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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杜鹃儿不哭》

    车祸

    那个夏天在我的记忆里是燥热而漫长的,刚刚经过黑色七月的洗礼,被压抑了三年的高中生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挥洒和享受自己的青春时光了。可是这个时间却恰好选在如此高温的七月,让已经到来的悠闲时光平白打了许多折扣。

    不过,我不烦闷,虽然那一天几乎是整个七月最热的一天,究竟热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跟您说吧,那种热会让你身体里的汗水甚至还来不及出来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不要说我夸张,如果你能从你的空调房间里出来站在火辣太阳下面体会半个小时,你就知道我的描述其实很诚实。

    走在国道上,我完全忽视那白花花晃得我直想眼晕的阳光,满心欢娱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约会,幸福的感觉满满的溢在胸口。

    知了在树梢拉长了声音不知疲倦地尖啸,一辆货车鬼魅般的冲出地平线……

    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时,身体已经攸然飞起。然后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那一刻消失了,我只感觉自己象是一只羽化的蝴蝶,升到空中,然后重重地跌落!

    疼吗?呵呵,说真的我不太记得了。我记得的只是飞扬的尘土,破碎的刹车声,还有那一瞬间便完全黑暗下来的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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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望

    等我醒来,已然躺在医院里,睁眼看到的就是妈妈哭得红肿的眼睛。我想笑,我知道妈妈哭的时候,只要看到我的笑容就会收泪水。可是我的脸却僵硬得做不出表情。

    医生过来给我做检查,他有着花白的头发,慈祥的脸上带着微笑,传递着一种让人心安的信息。我看着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心情平静了许多,可是忽然想到他的职业,便猜测着也许他对每一位病人都是如此的吧,就算那人只余最后一口气,他也会带着这样淡淡的笑替他合上双眼?脑中胡乱想着,眼睛却茫然地望着他,看他的手在我身体上按压,闷闷的疼随着他的动作断断续续,直到他的手按向我的左臂,那种疼终于彻底消失。

    一种恐惧从心底里升起,慢慢扩散,包围全部身心。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知道。其实世界上最痛的感觉不是撕心裂肺,而是你感觉不到你自己身体上的疼!我听到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我的胳膊怎么不疼?”

    医生仍然是微笑:“用了麻药,所以你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我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医生离开后,妈妈和爸爸一古脑儿地问了我一大堆问题,但是中心只有一个:“是什么人撞了你?看清楚车牌号码没有?”

    我无语,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连头都无法摇动。一直到现在我还迷茫着,当时我应该是在隔离病房的吧?怎么爸爸妈妈都能进来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记得,而他们却因为我不记得而失望到了极点儿。其实,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发誓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的。可惜,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什么事都不可能重来,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

    因为我没有记住车牌号,当时也找不到任何目击证人,甚至那条路上连个车辆违章监控都没有,于是那位撞了我的肇事者成功消失,无影无踪。而后果就是,我自己要承担那一笔近乎天价医药费用。

    当然,我是不甘心的,爸妈更是不甘心,他们一趟趟往警察局跑,又一趟趟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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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

    不知道我在医院躺了几天,我只记得亲戚朋友走马灯似的从我眼前晃过,当然还有警察,不过因为我一无所知,大家的表情无疑是空前的一致的失望!

    对于他们的失望,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只是担心我有没有被学校录取,这么躺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开学报到?所以我很自然地问了妈妈一个问题:“今天是几号啊?”

    妈妈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居然大吃一惊,然后就紧张得语无伦次。最终我也没弄清楚,那天究竟是几号。

    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妈妈当初的反应代表了什么意思。直到几天以后才得到妈妈的回答:“我不告诉你几号更不敢告诉你是几点,是因为曾经听人说过,阎王拿人的时候是论时辰的,我怕你知道时间后,就跟着阎王走了……”

    只此带着那么多迷信色彩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我感动一辈子了。

    一向不信鬼神的妈妈竟然在几天时间里就完全颠覆了自己一直坚持的观念,只因为她害怕万一是真的,万一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原来妈妈的爱竟然迷信至此,却又伟大如厮!

