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辣文小说 > 财道 > 财道 第 13 部分阅读

第 13 部分阅读

    性队Ω糜泻艽笳欠哦浴F涫担澜缇酶此眨T四芰θ从邢蓿屎皆擞Ω么τ谏仙冢琶访挥写怼?br />

    边上的股民听他们两个人这么议论,都觉得有道理,有一个人说,“不如我们把他们砸出来的盘子全买了,看他们怎么砸!”另一个说,“是啊,也让那些机构看看我们这些散户的厉害。”还有一位女士说,“王姨也可怜,我也买中远,我们把它抬起来,看那些机构还敢压价不敢!”崔钧毅没有阻止大家,他知道中远的上升潜力还很大,散户不应该害怕那些机构。如果现在被那些机构吓唬住了,扔了筹码,就中了机构的计了。那个女人又说:“崔总是小股神呢!他每次的股评节目我都看,我就相信崔总,他说得最有道理。特别是价值投资的道理,真是让人开眼!”

    人们纷纷挂牌买进中远航运,一时间,他们一个散户大厅就挂出去10万多手。果然没过几分钟,原来挂在上面的大抛单,突然撤了,只要买单往上挂,那卖单就会节节后撤,崔钧毅说:“这就是做盘,他们挂卖单,不是为了真卖,而是为了吓唬散户,现在他们看真的买盘来了,就吓得跑了,他们不舍得手里的股票。”

    大户室的人听说了王姨的事情,也加了进来。中远的股价节节攀升,10分钟不到,就升到了昨天收盘价上方,散户大厅里,大家鼓起掌来。

    但是,股价并没有就此止住,而是节节攀升,看来大家的买盘带动了人气,机构不敢砸盘了,转手做多。又过10分钟,中远的股价牢牢地收出了5 %的涨幅。大家再次鼓起掌来。崔钧毅让王姨挂卖单,王姨说,“现在在涨,我卖了是不是不合算?”

    崔钧毅说:“王姨,你年纪大,不适合做股票这种风险投资,你应该把你的钱交给专业人士,让他们帮你炒作。如果有可能,我们公司也会成立投资基金,那时候你再来买我们的基金,我们一定会帮你的钱增值的。”

    申江帮王姨打入了托卖信息,王姨毫不犹豫地打下了回车键:“以前,我也想过,我的心脏和神经都吃不消这个股票的,但是,涨了眼红,跌了想捞本,真的是赌博心理。现在好了,我也轻松了,我还是回到外面去。对我来说,还是卖报纸稳当,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以睡舒服觉。已经一年了,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到处打听消息,自己又不懂,总是担心。我今天啊,解放了,退出股市了。”

    大厅里,大家又鼓起掌来。

    有的人其实是带着心酸鼓掌的,散户大厅里真正挣钱的不超过30%,大多数人都处于亏损状态。只是他们没有王姨这样的好运,不能下定决心从此不做了。

    许多人羡慕王姨,因为她终于可以走出去了,而且是带着好心情走出去的。

    回到楼上,申江说,他已经开始出货,王大贵、汪政也已经开始,周重天如果不再加码,仅仅是他手头的那些筹码,只要他即时止损,不会出大问题。但是,他也担心,周重天赌性太大,他是那种一分钱损失都不舍得的人,而且他原来的计划是吃下鹰鸿股份,现在,他看股价下跌,有可能会加码。

    “如果加码,我们会盈利更多。”卢平说。

    “不一定啊。他完全可以和薛军联手。薛军拒绝了我们,这很可怕!如果他和薛军联手,发出对公司不利的传闻,使股价迅速下跌到我们的成本线之下,然后他再吸货,我们也有危险。最后,我们会成为他控股的公司的小股东!”申江说。

    崔钧毅说:“我们赌他会加码!而且,薛军很爱自己的公司,估计如果他们两个人合作,首选的是现在就加码,而不是先打压股价。更何况,他贷来的钱,都是以股票质押的。如果先打压股价,必然会使股票价值缩水,甚至缩水到贷款额之下,这样银行就会逼迫他平仓,甚至强行平仓。如果是那样,就是我们重新吸货的好机会了。”

    “如果他继续加码,那么,”申江说,“我们恐怕还不能保证一定胜!崔总说得对,现在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薛军。如果周重天和薛军走到一起,变数还是很大的。要么周重天死得惨,要么我们平手出局。”

