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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生死这种东西,谁能说的准。”姬宫涅将妘媞翻过来,抬手抚上她的眉,一下一下,像是要抚平那些伤口。“以前那些事情,忘了也好。如今你还能回来,我还能日日看到你,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惠。”

    妘媞仰头看着他,一双迷惘的眸子泛着点点秋水,她本能的将头靠在姬宫涅的胸口,依稀是她十二岁的模样。

    第七章 遇刺

    回到营地时已经到了傍晚,宫婢宦官来来往往的忙着晚宴。妘媞倚在榻上,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入夜后山里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十月底的天气却偏偏像极了腊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妘媞抬手摘下鬓边稍显枯萎的山茶花,指腹轻轻摩挲着花瓣的纹路,触感细腻柔和。真不知道都这个时节了,山里的茶花为何还开得这般好。

    思及今日山茶花间的那个吻,妘媞有微微的怔愣,手间的残红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滑落在地上。

    你难道从没想过,或许你就是她……

    这,如何可能?

    倘若她真的是周天子这么多年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个女子,那公子为何还要派她进宫?留在手里做最后一张底牌不是更好么?公子曾说,若要放弃一张牌,那是因为那张牌还不够重要,称不上是底牌。那么,除了那个女子,还有什么是对姬宫涅而言最重要的,江山么?

    倘若她不是,那么姬宫涅这么误导她究竟意欲何为?为了瓦解公子的计谋?可是姬宫涅对她的身份以及她进宫的目的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他非但没有冷落处置她,反而事事配合。退一步讲,若姬宫涅真的是想瓦解公子的计谋,那么只要她死了,就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而姬宫涅赐死她的机会更是数不胜数……

    妘媞拾起落在地上的山茶花,细细的弹尽花瓣上的灰尘。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公子以她与江山为注,设了一场豪华的赌局,赌的,便是在姬宫涅心里,万里江山终究抵不抵的过一个女子,或者说,抵不抵的过他的爱情……

    妘媞垂下眼帘,羽翼般的睫毛轻轻覆在脸上,洒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衬得一张白瓷般的脸愈发的苍白。

    姬宫涅向来重情,何况是对一个因他而死的女子……这场赌局,姬宫涅怕是注定要输。而她只是个赌注,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公子向来如此,运筹帷幄,算的是人心……

    “夫人,王上遣人送来了新鲜的山茶花,并叮嘱夫人晚宴时多加两件衣服。”鸢儿掀开帐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只江南进贡的白瓷瓶,瓶中几支殷红的山茶花,开出一室的春色。

    “拿过来吧。”妘媞自榻上坐起,顺手理了理微微皱起的云锦衣摆。

    鸢儿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在妘媞面前的案几上,飞扬的眼角,是压不住的轻快。“王上对夫人可真好,这都十月底了,竟还寻来开的这么好的茶花。”

    各宫宫婢最大的愿望怕只是希望自己的主子得宠,主子得宠了,她们才能活的稍微舒服一点。

    “你也觉得他对我好?”妘媞伸手拨弄着瓷瓶中得花朵,嫣红的花瓣配着葱白的手指,煞是好看。

    “是啊,奴婢入宫这么多年,从没见王上对谁这么好过。”鸢儿顿了顿:“王上对夫人,是恨不得掏心掏肺,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夫人,就算,”她抬眼偷偷瞟了瞟妘媞,吞了吞口水接着道:“就算夫人对王上总是冷冷淡淡的。”

    “鸢儿,你入宫多少年了。”妘媞转头望向鸢儿,一袭水红色的宫装,青丝挽成宫女统一的发式,简简单单的明媚。正是十几岁的姑娘该有的样子。

    “回夫人,奴婢入宫六年了。”

    “六年了啊……”妘媞用手撑着腮,像是思考着什么。浓密的睫毛垂下,覆住一双剪水秋瞳。“那么,你可知道上次我带回的那张画上的女子。”