    就是在我听了妈妈说这句话,并认真在心里砸磨了许久以后,我想明白了,反正已经如此,在身体没好之前,说什么都是白说。想通之后,我问爸妈我没有被录取?爸爸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我,看着上面的大红印章我满足地笑了:“爸,我得快快好起来!”

    爸爸的眼睛里居然涌出泪花,让我感到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我没有多想,反而因为有了希望而精神愉悦。身体一天天的好转,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正象一个不安份的孩子一般欢欣跳跃,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时机。

    有了这种感觉,我常常会不自觉的微笑,我幻想着自己的大学,听说大学里有宽敞的图书馆,有学识渊博的讲师,有各种各样的社团,有来自全国各地挤过了独木桥,带着满身青春朝气的天之骄子……

    我在自己的幻想里乐观着,身体也在这种乐观里迅速修复。一日,那位有着花白头发的医生心情颇好的来到我的病床前,也许是这天病人较少的缘故,他说的话很多,我猜他可能本来就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吧,只是平时太忙没功夫施展。而今日,他兴致似乎很好,聊到兴时,无意间问了我一个问题:“丫头,你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手该怎么办呢?”

    我一开始被他的那些幽默睿智所吸引,所以在听到这句稍显突兀但也算水到渠成的话后,自然没想很多,随口答到:“那能怎么办?肯定得活着啊!总不能因为这就死了吧?”

    他就笑了,笑容在他的脸上勾出浅浅的纹路,让我觉得温暖。他抚了抚我的头,转身对助手说:“可以了!”

    然后我就知道了,原来那个少了一只手的人,竟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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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少了一只手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围人那明显带了许多意义的表情,不管那种表情是同情还是关心,抑或干脆就是无所意义,统统都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不愿意这样,所以我逃避,尽量避开那些可能借着同情与怜悯给我带来再一次伤害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我却避无可避,因为在医院里,你不可能把自己完全隔离起来。

    当然逃避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我越来越自闭,自闭到连话也不愿意说。所有来医院探望的人全都被我当成别有用心者,一概闭了眼挺尸。

    这期间,我的一位同学几乎每天都会到医院里来,她叫陈琳,一个长相清纯、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其实说起我与她的关系,说破了天去也不过就是同班同学而已,甚至连较好一点的朋友都算不上,我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的胆子很大,是我们班上第一个给男生写情书的女孩儿。不过后来他们的事情是如何发展的我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男生并没有跟任何女生谈恋爱。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有耐心无视我的冷淡与漠然,坚持每天到医院里来陪我,但是对于她的这种坚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再加上她的活泼多话,让我慢慢地对她生出一种好感,不再排斥她的出现。而她也不管我是不是醒着,不管我是不是愿意,只要到了医院就坐在我旁边,说一些我们班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说到好笑处,就自己一个人嘻嘻的笑。

    而我从她讲的那些事情当中有意地提练出一些自己想听的内容,例如当她讲到蓝球赛,我便想到某个矫健的身影,当她讲到郊游,我便想到某人在郊游时居然偷溜出去到洛河游泳,直到后来被老师抓住……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因为她的出现,我的心情一点点好起来。但是老天似乎格外愿意跟我作对,因为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好起来的心情再一次跌入谷底。

    妈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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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妈妈是被气病的。被一个女人。而恰好,这个女人我认识,是我一个同学的妈妈。我的那个同学叫穆冰。

    据说穆冰是我们学校建校以来最有气质最帅的男生。他的名气甚至传扬到了兄弟学校,而且已经有不止一个兄弟学校的怀春少女宣布,愿意在佛前苦求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来与他的一世情缘……当时,我万分痛恨《求佛》这首歌,就是它把那么多的青春少女送到了佛前……

    但穆冰对这一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表现得宠辱不惊,越是这样,越让那帮女孩子们痴迷。

    哦对了,当初陈琳的情书就是写给他的。

    据说他家里很有钱,爸爸是老总,妈妈在政府机关工作,单是房子就有四五套之多,当然还不包括他们家现在住的别墅。据去过他家的同学描述,那别墅大得能容纳下一个足球场,我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但是也足以说明他家的条件之好绝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理解得了的。

    应该说这样的家庭与我们家绝对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所以我始终不明白妈妈怎么会跟他们有了关系,更不明白怎么会被气成这样。

    不过,我也不敢去问。只在脑海中做了无数次的毫无意义的猜想,猜来猜去一直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在我的猜测当中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当窗外的路灯次弟亮起,桔黄|色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到我病床上时,爸爸妈妈一起出现在了我面前:“鹃儿,爸妈问你件事儿,你一定要好好跟我们说,不能撒谎,明白吗?”