    崔钧毅说:“我们现在要统一行动,只有统一行动才能不败,否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卢平,你立即通知汪政、王大贵,我们建议把三家的账户集中到一起,统一操作,我们这里可以提供操作平台和会议室,还有全部后勤服务!这样也可以防止周重天去做他们的工作。”

    卢平和申江出去了。崔钧毅让曾辉玲准备一个房间,曾辉玲说,她刚刚让后勤部门给崔总装修了一间休息室,是一个套间,现在正好可以用。

    崔钧毅看了看曾辉玲,内心一阵感动。曾辉玲是一个很好的秘书,有她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经过连续的跌停,崔钧毅已经把鹰鸿股份的股价从40块打到了20块。

    周重天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的资本已经缩水一半,因为他的筹码基本是高位收集来的。周妮回来看望周重天,看周重天憔悴了,她问周重天到底怎么了,周重天把情况告诉了周妮。除了黄平给他的贷款,他还在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贷款6000万。这笔钱,因为质押股票价格下降,中国银行已经决定强行平仓抛售。周妮看父亲头发斑白、眼窝深陷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再怎么说,周重天都是她父亲!自从母亲离婚离开之后,她从小就和周重天相依为命,她不愿意看着自己的父亲受这样的折磨。

    晚上回家,她和黄平商量贷款的事情。周妮觉得应该支持父亲。更何况,收购之后,将极大地改善大航集团的财务状况。黄平意识到这里有风险,极为犹豫。周妮心里也知道,黄平已经面临很大的风险,其实黄平现在应该做的是和中国银行上海分行一样的事情:逼迫周重天平仓,尽量收回贷款,减少损失。想来想去,可能只有邢小丽能帮周重天的忙了,周重天的资金链关键是在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这2000万上。如果这2000万暂时稳住,可能还可以转危为安。邢小丽从周重天那里拿来的别墅,经过升值已经达到2000万元的市场价。周妮背着黄平和周重天来找邢小丽,要求邢小丽卖掉别墅或者用别墅做抵押,为周重天融资,遭到邢小丽拒绝。两人推搡起来,邢小丽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了。

    周妮叫了救护车,把邢小丽送到医院。周重天听说后,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他打了周妮一记耳光:“我周某再难,也不会从女人那里要回我送出去的东西。”

    周妮哭着跑了。

    邢小丽看周重天消瘦了许多,正想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周重天根本不愿意和她说话,一转身,看都没看邢小丽一眼,就出门了。

    周重天并没有追周妮,而是给黄平打了电话,告诉黄平,他打了周妮,要黄平和周妮联系,安慰她一下。

    黄平给周妮打电话,周妮在电话里哭得说不出话来。黄平问周妮在哪里,她也不说。黄平就这样拿着电话听周妮哭。隐隐地,他听到电话里传来轮船汽笛的声音,接着,还听到了水浪的声音!

    会不会她在外滩呢?

    想到有一次,周妮和他说过,小时候妈妈骂她,她一个人走到外滩,在外白渡桥一个人呆了一天的事情,会不会她就在那里呢?

    黄平收了电话,顾不上开车,打了的追出来。车从延安高架下来,到了外滩,他早早下了车,沿着防洪堤一路找,找到上海解放纪念碑那儿,周妮果然在那里。

    他把周妮揽在怀里,劝周妮回家,但是,周妮就是哭,不应声。

    也巧,周重天来电话向周妮道歉,周妮不接,黄平接了电话,揿了免提键。周重天今天很特别,不仅向周妮道歉,还说了很多话,有些是回忆以前他们父女俩生活细节的,那些话把边上的黄平都弄得要哭了。黄平内心里下了决心,再帮周重天一次。

    其实,在黄平的内心里,他也想再赌一次。如果这次周重天就这么失败了,他也一定会跟着周重天失败,他在银行的职位是保不住了。这种关联贷款,要是让银行里的人知道,怎么说得清楚?他贷款给他的丈人?再说,现在已经亏损,他根本不知道周重天到底能不能还出来?能还多少?周重天的大航集团到底值多少钱呢?再说,周重天并没有用大航做抵押啊,周给他的不过是一些股票而已,而这些股票价格已经跌了一半。

    为使周妮和周重天父女和解,黄平冒险贷款给周重天。也许能赌胜,他就赌自己的丈人赢吧。作为他,作为一个女婿,一个丈夫,他还能怎样对待周妮和她的父亲呢?即使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也只能如此了。

    崔钧毅感觉到周重天身后有更大的鱼,股价进入20元下方之后,就再也下不去了。一股资金在20元左右,默默地吸筹。他们砸出去的筹码,慢慢地被这股资金吸走了。卢平担心,他们再这样下去,下一步就走不出来了。他们的打算是把股价杀到20元以下,逼迫周重天杀跌,但没有想到周重天这么抗跌,为什么呢?他们仔细算过周重天的筹码和资金实力,他不应该还有这么大的能量啊!

