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部分阅读
对，就做这事，其他闲事少管。——徐东海在心里说。
“哪位是夏经理？”在信贷经理室门口，随着一阵敲门声，站着一个男人询问着。
三个经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往门口望去。看见一个右手小臂以下没有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夏天看了来人，说：“我就是，你贵姓？”
来人说：“我叫陈连平，是柯经理介绍的。”
“进来坐。”夏天说。
陈连平说：“你这里不好找啊！我兜了两圈才找到。”
“不会吧？在湖贝路上还不好找？”夏天问。
“真的。应该说我这个人笨。”陈连平接着说：“柯经理说，他跟你熟，提供了你的地址，我找上门来，你不介意吧？”
夏天说：“我们来到深圳的人，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朋友就是这样交来的。你说，找我有什么关照？”
陈连平说：“你都看到了，我是残疾人。宝安区民政部门给了我优惠政策，我搞了个公司，名叫‘深圳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是免税的。我的产品是与中国气功协会合作搞起来的。我的每一张床垫，都用气功开了光的，有病的人睡在上面不到半年身体就好了。不是我吹牛，清华大学做过实验，河南发功到北京几千公里，北京都能收到信息。所以，我请的气功大师对每张床垫都给了气功信息，贴了条码。现在产品销售到香港很受欢迎。你们看，这是我公司的资料和气功床垫的产品说明书。”他说完，拿出一大堆资料，散发给各人。
夏天也看了他的资料，问道：“你到我们这里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陈连平说：“我主要想贷点款，我朋友是宝安工业村的村主任，他愿意拿工业村的房产给我抵押，想贷个500万元。我也会自己弄存款进来。这是我的抵押方的房产证、他们同意抵押的《证明》和房产评估报告。”
夏天拿了他的一套贷款资料，初步看了一下。说：“我看完资料，两天内答复你：能不能做，能做多少，你可以进多少存款。现在，我有点事要到庄总那里去。你稍坐一会儿吧。”
陈连平说：“那我不阻碍你了，我改天再跟你联系。”
“也好。”夏天说完，到庄宇办公室去了。
在庄宇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端坐着上回带庄宇和夏天到明珠酒楼吃饭的汪溜和夏雪。夏天赶到时，他们三人都没有讲话，尤其是两个客人显得满脸不高兴。
如果就是因为吃了一顿饭，要被请饭者秋后算账，好像欠了他天大人情似的，按照夏天这人的脾气，就是把家什卖了，也要还他一个清白——他是断然不肯受制于人的主儿。久而久之，外边的人都觉得夏天的脸比较冷，不太受请，也没有人因为请他吃了一顿而明目张胆要求他办什么事的。因为，在夏天看来，吃别人一顿饭显然是使自己受累的买卖。就说玉凤金龙这顿饭吧：因为没有人愿意吃，老总发着脾气叫夏天去吃，然后又哄着他，用奔驰车接他上班。你看，现在还不是一样吃出问题来了？
夏天想：“要是依着我的性子，那顿饭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吃。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工作还是吃了。”
想归想，说归说。夏天进得办公室，对着汪溜说：“汪总来了？”
汪溜矜持地小声说：“是。”
庄宇对夏天说：“老夏坐吧。”看到夏天坐下后，庄宇继续说：“汪总和夏小姐来谈他的大酒楼的贷款的事。你看怎样？”
这时，汪溜插话说：“我组织的存款都要进来了，现在贷款的手续还不给我办。”
庄宇说：“老夏，你就办一下吧？”
夏天说：“李朝阳是老徐管的，我批他的贷款审批表合适吗？”
“我最怕你们就是这样推来推去，深圳做事也最怕推来推去。”汪溜说，“男子汉就要敢承担，不行了，打靶都顶上去！”
庄宇红着脸，对夏天说：“老夏，这事就落在你头上，李朝阳写调查报告，信贷经理一栏你签意见。”
夏天哭笑不得。
……
晚上，庄宇与夏天应约到帝豪酒店与凌华共进晚餐。大家彬彬有礼地吃过饭，互相道了谢，便分手了。
夏天与庄宇分手的时候，庄宇说：“玉凤金龙的事你抓紧搞一下。”
夏天在应承的同时，对庄宇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他们的资料。”
“明天叫李朝阳给你。”庄宇说。
夏天在心里想：“他们是不是那天吃饭吃出什么事情来了？”
杨或然董事长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知道他从什么渠道听到了服务社押着的汽车钥匙和出厂证给海南方面拿回去了，服务社还不明不白地当了一回被告，觉得又该动动气了。怎么个动法呢？杨或然靠在自己家的转椅上，一边摇着，一边想着：“我本来与庄宇也没有仇恨，只是两人想争权罢了。话说这庄宇真是给他脸，不要脸，叫他投资他嘴上答应，就是不见落实。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还不给我钱，真是一个傻冒。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到300万投资款后再做他的手脚。但是，怎么能让他乖乖地把投资款给我搞出来呢？”