    鸢儿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眸光闪闪的答道:“听宫里的老嬷嬷说,那个女子是宫中的禁忌,自奴婢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妘媞停下拨弄着山茶花的手,抬眸望她。不过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对上这么一双清凉的琉璃眸,鸢儿不禁有点慌乱。

    她低下头,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说完咬了咬嘴唇,接着道:“以前听教导奴婢的杨嬷嬷说奴婢进宫前曾发生过一场宫变,好像和什么前朝殷商有关,那位贵人,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殒命的。”

    妘媞正伸手去摘那朵开的最好的山茶花,闻言不由顿了一下。前朝殷商……

    半晌,妘媞摘下山茶花别在鬓边,铜镜中的女子一张莹白的脸,脂粉未施,纤尘不染,衬着鬓边嫣红的花儿,越发显得苍白。

    妘媞提笔蘸了些许朱砂,对着眉心比划半晌,终于还是放下了笔。“鸢儿,来,帮我画一朵花钿。”

    蘸了朱砂的笔被接过,妘媞转头,瞧见的却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秋水瞳。

    “王上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妘媞正欲起身,却被姬宫涅扶着肩膀坐在了铜镜前。

    “不是要画花钿么,孤来为夫人画。”姬宫涅望着镜中女子越发柔和的眉眼,眉宇间满满的温柔似是下一刻便可溢出来。

    “哦,王上也会画这女子之物?”妘媞仰头望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竟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姬宫涅但笑不语,俯身提笔。一双桃花秋水般的眸子细细的凝望着妘媞的眉间,似是凝望着这世上最珍稀的艺术品,一笔一划,专注如斯。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轻轻软软的扑在脸上,妘媞稍有不自然的垂了眸子,莹白如玉的一张脸破天荒的有了别的颜色。

    “好了。”姬宫涅起身,瞥见妘媞低垂的眉眼,嘴角的笑纹越发的深。

    早有宫婢抬了铜镜过来,镜中女子额间一抹嫣然,细细的勾画成佛桑花的形状。

    “姒儿可知,这朵佛桑花我练了七年,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画在心爱女子的眉间,这样,你便烙上了我的印记。”姬宫涅伸手想要抚一抚妘媞额间的那抹嫣红,顾及到刚画上的花钿朱砂还未干透,便转手用指尖描了描妘媞的眉。“姒儿,可还满意?”

    妘媞垂下眼帘,薄唇抿了抿,脸上绯红更甚,衬着眉宇间嫣红的佛桑花钿,竟有几分妖娆的味道。

    “劳王上亲手所绘,臣妾惶恐。”妘媞站起身子,螓首微垂,双颊上绯红未褪,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既然惶恐,那姒儿就留着吧,千万别擦掉了。”姬宫涅漫不经心的答道,眸中笑意更甚。旁边的侍婢抿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着实憋得辛苦。

    “王上说得极是,这佛桑花钿臣妾定当妥善保管,不负王上一番美意。只是若臣妾百八十日不洗脸梳妆,恐冒犯了君颜,以后臣妾怕是无颜见君。”妘媞静静的答道,一席话不见停顿,字字句句,斟酌得体,不失恭敬,若不是唇边那若有若无的一抹揶揄,姬宫涅险些就以为她是感自肺腑,有感而发。

    姬宫涅宠溺的笑着,揽过妘媞的肩膀,细心的帮她理了理裙摆,道:“走吧,再不去就要迟了。若是姒儿的花钿擦花了,孤再为姒儿画就是了,终究是你的。”

    鸢儿跟在妘媞身边随着众人出去,望着自家主子安静的侧脸,若有所思。王上和夫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那么这样是不是也很好?