    崔钧毅怀疑是薛军在搞鬼。后来,申江和卢平把薛军搞定了。他们打听到薛军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加拿大,已经移民入籍了。卢平通过加拿大那边的关系,得知薛军的妻子是it专家,以前在上海比较有名,但是,自从移民加拿大以后,就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在加拿大带孩子,内心自然极其苦闷。卢平找到以前在加拿大ibm 工作的朋友,帮助薛军的妻子进了加拿大这家权威的it机构。薛军心头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答应出来和崔钧毅在上海大厦见面。

    崔钧毅对薛军说:“薛总,请你来,不是想和你做买卖,而是想把一个企业完整地交给你!”

    薛军笑笑说:“我有自己的企业!”

    崔钧毅知道薛军特别爱自己的企业,尽管他太太已经移民,但是,他为了这个企业,始终没有办理移民手续。崔钧毅说:“我想把鹰鸿股份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薛军没好气地问:“你想把我自己的企业交给我?”

    崔钧毅说:“恐怕你也知道了,我在二级市场上收购了你们公司的股票,据说可能证监会会建立流通股东、非流通股东分类表决机制,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有表决权哦!而且,我还可能收购到汪政手里的法人股!”

    薛军认真起来:“你的这些说法,以前周重天也跟我说过,被我拒绝了。我不会拿自己的钱,炒作我自己的公司,我不想出卖那些二级市场上的股民!我知道公司股票在波动,但是我不怕这种波动,股民会认识到我们的投资价值的。”

    崔钧毅说:“我信奉巴菲特,他说,如果你有一家公司,一定要把它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管理。如果你收购了这家公司,而他又在你信得过的人手里,那你就差不多完成了你自己的任务了。”

    薛军喝着酒,不说话。

    崔钧毅说:“我已经掌握了你们46%的流通股!我、汪政、王大贵。”

    薛军问:“现在,还有30%在周重天手里。”

    崔钧毅点点头。

    薛军问:“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崔钧毅叹口气:“唉!商场上恐怕不会有长久的合作朋友啊!更何况,周重天那样的性格!”

    薛军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

    崔钧毅说:“帮我们在这场股权收购战中获胜。收购完成,你还是总经理,而且,我们将委托你行使我们的股权,你将是新的董事长!”

    薛军不相信有这档子好事:“我问的是你们具体要求我做什么?”

    崔钧毅说:“我们要求你出一份预亏的公告,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委托给一家证券公司的理财金,有可能面临风险。你完全可以以记提损失的名义,把预告发出去!”

    薛军说:“好。就算我还你一个人情吧!”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手套,也不和卢平、崔钧毅告辞,默默地走了。

    看着薛军在窗外发动了车子,缓缓地倒出车位开了出去,崔钧毅对卢平说,“这个人不容易,自己一手创建了这家公司,本来几乎就是他自己的个人企业,国家一分钱没给。现在,这家公司又要被变卖,他还得看着别人卖,不能发言。如果我们收购成功,就交给他,他会把这家公司搞好!”

    卢平说:“我看也未必,他把妻子、孩子都送到加拿大,哪来的钱?恐怕没那么干净吧!”

    崔钧毅说:“这也是中国企业家的悲哀!创办企业,最终自己一分钱也得不着,想得一点利,还得自己偷自己的!这种情况,企业怎么搞得好?”

    卢平说:“其实,在西方,也有搞不好的企业。你说倒闭的企业,西方就没有了?那些企业倒是企业家自己的呢!但他们没有那个能耐!”

