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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袁野又想起“二百六”说的鬼事,瞅着程军问:“你可怕闹鬼?”

    程军嘴一撇,说:“我不怕,哪有鬼?”

    “鬼是有的。”袁野见他听不明白,“是人闹出来的。”

    “所长不是知道谁在闹鬼?”程军似乎开了窍。

    “哪个人我不清楚,二百六刚才讲的就是人,哪是鬼?一男一女在楼上偷情,能不发出声音,他哐当哐当上去,人家肯定躲在办公室不作声,他看到的女鬼一身白,夏天穿白衣服不正常吗?他那晚是悄悄上去才碰上的。”袁野分析着。

    “你怎不和二百六说?”程军心头的疑问还没完全解开。

    “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嘴也管不住,到处混说,是是非非都变成我讲的,我不是找事吗?”袁野说。

    “我猜是刁人大?”程军露出凹凸不平的牙齿,笑着说。

    袁野感到惊奇,问:“你怎么想起是他?”

    “刁人大最骚了,乡政府人都知道,他分工哪个村,哪个村妇女主任一般都跑不掉他手。”程军压低声音说。

    袁野问:“他可就依仗他人大主任身份?”

    “他那个东西特别大,是驴?,听说沾上他那个?,瘾大的妇女舍不得甩。”程军兴奋地说,“他本家刁部长说他上厕所,?拖到毛缸里,沾上屎。”

    袁野刚端起茶杯喝水,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地笑,将一口茶水呛在地上,他喘息平稳住,问:“你分配的事可有头绪?”

    “我父亲只要讲找人,比杀他都很。”程军怨声道。

    “你不能去找你老大?程书记吗?”袁野出主意道。

    “我去跟他讲,他就哼!”程军一肚子不满说,“小燕刚才来说,大老板把她学校找好了,让她去念医专,对他女儿倒上心,对我是一点不关心。”

    听说程小燕来过派出所,袁野心里咯噔一下,他安慰程军:“别急,慢慢来。”

    他假装着有口无心地问:“小燕什么时候去上学?”

    “她下个星期一就到学校去了,我家大老板送她,她还问你到哪儿去?我说我家所长喝酒还要跟你汇报,她就跑掉了。”程军咪着眼盯着他说,“所长,你要不是有对象,乡里有几个小丫头都要找你。”

    袁野连忙否认,说:“别瞎讲,哪有小丫头找我?我一出去,你不是不知道,人家都问我小孩在哪儿念书?”

    “是真的,张侠的同学计秀娟就打听过你,我一开始以为她找张侠,我和张侠开玩笑,张侠说他是电灯泡,人家来找所长的。”程军笑嘻嘻地说。

    “说鬼有鬼,传出去我无所谓,人家可是小姑娘。”袁野溜出去,到食堂自来水池边去洗漱。

    第十九章 离别的吻

    要钱的报告递上去有段日子,乡党委政府没锣没音,袁野心里着急,又无处下手。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金云准端碗坐在袁野对面,说:“袁所,我和你说件事,湾西村解营长不好意思说,你那个青苗补偿费可准备好了,老百姓现实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解营长在生产队拍胸口不管用,你不把钱给到老百姓手里,他们收过这季,田还要种,你秋天开工,多了麻烦事。”

    袁野当然明白金所说的麻烦,干脆地说:“你跟解营长说,让他放心,乡拨款不到位,我到银行贷款也把这块垫上。”

    “乡里这块你多催催,有些人属菩萨的,你不烧香,他不显灵。”金所长眨了眨眼说。

    “我也不是没想过,第一次要钱,我不想这样干,不喂不馋,越喂越馋,以后不好操作,我派出所求乡政府的事不多,它要支持派出所主要就一个钱,我也要看看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袁野在金所面前不说虚的,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金所点点头,也不好说其他的。这时,计生办的计秀娟从食堂窗口打过饭菜,向哄嗒嗒的大厅扫了一圈,径直走向金所和袁野旁边空座,金所瞅着她问:“计秀娟,你们哪一天到路西村妇检?”

    她鸭蛋形的脸蛋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我们听柳主任安排,估计就这两天,金所长亲自去啊?”