有了！先给涉世未深的陈作业透风，说董事会准备换经营班子，试探陈作业敢不敢接手。这样就能吊起陈作业的胃口，他必然会在不少场合与庄宇角力。同时，又向秦现虹透风，说董事会对庄宇更不满了，有可能把庄宇和他一同换掉。这样一来，秦现虹必然会转告庄宇，另外，他也会协调庄宇与我搞好关系。在这时，再暗示他投资小铲岛的事，不怕他不上套。
“此计甚妙，一箭三雕。”杨或然在心里说。然后，他从转椅上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火，又回到转椅上躺下，把烟吸进嘴里，又把它吐出来，吹出几个不断旋转的圆圈。
一支烟抽下来，精神足了。他果然给陈作业、秦现虹打了电话，弄得他们两个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双双失眠。
夏天在办公室正在写一个书面意见给揭鹏公司的杨铭文，因为几次找他都没有见到他。而他公司贷款的抵押手续一直没有办妥，再拖下去是不行的。
夏天写好后，马上骑车到了东门南路的揭鹏公司所在地，果真没有见到杨铭文。夏天将书信交给财务部的小林，然后回来了。
到了办公室，欧忠诚告诉夏天说：“庄总刚才交办，说你回来后打一个电话给他。”
于是，夏天忙给庄宇打去电话：“庄总，你找我。”
庄宇说：“是啊，一大早，你刚才去了哪里？”
夏天说：“还不是那揭鹏公司的抵押物的事，最近找不到杨铭文，我写了一封信给他，并亲自去了一趟，刚刚回来。”
庄宇说：“是这样，我们的股东蔡家公司的蔡锦辉总经理介绍了一个他的租户来找我，想贷款30万元。蔡总本身为人是比较好的，以前从来没有要求贷款什么的，你那里帮他办一下吧。”
“好的，”夏天说：“那就叫他来找我就行了。”
十分钟后，一个满脸尽显忧愁之色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夏天的视线。
夏天问明来人就是蔡董事介绍来的，马上叫欧忠诚一起听介绍。这男子叫张华，搞了一个深圳福野贸易公司，生产汽车电子探头装置，想贷款30万元，拟由深圳坚伟公司担保。
夏天听完汇报后说：“这个贷款调查工作就由小欧去办，写了报告后，我看后处理一下。张总，你看可以吗？”
张华连连点头：“好！好！”
当张华离开办公室后，夏天把欧忠诚留下，对他说：“这是股东交办的贷款，要做给他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办公就行了，顺便对担保单位在哪里也要知道。”
欧忠诚听了已经心中有数。
在贷款调查的路上，张华看到只有欧忠诚一个人，便问他：“小欧，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欧忠诚是个老实人，嘴上讷讷了一会儿：“没…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有一个弟弟来深圳找工作，张总关系比我广，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我。”
张华说：“小事一桩，我忘了告诉你，我还搞了一个人才市场，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谢谢了。”欧忠诚说。
……
第二天上午，深圳福野贸易公司申请的30万元贷款就打到了该公司的帐上。
上午，夏天把欧忠诚和刘爱华叫到办公室，安排他们到宝安工业村和新安镇了解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抵押和生产经营情况。夏天对调查工作说了具体要求：到了工业村要见到它的村主任，问他们村里房产是不是自愿拿来抵押，这张《证明》是不是他们开出的。房产既然在村里，要叫他们带你们去看一下是哪几栋。到了福利床业公司要看是不是有工厂，生产没有？工厂有多大面积？有多少工人？一天能出多少张床垫？夏天启发他们说：“我刚才提的问题，你们在调查的时候，不是一股脑儿向对方提问，而是在言谈中错开来，心中记住：‘我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在看的时候也注意留意，不要让对方刻意对付我们回答这些问题。”
欧忠诚和刘爱华都觉得夏天教的方法很受用，点了点头，将贷款资料拿到信贷员办公室，准备调查提纲去了。
过了一会儿，徐东海接了庄宇打来的电话：“找老夏。”徐东海听到是找夏天的，听庄宇的声音好像不高兴，便蒙住电话机讲话那部分，对夏天说：“庄总找你，好像发火了。”
夏天接过电话，说：“庄总吗，我是夏天。”
庄宇说：“老夏，那个汪总的贷款你签了吗？现在汪总在我的办公室里。”
“又来了？”夏天问完后解释说：“李朝阳到现在也没有给我看材料哇！怎么签呢？”
庄宇说：“你去把资料拿过来吗！”
夏天说：“这个客户本身是李朝阳的，他要协调贷款，日后要承担责任。我作为信贷经理，怎么可以向信贷员要贷款批的。这样做，有点出洋相了。”
庄宇知道夏天的脾气，再说也没有用了，便说：“我打电话给李朝阳。”
夏天放下电话，心里也是不太痛快，对徐东海说：“你这个李朝阳，又立贞节牌坊，又做表子，弄得我满身是非。”
徐东海苦笑着，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李朝阳敲了两下信贷经理办公室的门，走进来首先与徐东海打招呼：“徐经理好。”然后转向夏天，说：“夏经理，庄总叫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你。”
夏天接过资料，看到是玉风金龙的贷款资料，说：“行了。”
李朝阳便退出了经理办公室。