    我心里不安地很,不过,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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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光

    爸妈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穆冰是谁?”

    “我同学。”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脸红了,能是什么关系呢?我能说其实我跟那些跪在佛前的女生们一样,也愿意去苦苦求上几千年么?我不敢。所以我低头不语!

    妈妈忽然就火冒三丈:“是不是他害了你?”

    我愕然抬头,看到的是妈妈愤怒到极致的扭曲的脸。

    “是不是?”妈妈追问。

    我急急的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样怀疑,也不知道妈妈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是当我的眼前闪过那一个挺拔骄傲的身影时,我知道我不能,也不想把这么重大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忽然我的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妈妈怒火冲天地叫嚣:“死丫头,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撒谎,如果不是他害了你,你为什么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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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冰

    其实,我喜欢穆冰,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开始喜欢了。

    不过,我知道我与穆冰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就如同生活在云端天之骄子,而我不过是活在地上的凡人,差距不是一般的远。所以我自动自觉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但身为同班同学,即使保持了距离也是在一间教室里面,所以在老师别出心裁准备划分学习小组时,我很荣幸地与穆冰分到了一组。穆冰的学习成绩跟他的长相与家世比起来绝对不成比例,几门功课,除了英文较好之外,其他的都仅在及格线上来回波动。所以虽然有帅哥跟我们一组,同组的同学们却都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过穆冰也不介意这些,反正他的爸妈已经给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只需要安安份份等到毕业,然后就只等着海外某个国家飞来一纸通知,他就可以打包行囊离开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了。

    所以我们这个学习小组自动自觉将他忽略不计。

    不过,他自从到了我们小组之后一改平时的懒散,积极投入到了集体生活当中。在我们讨论的时候,满面严肃地认真聆听。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亮晶晶的光芒,每每晃花了我的眼睛。

    时间一久,大家也都接纳了他的存在,有什么不懂的英文题目时,第一时间就是想到向他求助,我这个英文课代表居然被华丽丽地忽略到了一边儿。

    我的心里其实蛮不是滋味的,于是也找了一道特别难的题目去问他。他看了会儿题目,忽然抬眼一笑,顿时日月无光,呵呵,我承认我夸张了,不过他笑的真的很好看:“你故意的吧?”

    脸忽然就红了。想抽出书来,他却按着不放,黑漆漆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想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去。

    气氛一下子显得诡异起来,闹哄哄的教室里我只听到自己快到没边儿的心跳声。等我终于回过神来,他已经把答案写在了书页上。并把书还给了我。

    这是唯一的一段我与他的插曲,之后我们再无其他的交集。

    所以当我终于熬过了黑色七月的洗礼,当我满怀忐忑去学校报志愿的时候,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与我擦肩而过的同时对我说了一句话:“礼拜天下午四点,牡丹公园见!”他的脸上阳光灿烂,而我早因为四周同学的注目而飞快地低了头红了脸,迅速的逃开了。

    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不顾天气的火热出现在那道国道上。

    那么,如此想来,他应该是造成我残疾的罪魁祸首了吧?