    果不其然,到达晚宴的营地时,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到了,见他们进来,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妘媞望着身边噙着浅笑说众卿免礼的男子,望着他眉宇间的气宇轩昂,第一次感觉到君临天下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是君王,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气势。可是,这么一个心如琉璃的帝王,为何在民间却被传成那么不堪?他不是不知,却选择放任自流。或许千里江山如画,与他而言,不是享受,只是枷锁。

    妘媞最终还是给王子友发了见面的信号,毕竟白日在茶花谷姬宫涅说的话着实奇怪,毕竟未完成任务前她仍是血罹门的杀手,毕竟当初欠公子的一条命,她还没有还清。

    狩猎的晚宴和普通晚宴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吃食上多了些野味,却还被做成了精致的模样。妘媞照例坐在姬宫涅的身边,与他共用一桌,也由当初的不习惯,逐渐变成了习惯。可见习惯是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酒过三巡,宴会正酣。妘媞借口多贪了几杯桃花酿,提前退了席。她本就不喜这样的场合,表面宾主尽欢,暗里各方势力波涛汹涌。对着这么一群满肚子算计的官员大臣,她也食不知味,提前退席也无可厚非。

    深秋时节,山中景色正好。望不见那满目琳琅的琉璃瓦,甚至连呼吸都畅快了起来。妘媞屏退左右,褪了鞋子,赤着脚踩在软软的青草上,晶莹的露珠打湿了裙摆,湿漉漉的一片。

    顺着瓷白的月光,妘媞走到了河边,那是宫婢汲水做饭的河流。妘媞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冰冰凉凉的山泉水在指缝间映出半个月亮。取出丝帕沾着水擦了擦脸颊,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额间的花钿。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杀气,妘媞本能的避开,左手扬起衣袖溅起一片水花化成暗器攻向黑衣人,右手拔下脑后的发簪转手刺入另一个黑衣人的胸口。簪子没柄而入,却又被妘媞硬生生的拔出。

    除去刚刚被妘媞解决掉的那个,还剩四个黑衣人成半包围状把妘媞围在了中间。妘媞感觉到四个人身手均在她之下,但不知怎么,多年的杀手生涯让妘媞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阁下听命于何人,为何要刺杀我?”妘媞声音冰冷,仿佛又回到了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

    黑衣人紧紧的盯着妘媞,明白这次刺杀的目标看来并没有汇报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们其中一人刚刚在她手里一招毙命,足以可见其招式凌厉。但是主上命令一下,除了死,断没有收回的可能。

    “妖女,你惑主乱政,我等今日除妖妃,清君侧,替天行道。”说完便朝妘媞攻来。凌厉的剑气带起一阵强风,刮的岸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妘媞躲过黑衣人的攻击,与其周旋其中。一时间刀光剑影,原本安静祥和的夜晚,也染上了几分肃穆血腥的味道。自从她把匕首扔在了那个雨夜,她便再没佩过武器,如今所能依仗的便只有手中的这根玉簪。

    妘媞一掌击退一个黑衣人,冷笑道:“阁下这话说的不妥,既是杀手,又从何得知我惑主乱政,口口声声叫我妖女,敢问阁下我又是惑了谁家的主,乱了谁家的政?”

    “少废话,你的性命,今日我兄弟要定了!”黑衣人再次向妘媞攻来,一招一式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妘媞身形极快,黑衣人几攻不中,时间一久,再默契的配合也会有漏洞。妘媞看准机会,踢掉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转身一个后空翻树上借力反脚再一踢,那把剑便以刚离弦的速度刺向黑衣人腹部,强大的冲力使得连剑带人整个钉在了树干上。

    黑衣人眼见同伴惨死,下手更加狠厉,招招攻向妘媞的要害之处。妘媞从不轻敌,小心与其周旋。

    一盏茶后,妘媞安静的站在河边,脚下纵横的躺着五具尸体,均是一刀致命。她扯下衣角把玉簪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一袭月白的衣衫,纤尘不染。

    “阁下在旁边看了许久,不知在下的身手可否还入的了眼?”妘媞负手而立,右手紧紧的握着玉簪。

    树影一动,一条白影应声而出。与一般杀手从头到脚裹在黑衣中不同,此人一身素白衣衫,一张玉制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望得见棱角分明的下颌。已是深秋时节,手里却还摇着一把十六骨的折扇。

    “姑娘好眼力,本公子自认匿形之法世上无人能及,没想到姑娘这么快就能发现,若是平日定当向姑娘讨教讨教。”那人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凉薄的唇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过今日,怕是没机会了。”