    果然,三天以后鹰鸿股份发布公告,上半年预亏。

    这次,周重天再也抵挡不住了,股票一路下滑到16块,黄平再次贷给他的2000万一眨眼就不见了。

    周重天破产了。崔钧毅从股票价格的加速下滑上看出来了,周重天已经没有钱救市了,他已经开始抛售股票!崔钧毅知道,这对于周重天来说意味着什么:银行开始强行平仓,周重天已经失去了对资金和股票账户的控制权。

    崔钧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命令卢平和申江开始反手偷偷吸货。他们用150个账户,分头行动,让那些账户的活动看起来像是散户在吸筹。周重天果然上当了,他不断抛售,只想拿回一点本。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周重天还有最后一根稻草,他只要坚持一个星期不抛,崔钧毅他们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他们的融资期限也要到了。但是,最后的关头,周重天放弃了。

    胜利属于那些坚持到最后,或者为自己留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崔钧毅找到了最后的稻草:薛军。而周重天,他没有说服薛军,这根稻草漂到了崔钧毅的手里,崔钧毅用它轻轻地一抽,周重天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而且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崔钧毅可以睡个好觉了。

    张梅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崔钧毅是其中最高兴的。他看张梅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稍黑了一点,那种担心稍稍地放下了。本来他担心张梅会不愿意见他,或者别别扭扭的,看起来,张梅像是没事人一样,倒好像是自己心怀鬼胎了。张梅是不是那天晚上那个稻米呢?或者又是自己看花眼了?不会啊?那个稻米接了他的电话,而且还挂机了。不过,张梅不提,他也就不提了。最好,就永远不提了。

    张梅从小就是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我行我素的。那次搬去和申江住是突然的(张梅后来解释说,是因为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崔钧毅,不能自拔。她不能和崔钧毅天天住在一起,天天看着崔钧毅,却不能和他相爱!那样,她会发疯的),这次去广州也是突然,以后还有什么是突然的呢?

    崔钧毅天天早晨起来,敦促张梅起床,然后让张梅搭自己的车去公司。以前,他总是避嫌,不让张梅搭车,也不让张梅在公司里喊他小毅哥。现在,这些都顾不上了。反正公司里的人也知道,这是他的小妹,没有办法,他得照顾。

    这次张梅从广州回来,好像一下子懂事了,成了一个大人。以前她在家从来不帮张姨做事的,现在,一回来就帮张姨烧菜做饭、整理屋子。以前晚上常常不着家门,现在,也不出门了,在家里一呆,一整晚都在看书。看到张梅的这个变化,崔钧毅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坏事变成好事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也许这对张梅来说,是一个进步呢!

    可是,崔钧毅没有高兴多久。

    星期天早晨,他就被张姨和张梅的吵架声惊醒了。原来,昨晚老宋来张姨这里了,而且老宋走得晚,被张梅回来撞上了。张梅在客厅等了半天,气得不行,没等老宋穿衣服出来,又走了。张姨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管张梅。张梅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早晨回来,母女两个就吵起来了。

    崔钧毅看她们是真吵,不好意思在里屋呆了,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一看,张姨蓬头垢面,正在流泪,张梅最后说的一句话竟然是:“我不希望有一个不要脸面的妈!不要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老是从我妈的房间出来进去!”

    张姨看崔钧毅出来了,便不说话,只是哭。崔钧毅给张姨递了毛巾,张姨接了,突然对张梅说:“梅子,我把你拉扯大,不是为了今天听你这套话的。我告诉你吧,你不认他,我是要认他的,他是你爸。不管你认不认,他总是你爸!你高傲,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我就告诉你实情,你那个死了的爸,那个贵族爸,根本就是一个太监!”

    崔钧毅听了大吃一惊,他本来想偷偷回里屋再睡一会儿,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在,张姨正在念这难念的经,他这个外人还是躲开一点为好,不要偷看和偷听那个经,那总是让人难堪的。

    可是,听张姨这么说,他觉得自己不能躲了。他反身出来,拉了张梅,他怕张梅再次跑掉。但是,张梅坐在那里,出奇地冷静,她低沉地说:“妈!你不要再说了,你要我再死一次吗?我没有老宋这个爸!你以后不要对我说了!”

    说着,张梅起身,崔钧毅不知道张梅要做什么,拉她。张梅拨开崔钧毅的手:“你别紧张了,我不会跑的,我只是累了,要回屋里睡觉了,我昨天一晚上没睡觉!”