话说夏天已经看过玉凤金龙的工地，也跟汪溜接触了几回。其实，他对汪溜的印象不坏，应该是做事业的人。只是觉得他做的事业，对银行贷出给他的款承不承担责任就很难说了。夏天估计，作为对汪溜个人能力的考验，他不会让这个项目流产；作为他自己实现自身价值的考虑，他会从这个项目中赚钱，这样，起码可以荣归故里。但是，要让几家银行贷给他的3000多万元贷款都还清，夏天觉得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这笔贷款资料里，汪溜拿来的是在深圳筹建特区之初，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而给武警部队使用的没有补地价的划拨地。后来转给军队企业经营用。这种抵押物能不能办妥抵押是一个问题，日后假如贷款不还，能不能处分抵押物又是一个问题。因此，这个抵押是比较不理想的。但是，总比信用贷款强。
夏天看完玉凤金龙大酒楼的资料介绍，看了贷款证，看了酒店与房东签的合作书，又看了李朝阳写的贷款调查报告，认为评价太乐观。但在“信贷部经理”一栏中写不下自己的看法。于是，他打开一张32开，也就是A4纸写道：
本页存入信贷档案。
一、该项目正在施工，从贷款证的记录来看，已经贷款2000多万元，不排除用其他融资手段的资金进入该项目。因此，其负债程度是比较高的。
二、该酒楼定于1995年2月28日开业，是否如期开业，取决于后续资金能否如期到位。退一步讲，就是如期开业，也还有一个产品成长期，仍是微利阶段。因此，对其盈利能力的估计应该谨慎一些。
三、该酒店与业主所签的经营合同十年。十年后，酒楼的一切设施归业主所有。也就是说，在十年间，经营者要赚到足以支付银行本息、税金、酒楼设备摊销的毛利实属不易。
四、鉴于以上三点，本人认为，当其他银行投入了大部分资金，我们只要一小部分投进去，就能开张时，对该酒楼的贷款才是正确的。同样，当其他银行乐于继续贷款支持它时，我们必须抓紧收回贷款，这样才是安全的。
在大家都赞同上述意见的前提下，本人同意贷款500万元，期限半年。
夏天写完，翻开贷款呈批表，在“信贷部经理意见”一栏中，写道：“我对该项目的详细看法见附页，在此前提下，同意贷款500万元，期限半年，报领导审批。夏天。”
夏天写好后，整理好贷款卷宗，随即来找庄宇。
秦现虹和陈士清坐在庄宇办公室里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夏天敲了门，庄宇说：“进来。”
夏天进到办公室，与三人打招呼，对庄宇说：“这是玉凤金龙的贷款卷宗，你抽空看一下。”
庄宇说：“先放放吧。”
这时，秦现虹说：“老夏，那个乔中尉昨天跟我说，说我们这里三个信贷部乱套了，你说五湖四海公司没有担保资格，反而在信贷三部贷了630万元。这是怎么回事？”
庄宇抢着回答说：“那是土地抵押的抵押贷款。现在，看看董事长那边的事怎么应对。”
夏天听出他们要讨论什么事，便准备离开。庄宇说：“老夏，晚上你跟我去见见杨董事长。”
夏天说：“好。”
退出庄宇办公室后，夏天在心里想：这次见杨或然应该不会轻松的了，首先，他要的投资款好像还没有听到庄宇说。其次，他介绍来的一个朋友说是建材公司的，牛皮哄哄想做贷款，被我说了几句，马上在信贷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打电话告状，杨或然嘴上不能明讲，心里肯定不满。看看吧！
下午下班后，夏天、庄宇和司机钟梅昌在服务社吃过晚饭，就上了庄宇的座车，向阳光酒店开去，到了阳光酒店还不到七点钟。庄宇叫钟梅昌在车上等，他和夏天到咖啡厅去见杨或然。夏天在大厅门口就看到了杨或然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旁。庄宇和夏天急忙奔过去。一阵寒暄过后，杨或然对夏天说：“我先跟庄总聊点事，你在那边等一下。”
夏天忙说：“好。”便离开他们在门口找了个位子坐下。
夏天看他们聊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得很投机，估计有些事跟自己有关，另外有些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这使夏天觉得今天不应该来。但是，庄宇为什么又要带我来呢？
半小时后，庄宇招了一下手，夏天赶忙过去。庄宇说：“杨董事长叫你过来喝杯咖啡。”
“谢谢董事长。”夏天说。
杨或然没有说什么，大家喝了一杯咖啡，庄宇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杨或然说：“好的。”
也没有结帐，两人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在湖贝服务社的会议室里，杨或然带着一群人前来签署所谓的《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合作协议书》。杨或然坐在椭圆型会议桌旁的上方，眉飞色舞地介绍：汤飞鹞是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的代表，黄林仔是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的代表。在介绍到他女儿当法人代表的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时，底气好像没有那么足了，他的女儿没有来，而是叫负责销售清水河房地产项目的经理李小果作为代表，他是整天泡在服务社里的人，自然也就用不着介绍了。
服务社方面，庄宇、秦现虹、陈作业、陈士清都在场。别看王抗日一大把年纪，倒茶扛烟还真像那么回事，难怪庄宇要叫他当办公室主任。