    她说过后瞍了一眼袁野,见袁野正抬头瞅着她,目光相遇,她那双细长秀气的眼睛低垂下来,眼睫毛一动一动的,流露出她的羞涩和不安。

    金所不在意,介绍着:“路西村几个村干部除了喝酒认真,干其他事我没看到他们认真过,我不去,他们又要糊,留下后遗症,我跟着受过,午季征收不是我胁着他们借钱搁上,连最低任务都完不成。”

    袁野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笑着感叹:“蒋介石说**只要他命,不要他钱,你现在下村既要命,又要钱。”

    金所嘿嘿笑着说:“我倒想做好人,程书记、吴乡长不放过我。”

    计秀娟偷偷地眄视着袁野离去的背影,有点发呆。

    袁野在食堂走廊瞥见刘晓强从厕所出来,他失火似地追过去,在拱门处截住他,刘晓强嘟哝道:“干什么?大白天打劫啊?可又问你那钱事情,乡里党政联席会昨晚开了,你那事也议了,有人反对,有人不作声,程书记最后拍板定下来要拨,拨多少,由吴乡长根据周边乡镇拨款行情定。”

    “这样说还没明确下来,吴乡长成了最后决策人。”袁野自言自语地说。

    刘晓强瞪了他一眼,说:“还不笨,在会上我该讲的也讲了。”

    他见袁野还拦着他,诈唬道:“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还没吃饭。”

    袁野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没吃好啊?”

    刘晓强反应过来,捣手一拳,袁野闪开溜走了。

    星期日晚上,天刚侧黑,袁野一个人来到乡政府后面的石桥处,手扶着石栏,静静地等候着。月牙像一只明亮的小船,从云层里逡巡而来,挂在远处如烟如雾的柳梢上;它向蜿蜒曲折的潜南河投下溶溶的月光,流水潺潺,波光粼粼,河面上像有无数的鱼儿在跳动;蹲在秧丛里的田鸡此时也不甘寂寞,鼓起腮帮,呱呱地唱着,在唧唧的虫声伴奏下,汇成一首江淮丘陵的田园曲。

    程小燕到底还是没拗过自己的念想,带着期冀出了门,她母亲要问她到哪儿去,被她父亲制住,他劝道:“女儿明天就要上学了,你也不能跟她一辈子。”

    程小燕走到距石桥一箭之远,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的内心充满了欢悦,放慢脚步,她像个猎人,悄悄地向目标靠近,袁野似乎没察觉,一动不动地俯视着潜南河的流水,等她走近身,他头也不回地说:“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程小燕又气又恼,撒娇道:“不干嘛!你怎知是我?”

    她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擂了一拳,犟嘴道:“你管我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又不是你爸爸,哪能管到你。”袁野转过身,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衫,束在绿色的长裙里,胸口处山峰突起,原先齐耳的短发被扎成一马尾,随着她身体的扭动,一翘一翘的。他平静地瞅着她,瞅着她那双发怒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面如止水。

    她又用手推着他,嗔道:“怎么不说话?”

    “我在等你告诉我好消息。”袁野一副平淡的口吻。

    “你怎么晓得我要告诉你好消息。”程小燕有些诧异,思忖片刻醒悟过来,“哦!我小叔和你说的。”

    “上学是件好事情。”袁野似乎站累了,斜倚石栏颇有感触地说,“走出去,你就会发现另一番天地,不像这山野,巴掌大的天。”

    “你想不想我去上学?”她盯着他的眼问。

    “我想不想你都应该去上学。”袁野耍了个滑头,说“我也想找个地方去念几年书,可惜我老了,没机会了。”

    “别在我跟充老。”她凶了一句,抿着嘴低下头。

    袁野笑了,向远方突兀的土墩看去,过了好一会,他转过脸见她依然低着头不作声,有些奇怪,弯下身斜着瞅她的脸,瞥见她的脸颊挂着泪水,他慌了神,急忙问:“怎么啦?”

