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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部分阅读

    容又轻松些。

    他抿了抿嘴,终于问道:“那……司空公子呢?”

    ------题外话------

    加班中……趁着领导不注意,偷偷码的(┳_┳)……

    第五十章 碧水浩浩去远乡(十六)

    我心中一跳,抑制住内心的起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司空?关他什么事?”

    白云华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我以为……你们……”

    我哈哈一笑,“在说什么呢?司空不过是我的朋友罢了,况且,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姑娘呢。”

    白云华有些诧异,“他不知道?”

    “那当然,我若不说,谁能猜到?”我说得底气十足,对于这一点,我是十分自信的,司空易知道我是女子,也是因为空青之故。

    “也对,”白云华点点头,低声道,“如果我能早些知道,就好了。”

    我不好接他的话,但又看他是真的伤心,便忍不住安慰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是当初在五阳城里的那个柴蓟兄弟。”

    他咧开嘴笑了笑,“可以后也见不到了。”

    “总有机会的,”我笑道,“我们猗郇的好姑娘多得很,你既然是来求亲的,便挑一个回去罢。”

    他满脸落寞,“再不会有了。”

    我有些错愕,“有什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明,却没有说话,我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再没有好姑娘了,我心里便有些着急起来。

    他对我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微服出远门,便遇到了我这个没正行的,当时称兄道弟,现在突然告诉他,兄弟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心思有所起伏也在所难免,更何况他久居深宫,几时见过我这种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女子,一时觉得新鲜也是有的。

    更何况他还是个少年,心性有些贪玩,难得遇上和他这么志同道合的人,所以起了求娶我的心思,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我便要嫁人了,人生八苦以求不得为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若是产生了不该有的执念,便会痛苦万分,我不能更不忍让他这样。

    我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又想,终于字斟句酌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与你往日见到的姑娘不一样?”

    他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看了看我,然后似有些害羞地偏过头去,抿了抿嘴,说道:“你……性格直爽,不娇柔做作,不像她们……不小心磕了碰了都要躺上半天。”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身为一个女子,却比我更有勇气,没有一点武艺,却敢带着一个小丫鬟闯荡江湖,我……很羡慕,很佩服。”

    我笑着回道:“你忘了司空了,他可是个武林高手,若不是有他在,我也断不敢带着小茴去那么远的地方的,我不是有勇气,而是有依仗。”

    “不是的,”他轻轻摇头,“你比我勇敢万分,你身为女子,阻力比我更甚,再者,你的易容术如此精妙绝伦,那时你扮作男子,我连半丝破绽都没有看出来。总之,你就是比她们……都好上千万倍。”

    我冷汗涔涔,他把我捧得实在有些过高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于是我问道:“你……有侧妃吗?”

    他脸色一白,半晌过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用蚊子似的声音说:“是父皇……要为我立的,我……我跟她不熟。”

    我装作没看到他的脸色,神情如常地问道:“所以,你是否从未像跟我相处那样,和其他任何一个女子相处过呢?”他点了点头。

    “所以啊!”我一拍掌,“你既没跟她们好好相处过,又怎么知道,我比她们好上千万倍呢?不拿其他作比,就说我的妹妹安心公主,我便觉得自己一万个不如她,若她是天上的云,我便是地上的泥土。”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他不同意地低声说。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我心中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就打个比方而已,我跟你说说她吧,她仪容端庄,大气稳重,不像我,若端坐上一刻便累得慌,只想躺下歇息,”他想要开口反驳,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听我说完。

    “她满腹才学,出口成章,不像我,只喜欢看些杂文游记,作几首歪诗罢了。她精于女红,绣出的花儿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若拿到外面去,还会有蝴蝶停在上面,而我,若绣一只鸳鸯,别人看了定会以为是鸭子……更别对比艳绝天下的扶摇公主了,真真是望尘莫及,但你先说的没错,我的易容术精妙绝伦,但那也是我专注此事的缘故,就像其他女子那样,有人精于女红,有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她们亦是费了心思,下过苦工的。”

    他开始偏着头思索我的话,我顿了顿继续道:“每个人擅长的方面不一样,若你叫一个擅长骑马射箭的人去读书,那即便读上一辈子,也不见得会考个功名回来,同样的,你让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去骑马打仗,他可能剑都拿不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会命丧战场了。”

    “我知晓你的意思,可是……我讨厌伪装,讨厌她们那么规规矩矩。”他脸上闪过苦恼之色。

    我笑了笑,“你不懂。”

    他眼中闪着迷茫:“不懂什么?”