大家吹过一番牛皮之后，杨或然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协议书清样，分发给各方，服务社的几个人看了一遍，没有发表不同意见，便草草地签了字，并叫陈士清用印。其余三方也办完了手续。有趣的是：虽然杨或然叫李小果顶替他的女儿到场，但是，在协议书上还是由他这个湖贝金融服务社的董事长代表他女儿的公司签字，而公司的印章则免了。
只见这份协议书的内容写着：
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合作协议书
甲方：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
乙方：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
丙方：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
丁方：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
以上四方根据互惠互利、共同发展的原则，经过充分协商，一致同意联合出资共同承担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后称项目），特订立本协议。
一、宗旨
平等互利、友好合作、风险同担、利益共享。
二、出资额度及股份分配
项目总投资为人民币壹仟捌佰万元，总股份为100股。
甲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乙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丙方：投资100万元，占总股份10％；
丁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三、利益分配及风险承担
四家合作单位按自己所占项目总股份的比例享受项目利润。项目总利润为销售总收入减（生产成本十中间费用），再提留发展基金，余额即为项目分配利润。
如项目出现亏损，亦按上述方法各合作单位分担。
四、项目利润每季分配一次，款项划入各合作单位指定之帐户。
五、项目管理
项目管理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各合作单位委派一位代表进入董事会（即为董事），董事会选举董事长一人，执行董事一人（兼任总经理）。
六、项目财产为全体合作单位所共有，任何一方不经董事会一致通过，不得处分项目的全部或任何财产、资产、权益和债务。
七、项目因增产需要扩大合作者或增加投资，必须经董事会一致通过，根据资金增加情况合理调整本协议有关分配比例的规定。
八、本协议有效期为签字之日起至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十日，如需继续合作，另行签订协议。
九、本协议生效日，即为董事会成立之时，未尽事宜由董事会协商解决。
十、本协议一式份，合作单位各执一份，董事会存一份。
甲方：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印）乙方：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印）
汤飞鹞（签字）庄宇（签字）
丙方：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丁方：（原件未盖公章）
黄林仔（签字）杨或然（签字）
合同签订完毕后，湖贝服务社随即开了两张共310万的支票（其中20万元是应杨或然要求的前期活动费，划到杨或然女儿杨飞燕作法人代表的来昆公司帐上），将290万元投资款划到杨飞燕作为法人代表的另一个公司——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在湖贝服务社开立的帐户上。
值得一提的是：明眼人一看，该协议书破绽百出：一是在总投资1800万元的股份中，四方协议投入1000万元，便占有股份100％的份额；二是合同的生效以董事会成立之日算起，反过来说，如果董事会迟迟不成立，这个协议便是无效的；而协议又锁定了最后有效期：1996年12月30日。三是协议文本没有签订日期。在服务社存档的那份，由办公室主任王抗日在协议的右上角写上“15/10——94收文”字样。
那么，服务社为什么会那么随便就给杨或然女儿的公司310万元呢？小的认为，不外乎如下原因：一是庄宇之流慑于杨或然是服务社董事长，并不断搬弄是非的现实；二是憧憬项目投资分利的美好前景而忘乎所以；三是的确因他们的水平问题。
就这样，杨或然凭着一纸协议骗走了他自己当董事长的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的310万元，直至他死的那一刻，仍然分文未还，至以那分红之说，更是子虚乌有的事了。
却说当日，这帮人办完事情后，所有参加协议书签署仪式的一贯人等，来到湖贝服务社在京鹏大酒店包的一个房间，摆了两桌。为了庆祝合同的签订，宾主自然免不了觚觞交晃、酒肉并用，吃喝都是十分痛快。
欧忠诚和刘爱华正在向夏天汇报到宝安调查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情况。
欧忠诚说：“陈连平的公司办公室设在海滨路一栋四层楼里。二层用作公司办公，其余三层作为放货的仓库。我们看了，成品不少，但是没有去工厂。”
刘爱华说：“后来我们坐他的车，走过了一段黄土路，到了工业村，看来村主任与陈总很熟悉，我们就在村委问话。”