    “我不想走!”她扑在他的怀里,抽抽泣泣,他揽住她的后背,感到她身上的颤抖,一种从未有的怜爱涌上心头,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终于平静下来,袁野松开了手,她用手绢揩了揩脸,忽而笑了,说:“我觉得你比我爸爸还亲。”

    袁野刮着她的脸,说:“真是傻丫头!有机会念书,是求之不得的,人家还不一定有这机会,你父亲肯定找了得实的人,听说你是定向委培生,这没什么!只要进了大学的门,你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你的思想包括你的气质都会慢慢改变的,你会发觉像我这样的人再平淡不过。”

    他见她认真地听着,忍不住开起玩笑,“你可知道,在理科大学里最缺的是什么?就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最不缺的是什么?是浪漫的爱情;你到大学,追的人都排队,你忙都忙不过来。”

    “呸!”程小燕啐了一声,接着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听你哄,我走了,你也称心,没人烦你了,我明天上学,你可送我?”

    “好!我跟你父亲一道,帮你提着箱子。”袁野明知道没有可能,回答倒也不打顿。

    “坏死了,不去倒说的像真的样子。”她知道他撒谎,但依然高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我让你今晚送我。”

    袁野装着糊涂,说:“马上我送你回家。”

    她气得扭过身,在他胸口狠狠地砸了一拳,像砸在厚厚的墙上,手被震得发痛,她甩着手腕,袁野乜斜着眼说:“可要再来一下?”

    她气呼呼地又举起手,正准备要打,被他一把抓住,他顺势搂住她,吻着她湿润的嘴唇,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如胶如漆。

    月牙躲进云层,似乎羞于看见他俩的亲热,潜南河水依旧不紧不慢地流着。

    第二十章 伤了屁股

    程小燕恋恋不舍地走了,袁野独自坐在石墩上,若有所失,他回味着和她相处的短短日子,脸上挂出甜蜜的微笑,她让他等她两年,他能等吗?那时的她还是现在天真、任性的她吗?他摇了摇头。

    不远的田野有矿灯在闪烁,灯光贼亮,像一柄利剑,刺穿了黑暗。袁野知道这是有人在“打生”,虽然这几年开展过大规模的收土枪行动,在偏僻的穷乡山村土枪仍未绝迹,有的人还会在夜间偷偷地“打生”, “打生”尽管有非法持枪之嫌,老百姓倒很欢迎,山区野兔本来就多,再加上野兔繁殖力强,如不适量捕杀,野兔对农作物尤其是红薯、黄豆、花生类损害极大。

    袁野静静地等待着,看有没有机会收土枪,夜晚收缴土枪是危险的,土枪不像正规枪支有保险,稍有不慎,就会走火伤人,出来“打生”的枪火药已上膛,倘若收缴,必须在枪响之后、上药之前收缴,他明白其中的厉害。

    灯光越来越近,袁野躲在桥旁边的土坎处,一个黑影站在距他二十米处河埂上,纹丝不动,矿灯照射的方向与袁野站立处相反,袁野放心立身察看,野兔这东西很怪,只要被灯光罩住,灯光不动,它也不动,灯光往前照,它喜欢顺着灯光跑。

    “砰”,枪响了,在寂静的田野犹如一声炸雷,传的老远,伴随着枪声是一声尖叫,打枪人吓得枪都掉在地上,袁野暗叫:糟糕,有人中枪了。他像一只脱兔飞奔过去,打枪人抖如筛糠,已瘫在地上,袁野抄起地上的枪,枪管硝烟未尽,他细瞅打枪人,打了一个惊,是山花村梅子队老队长解绍定,他也认出了袁野,哆嗦地说:“所长,我真没看见人。”

    “走,我们去看看人伤得怎样?”

    “我腿发软,吃不上劲。”

    袁野接过他的矿灯,飞快地向河稍跑去,灯自上而下照着,灯光下呈现出一男一女*裸的躯体,他们的四周是零散狼藉的衣服,也许是吓懵了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们忘记了穿衣服,他忙收住脚步,那男人侧着身,头已翘起,肥硕雪白的屁股渗出蚯蚓状的血迹,那丑陋的东西耷拉在裆下,像干瘪的瓠子;他旁边的女人绞着腿,双手护着胸口,白花花的腰腹下那丛茂密的黑毛触目惊心,袁野关灭了灯,低声说:“把衣服穿上。”

    袁野已看清两人的相貌,碍着他们的面子,没好叫出名字,一位是吴乡长,一位是红云饭店老板娘李露娟;他磨过脸,听他们????地穿着衣服,等声音静下来,他走到跟前,李露娟背对着他,头低垂着,似乎怕他看清她的脸,吴乡长歪在地上,小声说:“老弟,是我!”