    崔钧毅跟着她到了主卧室门口,张梅把他推开说:“崔总,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倒是给你一个意见,你要对员工好一点呢,就给员工们安排一下宿舍,不要让他们老是跑来跑去的跑那么远的路上班,或者还要寄宿在父母家里。”

    崔钧毅想起来,那个时候,张梅为什么要搬到申江那里去住,又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总是回来很少,可能就是为了回避老宋吧。想到张梅在自己的公司工作也有一年了,他自己也来上海4 年了,是该有个自己的窝了。还有刘长生书记,那么大年岁了,还住那么窄的房子,不行啊!人要有尊严,住不好,吃不好,穿不好,又有什么尊严可言呢?人的尊严首先是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

    他说:“张梅,你放心,这次我们完成了手头的项目,马上就给大家分房子。”说这话,他心里是有底气的。关键的问题是,他真的觉得自己也得有一套房子了。想想邢小丽,为什么要接受周重天呢?她那么屈辱地接受他,不就是因为周重天把那套别墅送给她了吗?她作为一个女人,尽管心比天高,可是这高贵的心也得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啊。想着,他加重了口气,“张梅,相信我,我一定给你分上一套房子,让你还有张姨,有好房子住。不过,张姨这么多年不容易,你要了解她!”崔钧毅不知道怎么说,在他的脑子里,张梅是不是老宋的孩子,一点儿也不是问题。但是,在张梅的脑子里,这可能是非常关键的,涉及到自尊、自信等等。

    这个时候,张姨也平静了,她说:“你也别那么想,房子不是个小事,怎么能要求你呢?再说张梅也才刚刚工作一年。再分也轮不到她啊!你也不要为难了。”

    崔钧毅关了主卧室的门,埋头坐在客厅里,他看见张姨被痛苦击倒,脸上无比悲伤的样子,内心一阵泛酸。他又想到自己在乡下的父母。前些时候,他托人给家乡的父母带去两条烟,两包人参,父亲一直没舍得抽那好烟,每次只有客人来才发给客人抽;那人参也是如此,母亲不舍得吃,一直放着,结果,过了一个梅雨季节,最后全部发霉了。其实张姨和自己的父母是一样的,她非常爱孩子,为孩子贡献了一生,张梅应该理解一下张姨。如果说,有什么是张姨还没有做的,那一定是她做不到的!就拿房子来说吧,张姨哪里有能力去买房子呢?她一生从头到尾,也挣不到30万啊!现在,哪里买个房子不要30万以上呢?

    他不知道怎么劝张姨,看见客厅墙上的剑,便取了下来,要张姨教教他。他说,他也想练练身体,这段时间忙,明显感到身体跟不上。

    张姨到洗手间,洗了脸,两个人下了楼。走一段路,到了公园,张姨教他练太极剑,他跟着学。练起剑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实在糟糕,比不上张姨,那身段姿势几乎完美无缺。张姨一手握着他持剑的右手,教他剑式,一手按在他的肚子上,教他练气。一会儿,崔钧毅就感到浑身热了起来。东边的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公园里的人也渐渐地多了,崔钧毅感觉到身上有了力气,肚子也饿了。张姨说:“你饿了?是练剑起作用了。这个剑啊,特别有用处。以后你得学会练气,练剑不练气不行。练气之后,事半功倍。”

    崔钧毅拉了张姨,问张姨要吃什么早点?张姨说家里有,哪里要在外面吃!她一边收了剑,一边拉他回家。想到家里张梅还在睡觉,崔钧毅说,今天请张姨在外面吃上海最好的早点,一直吃到中午,再把张梅喊出来,逛街去。

    张姨听崔钧毅说得真切就说道:“小毅,你是孝顺孩子,我要是摊上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你要是真请,我们就去静安寺吧。好几年没去了,正好去烧烧香!”

    崔钧毅带张姨出了公园门,打了的。星期天街上没什么人,车子开得快,七八分钟也就到了。

    进了素斋馆,小姐把他们引到僻静处就座。崔钧毅一看,果然不愧是素斋馆,各式菜肴都很素净,也没有平常菜馆的喧闹。一抬头,看见墙上一幅字,上面写着“人生一饭间,贪嗔痴悉具,智者善思惟,莫为餔噄误!”看那“贪”、“嗔”、“痴”三个字,就想到王姨那天破涕为笑,从散户大厅撤出,又到门外卖报纸的事儿,其实人的欲望哪里就能满足呢?真正感觉欲望满足的时候,恐怕只能是用智慧看透欲望的时候吧。只有离了“贪”、“嗔”、“痴”才能开悟吧。

    然而世间万般皆苦,又哪里能那么容易开悟呢?想想王姨每天天不亮就分报纸,守摊,卖早报;到晚上6 点,又卖晚报,有时候,卖不完,还要加夜班,一直到七八点,这人生的苦,王姨又是能自己做主去回避的么?