夏天问：“村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爱华说：“男的！年龄比你大一点，有点秃顶，高瘦、高瘦的。我们问了他《证明》的事，他说是村里开出的，是与陈总合作搞项目，所以给他抵押。”
“他姓什么？说了搞什么项目吗？”夏天问。
刘爱华说：“村主任姓张，叫张锦秀，合作搞什么项目没有说。”
“好的。”夏天点评道，“总的来讲，调查得不错。但是，那个抵押物你们的看法怎么样？”
“那是村里的厂房，比较旧。”欧忠诚说。
夏天说：“归纳调查的意见，结合我的看法，对这笔贷款这样来：作为支持残疾人的项目，这笔贷款做一点，也算有点社会效益吧。但是做多少好呢？他申请500万元，我看就作为500元存款按存贷比65％算下来的数额，也就是320万元较为恰当。刘爱华写这次的调查报告，不懂的问小欧，然后两人签字。小欧负责向陈连平转述我们的看法，如果他同意，他可以组织存款进来。行吗？”
欧、刘两人均表示同意。只是刘爱华是新手，从来没有写过调查报告，面有难色，夏天装着没有看见，在忙他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李朝阳走进来对夏天说：“夏经理，玉凤金龙大酒楼贷款的抵押公证，市公证处不同意办理。”
夏天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他们说是军队土地，不可以抵押。”李朝阳说。
“那，汪总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夏天问道。
李朝阳说：“虽然没有办理公证，他还是把南国公司的东西押在服务社，然后加一个汪总在香港的公司担保。”
“他的香港公司是什么名称，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李朝阳说：“叫做香港珠宝（深圳）有限公司，做珠宝生意的。”
夏天说：“作为前期调查，你可以把这个公司的贷款证、资料、经营情况搞过来，看怎么样。另外，你把情况告诉庄总。”
“庄总已经知道了。”李朝阳说。
夏天又问：“庄总知道后说什么没有？”
“他叫我与你商量。”李朝阳答道。
李朝阳走后，夏天在心里说：“为什么近代外国人创立了那么多企业管理理论和模式，什么直线职能制、事业部制、矩阵管理制，等等，就是害怕像李朝阳这种没有招式的协调模式把企业搞垮。看似那协调者好像很主动，一会儿自上而下，一会儿由下而上，一会儿又上下同时进行，不少人蒙在鼓里，就他一个人清楚。被协调者因为背靠背，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像这件事，如果夏天对李朝阳的讲话，与庄宇说的弄不到一块，李朝阳又反过来告诉庄宇，那么，夏天就成问题了。
“三位经理下午好！”还没有见人，邵敏的声音就飘过来了。当邵敏走进信贷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三人抬头一看，穿着西装的他，硬是满头大汗，好不狼狈。
夏天调侃他说：“邵总，大家都想发财，都在忙，但也不能忙成像你这样，斯文尽失，原形毕露。”
“有什么办法，要怪只能怪我爹娘，把我生在不恰当的年代，生就苦禄命。”邵敏自嘲道。
话说邵敏这人与三个信贷经理混熟以后，称兄道弟，好像关系很融洽。但是，他知道，面前的三尊菩萨，是他的衣食父母，只要还想在他们身上赚钱，不论怎么被人调侃，都是不能翻脸的。
果然，夏天跟他说：“今天有两个存款户，其中一个数额稍为大点，有400万，是蛇口的个体户，不知道什么原因找到我，这人的名字有点意思，叫侯通知；另一个叫和豪，一共才100万存款，弄了六、七个客户。作为我来讲，直接去处理这事不妥当，还是你来做帐务处理。”
邵敏一听，喜出望外，高兴地说：“我就听夏大哥吩咐。”
过了一会儿，邵敏说：“三位经理，今天我是奉钟总之命，邀请三位大哥共进晚餐的。说来非常简单：钱是钟总掏的，玩的项目由我们定。因为钟总在陪济南军区驻深办的领导，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正好我们几个出去溜达。”
卜一定说：“我们干脆来个一条龙，先吃饭。然后在桑拿房用炭火烤一下，把一身的臭汗出了。”
“如果这样，不如去你的老东家——皇朝酒店，搞一条龙，叫他打一个折头什么的合算？”徐东海建议。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卜一定说。
邵敏看到夏天还没有说话，便问道：“大哥，你说呢？”
卜一定插话道：“邵总，夏经理这边你不用担心，若是大家定了，他如果还不去，我们挟持他去就行了。”
“我看这样，”夏天说，“只去三个信贷经理也不满一张桌，不如每个部叫一个男信贷员一起去。这叫俗话讲的：‘添加几双筷子，’不见得会把钟总吃穷吧？”
邵敏说：“这样最好。”
徐东海说：“那不就是李朝阳、欧忠诚、舒光荣，加上我们三个，老邵一共七个人？”
“我看七个人可以吧。”夏天说。
“我给皇朝酒店打个电话。”卜一定说完，给皇朝酒店定了房间。
下班后，这七人便晚走一步，分别来到皇朝酒店吃晚饭。席间，免不了大哥长、大哥短的喝酒叫阵，当大家喝得有几分醉意，准备桑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桑拿房就在酒店的楼上，大家上了电梯，到了接待厅，安排了房子。邵敏说：“夏经理，一会儿钟总要来看望大家，叫我们等他。”
夏天笑着说：“你们钟总也是，放松一下也不得安生，要来打扰？”