    袁野探下身去,装作惊讶地说:“哦!吴乡长,伤得怎么样?”

    吴乡长又气又羞又急,脸都变了形,还不敢抱怨,轻声说:“没事,一个飞子扎在屁股上。”

    袁野看过他伤的部位,估计他是屁股像烟囱撅着,被飞子伤了,好歹枪口不是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否则他的屁股就成了筛子。

    袁野憋住笑,说:“我把人抓到派出所去,关起来。”

    吴乡长急的手直摇,拉住袁野的手不松,说:“老弟,算了,人家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张扬,你把那人带走,伤没大不了,不要追究了。”

    袁野懂得他的意思,站起身,快步往回跑,老队长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袁野一把扯起他,厉声说:“老队长,跟我一道到派出所去。”

    “那个人伤得怎么样,可要我陪他到医院去,如不打紧,我去给他认个错,陪个礼。”老队长嗫嚅着。

    “他破点皮,没大不了。”

    “他不要我陪他上医院啊?”

    “你还信不过我,听我的,不错。”

    老队长和袁野打过交道,对他为人办事还是放心的,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了,两人上了马路,一溜烟回到派出所,袁野将手中的土枪靠在墙拐,不容程军疑问,将他支到隔壁办公室。

    袁野见老队长坐在椅上惊魂未定,散了一支烟,并替他点着火,笑着问:“老队长,你这么晚打什么生?”

    老队长连吸了两口,方定下神,说:“哪是要打生?河稍边我有一块地,点了西瓜,预备收两个,给孙子们解个馋,今早上我到田上看,瓜秧子被狗獾糟蹋不少,晚上我拎个枪,守着打狗獾,顺便想打个把跑兽,下个酒,哪晓得伤了人。”

    “你看到什么开枪?”

    “一只狗獾子,长得好肥,像一条哈巴狗。”老队长说着,还有些惋惜,他瞅着袁野,“伤的是男是女,我听声音是女的,黑咕隆同在河稍干什么,我约莫也不是正经人。”

    袁野半真半假说:“我也不蒙你,确实不是正经人,但人家不找你,你也不能往外传,毕竟是枪伤人,事情可大可小,搞出去,人家丢了脸,你要去坐班房,到那时我也保不住。”

    “我也不是屎糊心,所长照顾,我晓得。”老队长也是经过世面的人,猜疑道“这个人可是有头有脸人?搞不好我都认识,不然你费心,话也不那么好讲。”

    “你不要问,心里有数就得了,这事到此为止,当没发生过。”袁野慎重其事地说,“你别让我为难。”

    “所长,你放心,我的嘴比锁还紧,你是为我好。”老队长无限留念地盯着靠在墙边的枪,说“这枪跟我二十多年,上次你们收枪,我交了一支破枪,没舍得交。”

    “老队长,今晚没出事就是万幸了,子弹飞在屁股上,如果飞在头上,我俩就不是这样讲话了。”袁野见老队长香烟已吸到尾,又给他换了一根,“你人我不留,枪是肯定留在我这儿。”

    “我也只是讲讲,你这么照顾老头,我再甩岔子,不是人干的事。”老队长欠起身说,“刚才我一枪打中了,那个獾子不死,也是重伤,我去把它拈回家盐盐,那天我从门口塘捞几条翘嘴脖鱼煮煮,你到我家喝酒,和你上次喝酒,一晃有几年了。”

    “就这样定,菜还要加一盘獾子肉。”袁野笑着将老队长送出门。

    袁野回来时,程军摆弄着枪问:“所长,枪从哪儿收的?”

    “老队长的!”