    “不懂姑娘家的心啊,”我笑道,“像你能接触到的女子,必定是举手投足都经过严格训练,一颦一笑都能恰到好处的姑娘。”

    他点点头,“跟假人似的,没有一丝生气。”

    我想起初见他时,他脸上总有阴郁之色,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听说过关于他们夷玉皇族的事,白云华原先有个大哥,生下来便立为了太子,聪明绝顶,惊才绝艳,三岁便能出口成章,夷玉的大安帝高兴得不行,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耗费苦心培养,那太子稍稍长大更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仁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盾甲?,品貌非凡,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他生性和善,多有仁义之举,夷玉的老百姓都十分爱戴他,觉得是上天给了他们夷玉一个不世明君。

    可谁料到,那太子长到十六七岁,竟然为了自由弃位出走了,从此杳无音讯,白云华这才被继封为了太子,先前有这么一个“榜样”在前,无怪乎大安帝会将白云华管得死死的,若夷玉再出现一个弃位太子,那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想到此处,我叹了口气,对他越发同情起来,“你看到的都是表面,若是你不认识我,不知道五阳城里的那个柴蓟,第一次见我是在猗郇锦都的皇宫里,那你会怎么看我呢?会不会受到传言中的影响,认为我是一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女子?”

    他想了想,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点了点头。

    “那你又怎么想得到,你认为没有一丝生气,像个假人一样的女子,私底下可能是个活泼好动,聪明可爱的姑娘呢?”

    “但……但我认识她们啊。”

    “你说的认识,是指知道她们的家世背景,知道她们的名字,认识她们那张脸么?”

    “难道……这不是认识吗?”

    我叹了口气,“是认识,可这是最浅的认识,就好像你自己一样,你会在一个只知道你名字和长相,却没跟你说过几句话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心,坦白自己的所思所想么?”

    他摇了摇头,我一摊手,“将心比心,既然你不会对别人这样,又如何要求别人也对你这样呢?人世间除了你父母之外,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了,即便你位高权重,俯望众生,他们对你也只会是敬和畏。你说那些女子都太过规矩,那我问你,若知晓你的身份后,一开始就在你面前毫无顾忌,你会作何感想?我相信你并不会觉得那人是坦荡可爱,却反而会怀疑她有什么别的目的,想引起你的注意吧。”

    他眉毛紧锁,一言不发,我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觉得我与他人不同,是因为我们相遇在皇宫之外,逃离了世俗赋予的身份,顺着本心自然而然的交往,这样当然是最舒服的状态,说句实话,若我不是知道你是那个华蕴,在你面前我也会如同传言里那般野蛮任性,顽劣不堪的,所以……”我露出一抹笑,“永远不要从别人的口中认识他人,与人相处,是需要以心换心的。”

    他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以心换心……”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也是,你也是,你说的那个像假人似的侧妃也是,如果你愿意用心去看,会发现她们都是特别的,每个人都有别人无法企及的长处。”

    “是吗?”他呆呆的看着我,脸上有一丝挣扎闪过,我急忙肯定道:“当然是的,你要相信,未来一定能遇上那个和你最最匹配的人,即便你什么也不说,她也能懂你在想什么。”

    “真的……会有吗?”他眼中闪着希冀。

    “当然会有,”我微笑说道:“你遇到一个人,她笑的时候,你也莫名其妙想跟着一起笑的时候,就对了。不过你还小,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第五十一章 碧水浩浩去远乡(十七)

    直到我回到王府,我还在想,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白云华究竟信了没有。

    白芷早早就吩咐人摆了饭菜等我,可迟迟不见我回来,她焦急得不行,直到我带着小茴和一脸疲惫进门,她才松了口气,急忙叫人去将饭菜热一热再呈上来。

    折腾了这一个下午,如今我确实感觉饥肠辘辘了,回来的路上小茴见我心情低落,也不敢多问什么,但看得出来,她对华蕴突然变成了白云华,充满了好奇。

    饭毕,我放下碗筷,见平日里一进府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撒欢了的小茴还乖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想问什么,问吧。”

    小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依旧遏制不住她旺盛的好奇心,问道:“小姐,我就想知道……那个华蕴公子真的是夷玉的太子么?”