    “能请出画扇公子来追杀在下,在下可真是荣幸。据闻公子三年来不过问江湖朝廷之事,此次不知是何人能有此本领让公子破戒?”妘媞脸上一片风轻云淡,握着玉簪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

    画扇公子玉阡陌,三年前退隐江湖,一把十六骨的素面折扇使得出神入化,以扇骨为锋,能削铁如泥,挖骨断筋,扇面却素白如雪,未染丝毫鲜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必姑娘也有以命相抵的人。至于那人是谁,姑娘没必要知道。倒是姑娘你,身为周宫夫人,却有如此身手,着实不得了。”玉阡陌唰的打开折扇,若有所思的望着妘媞:“姑娘你,又是谁呢?”

    “既然公子知道在下是周宫夫人,那这声姑娘可叫的不妥。就如公子所说,在下也有以命相抵之人,那在下是谁,公子也没必要知道。”

    “好厉害的丫头。”玉阡陌饶有兴味的摇着折扇,俨然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这么说来,本公子一点也不想杀你了,不如跟本公子走,天大地大,逍遥快活可好?”

    “公子说笑了。”妘媞眉眼未动,仍是一片清凉。

    “本公子可没有说笑,”玉阡陌向前一步,认真的端详着妘媞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生的如此好,从了本公子如何?”末了又加上一句:“本公子会好好待你的。”

    “多谢公子好意,在下心有所系,怎能跟公子走。”妘媞迎上玉阡陌上下打量的目光,一双眸子清澈无波。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玉阡陌似有惋惜的叹了口气,继而又八卦兮兮的凑了过来:“这么说你是喜欢上了姬宫湦?”

    妘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淡淡的开口:“这和公子好像没有关系吧。公子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么,那么怎地还不动手?”说完便全身戒备,手中的玉簪衬着瓷白的月光,泛出点点柔光。

    望见妘媞手中刻着佛桑花的玉簪,玉阡陌的眸子暗了暗,转瞬又调笑道:“其实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忠一忠就罢了。不过姑娘既然这么想和本公子过过招,那倒也无妨。不过姑娘可要小心了,打起架来本公子可不管怜香惜玉,伤了姑娘可就不好了。”说罢身形一转折扇便朝着妘媞的面门飞去。

    妘媞连忙避过,小心应战。

    一来一往间,妘媞越战越心惊。玉阡陌的功力比她高出太多,若是玉阡陌有杀心,她必死无疑。不过玉阡陌好像真的只是在和她过招,招式虽奇,却无杀意。

    缠斗良久,玉阡陌收回折扇,衣衫未乱,风华不减。唇边一抹笑意更深:“姑娘好身手,不过你心心念念的人就要来了,本公子先走一步。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可真要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本公子走。”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树林里。

    望着玉阡陌消失的方向,妘媞的眸色愈深。不顾世俗,了无拘束,果真是画扇公子的作风。只不过,是谁请他来的?

    “姒儿,你果然在这。”姬宫湦缓步走来。妘媞回头,正望见他手中摇着的折扇。

    想来最近镐京时兴折扇,这都快入冬了,达官贵人还人手一把,比如眼前这位就是最好的代表。

    “王上这是从哪弄了把折扇,都快入冬了,还拿在手里。”妘媞正欲挽发,却被姬宫湦握住了手。

    “我来。”姬宫湦将折扇发在妘媞怀中,拿过簪子,熟练的挽成发髻。“孤看王叔的折扇上的雨后秋山图画的不错,便讨要了过来。”

    闻言妘媞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展开了折扇。触及扇面边角上点点晕开的墨痕,妘媞的眸子暗了几暗。

    “这扇面都花了,王上怎么还要。”妘媞合上折扇,淡淡的望着他。

    “那改日姒儿帮孤画一副换下来可好?”姬宫涅自妘媞手上接过折扇,嘴角一汪浅浅的笑,漾着几分期许。

    “好。”妘媞避开他的目光,低垂的眉眼,稍许有些柔和的味道。

    “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姬宫湦整整妘媞的衣领,牵过她的手,不禁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手总是这般凉。”

    突然杀气四至,暗器如金色的蝴蝶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带着特殊的尖锐唳声。

    “小心。”姬宫湦将妘媞护在身后,带着她左右躲闪。

    饮鸩十八戾!妘媞眯起眸子,眸中阴晴未定。这饮鸩十八戾本应远在犬戎境内,何时到了镐京?而且十八戾齐发,摆明了是要将他们二人毙与剑下,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姬宫湦?