    程军吐了一下舌头。

    第二十一章 意想不到

    星期一是乡里分工干部碰头的时间,程书记送女儿上学,与吴乡长招呼过,吴乡长尽管屁股疼痛未消,还得在会议室主持会议。

    他一拐一拐地上了三楼会议室,计生主任柳诗韵开会向来积极,已拿个大笔记本,端坐在台下第一排,瞥见吴乡长走路有点跛,关切地问:“乡长,腿怎搞的?”

    吴乡长忍着痛楚,装作轻松的样子,说:“屁股害了一个疖子,衣服蹭上蛮痛的。”

    柳诗韵说:“天气热,人身上毒气大,头长疮,屁股流脓,要清清火。”

    头长疮,屁股流脓,有这么说话的吗?这家伙有几分才气,就是讲话不中听,吴乡长气得不往他脸上瞅,翻着要传达的文件,不搭理他。他一不留意,伤口处硌到椅子,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只好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人到齐,各部门主任汇报本部门工作情况,他心烦气躁地听完,也不强调了,直接宣布散会,弄得端茶杯泡会的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看着散去的人群,他用手撑起沉重的躯体,向办公室邢主任招了招手,邢主任走到跟前,他对邢主任说:“你让袁所开张四万元据,到我办公室来,我上午把事情处理一下,准备在家休息两天,县里有紧急事,你打电话到我家,下午程书记回来,你和他说一声,讲我身体不舒服。”

    邢主任看他走路艰难的样子,体贴地说:“不行,我现在让小孟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摆了摆手,扶着邢主任下了主席台,又一忍一忍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邢主任下了楼,直接到派出所,对着袁野笑嘻嘻地说:“你功夫真深,用什么方法把吴乡长思想做通了,他让我通知你,开四万块钱据去找他。”

    坐在袁野的对面胡进明一愣,眼也不眨了,不认识似地盯着邢主任,看他神情不像是说笑,随即夸口道:“还说你俩同学呢,弄到今还不知道他功夫深啊!”

    “没办法,真人都不露相。”袁野并不惊奇,只是没想到拨款来的这么快,老队长的那一枪打出四万块,真打得英明和漂亮,他瞅胡进明、邢主任都望着他,也不点破,笑着说:“谢谢邢主任。”

    “谢我没用,我只是上传下达。”邢主任有点想不通,平时倒小瞧了这位同学的能量,事情成了,是人家的本事,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便是好猫。

    “邢主任不能安排拨款,安排喝酒不成问题。”胡进明伸着腿。

    “胡指导,我大问题解决不掉,喝个酒还行,就怕你谦虚。”邢主任看袁野递烟,摇了摇手,临出门催促,“吴乡长身体不舒服,下午不在这儿,你们赶快把手续办掉。”

    袁野让张侠开了据,从抽屉摸出公章盖上,便上了二楼,他见财政所周所长在吴乡长办公室商量事情,掉头准备等会儿再来,吴乡长瞧见了他,扯着嗓门喊:“袁所,怎么不进来?”

    袁野跨进门,笑着说:“我看你们在忙。”

    他把印泥未干的据递上去,吴乡长扫了一眼据上的数字,拿笔就批。

    他批完字,抬头望着袁野说:“袁所,我们乡镇是靠借债过日子,就这四万块钱,我们还没出处,以乡设所是全县统一举措,我们勒紧裤带,也要挤出这笔钱。”

    袁野心里道:不是你勒紧裤带,而是松了裤带才有这笔钱,嘴上却说:“感谢党委政府的关心。”

    吴乡长将据递给坐在对面的财政所周所长,说:“正好周所长也在这儿,你看这块经费怎么安排?”

    周所长听说拨四万块钱已很惊奇,一瞅据上批的字是:同意付。他白天走路碰到鬼似的看了看袁野,又看了看吴乡长,因为吴乡长和他有过约定,同意报就是暂不报,同意付就是现在付。他哭丧着脸,一副杨白劳被逼债的样子,说:“吴乡长,你也不是不知道,账户上没有这笔钱了。”

    吴乡长盯着矮胖的周所长,看穿他心思似地说:“不行,从哪儿挪一下。”

    袁野很讨厌这个家伙,乡长都同意了,你还打什么坝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恳求道:“周所,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我们是等米下锅,地皮搞下来,没钱给老百姓,老百姓反悔,到时候我们不好搞。”

