    待我们三人坐定以后,那位小哥笑嘻嘻地说道:“鄙人姓罗名勒,不知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又是一阵自我介绍,介绍完毕,罗勒道:“其实也不怪公子不敢要这缎子,我当初也不敢要,不过大家都是内行人,自然看得出这块云锦是上上之品,我怕错过了会后悔。”

    他笑嘻嘻地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道:“这件事啊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日我同往常一样贩了货赶着马车想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城镇,可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我为了赶路,就走了往常没走过的一条小道,起初一切正常,可走了一半,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呼救,便停下了马车。”

    “强盗?”我猜测道。

    他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心中也有些怕,这荒郊野岭的,若是遇上打劫的人真是要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我借着天光看去,是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倒在路边,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我看不似作假,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那人紧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他胸前被剑捅了一个窟窿,一直在流着血,我是后来去扶他才发现的,既然看见了又不能将他扔在那儿不管,只好把他抬到马车上,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带着这个装着九层云锦的盒子。”

    “所以是他偷的。”我十分肯定地说道。

    “没错。”罗勒答道:“后来到了下一个小镇,我又不能见死不救,就请了大夫给他治了伤,他醒之后跟我说,这盒子是他和同伴一起从一个马帮那儿偷来的,对方发现以后,紧追不舍,不仅如此,打斗之中刀刀毙命,将他的同伙全部杀人灭口了,他是拼死才跑出来的。”

    我很怀疑他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九层云锦既是贡品,当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拥有的,一个普通的马帮,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云锦,而且江湖上一般捉到小偷,若只是单纯的偷了东西,大多是送官了事,很少听到如此狠辣,还杀人灭口的。

    “那后来呢?”我没表现出我的怀疑,继续问道。

    “后来我就劝他将此物卖给我咯,反正他留着不仅有杀生之祸,而且又没用。”罗勒轻松说道。

    “多少钱卖给你的?”

    “嘿嘿,公子,我之前说过,五千金,绝不还价。”

    “我保证绝不还价,只是想知道那个黑衣人拼了性命偷来的东西,你究竟花了多少金子才买到的。”

    罗勒得意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问道:“一千金?”

    “公子,别开玩笑了,我去贩货,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是等着别人来抢吗?”

    “……那一百金?”我继续猜测。

    “一金。”司空易冷冷地说道。

    “呀,这位公子猜对了。”罗勒高兴地说。

    “一金?”我有些不可思议:“一金他竟然也卖给你?”

    罗勒嘿嘿了两声,偏头问司空易:“这位公子如何猜到的?”

    我也露出了求知的眼神,司空易无语地看了看我和罗勒两双亮晶晶的眼睛,解释道:“那人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被人追杀,身无分文。”又看了罗勒一眼,“正好遇上个无奸不商,巧舌如簧,唯利是图,能言善辩的商人。”

    “当时那种情形,他不得不卖我,不然谁给他请大夫治伤啊。”罗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公子真乃罗某的知己,开心,太开心了。”罗勒大笑了两声。

    他既狡诈又很直爽,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既然是知己,还要五千金么?”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司空易竟然在砍价。

    罗勒立刻变成了一张苦瓜脸:“知己是知己,金子面前无父子。”

    司空易“哦”了一声,又道:“你反正卖不出去。”

    罗勒强调道:“暂时卖不出去,暂时。”

    “你也许等不到卖给杜衡了。”司空易淡淡地说道。

    罗勒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卖给杜庄主。”

    “除了他,谁还敢收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敢,我敢啊。”我急忙插口。

    罗勒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公子,你说过绝不还价的。”

    “我没还价啊,是他在还。”我指了指司空易。

    司空易道:“你再好好想想,是否能活着将此物带到天下第一庄。”

    “是啊,那马帮之人如此凶恶,看来绝非一般的江湖人,也许你已经惹祸上身了。”我添油加醋。

    “二位公子不必吓唬我,我当时既然敢买下,自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这种愿意为了金银财宝而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想法,我很佩服。

    “不过如果能好好活着,就能赚更多的钱。”罗勒又说道:“所以我降一千金,四千金卖给你们,不能再少了。即便以后你们娶个公主当媳妇,这块缎子作为聘礼,拿出去也不丢人。”