    “唳……”一声刺耳的剑响,姬宫湦护着妘媞堪堪躲过,胳膊却还是被剑气划开了口子。妘媞急忙查看,见只是划破了衣衫,才松了一口气。传说饮鸩十八戾的金剑常年煨毒,凡是被其伤过的,均死于剑下,无一生还。

    妘媞望着半空中的十八把金剑,暗暗思忖。血罹门武艺精湛,融百家之长,这种招式并非不可破解。妘媞侧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拼了命护着她的男子,心里划过一丝温暖。

    他并非不知她会功夫,也明知她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好,却仍然选择如此护着她。

    “快走,我自有办法对付。”妘媞挣开姬宫湦的手,一掌化掉一把金剑的攻势,冲着姬宫湦喊道。

    “竟说傻话,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姬宫湦躲过一把金剑,转手握住妘媞的手,包着她的大手,温暖如旧。

    妘媞眼中闪过些许不知名的东西,便不再言语,任由姬宫湦握着。她扯下披风,凭借极快的身形,化掉金剑的攻势,将其困于披风之中。十几把金剑在披风中嗡嗡作响,如同困兽。

    姬宫湦明白妘媞的意图,揽过她的腰身半空中一转,运气注向披风,几十把金剑破空而出,瞬间将披风绞的粉碎,向着相反的方向射去。

    树林里传来几声闷哼,显然非死即伤。

    二人对视一眼,正欲用轻功离去,突然身后杀气大涨。妘媞回头,只见一个刺客手持一把金剑极速向他们攻来,虽然隔着茫茫黑夜,他眼中被杀戮氲的血红的仇恨,依然清晰可见。

    “小心!”姬宫涅反手将妘媞护在身后,剑尖向着他的胸口直刺而来,避无可避。

    妘媞的瞳孔骤然缩紧,身体已先大脑做出了反应。凭着极快的身形,妘媞堪堪在剑尖刺入前挡在了姬宫湦身前。

    “嗤……”刀剑刺入肩胛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溅起的血花打在妘媞月白的裙摆上,一片一片,像极了盛开的罂粟。

    “妘媞……”姬宫湦声音沙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颤抖着撑住妘媞的身子,一双眸子剧烈的收缩着。

    妘媞安抚般的抓住姬宫湦的手,用尽全力右手凝气,一掌劈在刺客的胸口。巨大的冲力让刺客向后飞去,刺在妘媞肩胛骨里的剑被硬生生的抽离。

    温热的鲜血模糊的妘媞的眼,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脑海中闪过大片大片的画面,像失了色的水墨丹青。

    那是两个人的记忆,哪一个是她的,另一个又是谁的?

    望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男子,妘媞努力的睁开眼睛,努力的勾了勾嘴角,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唇边绽开一朵和着鲜血的笑靥:“阿湦……”

    似乎有人在耳边喊着她的名字,媞儿,媞儿……一声一声,利刃一般剜着她的胸口,鲜血淋漓,湿漉漉的一片。

    她不想醒来,也醒不过来。

    她太累了……

    第八章 两生花

    周宫,长安殿。

    姬宫湦闭眼扶额坐在案前,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几十个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偌大的长安殿,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夫人为何还没醒?”姬宫湦自案前站起,负手而立,一双眸子寒冰般扫在众太医的身上。

    众太医不禁打了个寒颤,全都低着头不敢答话。为首的陈太医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花白的头发抖了几抖:“启禀王上,臣等无能,夫人所中之毒臣等从未见过,也,也束手无策啊。”陈太医额头抵在地板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下。

    “既然无能,那么孤留你们何用。”姬宫湦眼角未动,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顿时大殿中求饶声叩头声此起彼伏。

    “王上!”夏尤侧身而出,向姬宫湦拱手。

    姬宫湦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叩头求饶的众太医,疲惫的按了按眉心:“滚!”