    我拿清水漱了漱口,又拿湿帕擦了擦手,淡淡道:“祁大哥没同你解释吗?”

    小茴嘟着嘴摇了摇头,委屈道:“他就只把我骗到了一边,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我在那里问了半天,跟对着一根木头说话似的,气死我了。”

    没想到看起来英武忠厚的祁永炎也会做这种事情,我无奈地笑了一声,知道今日若不给小茴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怕是晚上都要睡不好了。

    我点了点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小茴发出一声惊呼,“真的是啊,天啦……”接着脱口而出,“那小姐,你怎么不嫁给他呀?”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心里早有准备好的答案,默默道:“他比我小,我不喜欢。”

    小茴脸上浮现可惜之色,不过还是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即便只小一岁,也还是别扭。”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圣旨已下,我恩都谢过了,还有可能更改么?早些睡去吧。”我将小茴和其他丫头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端了个椅子放在矮柜旁,对着上面的玉盆发呆。

    浴盆里的白头蛇蛋一片死寂,里头的黑影再无动静,我都怀疑自己上次是不是受君迁尘的影响,看花了眼。

    呆坐了片刻,一阵疲惫之感由内而外发散出来,这一世只想获得轻松又自由,看起来简单,做起来真难啊,希望我这次义无反顾的选择不会有错。

    待我第二日醒来,天光大亮,盯着雕花床顶看了半晌,这才爬起来穿衣洗漱,待一切整理好,还在喝着小米粥,诺儿便从门外跑来说:“宗老爷子来了!”

    我就知道他会过来的,毕竟他先前知晓是一回事,现在昭告天下了又是一回事,那时随时都有更改的可能,可现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宗老头走进来时,我正吭哧吭哧地喝着第二碗粥,喝得有些急,额头上都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我抽空从碗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埋头吭哧吭哧地喝粥,待吃饱喝足,摸着滚圆的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抬眼看去,宗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见我看他,慢慢吐出一句:“嫁人后,切莫在夫君面前这么吃东西了。”

    “我省得。”我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喷喷的花茶,露出了餍足的笑意。

    “你婚期定在何时?”宗老头问道。

    “下个月初十。”

    “什么?”宗老头差点激动地站起来,“怎么这么急?”

    我将东胥景和帝的理由讲了一遍,宗老头气愤道:“不行,不行,太委屈你了!”

    “委屈倒是不委屈,我反正不在乎这些,不过……”我顿了顿,“我嫁衣来不及绣了,但皇后伯娘说让我找师父。”

    宗老头愣了愣,“你师父又不会绣花。”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可师父若来不及回来送我上花轿可怎么办啊。”

    宗老头刚想开口说完,窗外便传来信鸽扑棱的声音,我心里一喜,急忙扑到窗前打开窗户,动作迅速地拿下信筒里的纸条,展开一看,里头的内容让我喜出望外。

    纸条里写,昨日传来消息,有人在离锦都仅百里路程的城镇里看到了我师父,相信若无意外,再过一日,师父就能回府了。

    我立刻将这个消息拿给宗老头看,宗老头看后也是一脸喜色,没待多久就说要走,我奇道:“你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

    “我骑马去接你师父啊。”宗老头丢下这句话,喜气洋洋地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哭笑不得,果然对宗老头来说,我师父的魅力才是最大的,其他事情都可以靠边站,他刚才明明还在为我叫屈来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我的心终于定下来了,只要师父回来,再大的事我也不会再怕,师父连同这瑞王府一起,就是我面对人生的底气。

    白芷已经招呼着人开始收拾了,她上来禀报我说,除去那些后来进府里打杂的下人外,其他从我父母那辈开始就在王府里做事的,都愿意跟着我走,不过细细数来,人却并不多,我早已得了君迁尘的鸡毛令箭,因此大手一挥,不愿意走的打发了银子出府,叫愿意走的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时候跟着我一起去东胥。