    “好好好,”我急忙应承下来,即便他不降价,我五千金买下来,也不算亏。

    “罗兄弟,这样,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银两,不如明日约个地方碰头,如何?”我打着商量,不是没带银子,而是我根本就没有银子,我脑子里已经快速运转起来,想着等会儿怎么说服司空易,让他再借些钱给我。

    “那不行,”罗勒断然否定,“东西既然已经给你们看过了,今儿个必须拿到金子,不然这笔买卖就做不成了。”

    我只好将头转向司空易,他不为所动,我只好道:“那罗兄弟,我先跟他商量一下可好?毕竟四千金也是个大数目。”

    罗勒爽快地点头:“这个可以,那我就先出去等,二位公子商量好以后,尽管喊我。”

    说完他又抓了把瓜子,提起他那个大包袱出门去了。

    “司空……”我嘿嘿笑了两声,讨好地看着他。

    “你刚刚答应得真快。”

    “什么?”我不解。

    “才降一千金罢了,你就应承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他还在跟我讨论砍价的问题,我有些惊奇道:“话说回来,你竟然会主动砍价,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司空易扯了扯嘴角,冷笑:“因为我知道,花出去的是我的钱。”

    “……我会还的。”

    司空易一副我没指望过你还的表情,说道:“你要这缎子做什么?”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好看啊!”说完反应过来,我身为男子,貌似说这样的话有些奇怪,补了一句:“我……我送给我妹妹。”

    司空易慢吞吞地拿出了一叠银票,数了四张递给我,我接过一看,东胥最大的钱庄发行,一张面额一千金。我不由得咋舌:“钱庄还有一千金的银票?我印象中怎么最大的是五百金。”

    “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赔着笑把银票叠好,本公子长这么大几时为了银子受过这种委屈,这次教训让我铭记一生,下次出门不能太过自信,一定要将银票金叶子带足了,身上没钱,走到哪儿都没底气。真是,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啊。

    我把在门外已经跟其他茶客聊得不亦乐乎的罗勒喊了进来,他一边关门一边乐道:“两位公子真是在下的贵人,刚才不仅蹭了一杯茶,连之前的妆花缎也卖出去了。”

    他的高效率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真是天生做生意的好材料。

    “公子商量得如何?”

    “商量好了,银票在这儿,不过我要先验货。”我将银票摆到了桌面上,他眼睛一亮:“验货,当然要验货,应该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包袱打开,把那个檀木盒子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我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用手拿住缎子的边缘,拎了起来。

    可没想到,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心里狂笑道:四千金,哈哈哈,赚翻了!

    第七十八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十八)

    缎子表面呈现出幽雅的光泽,触感丝滑。原先它折叠着放在盒子里,我并没有瞧仔细,现下展开来看,才发现它上面的枝叶都描绘得极清楚,花瓣层层叠叠,宛如真花,更加难得的是,缎子正中央是一朵并蒂牡丹,花开两朵,大吉之兆。

    罗勒在旁边哼哼唧唧:“公子,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卖四千金,赚的可是您。这个品相的云锦,万金也买不到!”

    我满意地收了起来,将银票递给他,他见到银票后笑逐颜开,辨别了真伪,谄媚道:“我就知道两位公子不是凡人,看这穿着打扮,这气度,啧啧,”他将目光转向司空易:“若罗某没看错,司空公子身上穿的应该是银霜蚕所吐蚕丝制成的冰绡。”

    “银霜蚕?”我从未听说过,不由得问出了口。

    “银霜蚕乃猗郇极北之地生长的蚕,饮露水,吃冰霜,全身通透无暇,吐出的丝极为珍贵,被当地的织娘纺织成稠,是为冰绡。”

    司空易却好像事不关己般,自顾自地喝着茶。

    我好奇道:“那冰绡有什么可贵之处么?”