    可是,我却那么的不愿意这么去想。更不愿意,这些东西被爸妈知道。一直到许多年以后,我都情愿把那一天那句话捂在自己的心里。就象捂着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甜蜜的糖果一般。

    那一天,爸妈苦口婆心地对我劝了许久,我始终不发一语。最终,还是妹妹强行把他们推出了我的病房,我才得以脱离了油煎火烤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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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瞒

    后来,我听妹妹说,就是因为我在昏迷的时候叫了穆冰的名字,所以妈妈怀疑我出事跟穆冰有关系,这才辗转找到了穆冰妈妈。

    不过穆冰妈妈一听说她的来意,便一问摇头三不知,口口声声说那天穆冰已经跟爸爸出国旅游去了,所以根本不可能与车祸有关。

    只是妈妈铁了心认为一定与穆冰有关系,所以两个女人一见面就互不相让的争吵了起来。

    最终,穆冰妈妈报了警,在警察局里妈妈看着穆冰的出境记录,再无话说。

    不过,回家之后,却是越想越气,这才开始审问我。

    知道了前因后果,我心里惊雷一般兀自响个不停。想到这件事居然连警察都惊动了,越发的害怕起来。当然口里也更加严实,不敢把自己对穆冰的暗恋透露出一星半点儿,更不敢提起那句话。我甚至开始怀疑,那句话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过?如果是的话,穆冰怎么可能在约了我之后还出国去?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知道我出事后,故意编造了这些谎言?

    有了这样的怀疑再加上怕妈妈去找穆冰家人,也怕真的牵扯上了穆冰,让他知道了自己居然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真的跑去赴约,那该是多么让人羞恼的一件事。更何况我越来越开始怀疑这句话是否真的存在过。

    妹妹看着我的表情问我:“姐,真的跟那个穆冰没有关系吗?”

    “嗯,当然没有关系。”

    “可是你怎么会叫他的名字呢?”妹妹满面怀疑,语气中也加了些逼问的意味。

    我大惊,但很快便出口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太羡慕他吧?毕竟他不用参加高考就能到国外去上大学,我们班的同学们在一起时经常谈起他。”

    “哦。”妹妹似有所悟:“你可能在潜意识里还想着高考的事情,这才会提到他的吧?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有可能吧。”

    妹妹当时的表情很奇特,奇特到令我脊背发凉,感觉她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幸好,她只是带着那种莫测的表情睡觉去了。

    这件事就此落下一个段落。

    妈妈的病让我埋怨起老天的不公,为什么要在别人不如意的时候,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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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

    妈妈本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再加上我的胳膊被截,而肇事人却杳无音讯,好容易得出一条线索却又被我否认了,所以她就更加的郁郁。

    我知道妈妈的病与我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我却没有胆量去承担这一切。

    妈妈病了,给我送饭照顾我的任务就落到了妹妹身上。

    有一天,妹妹对我说:“医院费用太高,妈妈要出院回家养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妹妹继续说:“其实家里早就没钱了,这些天爸爸到处去借呢。”

    我越发的说不出话来了。是的,我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如果不出这场意外,顶多算得上是小康水平吧,可是这一场意外,就把家里插刮得干干净净的,而妈妈生了病,居然连医院也住不起了。

    罪魁祸首是我吧?是的,是我!那一瞬间,我不断地犹豫着要不要把穆冰说的那句话告诉妈妈和警察?

    如果说出来的话,我们家的经济问题是不是可以得到解决,毕竟穆冰家的条件那么好,赔偿一些钱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却对我家有莫大的帮助。

    可是万一他没有责任呢?万一那句话根本就不存在呢?穆冰的面容不断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冷漠的他,骄傲的他,专注的他,这样的他,似乎真的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

    想了这许多之后,我果断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如果那句话根本就不存在,我冒然说出来,只会让大家都陷入一种非常尴尬的状况当中。而且我不愿意让我与他之间蒙上一丁点世俗的味道,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一如在学校时那样青葱般纯净。

    所有的思绪在心中反反复复地纠缠,最终汇成一个念头:其实都是我的错,对不对?我为什么要暗恋那样一位天之骄子?我干吗要凭空想出那么一句荒唐的话来?我干吗反应那么慢,慢到避不开那辆鬼魅一般的卡车?所以事情的根本原因在我。如果不是我的话,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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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杀

    自责象是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扼住我的咽喉,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是这种自责却是隐秘的,无法告知与别人的。看着爸爸和妹妹家里医院两头奔波的身影,我感觉到生命于我,也许真的太过于沉重了。

    这种沉重对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我来说,实在有点儿难以负担。于是我挖空心思地想办法,以为自己总会找出一种方法,能让所有因为我而受苦受难的亲人们得以解脱。

    这种想法带着一圈神圣的光环,引诱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自己都不能预计的后来。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死!