    “我尽快安排,保证你这块。”周所长肉墩墩的脸挂出困难相,似乎袁野不是要钱,而是要在他圆脸上剜一块肉。

    “周所长签个字。”袁野深谙财政所的弯弯绕,乡长批的发票、单据,所长不在上面签字,会计便推脱没有钱。

    周所长又瞟了瞟吴乡长,他一反常态,正笑意融融地望着他,似乎在瞧热闹,他琢磨吴乡长不是被他钱弹炸倒,便是上面有人压下来,他抵着面也无退路,在据上签了字。袁野拿着据说:“你们在这儿忙,我先走了。”

    吴乡长为了打消周所长的疑虑,推托道:“上面人打过招呼,这笔钱省不掉。”

    周所长眉骨都是空的,当然不会傻乎乎问是谁,点着头说:“拨了也是一桩事。”

    他内心极不平衡,暗自猜疑上面人的来头,估计至少在副县长以上,不然这个铁公鸡不会这么爽快,自己小姨子饭店接几个饭帐,这家伙还磨磨蹭蹭,小姨子为此还搭上了身体,其实自己早就对这个鲜嫩的小姨子有想法,只是黄脸婆看得紧,没机会下手,到给他先上了手,他牙根恨得痒痒的,但自己是县部门招聘的,想选个副乡长转正,还要这家伙帮忙,面子上只得维护着。

    袁野从乡长办公室出来,便奔向财政所,财政所在乡政府宿舍区,独门独院的三间房,面向马路。

    大厅里只有出纳会计邢慧一人,她穿着一身蓝色财政制服,端庄秀丽,她看见袁野进来,笑盈盈地说:“袁所,有事啊?”

    “哦!拨点款。”袁野走到柜台跟,将据递给她。

    她站起身,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袁野的鼻孔,“嗬,四万,我账面上还没这些钱。”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黑水银掉进白水银。

    “能不能想点办法,我们急着要钱。”

    “拨这笔钱,乡里领导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怎么会在据上签字?”袁野诧异地看着她,觉得她大脑是否短路了。

    “我是说程书记可知道?”她补了一句,袁野明白过来。

    “不是程书记,也拨不出这笔钱。”袁野思忖她和程书记关系有点不正常,你一个出纳会计管那些闲事干嘛?书记不管钱,莫非她就是程书记的小耳朵。

    主办会计刘石在里间听到二人对话,伸出头向他使个眼色叫:“袁所,进来啊!派出所的钱要转账,不能现金支付。”

    袁野一拧柜台边的铝合金门把手,门开了,他拿过据走进里间,随手掩上门。

    刘石和袁野关系铁,见他进来,劈头怪道:“你跟她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不就说两句吗?你就吃醋了。”袁野讥笑道。

    “吃醋也轮不上我,你去找她,我不管了。”刘石不接袁野的据,歪靠在他的木椅上,挑衅地看着他。

    “你俩什么关系,我找哪不是一回事。”

    刘石笑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球亮亮的。“别瞎扯,大老板的东西不是哪个人都能动的。”他又问,“你派出所可有账户?”

    “我一分钱都没有,设什么账户。”

    “走,我们到信用社去,你新开个账户,我给你转过去。”

    他将印章等装进办公桌上的黑色公文包,夹着包和袁野走出财政所。

    “袁所,走啊?”他们后面传出甜得腻人的声音。

    袁野回头瞟了她一眼,说:“你忙!”

    “怪不得你在那儿找话,有点情况嘛。”刘石意味深长地咕哝着。

    “别瞎扯,大老板的东西不是哪个人都能动的。”袁野重复了刘石刚才说的话,两个人拦了一张山花的客车上了街。

    第二十二章 道不明的失败

    在山花信用社袁野脑子都不用转,刘石一个人忙着,刘石让他签字,他就签字;让他盖章,他就盖章;忙完手续,袁野揣着新取的一万块现金,像个暴发户大方起来,要请刘石吃饭,刘石因有事推脱了。

    袁野回到派出所,让张侠将湾西解营长找来,一万块新崭崭的票子放在他面前,解营长谦虚地说:“甭那么急,我都和群众说过,派出所还能短了你们钱。”

    袁野用手指敲了敲钱,似乎在敲着回音壁,他说:“营长,你回去和队长把钱分到户,搞个协议,每户签字捺手印的原件我要留存。”

    解营长答应后在袁野再三提醒下,点了钱的实数,打过条子走了,张侠不解地问:“所长,解营长打过条子,还用得着群众签字?”