    张姨看他发愣,问怎么啦?然后,给他介绍这里的素菜。崔钧毅就说,你点吧,我请客,要点好的。张姨指指上面的诗,崔钧毅便端坐不语,让张姨看着办。张姨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拌三丝、素鸡、素鸭,又要了两碗粥。

    两个人吃了,稍稍坐了一会儿,张姨说去拜拜佛吧。两个人入了寺门,张姨在观音像前面跪着嘴里念道:“愿我速知一切法,愿我早得智能眼,愿我速渡一切众,愿我早得善方便,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乘般若船,愿我早得越苦海,愿我速得戒定道,愿我速登涅槃山,愿我速回无为舍,愿我早同法性身。”崔钧毅不知道张姨念的是什么。张姨起来了,往公德箱里投了钱,边上的和尚撞了一下钟,看崔钧毅站着,便说:“小伙子,你也拜拜吧。”崔钧毅想到基督的爱心,便问他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心到底是什么?和尚说:“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着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崔钧毅听了,很是受感染,人要是有这样的心,天下哪里还有什么苦呢?其实人生的苦,大多不也是人造出来的么?

    两个人在里面又转了一圈,将要出来时,崔钧毅抬头看见头上挂着祈福香,有一只上挂下来的坠子上竟然写着“邢小丽母子平安”的字样!

    “会是谁呢?谁会为邢姐在这里祈福呢?”崔钧毅迷惑了。想到邢姐,他心里郁闷起来,邢姐可以说对他有知遇之恩,可邢姐遭这么大的屈辱,他却不能帮上任何一点小忙。

    想了想,他对张姨说,他也想挂三个祈福香,一个给邢姐,愿他们母子平安;一个给自己的父母,愿他们身体健康;一个给张姨和张梅,希望她们母女和睦。

    柜台边卖香的和尚倒是热情的,拿了纸笔,让崔钧毅自己写。崔钧毅提笔,一边写,一边想着这些他要祈福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恐怕也就是自我安慰一下吧,但愿天下的人都能平安。写完了,和尚举着撑竿挂上去,嘴里还啧啧称赞,说崔钧毅的毛笔字好看,有佛缘。看看自己的字,崔钧毅才想起,自己原来已经七八年没有练字了。当初,自己练柳体,倒是真的下过一番功夫,后来觉得字这个东西再好,也是一个工具。再说,自己是多思少行的人,写字上也没有什么出息的,也就放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重新用上了书法。

    他对张姨说,想去看看邢小丽,张姨答应了。也许张梅中午可以到邢小丽那里去汇合。

    他们到了邢小丽那里,发现邢小丽脸色苍白,在院子里晒太阳。

    张姨问:“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邢小丽说:“张姨,我流产了。”

    崔钧毅说:“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

    邢小丽摇摇头:“没什么原因吧!恐怕是我命里不该有这个孩子!”她不愿意让崔钧毅知道是周妮推她下楼,她摔倒的缘故。崔钧毅和周妮是同学,她不愿意他们因为她而心存芥蒂。再说,她并不恨周妮,周妮有她要保护、要追求的东西,这个东西和她邢小丽不一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间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你爱的,别人不能爱,你有的,别人就不能有了。所以,人的四围都是冲突。一般人总是把这些冲突看成是你死我活、不能不胜的坎,她呢?经历得多了,就把很多事儿想通了,她更愿意理解别人,包括她的敌人。

    崔钧毅看她病歪歪的样子,心里真是疼了:“邢姐?怎么了?”他坐在邢姐的边上,感觉从来没有这样无助。他现在可以动用上亿的资金,在一般人眼里,算是神仙了,权力大吧?可是,在邢姐身边呢?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呢?他束手无策。

    有些事情,完全不是由钱和权控制的,那些你真正重视的事情,那些你真正在意,对你的生命有价值、能让你幸福的事情,往往是你的权力和金钱不能抵达的。

    如果可以,崔钧毅愿意把邢姐供起来,他说过,要把邢姐请到自己的公司里来,可是,邢姐呢?她肯吗?

    “我怎么能去你那里呢?邢姐不是那种靠着男人吃白食的人!”

    他不希望邢姐累,邢姐累过了。甚至还被周重天那样的人羞辱,为什么呢?周重天和他崔钧毅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说周重天是因为没有感情,没有爱心和怜悯,所以能够从容地用钱去主宰、羞辱比他软弱的人。那么他崔钧毅呢?事情并没有因为他有感情、同情心和爱心而得到任何改观。能用钱和权伤害、撕裂的事儿是那么多,以至于事情常常是不能再用钱和权缝合起来、补救起来的。

    现在,在邢姐身边,崔钧毅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现在有钱了,但是,他竟然不能帮助邢姐什么!