    罗勒答:“那当然,冰绡所制成的衣服,衣不沾身,凉爽舒适,即便在大太阳底下站上一炷香的时辰,衣服里面都凉爽如初。”

    我不禁对司空易身上那黑不溜秋的布料刮目相看起来,原先只知道他能穿上身的必定不是俗物,却没料到如此不俗。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冰绡,上面的流纹也绣得好看……”罗勒十分羡艳地直盯着司空易看,我忙咳了咳:“罗兄弟,还有你说的那个凭证。”

    “哦,哦。”他回过神来,在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翻了半天,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体十分娟秀,像是个女子写的,内容无外乎是证明这匹云锦确实为他正当购买所得,下面还有人盖了手印。

    “这下就银货两讫了!”罗勒开心道:“若两位公子没别的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我笑意盈盈:“行,相信罗兄以后还能弄到更好的东西,只可惜遇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哦,”。罗勒抿嘴一笑:“天下如此之大,我们还不是相遇了,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能相会,我相信两位公子和我有缘,以后还会有机会再相遇的。”

    我客套道:“但愿如此。”

    罗勒朝我和司空易抱了抱拳,身轻如燕,满脸喜气地背着他那个大包袱走了。

    一时房内只剩下我和司空易两人,我忍不住又将盒子打开,摸了摸那光滑如镜的云锦。

    “这块云锦颇大,能做一件衣裳了。”我喜滋滋地说。

    “也只能做女子的衣裳。”司空易不咸不淡地接话。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着谎:“我送给我妹妹。”

    “阿蓟和令妹还真是兄妹情深啊。”

    我关上盒子,严肃地问他:“你有妹妹吗?”

    司空易沉默了两秒:“没有。”

    “所以嘛,”我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你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的多着呢,我这次出门这样久,若回家没给我妹妹带东西,她还不烦死我。”我见他一脸木然,又道:“你性子这样冷,一看就知道没有妹妹,有妹妹的人大多像我这般幽默诙谐,又体贴知趣。”

    “哼。”司空易竟然笑出了声。

    我心里反复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

    “哦,”他答:“有什么让我心情不好的么?”

    “那……那我问你个问题,你想答便答,若不想答,也不许生气。”

    “你问。”

    我纠结了半晌,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你身上所中之毒……几时会毒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子漆黑明亮,悠远深长。

    “我只是问问,咳,虽说已快到目的地,但终是没到,你若是突然毒发,总得告诉我该如何做才是。

    司空易看着我,眼神专注,我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本公子向来输人不输阵。

    “我若毒发了,你该如何?”他问。

    “自然是先把你身上的钱收好……”我下意识答道,见他面若冰霜,立刻又答:“然后扛着你去找大夫啊。”

    他沉默不语,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释:“有了银子才能请大夫嘛,呵呵呵。”

    他不肯接下一句话,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我只好无奈道:“大不了先扛你去找大夫,再收好你的钱嘛……”

    “我离毒发之日尚早。”司空易终于开口。

    我高兴道:“那就好。”心中暗自腹诽,早说便罢了,还问什么毒发后啊,到时候我们估计已经和石南会合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司空易身为司星阁现任阁主,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千千万万,非我等凡人能及,司空夜光耗尽心力也未能为他解毒,由此可见,想要解毒,必是千难万难。

    我那日撞见他毒发时,他疼成那般模样也不肯让他人看见,而我不仅知晓了他身中剧毒之事,现如今连他中的是何种毒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此在确信能配出解药之前,不敢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第一是怕这个秘密太过隐蔽,知晓的人都会不得好死;二是怕解药配不出来,他一时愤懑失望之下拿我出气。

    他心思隐藏极深,我揣摩不透,只好不露分毫。

    时辰早已过了饭点,于是我和司空易干脆在茶馆胡乱吃了些东西才出来。我捧着装着九层云锦的檀木盒子,心下十分欢喜,这次逛街算是有所收获了,于是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西府。

    回到西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寻了个盒子给我,我拿牛皮纸将云锦包起来后,放到了新的盒子里,拿铜锁锁了,将原先的那个檀木盒子送去厨房,亲眼看着他们将它劈开做了木柴放到火里烧了,那个厨房的大娘还一脸不情愿,一直在念叨着可惜,我掏出几块碎银塞到了她手里,她一下就笑开了花。

    既然此物从此归我,就不能留下一星一点的痕迹让人知晓,因为我实在太怕麻烦了。

    刚把事情办完回到房间,念薇就来敲门说她家小姐请我过去,我只好跟着她到了西半芹的院子。

    西半芹一见到我,急忙起身迎了过来:“柴公子,你快请坐。”

    她又忙慌慌地吩咐念薇给我泡了杯清茶,待我坐定后方才开口说:“柴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西姑娘但说无妨。”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这样的柴公子,”西半芹用手绞了绞帕子,“这西府里除了念薇,其余人我都不敢相信,但念薇又出不去,所以……”

    “你想让我传信给湛郎?”