话说这七人进了桑拿房，究竟搞了哪些项目，通常没有办法查考。因为深圳的一般规矩，无论是多好的朋友一起桑拿，结帐时都是各出各的钱。但是，这回有点特别，因为当大家进房大约半个钟的样子，那钟凝风就到了。邵敏敲开夏天那个房门，请钟凝风进内聊天。主客寒暄过后，钟凝风说：“夏经理，我们认识一场，你也帮了我们的大忙。我本来应该好好感谢你，但是，现在和军区搞宾馆，走不开。我们来日方长。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钟小弟的地方，你尽管说。”
夏天说：“好说。但是我有一个感觉，服务社的贷款是高成本的资金，用不好会出问题的。所以，我提醒你，要抓紧投产。”
钟凝风说：“这点你不用担心。”
邵敏看到是时候了，从公文包里拿从一个轻飘飘、空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对夏天说：“大哥，钟总很关心，要我们活动好，这是给几位兄弟今天晚上活动用的。”
夏天看那信封装的，大不了三、两千元，也不怎么起眼，只是在这个场合拿出来，有点不伦不类。便问道：“你要跟钟总先回去吗？”
“不，”邵敏说，“我陪同你们到结束。钟总还有事要先回去。”
这时，钟凝风顺势说：“夏经理，你接着玩，我先回去处理点事。”说完，和邵敏一起离开了房间。
他们离开后，夏天看见进来了服务小姐，便将服务台上的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三张1000元的港币。令人不解的是：每张港币都人为地卷成喇叭状，然后打开，以至装在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好像信封里面装了很多东西一样。
夏天看着信封，又看看扎成一扎一扎的三张黄牛，在猜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桑拿小姐看到钱，两眼发光，问夏天：“老板，这么快就拿钱给我？”
夏天说：“你想得美，这是我们一帮兄弟今天晚上的结算款。”
转眼到钟了，七人都到了大厅。夏天将信封连同3000元港币交给欧忠诚，告诉他：服务社的六人，就用这3000元结帐。
然后，各自回家。
第二部 89、朱赤儿神奇般复出，九龙塘私下里接风
“你好！夏部长。”深业服装总公司审计部的陈先娘大姐来到湖贝服务社找夏天，一见面，对夏天热情地说：“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夏天看见陈先娘身后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笑容可掬地等待夏天认出来。
夏天看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来深圳打开工作局面时帮过自己一把的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的企业管理部的容易部长。
夏天很高兴地说：“容部长你好，稀客！请坐。”
容部长与夏天握过手，说：“我是听陈部长说了你，才知道你调走了。怎样，这里比在特区总公司舒服吧？”
夏天说：“真是一言难尽，就跟《红楼梦》里王熙凤当了家后产生的感觉一样。”
陈先娘说：“我听冯人文、冯人武他们说起过你，你们之间有很多业务往来。我也想把存款弄到你这里来发发财。但是，今天要先找你的麻烦。”
夏天说：“大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陈先娘还没有开口，容易说：“你知道，深业服装公司与你以前的特区总公司一样，是投资管理公司的一级企业。在她那里，有个二级企业，当头的是部队师级干部转业下来的，级别不低，做事比较大胆一点。公司没钱了，也没有问过谁，就把自己担杆岭的厂房拿来抵押了。好在发现得快，我们跟国土局做了协调，还放在那里。”
夏天说：“原来是容部长做的手脚，怪不得，我叫信贷员去拿房地产证回来，一会儿说：‘不见了’，一会儿又说：‘要三方一起去拿’。容部长亲自来一趟我也很感动，但是，据我所知，他这个公司好像用了揭鹏公司的贷款，才把房地产证从建设银行拿出来的，这就比较头痛。”
容易不否定夏天讲的，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我看也是比较头痛，按理说，或者表面上说，那个企业是法人企业，而事情又是由法人代表决定的，有权处理房地产抵押事宜。但是，大家知道全民企业是投资公司管理的。如果服务社与深业服装打这个官司，谁能赢也说不清楚。我考虑的是，如果官司一打起来对你造成不良影响，我看不如现在服务社就和揭鹏公司考虑换抵押物。当他的文化大厦建起来了，不就没事了吗？”
夏天对容易这样彬彬有礼的讲话确实没有什么反驳的招。因为容易确实在关键时刻帮过夏天的大忙。
那是夏天刚来深圳三个月的时候，特区公司想向经发局申请300万元高新技术贷款。当时，夏天与经发局重点项目处谈好，处长委婉地叫下属答话：一是要到现场看，二是能否帮处长安排进人到特区总公司。
夏天回到公司后，向李齐国总经理汇报，特区公司满口答应处长的条件。
到了约定的时间，特区公司特意借了一部比较好的轿车，由夏天带到市政府二办停车场，然后，上楼到经发局请处长上车。这处长一看，公司老总没来，满脸不高兴，不肯就驾。夏天窝了满肚子的火，臭骂了重点项目处，“噌、噌、噌”就下了楼。当即带着轿车到了二办对面的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找到企业管理部容部长和林科长，介绍了项目情况。不到三天，300万元低息扶持贷款就打到了特区总公司帐上。
当时，夏天与容易部长和林科长刚刚认识不久，先前没有任何关系。贷款下来也没有花任何费用。