    “跟政府办事,马虎一点没关系,公对公,又不是我私人盖房子,还怕政府拆掉不成;和群众打交道不能含糊,现在生产队整体搬迁,种田没什么收入,巴不得我们过去,过两年地皮精贵了,他们可能就叫屈,找你茬子,再有几个明白人撺掇,你吃不掉兜着走;签字捺手印,老百姓相信这个,胜过相信政府;政府的手续缺什么,可以补;群众的手续你要纳下,到时候你补都补不上。”袁野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张侠连连点头。

    地皮终于棒槌靠墙,一头落地了,袁野和胡进明特意到局里走了一遭,向一把手林局长作了汇报。

    出于重视,隔了几天,林局长带着后勤科贾科长一车开到了山花乡政府大院,袁野和胡进明猛然看到一把手,有些别手别脚,贾科长说:“局长来看看你们的选址,顺便和乡里碰个头。”

    胡进明赶紧上楼和乡领导汇报,不等乡领导到场,袁野已带着他们晃悠到湾西小桥处,林局长是转业干部出身,在部队担任文秘工作,骨子里有小文人情节,见派出所地址临水傍桥,又有竹林相峙,发诗人之幽思,吟诵:“鸡鸣晓店月,人迹桥上霜。”

    贾科长弄不懂诗意,连着声叫好。

    林局长遇到知音似的笑着说:“古人诗写得好。”

    他兴致之余,看着贾科长吩咐:“山花派出所按江南民居风格设计,带点古典,方不负这片景色。”

    贾科长答应着:“我回去把领导精神向王工程师传达,让他尽快把设计图拿出来。”

    袁野在一把手面前不敢舞文弄墨,又学不会贾科长的曲意逢迎,只是笑着点头,他们回去时,程书记已在派出所等候,林局长说要走,程书记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怎搞的?看不起老弟啊,在县城蹲掼了就不能在乡下坐坐。”

    话说到这份上,林局长只得留下来,程书记做东,在乡政府食堂雅座摆了一桌,小酌两杯,宾主谈兴?浓,林局长端杯感谢程书记的招待和对派出所的支持,程书记举杯响应,检讨和讨价还价地说:“我们乡经济困难,对派出所支持不够,你老哥局长要给我们吃点偏饭。”

    林局长一时高兴,瞅着贾科长说:“乡里都这么支持,你老贾可要有所表示,多拨一万块给派出所。”

    袁野像刚出嫁的新媳妇,在娘婆二家人的怂恿下,脸喝得酡红,胡进明因局长交待过,留一个清醒,少喝了不少酒。

    送走林局长一行,袁野倒床便睡,一觉醒来,日头已不紧,袁野和胡进明说了一声,将朋友送的一瓶法国香水揣进包里,搭车赶到县城。

    学生已放暑假,县二中大院里阒无人声,只有麻雀在梧桐树里唧唧喳喳。走到陆蓉家门口,袁野心生惭愧,瞅着葡萄架的青枝已挂果,他迟疑了脚步,从她母亲的房里传出陆蓉和她母亲窃窃私语声,他硬着头皮推开了虚掩的大门,穿过客厅,径直走到她的房间,她还保持着部队的习惯,东西摆放得整洁有序,床上已垫上竹席,黄军被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只是屋里多了一种女人温馨的气味。

    他掏出包里的香水,放在床头柜上。

    “谁呀?”周阿姨已走到院里,大声地问。

    “阿姨,是我。”袁野拉开纱门,也走到院里。

    “袁野哦!陆蓉和她表妹到乡下去了。”她瞧见是他,脸上结了一层冰。

    袁野明知她在扯谎,也不点破,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时不得回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来了。”她硬邦邦地说。

    袁野心头的愧疚荡然无存,不识趣地说:“她表妹家不住在滨湖乡吗?路又不远,我哪一天开车去看看。”

    “是到她外婆家,不是表妹家。”她有点慌乱,连忙纠正,唯恐他戳穿谎言,说,“她暑假过后就回来。”

    袁野又拉开陆蓉房间的纱门,她以为他还呆下去,失口道:“你现在不走啊?”