    子鸢诺儿她们已经开始为我绣红盖头了,用的是上好的金丝红线,巧手蹁跹,看得我眼花缭乱。

    一整天我都在府里看看这边,摸摸那边,无所事事,但我却十分喜欢这样的日子,大事已定,也没有琐事烦心,感觉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司空易那边算是已经完成了我托付给他的事,但我却并不打算再见他了,只等我央求宗老头去为他把上一脉,此事便能彻底了结,从此以后我待我的煊王府,他住他的司星阁,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永不再见。

    那段江湖上相濡以沫的日子,现在想来好像一场美梦,梦里的那个黑衣人影总能轻易地让我的心泛起涟漪,但风吹过后,湖面还是会恢复平静的,水羡慕风,想追随于它,和它一起飘忽在天地之间,但世人皆知,那是不可能的事,就像鸟和飞鱼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君迁尘许了我往后一片自由天地,即便那天地很小很小,现在我亦是满足的,事态仓促,往后的事再慢慢打算好了。

    就这么在府里闲逛了一天,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和所有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晚上躺在床上,片刻之间便睡着了,还美美地做了一个梦。

    第二天一睁眼,有种美梦成真的错觉。

    因为我床头坐了一个人,一个虽年过四十,却依旧清冷如竹的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眼中满是慈爱,风尘仆仆,脸上却丝毫不见疲色,穿着那件旧的碧色短襦,打扮得干净利落,背脊挺得笔直。

    我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口中欢快地喊道:“师父!”

    一边喊着一边朝她扑了过去,抱了个满怀,一股熟悉的药味钻入了鼻子,我只感觉心中大定,鼻头有些发酸,然后泪水噙满了眼睛。

    有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背,师父慈爱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来,让我看看我的小子颜,是不是瘦了啊?”

    我微微抬起头:“师父,我不仅没瘦,反倒胖了。”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多大的人了,看看哭成什么样子了,像一只小花猫似的。”师父掏出帕子,仔细地为我擦着脸上的泪。

    我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撒手,一边摇晃着一边说,“师父师父,你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师父现在不是回来了嘛,没事的啊,再哭师父就要笑话你了。”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放松,我像是找到了依仗,直哭了个昏天暗地,好像要把受到的所以委屈都发泄出来,师父只是静静地陪着我,当泪水打湿我的脸颊时,她会为我轻轻地拭去,像小时候那样,一边温柔地拍打着我的背,一边轻轻地晃着,嘴里还喃喃念道:“子颜乖啊,子颜不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筋疲力尽,虽还在抽抽噎噎,但已经能够好好说话了。

    师父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你几岁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我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脸,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嘴犟道:“我只在师父面前哭的。”

    “好好好,今天就让你哭个够,继续吧。”师父此时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优雅地喝着茶,从外观来看,师父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好几的人,身材窈窕似少女一般,皮肤光滑如白瓷,若从背影看,陌生人一定会以为她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

    再加上她常年浸淫在各种药物里,所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不管我心绪起伏再打,只要在她身边,都总是能够平静下来。

    我撅了撅嘴,撒娇道:“我才不哭了,感觉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掉光了。”

    “你才多大啊,你说一辈子。”师父笑着摇头叹气。

    “我不小了,下个月都要嫁人了!”我话音一落,师父的脸色立刻阴郁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碧水浩浩去远乡(十八)

    我和九渊出了院子,他顺手将门带上,我解了缰绳,牵着马和他并肩缓缓走在幽深僻静的巷子里,两人都没有言语。

    离别总是突如其来,幸而还有时间让我好好告别。

    今日微风习习,阳光微暖,外头嘈杂的声音并未传入巷子里,这里就像是个隐秘的小天地,隔开了红尘俗世,远离了愁闷烦忧,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一马的脚步声。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生在红尘,就无法远离俗事,没走多久,外头的嘈杂声开始传入耳畔,我停住了脚步,“就送到这儿吧。”

    他没戴我送他的人皮面具,就这么跟着我出来了,以他的俊美相貌和风雅气度,想要不引起他人注目,实在是件困难的事。

    他知道我的用心,跟着我停了下来,笑了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阿九,你说错了。”我看着他笑得一脸促狭。

    “哦?那是什么?”