所以，夏天面对这样一个老上司，确实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天说：“我跟领导汇报一下，其实揭鹏方面也在行动，但是能否找到合适的新抵押物，现在不好说。我的看法，最好深业服装方面也督促你那个下属公司准备退款。这事才比较好协调。”
“那是。”陈先娘看到了希望，赞许地说。
这容部长与夏天聊天后不到半年，这家国有公司也走上了破产之路。清算组一纸文件把房地产要了回去，好在夏天在提前做着工作，及时转换了抵押担保，免去了些许烦恼。——这是后话。
当时，清算组的文件如是说：
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
根据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1995）深中法经初字第107号指定成立清算组和有关文件精神，我清算组已正式接管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破产还债的业务。现为了清理该公司原固定资产产权证向银行抵押贷款债务，请贵社将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原抵押贷款的房产证原件及其他有关资料（复印件）提供我清算组核对。
此致
联系地址：深圳市宝安南路河南外贸招待所二楼
联系电话：5580206
联系人：刘如芳
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清算组（印）
一九九五年二月十四日
下午，服务社召开信贷审批会议。参加的人员中，除庄宇、秦现虹、陈作业、陈士清、王抗日外，只加了信贷部的夏天。
会议开始时，庄宇说：“我们今天召开信贷专场会议，虽然三个部的贷款都研究，但是只来夏经理一人，我的要求是，以后服务社的贷款，夏经理都要参加讨论，看怎么样协调一下，尽量提高贷款质量。贷款研究完后，还要考虑到年终了，资金问题又趋紧张，收贷收息、增加存款，有不少事情要做。还有，办公室搬迁，原来说国庆搬，现在是元旦前搬好呢，还是春节前好？元旦来得及吗？大家先在脑子里考虑一下。好，现在一个一个来。”
首先是贷款问题。
信贷一部徐东海书面提交了深圳建华公司系统八个企业一揽子贷款4000多万元的方案，用营运的士牌抵押。另外，还有两个企业：一是深圳港中亿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叫做吴尚银，属于港资企业。拟贷款400万元，用广州东山东路371号北塔152平方米住宅抵押，评估价是608万元。二是十八子实业有限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法人代表叫做李阴乡。也是用建华公司的八块的士营运牌抵押，贷款200万元。
上述贷款以存贷比70％计算，他们自己要引进7000万元存款，做出近5000万元贷款后，可以给服务社带来短期富余存款2000万元。
议案提出以后，庄宇叫大家发表看法。
当轮到夏天的时候，夏天说：“深圳建华公司的一些下属公司，我跟他们打了近一年的交道，我们刚开业的时候，有一天，小汽车排满了整个湖贝路，就是这个公司所为。后来，我觉得他们融资的手段太复杂，加上忙于应付服务社的事情，他们与一部挂上钩，准备做贷款。我首先声明：对谁做这个贷款，我没有意见。另外，我曾经专门到工商银行了解过营运车牌抵押的问题，是可以的。问题是：现在深圳的营运牌，有两种，一种是原值14万招标来的，一种是8万元招标来的。行业内估计每块市值大约20万到25万比较恰当。评估报告说现值40万元一块，可能高了一点。但是，也不排除日后会升值的可能。那个港中亿的广州房地产，按照评估报告算来，是四万元一平方米，我看是高了。”
夏天知道，所谓十八子公司的“十八子”是李字的拆写，李阴乡不但与庄宇关系好，而且还是信贷员李朝阳的哥哥，至于为什么会与建华公司联系在一起，这中间，作为信贷经理的徐东海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夏天不得而知。
接着，夏天汇报了二部的拟贷款项目：皇龙国际大酒店还有三个企业转移抵押权贷款1620万元；玉凤金龙大酒楼准备贷款500万元，因为抵押公证没有办法办妥，准备改成担保；邵华的两个公司原来做了贷款800万元，现在，准备用深圳的华昌楼两套房地产和天景花园一套房地产，共计207万元原值贷款150万元；深圳人民银行一个部门人员介绍的深圳恒金商贸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吴火孩，准备用长福花园的私房抵押，贷款145万元；深圳兆实达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吴英伟，用厂房抵押准备贷款400万元；深圳哼哈纺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乔中尉，?(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
“哪位是夏经理？”在信贷经理室门口，随着一阵敲门声，站着一个男人询问着。
三个经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往门口望去。看见一个右手小臂以下没有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夏天看了来人，说：“我就是，你贵姓？”
来人说：“我叫陈连平，是柯经理介绍的。”
“进来坐。”夏天说。
陈连平说：“你这里不好找啊！我兜了两圈才找到。”