    是的,如果死了,爸妈就不必再为我花钱,家里的经济情况就会宽裕一点儿,妈妈就可以住院治病,而妹妹也可以安心地上大学了。穆冰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我在他心中也应该一直都是那个在学校时乖巧可人的女孩儿。

    这种念头支使着我,让我以为我将要实施的决定是那么的伟大,普渡众生一般的伟大。这种伟大完全压过了一个十八岁少女对于死亡所应该持有的恐惧与敬畏。

    于是当夜深人静,无人注意的时候我果断地把水果刀咬在嘴巴里,并拼尽全力把右手腕压了上去……

    当时的我就象一个虔诚的信徒,痴迷疯狂,以为自己的死亡真的可以普渡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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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

    脸颊生生的疼。

    我在疼痛中睁开眼睛。

    依然是妈妈肿得不象话的双眼,还有瀑布般的眼泪。

    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一切都显得这么的真实。

    妈妈又是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接着伏下身子抱着我痛哭不已,边哭边呜咽着:“杜鹃儿,你这个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如果你死了,你让妈妈怎么办啊?”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自杀计划并没有成功。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长出了一口气,紧跟着全部身心都轻松起来,原来我也是不想死的。

    然后就是爸爸和妹妹担忧的眼神,他们一遍遍地宽慰我,小心翼翼地对我陪着笑脸,描述着将来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我哭了。

    这是我从出车祸以来,第一次因为感动而哭,与委屈和绝望无关。也就是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亲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因为时光渐老而淡去的东西,它超越了生死,越过了病痛,永远生机勃勃地耸立在你面前。在你需要的时候,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它始终如一的存在着。

    我重重的点头,对爸妈保证:“我再也不会干这种傻事了,我会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尽快回家。”

    爸妈在我的保证中,终于展开了笑颜。

    下午,当陈琳又来看我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嘻嘻哈哈地跟我打趣,当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认真地问我:“杜鹃,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我愣。

    她依然认真的看着我:“其实那天在学校,我听到穆冰约你见面了,当时我就站在他身后。”

    我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傻愣着,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坐下去,继续望着我说:“跟我说实话,你是想一直把这件事瞒下去吗?”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心里汹涌着狂风巨浪,原来是真的,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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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

    陈琳意识到我的异样:“怎么了?”

    眼泪骤然而出:“原来真有那么一句话。”

    陈琳愣了一会儿,接着皱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要说出来,我不能让爸妈背负这样的艰难!”斩钉截铁的回答吓了陈琳一跳,我接着说:“陈琳,你知不知道,我妈为了给我交住院的费用,自己生了病都看不起医生了……”

    陈琳扶住我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

    我泪如泉涌:“我一直以为是我听错了,我一直以为……穆冰他怎么可以在约了我之后,还出国去旅游?在我出事之后,在我妈妈去找他们之后,还要推得干干净净?怎么可以……”

    我哭了很久,陈琳一直安安静静的拥着我,不劝慰也不反对,只是拥着我,听我语无伦次的哭诉。

    等我终于哭得累了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缓缓地开口:“杜鹃,其实,我觉得我们不见得非要把这个事实说出来。”

    我心里一凉,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如果说出来,也许就会毁了穆冰的将来,而且,说实话,我们也不能肯定在约会时受伤跟邀约的那方有没有关系?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家出钱帮我们还了医疗费用就是。真要是闹到法庭上,只怕我们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唯一的不同不过是搭上了穆冰的将来而已。”

    听了陈琳的话,我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确实有道理,起码当时的我认为是有道理的。想到只要能减了家里的负担,其他的似乎都不很重要。思索良久之后,我同意了陈琳的建议。

    她望着我,原本凝重的表情多了一丝轻松的意味:“杜鹃,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出面的。”

    我缓缓点头。

    陈琳叹了口气,伸手拿了一个苹果低头削起来。我的心中百感交集,目光无意间瞄向病房门,通过那扇不大的窗子,我好象看到了穆冰的脸。心中一惊,凝神再看时,却什么也没有。我想我是眼花了,看来躺的时间久了,真的会有早衰这么悲摧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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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