    我指了指巷子深处,哈哈一笑,“是送君百步,终有一别!”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第一次和他的见面以及离别,那时心中虽然不舍,但所有情绪断没有像现在来得这般汹涌,人的感情果然是在一天一天的相处之中慢慢累积而成的,更何况,这次分别之后,要想再见,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他好像察觉到我情绪的起伏,低头看着我问道:“你真的是举家迁居去东胥么?”

    我点了点头,这说的虽不是事实,可也差不远了。

    “是去东胥何处?……风惊么?”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点了点头,他笑道:“那便勿需感伤了,近则半年,远则一年,我就会去风惊的。”他见我眨巴着眼怀疑地看着他,他笑道:“不骗你的,到时候便能再见。”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即使到时候不一定还能见到,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我走了。”我抬头看着他,挥了挥手,他点点头,“去吧。”

    我一跃上马,朝他笑了笑:“再见呀。”

    他也笑了,“嗯,再见。”

    我轻轻抖了抖缰绳,马驹便踱着步朝巷子口慢慢走去。

    我骨子里有一部分性格十分干净利落,就像小茴以前说我,事不关己,立刻撇清;又有一部分格外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牵扯不清。

    此时,我并不想回头,我觉得一个干净利落,潇洒而去的背影,远比一个恋恋不舍,频频回首的告别,能在人的记忆里,待得更久一点。

    当马儿终于跨出了竹衣巷口,市井之气扑面而来,我像是重新踏回了红尘之中,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幽深僻静的小巷,想起里头那个清润如玉,如知己又如兄长的人,心里一片酸涩。

    何时才能不用离别,小时候我总喜欢热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聚在一处,嬉笑玩闹才好,大了以后却偏爱清静,因为我知道,再热闹也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天,这人生之路最终需要我一人踽踽独行,如果逃不出这个结局,还不若一开始便没有热闹过,这样就不会觉得静下来后是那么清冷又孤单。

    爹爹战死以后,即使是我也无法填补娘亲内心的空虚,最终撒手西去,曾经我十分羡慕爹娘之间这种死生契阔的感情,但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是虚妄,只有孤身一人,才能昂然挺立在人世之间,无畏无惧。

    当我回到王府时,白芷告诉我,师父已经醒了,在她房间里等我。

    我立刻卸了面具换好装,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师父的房间,她不在时,白芷还是会天天亲自打扫,因此房间里一尘不染,十分干净,并不像许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师父坐在八仙桌前愣神,我轻轻走了进去,悄悄走到师父身后刚想出声吓她,却听到她开口道:“坐吧。”

    我撅了撅嘴,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你不是在发呆吗,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师父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叫你小时候学些功夫,你不肯,脚步声都快震天响了,我如何会不知道?”

    我也正后悔这件事,怕她又念叨,于是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发现眼睛下的乌青消退了不少,不禁问道:“就睡醒了?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她摇了摇头,“先前精神不济,好些话还没问清楚,你同我再仔细说说。”

    我只得把细枝末节又说了个明白,当说到我来不及绣嫁衣,皇后让我找她时,她眼神闪了闪,我好奇问道:“师父,你还会绣花么?我怎么不知道?”

    师父不接我的话,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

    师父和我娘亲是手帕交,关系再好不过,不然我娘亲殉情前也不会将我托付给她,听她接着说道:“再后来你出生,因为是早产,跟个小瘦猴似的,那么小,头发也是稀稀拉拉两根,当时我觉得,这小孩子可真难看啊,若是我自己生的小孩,一早丢掉了,可雪娘却把你当个宝贝似的,天天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第一次听师父提起这么多往事,听到师父嫌弃我太丑,想把我丢了时,不禁莞尔一笑,师父年轻时候必定也是一个顽皮极了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听闻我娘亲美名,半夜偷偷溜进娘亲房里,差点被当成采花贼被人捉了起来,这些我都是听宗老头说的。

    “我从不羡慕别人什么,可直到看见你娘亲和爹爹在一起,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么美好的感情,眼里心里只有对方,容不得任何人插足,他们成亲两载才得了你,高兴得差点昏过去,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来。”