    众太医得了大赦,连忙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大殿。

    姬宫湦睁开眼睛,望向窗外,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夏尤,距下次申屠胤川为孤请脉还有多少时日?”

    “回王上,神医每月初一为王上诊脉,算来还有七日。”

    姬宫湦低头,整张脸埋在阴影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半晌,他沉声道:“夏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日后孤定要见到申屠胤川。”

    “是。”

    雾,好大的雾。妘媞在雾中摸索着前进,她知道自己在梦中,却没有办法走出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梦的尽头是一片佛桑花海。

    开的影影绰绰的花海间,一个身影背对她而立,一袭红衣,墨发未挽。

    强烈的熟悉感冲撞着妘媞的心扉,那种感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欣喜而又恐惧。妘媞想走上前离她近一点,却又踟蹰着停了脚步。

    “你,你谁?”她颤抖着双唇,连带着声音也显得支离破碎。

    “姐姐不是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既然有了我的记忆,怎么还不认得我。”红衣女子转过身来,生的与妘媞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带着些许委屈与控诉。

    “你是妘姼。”看到那张像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妘媞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平静了。这是她的妹妹,妘丞相家的二小姐,与自己一样,同是前朝殷商的后裔。

    “姐姐错了,”红衣女子向着妘媞走近,明艳的眉眼噙着浅浅的笑意,“我是妘媞,你,才是妘姼。”

    妘媞望着面前明媚的女子,嘴边噙起一抹苦笑,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一个浓烈似酒,一个却清淡如水。

    “小姼,何苦骗自己。”

    妘姼眉头轻皱,戾气滂沱而发,手中的红绸像是感应到她的怒气,有了生命一般上下舞动。

    “小姼……”妘媞眉头轻皱,想上前一步,却生生被戾气弹开。

    “不要这样叫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妘姼声音尖锐,像指甲划过铁器,刺得耳膜生疼。一张本是明艳的脸,在戾气的蒸酿下,愈发的扭曲。

    “小姼,你别这样。”妘媞自地上站起,又一次向妘姼走去,却毫无意外的戾气弹开。

    妘姼突然发难,鲜艳的红绸水蛇般缠上妘媞的腰,卷着她快速收回。妘媞任由红绸紧紧的勒着她的身体,她入的,是妘姼的梦境,是她的执念,她躲不开。

    红绸瞬间将她卷到了妘姼面前,她反手掐上她的脖子,涂了丹蔻的指甲尖尖的刺入妘媞洁白的颈,沁出殷红的血珠。

    妘媞安静的望着面前这个频临发狂的女子,一双剪水秋瞳,溢满了怜惜。

    妘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血红着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妘媞:“你这是什么表情,可怜我吗?你为什么不害怕,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还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

    不等妘媞说话,她眼中的血红更甚,接着说:“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我只能跟在你后面做你的影子!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就注定我此生不受重视?父亲是这样,阿湦也是,就连王子友也是!”

    “小姼……”妘媞挣扎着想要说话,无奈喉咙被桎梏,说话异常艰难。

    “你闭嘴!”妘姼猛地靠近,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妘媞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血红的眼睛里自己的身影。

    “你和阿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我呢?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我算什么?”她转过头去,殷红的眸子瞬间变得空灵:“后来我遇到了王子友,我以为这次我再也不是你的影子,他爱上的是我。可是,”妘姼恨恨的瞪着她,掐着她的手指节泛成了青白,“到最后他救的是你,舍弃的是我!”