    她点点头,目带希冀地看着我。

    “晚了。”我摆了摆手,她一愣,有些不解:“晚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晚了?”西半芹有些焦急地问。

    “因为我刚刚见过他了。”

    “什么?”西半芹倏地站起来,“你见过湛郎了?他是不是有话带给我,对了,你原先就替他传过话……”

    “我将你的事都跟他说了,他这三个月整日过得提心吊胆,这下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西半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言语中有了小女儿的娇俏:“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跟他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吧!”

    “说了,说了。”我急忙回答,唉,女人就是麻烦。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西半芹好奇问道。

    我无奈叹气:“他让我帮你们说服他爹爹。”

    “啊……我差点忘记了,还有湛伯伯。”西半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失落:“我原本以为我们苦尽甘来了,看来离那一天还十分遥远……柴公子!求求你帮帮我们,我和湛郎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她说着说着就要朝我拜倒在地,我急忙一把扶住她:“别别别……你别这样,反正我已经答应湛公子了。”

    “你答应了啊?”西半芹有些错愕,顺势站直了身子,“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先把你和你爹的事了结了,我再想想如何对付湛老爷。”

    “嗯。”西半芹这才开心起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我见她笑得开心,一双眼睛像月牙儿一般,不禁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是为了回魂碧玉丹和药方,但若是真能因此成全这对小鸳鸯,我也是乐意之至。

    又被西半芹缠着问了好多关于湛乐容的事,大多都是他胖了还是瘦了?精神好不好?有没有托你带什么话给我……等等无聊的问题。我耐着性子一一答了,这才精神萎靡的回到自己房内,一下子躺倒在床上。

    是夜,一轮明月早早就挂在了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白日里繁华热闹的萝石寨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巡夜的人打着梆子,扯着嗓子喊“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萝石寨的一家客栈里,罗勒十分悠闲地磕着瓜子,心里计算着时辰,突然,门吱呀一声发出了轻响。

    罗勒转头,看见来人,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你来了。”

    第七十九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十九)

    休整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我便精神抖擞地来到了西半芹的小院,打算发发善心,彻底结束她装疯卖傻的日子,却没料到,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呜咽声,我急忙加快了步伐,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可是一进门,看到的景象却让我哭笑不得。

    西周品拉着西半芹的手,眼眶微红,西半芹在低声抽泣,念薇也在一旁抹眼泪,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戏啊。

    我正一头雾水,西周品看见我,急忙起身:“柴公子,柴公子,芹儿记起我了。”

    “哦,哦,”我看了西半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抹了抹泪,“恭喜,恭喜啊。”

    西周品一脸感激:“这都是多亏了柴公子的妙手丹心啊!”他招呼着我坐下,又唤念薇上了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些疑惑问道。

    西周品乐呵呵一笑:“是这样的,柴公子,我今早想来看看芹儿,刚走到院门口,发现她在院子里栽花,弄得灰头土脸的,手上都是泥。”西周品看了西半芹一眼,露出了慈爱的笑:“我就拿了帕子上前给她擦手,没想到擦着擦着这孩子就哭了,一边喊爹爹,一边说对不起,哭得让人心酸极了。”

    我估摸着是西周品的慈爱令西半芹觉得心生愧疚,干脆顺着自己的本心叫出了口,我装作惊讶道:“这么说,西姑娘是大好了?”