    我听着师父的描述,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家人和美的图景,若是我爹娘还活着……

    “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你娘亲为你操碎了心,我找到师兄和他冰释前嫌后,他就扛起了为你治病的重任,幸而他医术尚可,你也平安长到这么大了,我也算不负雪娘所托。”

    医术尚可……师父果然到现在都不肯对宗老头的医术表现出过多的赞赏,这是一个毒医的自尊,我懂。

    “雪娘……去前,曾说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亲眼看着你出嫁,现如今,你真的要嫁人了。”师父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感伤,我听得心里发酸,嘴唇动了几下,终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头微微仰起,像是在控制着内心的起伏,“这十几年眨眼而过,转眼你也成大姑娘了,师父很高兴。你娘的刺绣当时被称为锦都一绝,她虽看不到你出嫁了,但在走之前耗费了心血,为你亲手缝制了一件嫁衣。”

    我猛地抬头看着师父,心中已是翻山倒海,我娘亲……为我亲手缝制了一件嫁衣?

    自懂事以来,娘亲这个词离我仿佛很遥远,又仿佛离得很近,在我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但在别人口中却常常能够听到。

    传言中她貌美无双,艳绝锦都,懂礼法知退让,德言容功皆备,更令人感慨的事,她有一桩最好的姻缘,同瑞王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后来瑞王战死,她殉情而去,更令世人赞叹她是个重情的烈性女子,萧雪娘和瑞王的一段情因此传为佳话。

    但这都是别人口中的她,离我是那样的遥远,今日听到师父说,她亲手为我,为她世上唯一的血脉缝制了一件嫁衣,我突然感觉她真实了起来。

    “她那时不知道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嫁衣是比照着自己的身段来缝制的,你虽长得像你爹爹更多些,可身形却同你娘亲一般,你等会儿试一试,如果哪里不贴合,还能叫诺儿改一改。”师父说完,静静地站起身,走进了里屋。

    我知道她是去拿娘亲为我缝制的嫁衣去了,不知为何,我此时的心却一片平静,小时候看到景落磕了碰了,亦或是不高兴了,总会小嘴一撇,大大的泪珠子从眼睛里头滚落,然后大声呼喊“母后”,那时皇后不管在做什么,只要听到了,便会走过来抱起她在怀里,轻声地摇晃着安慰她。

    我那时候想,皇后的怀抱看上去软软的,暖暖的,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啊,可是当她真的抱住我时,我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因为她不是我的娘亲啊,我的娘亲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再后来,我便渐渐忘记了这种羡慕的感觉,我有师父,有宗老头,还有瑞王府里一堆疼我爱我的家人,便足够了。

    正想得出神,便听见师父在里屋喊我,我急忙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当看到那一抹大红色时,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第五十四章 碧水浩浩去远乡(二十)

    我原本以为会是一件华丽到让所有看见的人都会惊叹的一件嫁衣,可我却想错了。

    正红的绣凤嫁衣,红底缎绣金纹,上身是内穿的红娟衫,外套是绣花红袍,拖地长裙上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凰栩栩如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边缘绞了一层金丝缀,镶了白色小颗珍珠,看起来熠熠生光。

    比起普通人家来说,这嫁衣已是华丽非常,但若是公主之仪,却并不十分出彩,只是平常罢了,但看得出来,我娘的绣工确实十分好,针脚细密,匀匀称称,绵延不绝。

    师父眼睛里满是回忆,看着那袭红色,缓缓道:“你试试吧。”说完出了屋子,顺手替我将门也带上了。

    我走到床前,轻轻坐下,用手摸了摸那嫁衣,触手冰凉,滑而不腻,这触感让我不禁想起了九叠云锦,我站起身,好奇地将嫁衣拿起,那红色裙摆一动,竟然似水波一般,粼粼闪动起来。

    这……这分明就是九叠云锦,可光从表面看,却不大相似,它除了触感滑腻以外,外观平实,没有九叠云锦那般鲜亮,所以乍一眼看,就和普通的绸缎没什么两样了,只有动起来时,才发现它的妙处。

    我将身上衣服褪下,先将里面的红娟衫穿了,又拿起外面的红袍,迅速穿好,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发现除却腰身紧了些外,其余的竟真的正好合身,而且布料柔软贴身,轻若无物,穿在身上像水轻轻滑过一般。

    师父说我娘亲的身段跟我差不多,看来她说得没错,第一次穿嫁衣,我心里有些忐忑,此时屋内没人,我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一般,在镜子面前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这才高声朝屋外喊道:“师父,我换好了。”

    师父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我在她面前颇为臭美地转了一圈,“师父,好看吗?”