    “我包丢在里面。”袁野回头笑了笑。

    他拎起包准备走,看见那瓶香水孤独独地站在床头柜上,便掏出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写了四个大字:“留作纪念。”

    他走出去,周阿姨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袁野不想让她很快轻松,恶作剧地说:“阿姨,我走了,你们忙。”

    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愤怒冲上头顶,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不好当面发作,脸憋得通红,袁野刚跨出门,后面便传出“砰”的一声,不用说门遭了秧。

    这样的结局对袁野来说,并不意外,甚至是一种解脱,可当它真正来临时,他心里堵得慌,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在戏台上蹦来蹦去,戏还未进入**,台下的人已走个净光,谢幕都没有对象。

    袁野搭车回到家里,父母亲看他神色异常,问他怎么回事?他疲惫地说:“黄了。”

    “什么黄了?”父亲听得莫名其妙。

    “我和陆蓉的事黄了,我刚从她家来。”

    父母亲不知说什么安慰话好,喊来袁野的堂弟柱子,陪他喝酒,他喝不下,饭后他一个人溜达他家后面的田野,顺着羊肠小道,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他在一开阔的场地上停下来,背靠着软软的草堆,凝视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想着他和陆蓉的事,蚊子和蠓虫倒不生分,侵袭、骚扰着他,他少了舍身饲虎的精神,在身上起了三、五个疙瘩后,决定返回家中。

    第二十三章 隐案浮出㈠

    星期天,山花乡政府办公楼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值班的在坚守着。

    胡进明闲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看见袁野进来有些奇怪,问:“不是说好这星期我值班吗?”

    “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袁野说,“你回去吧!给大嫂挑挑水、浇浇菜园,回来带点酱菜啊。”

    “好!我回去看看小孩,顺便看看他妈。”胡进明闪了闪眼,开起自己的玩笑,抽身到他寝室去了。

    “张侠,可有什么事?”袁野看着誊抄身份证的张侠,随口问。

    “没什么事,刚才河西有个人找你,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讲。”张侠停下手头活说。

    “有什么事不能讲,神神密密的。”袁野叽咕着,像是抱怨,又像是自语。

    “哦,他来了。”张侠叫道,“这就是我们所长,有事你跟他说吧。”

    袁野见门口站着一个瘦长个头的中年人,他萎缩着身体,像个小老头,他瞅了袁野一眼,局促不安地拽着蓝色中山装的衣角,不敢正眼瞧他。

    “张侠,你到隔壁去,叫胡指等会再走。”袁野估摸有情况,等张侠出去,用舒缓的语气问:“找我有什么事?”

    “说来气愤,我女儿才九岁,被隔壁赵和尚*了。”那人脸上半是羞愧,半是忿忿不平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袁野看他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还是去年秋天的事。”那人怯生生地说。

    “当时可报案了?”袁野觉得有些蹊跷,目光咬住他不放。

    “我想报案,顾虑女儿的名声没报。”他支吾着,内心在矛盾中挣扎。

    “你来报案,和我讲话就不要讲一半,留一半,你的话要负法律责任的。”袁野不喜欢讲话吞吞吐吐的男人,他觉得这样男人少了阳刚,像太监一样蔫。

    “我糊涂,被郢子人劝劝,就答应私了。”

    “现在钱没到手,又报案了。”袁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句话像鞭儿抽打着他,他浑身一颤。

    “当时赵和尚的父亲,乡里农办赵主任答应赔偿一万五千元,给了九千,还欠六千,说好今年午季给,马上快秋季了,他没有给的意思,我家属就去要,赵主任家属不但不给钱,还骂我家属,说我们靠卖女儿换钱用,还有更难听的,都讲不出口。”他低下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我不是想他家钱,我女儿那么小,伤那么重,单在医院都花了六千元钱,还留下后遗症。”( 骚动的乡村 http://www.xlawen.org/kan/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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