    欠医院的债务很快便结清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很开心,跟我一起开心的还有妹妹。

    我一直以为是陈琳跟穆家人交涉了,所以穆冰家才会出钱帮我交医疗费用,心里还在担心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爸妈,他们是否会象我一样只要缓解了经济压力便不去追究其他的责任?没想到妹妹却告诉我说,是她去找的穆冰妈妈,而且这些钱也说好了是借的,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办法弄来钱了,而医院又催得紧。所以与其问那些穷亲戚们借钱,不如问有钱的人借。

    我疑窦丛生:“你怎么会……想到去向他们家借?”

    “很简单啊,你在昏迷的时候叫的是穆冰的名字,就凭这一点儿,我就断定你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我沉默着,其实妹妹一直都比我有主见,她总能身体力行,而不是象我这般只会担心。只是我不明白,原本需要陈琳去交涉的事情,怎么会变成了妹妹?而听妹妹的口气,她的决定似乎跟陈琳没有一点关系?

    “其实,我当时也想了,不管你的事情跟穆冰有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说有关系,他们就没办法。你想啊,他妈妈可是政府官员,爸爸还是一企业老总,怎么说也算是上层人士了,他们肯定会顾忌一些我们想不到东西,所以我就打赌,如果问他们借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就是这样子。”

    我听着妹妹的话,愤怒一点点地上涌,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想到这儿,语气也严厉了许多:“灵儿!你怎么这样,这跟敲诈有什么两样?”

    妹妹愣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两只眼睛瞪着我:“姐,这怎么是敲诈?我说了是借,我会还这笔钱的,你等着吧!等我将来毕业了,一定找一份能赚钱的工作,这些钱到时侯就可以还回去了!我想好了,到时候连利息一起还,这样你就不用想着欠别人什么了!”

    听着妹妹的话,我忽然气不起来了,她是为我好,而且她字里行间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责任,还义无反顾的把这个责任扛上了肩头,我想我该感动的,所以我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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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

    可是心里对这件事仍然充满了介怀。

    所以当陈琳来到医院时,我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我的询问。

    陈琳的表情很惊讶:“你是说灵儿已经把钱拿到了?太好了,我原本还想着这两天再去他们家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拿到钱再去上学呢。”

    陈琳的话让我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灵儿以为自己能拿到钱是威胁起了作用,其实是陈琳已经跟穆家通了气儿,他们知道自己无法避开,所以才拿了钱出来。只不过就这么把灵儿牵涉了进来,却是我所不愿意的,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不应该这么早就背负上我这样的包袱。不过再细想想,这样也好,不管什么样的途经,钱有了,家里的负担当然也就减轻了,因为灵儿的介入,我当然也就不必再担心要跟爸妈如何交待了,权且让他们也以为是灵儿的威胁起了作用吧。

    只是我在穆冰心里恐怕早已没了以前的阳春白雪,而是变成了心机四伏的女孩儿了吧?心绪反反复复,却又无能为力。

    时间一晃一晃地溜过去,眼看着陈琳就要开学了,因为要准备各种物品,所以她来看我时间也渐渐减少,我望着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瞧着那些墨绿的叶子一点点泛起黄|色的边儿,心里渐渐开始憧憬我的大学生活。

    然而我却只能听凭自己在医院里躺着,从炎炎酷夏躺到秋风乍起,又到冬意渐浓,医生始终没有允许我出院,甚至还没有允许我下床,因为车祸不但让我失去了左臂,同时也让我的双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呵呵,粉碎性骨折,想必没那么轻易会好。

    只是我一心惦记着上学的事情,不断地要求出院,因为那个象牙塔对我来讲真的充满了诱惑。我一再的要求让爸爸愤怒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学有什么要紧,再说我已经给你办了一年的休学!你明年再去!”

    我愣住了,颤抖着声音问爸爸:“我要在医院里躺一年吗?”

    爸爸忽然泪如泉涌!