    “好看。”师父眼中闪着泪光,“我原先以为你长得更像你爹爹,原来,原来你和你娘也如此相像。”

    “不是都说我娘是绝色美人么?我爹亦是俊朗非凡,我怎么会长得像他们啊。”我撇了撇嘴,有意逗师父开怀,因此捏了捏自己的脸道,“至少,他们肯定都不是包子脸。”

    师父稳了稳心神,果然被我逗笑了,“你个猴儿精,都快嫁人了,还没个正形。”

    我嘿嘿一笑,又转身去照镜子,“怪不得说女子大婚之日最美,这红通通的嫁衣穿起来确实好看。”

    师父走到我身边,帮我整了整衣服,问道:“合身吗?”

    我点点头,掐着自己的腰身道:“不过我比我娘亲胖了些,这腰身有些紧。”

    师父走远几步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腰身紧些没关系,反倒好看。”她顿了顿,“反正那日也不能吃什么东西,这样正好。”

    我听后脸不由得皱成了一团,小茴昨儿个还偷偷跟我说,到时候会塞一些点心给我垫肚子的,现下倒好,不是不能吃,而是吃不得了。

    师父原先叫我试嫁衣的目的是怕不合身,如果要改的话需得尽早,但目前来看,这套嫁衣并不需要做改动的样子,于是我过了新鲜劲后,便着急地要脱下来,毕竟是嫁衣,穿着还是有些别扭。

    师父了然地出门去了,我将外袍轻轻脱下,心里感念着那位早已毫无印象的娘亲,待换好自己原本的衣服,我弯下腰,将随意摆放在床上的绣衣拿起来,想将它挂好,无意之中我却看到,那红袍里衬好像绣着一些繁杂的花纹。

    我索性坐到了床上,将外袍翻转过来,原以为那花纹只有领边才有,没想到翻过来以后却发现,那花纹细细密密布满了整个里衬。

    那花纹是用暗红丝线捻了金丝绣成,因为和嫁衣原本的颜色极像,一不小心便会忽视过去,因此我刚穿上时并没有注意到。

    那花纹细细密密,繁杂得如同一幅山水画,一眼看过去,纹理绵长,刁钻细腻,而且排列整齐,像是一种文字一般,但我却丝毫不认得。

    师父在外头等了许久,却没见我出去,在门外唤道:“子颜,换好了没有?”

    我正看着花纹出神,听到师父的叫唤,一拍脑袋,门外不就有个现成的人可以问吗,我还在这里绞尽脑汁想个不停,真是愚哉蠢哉!

    我将嫁衣原复放好,急忙跑去将门开了,师父进来,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在里头做什么,那样久。”

    我急忙将嫁衣翻过来给她看,指着上头如同大树枝蔓一般的纹理问道:“这是什么?”

    师父也是一惊,“你娘将此物交给我保管后,我便将它锁在柜子深处,从未看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才知晓,这里头还有这些文章。”

    师父凑近细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越来越松动,最后眼眶竟红了,我急忙问:“这到底是什么?”

    师父看着我慈祥地微笑:“是你娘给你绣的佛经,绣的是天竺文。”

    “佛经?”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保佑你平安康健,一声顺遂,夫妻和谐,白头偕老。”师父叹了口气:“怪不得她绣完这个,双眼熬得血红,后来白日视物都有些模糊,我只道是她想到伤心事,夜夜哭泣之故,没想到……”

    我再看像那片花纹时,心境已完全不同,那片刚才看起来还如同山水画一般的纹路,此时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那是爱啊,是我娘亲对我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是她活在世上最后的惦念,那爱化成了一个一个的纹路将我细细包裹起来,我出嫁那天,就像她也能陪在我身边一样。

    我心里头翻江倒海,从未像现在此刻一样,想亲自问问她,既然如此舍不得我,为何要弃我而去,难道世上没了爹爹,真( 冷皇的假面毒后 http://www.xlawen.org/kan/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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