    我看向西半芹,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烁,不敢和我对视。她也知道自己又在没和我商量好的情况下自作了主张,不过也罢,倒替我省了一件事。

    “既如此,只须再服几副安神醒脑的药便行了,注意最近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安生休养。”我交代他们。

    “是,是。”西周品急忙答应,又有些欲言又止,我猜他估计是还没有跟西半芹说出一年之约的事,因此十分犹豫。

    我将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别担心,然后转向西半芹,斟酌着开口:“西姑娘,你现在既已经恢复了神智,应该知晓你父亲已经答应了你和湛公子的婚事。”

    西半芹点了点头,我继续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亲虽心里不情愿,但为了你早日康复也只好答应,你应该知道你们西府和湛府的陈年旧事,你父亲不同意你嫁,完全是为了你好。

    西半芹低头,不发一语。

    “但他既然答应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再变卦,但是……”我看了西周品一眼,他神色有些紧张,朝右挪了挪身子,我说道:“但是西老爷就你这么一个独女,即便他答应了,若是湛家不来提亲该如何?”

    “不会的,不会的,湛郎一定会来娶我的。”西半芹连声说。

    “既然这样,你能否和你爹爹约定一年时间,若一年之内湛公子未来提亲,你就得听从你爹爹的吩咐嫁人生子,若是一年内湛公子果真来提亲,你爹爹二话不说将你聘礼备好,亲手把你交到他手上。”

    西半芹思索了片刻,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你们二位都答应了,就此作数,可不能再反悔。”

    西周品和西半芹都点头称是,我高兴道:“既如此,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西周品听到此话,十分懂眼色地接着道:“我西某说话算话,当初承诺过,若有人能治好芹儿的癫疯之症,便将家传之宝回魂碧玉丹双手奉上,现如今柴公子着手成春,治好了芹儿,我自然不会食言,柴公子,请跟我来。”

    我内心狂喜,却不好表露出来,谦虚地道了声“哪里,哪里。”身子却一刻不停,立刻跟随着西周品的脚步,来到了他的住处。

    他让我在外厅稍候,自己进了里室,估摸着他房间里有个密室或者暗格,里面的好东西绝不仅仅只是回魂碧玉丹而已,但于我而言,其他东西拿了都没啥用,因此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外厅里吃点心喝茶。

    过了半晌,西周品从里室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个十分精致小巧的玉盒子。他将盒子递给我道:“柴公子,这便是回魂碧玉丹,是我父亲留下的,也没说有什么作用,就说要放在这寒玉盒里好好保存,若遇上有缘之人,送了也无妨。”

    我接过盒子,入手沁凉,小心打开盖子,一阵冷气铺面而出,这寒玉是极寒之地挖凿出的玉石,因为在冰冻之地藏了万年,因此其玉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气,许多达官贵族甚至用它制成冰棺,用来保存尸体。

    可是当我看到盒子里放着的药丸后,不禁大失所望。

    回魂碧玉丹,由名可见,它应该是碧绿色的,何况这种神丹妙药,至少要长得配得起它的名字才好,可是盒子里的,是一个漆黑的大丸子,若不是西周品的神色无异,看不出是在骗我,我甚至都要以为这是宗老头常备的跌打损伤大药丸了。

    再不济它也小巧一点啊……

    “柴公子,柴公子……”西周品见我愣神,不禁出声唤我。

    我回过神来,这碧玉丹的外貌如一桶冷水将我刚才的狂喜之情都浇灭了,这个看脸的世界……

    “这就是回魂碧玉丹?”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西周品肯定道。

    “既然叫做碧玉丹,为何是黑不溜秋的一团子。”我有些嫌弃。

    “原来柴公子是在犹豫这个,”西周品大笑:“外面那层黑的是药泥,为了能够将药丸保留的时间更久,药性不会挥发,因此我们都会习惯将外面裹上一层。”

    我大喜:“这么说,将这黑色药泥除去,里面才是真正的碧玉丹?”

    “正是如此。”西周品道:“若公子近期就要服用此药,将药泥去了也无妨。”

    我想了想,近期之内估计不大可能,《同心录》上红颜劫的解毒之法已全数被撕去,这碧玉丹虽是解毒之药,但我不知该如何使用。

    “这药是治什么的都不知道,近期如何服用,要是吃了以后有什么副作用反倒糟糕。”

    “这绝不是害人之药,”西周品严肃道:“我父亲当年带回此药,临终之际跟我说他这辈子做了一件让其一生难安之事,虽不是出于本意,但终究是害了别人,因此留下此药,希望能有所弥补。”

    我越听越糊涂,联想到他家是炼药世家,却在他父亲这一辈留下规矩,再也不许子孙后代炼药,是否也跟他做的这件让其一生难安之事有关系?