    后来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想上的那所大学已经不收我了,原因冠冕堂皇:因该生长期不到学校报到,视为自动放弃名额!我凄凄地笑着,心再次跌入黑暗的深渊。

    不知道那些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我眼里,世界已经褪成了黑白二色。但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终于熬到医生同意我出院回家静养。

    这一静养,大半年的时间就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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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

    半年中,我在父母的请求下辅导妹妹灵儿的功课,她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翻看着那熟悉的课本,我每每陷入沉思,似乎在学校的时光还仅仅是昨天而已。却又感觉离得那般的遥远,远到伸出手去能握住的只有残存的回忆。

    灵儿很聪明,以前功课不好全是因为贪玩,如今在爸妈和我的监督下,她的进步显而易见。

    而我的日子也在辅导她功课的过程中飞一般的流逝。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腿上的伤完全愈合,终于可以不借助外力自由行走了。

    灵儿已经升入高三,紧张的功课之余是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加强班,我的时间又多了起来,每天闲闲的在家里看书,睡觉,只是这样的无所事事,终觉得不是什么事儿,于是在跟爸妈商量之后,我开始着手找工作事宜。

    工作不好找,是的,对于一个健全的人来说尚且如此,何况我一个残疾呢?

    买了一堆报纸,一个个小广告地看下去,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一次次去各种招聘会,然而毫不意外的,我所有的努力都白搭了,在无数次碰壁而归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一技之长,是绝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的。

    我在心里前思后想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先报一个会计培训班,等拿到了会计证再开始找工作。

    只是会计培训班一学期下来收费就高达一千三百元,而这一千三百元对我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而且我还不能在明明知道爸妈已经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再去伸手要钱。

    然而如果不参加培训班,我怕自己会永远都没有找到工作的机会。

    如此想来想去,我决定先到培训机构去一趟,最好能让对方宽限我交钱的期限,等我有了工作,钱就不会是什么大的问题了。

    于是我在一个早晨,好好收拾了一番,乘公交车去会计培训学校。

    车上很拥挤,上班的、上学的,大家板着脸挤在一起,象一群表情统一的木偶。车开得很慢,一路上红灯不断。急急的刹车每每让我失去平衡撞到周围的人,虽然我不断的道歉,可仍然看到了那些特意翻给我的白眼。

    我无视这些不友好的白眼,把目光投向外面,L城很美,虽然已是初冬,可路旁的绿化带里仍然绿意盎然,只是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上早已没有了叶子,伸着光秃秃的枝丫,象一个秃了头的老妪满目苍凉。

    车终于到站了。下了车我才发现,天上不时何时竟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飞扬着,不多,写意一般地洒落下来。轻盈的姿态没有多少人驻足欣赏,大家都很忙,不会有人愿意把精力放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上,不管那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于是我强迫自己忘记在公交车上的难堪,把心情调整到尽量平和的状态。

    左转穿过一个红绿灯,又步行了大约二百米,我到了我的目的地。那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房,外层暗红的涂料已经有些斑驳,门前挂了好几个牌子,我从那些牌子中间找到了我要去的那家培训机构,并在示意图的引导下,直接上了四楼。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那个人将会给我的人生带来多大的转折。

    我就那么抱着一腔希望一步步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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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铭

    外面雪花飞扬,空气清冷,可是校长办公室里却仍然温暖如春。一台柜式空调不知疲倦地输出暖风,在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认真地在电脑上玩游戏,游戏中人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敲了敲门,他才抬起头向我望过来。

    一张脸明朗得让我意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疑惑:“你找谁?”

    虽然我毫不犹豫的断定他不是校长,因为他的那张脸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年轻到用男人来形容他似乎都显沧桑,顶多算是一大男孩儿罢了。不过不管心里如何想,我还是认真地说明了来意。此时,他的疑惑已经完全不存在了,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或者还有迷茫,甚至还带了几分探询,总之那种眼神不是很好描述。

    我心里打鼓,知道能坐在这里的人即使不是校长,也一定与校长有着密切的关系,看他的神情,似乎我的愿望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既然他都这么认为,那么我是不是已经不可?( 杜鹃儿不哭 http://www.xlawen.org/kan/7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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