    妘媞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她伸手胡乱的掰着妘姼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你……错了……当年你……已经无力……回天……他……束手无策……救我是因……你……否则为……何会不惜……代价……将你的……记忆封入……我……体内……”

    一段话说的支离破碎,却还是让妘姼怔愣了良久。她松开妘媞,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

    失了支撑,妘媞瘫倒在地上,久违的空气大把大把的挤进肺腔,火辣辣的疼,带起阵阵剧烈的咳嗽。

    “最终,他还是喜欢上你了,不是么?”半晌,她喃喃的开口。声音软软糯糯,依稀是她们十二岁之前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喜欢抱着妘媞撒娇,每次一有什么要求,声音都柔柔的能滴出水来。

    妘媞闻言身子一抖,却终究垂下了眸子。

    “姐姐,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但你却抢走了本应是我的一切。”妘姼目光呆滞,一双眸子血红尽褪。“我时常会想,既然妘家因着上古秘术容不得双生子,那当初娘亲不顾代价保我性命又有什么意义。我名义上是妘家的二小姐,家世显赫,实则受尽白眼刁难。姐姐你刚恢复记忆肯定很混沌,所以你不知道,自小父亲便在我身上种了同伤蛊,你伤一寸,我伤一尺。”

    闻言妘媞猛地抬头,瞳孔急剧缩紧。她不相信,不相信记忆中总是一脸慈爱的爹爹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相信因着自己,会将她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逼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是事到如今,不由她不信。

    看着妘媞的眼睛由不可置信到悲戚,再到心疼与自责,妘姼忽而就笑了,那么明媚的笑容,像极了二月里开的正艳的桃花。“不过幸好,这里是我的梦境,而现在的我也只是因执念而衍生出的形体,这同伤蛊,再也控不住我。”妘媞转过头来,望向妘媞的一双眸子,漆黑一片,没有眼白,却波光潋滟。“姐姐,你说我若在这杀了你,如何?”

    妘媞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慢慢的闭上眼睛,她上前拥住妘姼,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姼……小姼……”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妘姼鲜红的衣襟上,晕开一层一层的波澜。她想带她回去,把她失去的没有得到过的统统补偿给她,可是如今她连躯体都没有。

    “姐姐,你是不是想带我回去?”妘姼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她抱着。

    半晌,她凄惨一笑:“回不去了,姐姐,我们回不去了……”大片大片的鲜血自她的眼眶涌出,模糊了一张瓷白的脸,衬着漆黑的眼眶,分外骇人。

    感觉到肩膀上的温湿,妘媞松开抱着妘姼的手,待瞧见她脸纵横的血泪,妘媞的眸子越发的悲戚。

    “不要哭,小姼,姐姐在这里……”她抬起袖子慌乱的擦拭着妘姼的脸,黛青色的衣衫沾染着殷红的血,说不出的妖娆。

    妘姼抓着她的手放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姐姐,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只恨命运不公,让我们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里。”她浅浅的笑,身子开始一点一点的变浅。

    妘媞的眼中慌乱更甚,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抓了空,径直自她的身体穿过。

    “小姼,不要……”妘媞眼中的悲戚无限放大,扩散到空气中,氤氲成了绝望,像沙漠中濒死的骆驼。

    妘姼安慰的冲她笑笑:“姐姐,我把自己困在这里七年,就是想此生能在见你一面。”她顿了顿,指着那片佛桑花海,狡黠的眨眨眼睛:“这一大片佛桑花海,可是姐姐你的心魔”

    言罢,她看了看自己已成半透明的手,不满的甩了甩,还是倔强的伸出:“姐姐,若真的有下辈子,你还做我姐姐好不好?”

    望着那双依旧漆黑一片却闪着希翼的眸子,妘媞颤抖着伸出手,颤抖着虚握上那只快要看不见的手,颤抖着开口:“好,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妘姼开心的笑,腮边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随着风飘散在半亩佛桑花海中,像受了重击的玻璃,一点一点,支离破碎。

    妘媞久久未动,保持着握住妘姼的手的动作。身后一片浓郁的佛桑花海,看不出有人来过。

    第九章 朱砂泪

    申屠胤川半卧在长安殿的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抚弄着刚刚到手的玉佩,一袭华丽的紫衣,风华绝代。旁边站着脸色黑的能和锅底媲美的夏尤,显然申屠胤川手里的玉佩就是半刻钟前他别在腰间的那块。