    我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红颜劫是出自西周品父亲之手?

    我想起那日西周品跟我讲述的湛家和西家的恩怨,还有湛乐容说的那张药方,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西周品的父亲带着无数的金银财宝三年后安然归来,却从不提及三年中发生了什么,而湛家先辈客死他乡,遗物中却有一张药方,西周品的父亲还特地去提醒过他们这张药方十分宝贵,而且自他们那辈起,两个炼药世家却从此不再炼药……

    一个又一个的疑点从我脑海中闪过,西周品见我沉默不语,问我怎么了。我皱着眉头问道:“西老爷,在下有点小小的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西周品客气道:“请说,柴公子救了小女,就等于救了西某,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斟酌着问道:“是这样的,实不相瞒,这回魂碧玉丹确实是我寻找之物。”

    “哦?”西周品奇道:“莫非柴公子先辈和我父亲有什么渊源。”

    “这倒不清楚,但我需要用这碧玉丹救命……所以,我想问问,西老前辈是否有提及过,那三年他究竟去了何处?”

    西周品难掩惊色:“我父亲生前,若有人问他那三年的事,便会暴怒不止,因此也没人敢再问,但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过风惊的风土人情,因此大胆猜测,我父亲那三年必定去过风惊。”

    风惊,乃东胥之国都,我脑海中的谜团越来越大,怎么牵扯到了风惊,难不成还和东胥皇室有什么干系?

    想不明白,我干脆先把这谜团丢到一边,问道:“那是否有说起过这碧玉丹如何使用?是否需要和其他药物一同使用?”

    “口服即可,无需和其他药物一起使用。”西周品肯定地答道。

    “西老爷怎么如此肯定?”我奇道。

    西周品露出微笑:“因为我父亲有留下交代。”

    “哦?”我有些不可置信:“西老前辈说的?”

    “不错,他跟我说若是有缘之人来寻此药,一定要告诉来人,此药可单独口服,不影响其解毒效果。”

    看来西周品的父亲对红颜劫的解毒之法了如指掌,知道必定没有人能一时集齐所有解药,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心里一喜,这样说来,司空易马上就能服下此药,以缓解其体内毒性,其他的药再慢慢寻找便是,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湛家的那张药房拿到手,这样才能证实我的猜测,西湛两家先辈是否真的和红颜劫有关。

    我向西周品道了谢,反复询问西老前辈是否还有留下什么话,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将能记起的都和我说了,不过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好拿着寒玉盒子回到了房间。

    一推开门,吓了一大跳,司空易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我房内,见我进来,朝我露出了一抹笑。

    第八十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二十)

    我急忙把盒子塞进袖子里,看他笑得一脸妖孽,紧张得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看你。”司空易一动不动,我顿时觉得自己手忙脚乱像在耍猴戏。

    “我是问你,为何不经允许进我房间!”

    司空易说得云淡风轻:“我敲门了。”

    “可我人又不在!”

    “哦,你门又没关。”

    ……敢情还是我的错。

    我决定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像我如此文雅的人,嗯。

    “有事吗?”我问道。

    “恭喜阿蓟拿到回魂碧玉丹。”他慢悠悠吐出一句,将我惊得一震。

    “你……你怎么知道?”我今日特意未去喊他,怕他在场有些事我不好询问西周品。

    “刚来找你的路上遇到了念薇。”原来如此,念薇那个大嘴巴!

    “呵呵,那个……那个碧玉丹长得有点丑,就不拿出来给你看了。”

    “良药苦口,丑药利病。”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只好道:“……借你吉言。”心中想着若你吃了这药能缓解些毒性,也算是一桩好事,不过在拿到湛家的药方之前,我并不打算让他服药。现在眼前迷雾重重,牵扯到的人事物越来越多,我越发觉得他的身世神秘起来。

    怕沉默太久引他猜疑,我忙道:“回魂碧玉丹虽拿到手了,但我还答应了湛乐容,所以……我们暂时还走不了,不急吧,不急吧?”