    “邢姐!我能帮你什么吗?”

    邢姐握了握他的手:“你知道我现在最想的是谁吗?”

    “不知道!”

    邢姐道:“周重天!”

    崔钧毅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呢?”

    “我是为了你,才告诉他孩子是他的!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他知道了孩子是你的,会发疯的,会把你吃光,吃得你一丝不挂,让你赤条条地回江北去!”她站起来,拿了个茶杯,倒了一点白开水:“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不知道,你原来比他狠多了。现在是你,把他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他放了你一马,你却偷偷地吃了他!”

    崔钧毅心里说:我只是想证明我的力量,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邢姐,怎么面对邢姐的眼光。

    邢小丽幽幽地说:“你们两个都是优秀的男人,都是我爱的,我一直想让你们两个和睦相处,互相帮助,周重天提携过你,是吧?现在呢?”

    “邢姐,你别说了!我本来只是想打败这个所谓的上海大佬,想让那个人良心发现,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不是你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不是你有势力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要向你屈服的。向你屈服的人,让你为所欲为的人,他们常常是因为爱你,而你不配这种爱!”崔钧毅痛苦地抱着头,“现在想来,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当初,要是他主动攻击我,我恐怕早就完了!”

    这世间的情和爱,有什么价值呢?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他一直相信的复仇,结局为什么是这样的?他想起在庙里看见有人为邢姐祈福的事情。“邢姐,在庙里看见有人为你们母子祈福呢!”

    邢小丽想了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周重天也许不会有其他人会做这件事儿了,我身边的朋友只有周重天信佛。”

    邢小丽不想对崔钧毅解释了,她不希望崔钧毅是一个只知道恨的人。她离婚的时候就想,她的丈夫为什么那么恨呢?看着他被恨折磨得失去了形状的脸,她就想,被恨主宰了灵魂的人多么可怜啊!

    此后,她就不恨任何人和事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大事儿呢?

    人的事情,不过就是那点嫉妒,那点情欲,那点占有欲,真的看开来了,轻得很。

    她是喜欢钱的,但是,她不会为了钱去恨别人,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欠她。她也不会为了钱去害人,因为有很多方法,可以不害人就拿到钱。她是爱男人的,她知道宠男人。男人就那点欲念,与其说他们是被欲念弄得卑怯了,不如说,是因为女人对他们的提防、中伤、嫉恨、独占欲让他们变成那种欲望的奴隶的。她让每一个喜欢她的男人都能满足,那些男人倒是伏帖了、善良了、真诚了,他们流露了脆弱的一面、真切的一面、小孩子的一面!

    周重天呢?也一样吧。让他满足吧,他觉得她是想要他的钱,他觉得她是想用孩子拴他,他觉得他有钱,送了她房子,就可以甩了她,那就让他那么觉得,让他那么做吧。他做到了也就心安了,也就不能再坏了。崔钧毅前脚走没多久,周妮来电话了。

    周妮告诉邢小丽,周重天失踪了。

    邢小丽实在为周重天担心,周重天这个人太硬,为人、做事都是太硬,不知道转圜。也许,是他成功得太艰难了,坎坷磨掉了他所有的柔情,而女人大多要靠和各种各样的人转圜,反反复复地争取才能成功。周重天是不会这些的。他早年靠体力在日本打工,后来靠勇气,最后是靠财力。他常常觉得靠自己就可以了,要么成,要么不成。

    周妮声音颤抖着说:“你高兴了吧?我爸失败了,他已经逃跑了。”

    邢小丽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沉默。她把无绳电话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不让电话在耳朵边贴的时间太长。

    周妮在那头看她不说话,声音变得尖厉起来:“你一定在高兴!”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种尖厉的哭腔,有点恕?br />

    邢小丽道:“我没有高兴。当然,要说我有多难过,也没有。只是我不希望他那样。你要是找到他,你告诉他,没有地方去,就到我这里来!”

    周妮叫起来:“你这样说,谁相信!他当着大家的面骂你,把钥匙甩在你脸上,你不恨?”