    夏侍卫很郁闷,每次都派他接待这妖孽,没骨头一般,每次都是半拖半抱的迎进来,半抱半拖的送出去,而且每次他身上带的东西都会被他洗劫一空。这哪是神医啊,明明是盗贼,还是个妖孽的盗贼。

    “尤尤……”申屠胤川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斜挑着一双狐狸眼,波光涌动,电力十足。

    夏尤的脸色不仅又黑了一层,还被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尤啊,你家主子这么着急把我抓回来,到底因为什么事啊?”申屠胤川哀怨的抚了抚自己白皙的脸,抱怨道:“都打断了人家的美容觉,简直太过分了!”

    夏尤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愿意理他。想着申屠厥他老人家一生悬壶济世,身怀秘术又精通武艺,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孙子,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尤尤啊,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是不是姬宫湦那家伙快要死了?”申屠胤川扯住夏尤的袖子,一副你不告诉我就死给你看的怨妇脸。

    夏尤的脸刷的降下一层寒冰:“你死了,王上都不会死。”他黑着脸拽了拽袖子,袖子却生了根似的抓在申屠胤川的手里,不用怀疑,这么深厚的内力,确实是申屠厥的孙子。

    “放开!”夏尤狠狠地瞪了申屠胤川一眼。

    “放开你就告诉我!”申屠胤川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手下力道却分毫未减。

    夏尤无奈,只好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快说快说!”申屠胤川利索的松开手,催促道。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八卦二字。

    “王上是请你来为夫人解毒。”夏尤负手而立,连个眼角都没有给他。

    “夫人?哪位夫人?”申屠胤川歪这头做思考状,“哦,我知道了,是褒国进献的那位美人儿是不是?在哪呢,快让我瞧瞧!”

    夏尤瞥了眼申屠胤川快要流到地上的口水,嫌恶的撇了撇嘴。

    “孤的夫人,让你瞧瞧干嘛?”姬宫湦应声而入,不过两日的光景,他却生生瘦了一圈,玄色的便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空荡。

    “你请我过来,不就是让我给她瞧病嘛。再说,我好歹也是神医,神医啊,你们这哪是请啊,分明是绑我来的!”申屠胤川满脸控诉,一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泫然欲泣。

    “你把他绑来的?”姬宫湦伸手拿过申屠胤川手里的玉佩,转头问夏尤。

    夏尤答:“是。”

    “干得好。”姬宫湦淡淡的看了申屠胤川一眼,没事人般喝了口茶。

    夏尤望着申屠胤川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心中畅快,连带着锅底般的脸都不那么黑了。

    申屠胤川好不容易消化了姬宫湦的这句话,一脸被抛弃的小媳妇儿的模样:“世间男儿皆薄幸,湦湦你有了褒国的美人儿就不爱我了!”

    “孤不好男色。”姬宫湦放下茶盏,站起身道:“走吧。”

    “去哪?”申屠胤川嘟囔着问,依旧是一脸怨妇相。

    “解毒。”

    长安内殿,妘媞安静的躺在榻上,墨色的长发铺满了瓷枕,衬得巴掌大的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姬宫湦在榻前站定,一双桃花秋水般的眸子柔软的能滴出水来。他拿过宫婢手中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妘媞的脸颊,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咳咳,”申屠胤川瞥了一眼榻上的妘媞,眼中闪过诧异,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快让开让本神医瞧瞧。”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抚了抚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姬宫湦转头深深地看了申屠胤川一眼,拿出妘媞的一只手,好说话的让出了位置。

    早有伶俐的宫婢端来了锦凳,申屠胤川一屁股坐下,伸手抚上妘媞的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申屠胤川眉间的川字也一寸一寸的加深。内殿里鸦雀无声,宫婢宦官们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申屠胤川翻开妘媞的眼皮,待看到眼皮上密密麻麻的血线,心里一紧,眉头拧成了麻花。

    “如何?”姬宫湦声音沙哑,广袖下的手微微?( 骊山乱 http://www.xlawen.org/kan/7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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