    司空易道:“阿蓟对别人的传家之宝总是这么感兴趣么?”

    我心里一沉,因为他不是多嘴之人,也从未问过我为何要得到回魂碧玉丹,所以我差点忽视了我的这种举动在别人眼中是多么不正常。

    “我有收集灵丹妙药和药方的癖好,好回家孝敬我师父。”我别无他法,只好将我师父搬了出来。

    “原来如此,阿蓟的师父妙手观音前辈,一手毒术确实无人能及。”司空易说道。

    不愧是司星阁阁主!我师父靠易容术成名江湖,却鲜有人知道她的毒术才是堪称天下第一,她和宗老头一个医圣,一个毒仙,不过没有人知道他们俩师出同门,青梅竹马,因专攻方向不同,总是暗暗较劲,一见面就水火不容,总要拼个你死我活,证明自己技高一筹。因多年前我体弱多病,几乎一命呜呼。我师父毒人可以,救人却不大精通。万般无奈之下,才找宗老头求助,两人的关系这才缓和起来,没有到一见面就你投毒我来解的地步。

    “果然四海八荒,天上地下之事,就没有司星阁不知道的。”我感慨道。

    “阿蓟过奖了,即便是司星阁,也有许多无法探明之事。比如……”他慢腾腾地扫了我一眼,“比如阿蓟的出身。”

    我心中先是一凛,继而一松,没想到司星阁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份,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来,于是当做毫不知情,大大咧咧地说:“我的出身有什么好探明的,小门小户,不提也罢。”

    司空易十分卖我面子,并没有追根究底下去,我急忙抓紧机会,转移话题:“石南和小茴现在身在何处,我们到底何时才能会合?”

    “怎么,怕我不能护你周全?”

    要不是他语气诙谐,我还真以为他在质问我,我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你不懂,小茴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啊……”

    “石南亦是清清白白的男子。”司空易学着我的语气叹了一声。

    我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俏皮吓到,可见他一脸正经,不似看玩笑,急忙辩道:“那怎么一样,总归传出去,是女子吃亏,古往今来,放在女子身上就是红颜祸水,水性杨花,放在男子身上便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便需从一而终,男子真是占尽便宜!”

    我对这种男女不公平的现象十分忿然,师父曾说过,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与他人共事一夫。那时,师父总是面带悲伤的看着我,目光悠远:“我的徒儿以后可怎么办。”

    我当时不懂她为何悲伤,现在懂了,却对自己的处境爱莫能助。

    “虽是不公,可阿蓟也是男子。”司空易淡漠道。

    我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司空易怔了怔,直直地朝我看来,“若没有这么一人呢?”

    我嬉皮笑脸:“没有也好,寄情于山水之间感悟人生……多自由,多潇洒。”

    司空易无奈摇摇头,笑道:“祝你得偿所愿。”

    我大笑:“那敢情好,若真如此,必备佳酿宴请司空,咱们不醉不归。”

    司空易点点头算是应允,我十分高兴,说道:“既然西府的事告一段落,今天下午便去湛府拜访吧。”

    同司空易一起吃了中饭,便顶着明晃晃的太阳出了西府。

    白日的萝石寨依旧热闹,湛府位于寨子最东边,因为十分出名,所以随意拉了个路人询问,便给我们指了路。

    这湛家和西家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连修建府邸也要一个东一个西,遥遥相对,却又对仗工整。

    湛府相较于西府来说,多了份严肃,少了丝活泼。兴许和这一代当家,湛乐容的老爹湛文成的性格有关,据湛乐容说,因他爹从小便失了父亲,而且是独子的缘故,全家人的厚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自然要求格外严格些,养成了他不苟言笑,正经八百的性格。

    湛乐容直到现在都不敢跟湛文成说他和西半芹的事,由此可见,他是很怕这位当家老爹的。所以这次来湛府,我并不打算直接当说客,而是打算先摸摸清楚敌情,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大门口的仆役将我们拦下,问道:“两位公子有何事?是否有名帖??( 冷皇的假面毒后 http://www.xlawen.org/kan/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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