    邢小丽叹口气:“我不恨!周妮,哪天黄平这么对待你,你会不会恨呢?你可能恨,你现在想的就是恨。但是,真的那天来了,你也许一点也恨不起来的。”

    “我不相信!”周妮平静了下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爸爸不见了,我在找他。如果他和你联系,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

    “你怎么办呢?那些债主会不会来找你?再说黄平怎么办呢?”邢小丽是真的担心周妮了。

    周妮那头突然没声了,邢小丽听到那头隐隐的哭声。她的眼泪也要出来了。周妮能受得了吗?突然,电话的那头周妮叫了起来,“平!”周妮叫得好响,像是要撕破喉咙,接着她听到周妮扔下了电话。

    邢小丽也扔了电话,她给卢平打电话,要卢平过去看看。她走不了,身体虚弱,不能出门,卢平干脆地答应了。

    半个小时不到,卢平就来电话了,他说,黄平自杀了。就在周妮给邢小丽打电话的当口,黄平从自家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周妮看见黄平像一把没有张开的伞从窗前飘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她不可能看清楚他。但是,凭感觉,她知道是黄平;也还是凭感觉,她看见黄平在笑,一直到扑通一声响,黄平到达了地面,那笑声才结束了。

    人类的目光是多么神奇啊!有的时候,你不一定要用你外在的眼睛,你只要用你内在的眼睛就可以了。你可以洞察秋毫,那些快速滑过的事物,那些并没有向你敞开、只是透露了一点风声的事物,你可以依靠那内在的眼睛,从那些蛛丝马迹里,看出所有的问题来。

    周妮的预感,让她看到了黄平,他从他们楼上的卧室里出来了,没有走门和楼梯,而是从窗户中直接出来了。

    黄平一直说:“一切都会过去的!”黄平安慰她,用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胸口、大腿根,然后深深地把头埋在她的臂弯里。他总是在这个时候轻轻地叹气,然后这样对她说:“不要忧虑,你看鸟儿既不播种也不收获,上帝还让它生活得平安,何况我们人呢?”

    如果我们一定要承受那些惩罚,那是我们的错么?比如黄平,他要承受失去工作、亲人的苦,这是他的错么?就像人必然要死的,死难道是他的错造成的么?如果他什么错也没有,却为何还是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呢?

    她怎么会不了解黄平呢?她怎么不知道黄平承受的要比她父亲承受的还要重呢?而且黄平不能躲起来,她的父亲却可以躲起来。

    她看着黄平浅紫色的瞳仁以及那瞳仁里灰色的影子,感觉看到的是另一个黄平,一个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黄平。她觉得那要来的总是一定要来的,关键是怎么来吧。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个时候,她就想但愿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孩。这样黄平不在了,就有另一个黄平可以陪着她了。

    如果注定了黄平要用他的死填平那些不可逾越的鸿沟:比如只有这样,他的父亲才能回来,她也才能继续活下去,等等,那么她是不能不接受的。

    黄平说:“我没有错,但是有罪。”

    她紧紧地贴在黄平的身上,让他不要说了。

    “我没有错,但是有罪!”黄平的话让她想了很久,黄平既没有错,也没有罪。这是她的结论。

    那真正的罪人是谁呢?是崔钧毅,是邢小丽。他们合伙骗了父亲,也骗了黄平。亏得黄平和她还是崔钧毅的同学,亏得卢平也是她的同学!

    她得去找崔钧毅,不能让崔钧毅就这么过去了。

    他凭什么可以这样?

    想到自己当初还信任过崔钧毅,把大航的钱给他去委托理财,她就觉得当初自己是瞎了眼睛,她怎么还会喜欢过这个人呢?这个人实在是恶,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一个乡下人,一个掮客!

    想到张梅,张姨就要落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其实,老宋和自己是有缘没分的,她没有奢望和老宋结婚,当初她先生在的时候,劝她离了婚和老宋过,她拒绝了,她没有这么想过。她先生出身富商名门,还有乌鲁木齐路,她是喜欢的。上海的女人都喜欢乌鲁木齐路的吧。她是不能和老宋去住闸北的棚户区的,反过来,先生的优雅、细腻是好的,先生的沉静、温和也是好的。但她留恋老宋在床上的粗鲁和暴力,当然,这些是拿不得台面上来的,台面上的老宋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先生呢?不一样,他是体面的。

    生了女儿之后,先生也知道不是他的,但是,先生的优雅让他接受了这个女儿。她倒是歉疚着,不敢太放肆地爱梅子。先生呢,倒是反了,把梅子( 财道 http://www.xlawen.org/kan/82/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