“不会吧？在湖贝路上还不好找？”夏天问。
“真的。应该说我这个人笨。”陈连平接着说：“柯经理说，他跟你熟，提供了你的地址，我找上门来，你不介意吧？”
夏天说：“我们来到深圳的人，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朋友就是这样交来的。你说，找我有什么关照？”
陈连平说：“你都看到了，我是残疾人。宝安区民政部门给了我优惠政策，我搞了个公司，名叫‘深圳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是免税的。我的产品是与中国气功协会合作搞起来的。我的每一张床垫，都用气功开了光的，有病的人睡在上面不到半年身体就好了。不是我吹牛，清华大学做过实验，河南发功到北京几千公里，北京都能收到信息。所以，我请的气功大师对每张床垫都给了气功信息，贴了条码。现在产品销售到香港很受欢迎。你们看，这是我公司的资料和气功床垫的产品说明书。”他说完，拿出一大堆资料，散发给各人。
夏天也看了他的资料，问道：“你到我们这里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陈连平说：“我主要想贷点款，我朋友是宝安工业村的村主任，他愿意拿工业村的房产给我抵押，想贷个500万元。我也会自己弄存款进来。这是我的抵押方的房产证、他们同意抵押的《证明》和房产评估报告。”
夏天拿了他的一套贷款资料，初步看了一下。说：“我看完资料，两天内答复你：能不能做，能做多少，你可以进多少存款。现在，我有点事要到庄总那里去。你稍坐一会儿吧。”
陈连平说：“那我不阻碍你了，我改天再跟你联系。”
“也好。”夏天说完，到庄宇办公室去了。
在庄宇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端坐着上回带庄宇和夏天到明珠酒楼吃饭的汪溜和夏雪。夏天赶到时，他们三人都没有讲话，尤其是两个客人显得满脸不高兴。
如果就是因为吃了一顿饭，要被请饭者秋后算账，好像欠了他天大人情似的，按照夏天这人的脾气，就是把家什卖了，也要还他一个清白——他是断然不肯受制于人的主儿。久而久之，外边的人都觉得夏天的脸比较冷，不太受请，也没有人因为请他吃了一顿而明目张胆要求他办什么事的。因为，在夏天看来，吃别人一顿饭显然是使自己受累的买卖。就说玉凤金龙这顿饭吧：因为没有人愿意吃，老总发着脾气叫夏天去吃，然后又哄着他，用奔驰车接他上班。你看，现在还不是一样吃出问题来了？
夏天想：“要是依着我的性子，那顿饭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吃。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工作还是吃了。”
想归想，说归说。夏天进得办公室，对着汪溜说：“汪总来了？”
汪溜矜持地小声说：“是。”
庄宇对夏天说：“老夏坐吧。”看到夏天坐下后，庄宇继续说：“汪总和夏小姐来谈他的大酒楼的贷款的事。你看怎样？”
这时，汪溜插话说：“我组织的存款都要进来了，现在贷款的手续还不给我办。”
庄宇说：“老夏，你就办一下吧？”
夏天说：“李朝阳是老徐管的，我批他的贷款审批表合适吗？”
“我最怕你们就是这样推来推去，深圳做事也最怕推来推去。”汪溜说，“男子汉就要敢承担，不行了，打靶都顶上去！”
庄宇红着脸，对夏天说：“老夏，这事就落在你头上，李朝阳写调查报告，信贷经理一栏你签意见。”
夏天哭笑不得。
……
晚上，庄宇与夏天应约到帝豪酒店与凌华共进晚餐。大家彬彬有礼地吃过饭，互相道了谢，便分手了。
夏天与庄宇分手的时候，庄宇说：“玉凤金龙的事你抓紧搞一下。”
夏天在应承的同时，对庄宇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他们的资料。”
“明天叫李朝阳给你。”庄宇说。
夏天在心里想：“他们是不是那天吃饭吃出什么事情来了？”
杨或然董事长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知道他从什么渠道听到了服务社押着的汽车钥匙和出厂证给海南方面拿回去了，服务社还不明不白地当了一回被告，觉得又该动动气了。怎么个动法呢？杨或然靠在自己家的转椅上，一边摇着，一边想着：“我本来与庄宇也没有仇恨，只是两人想争权罢了。话说这庄宇真是给他脸，不要脸，叫他投资他嘴上答应，就是不见落实。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还不给我钱，真是一个傻冒。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到300万投资款后再做他的手脚。但是，怎么能让他乖乖地把投资款给我搞出来呢？”
有了！先给涉世未深的陈作业透风，说董事会准备换经营班子，试探陈作业敢不敢接手。这样就能吊起陈作业的胃口，他必然会在不少场合与庄宇角力。同时，又向秦现虹透风，说董事会对庄宇更不满了，有可能把庄宇和他一同换掉。这样一来，秦现虹必然会转告庄宇，另外，他也会协调庄宇与我搞好关系。在这时，再暗示他投资小铲岛的事，不怕他不上套。
“此计甚妙，一箭三雕。”杨或然在心里说。然后，他从转椅上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火，又回到转椅上躺下，把烟吸进嘴里，又把它吐出来，吹出几个不断旋转的圆圈。
一支烟抽下来，精神足了。他果然给陈作业、秦现虹打了电话，弄得他们两个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双双失眠。
夏天在办公室正在写一个书面意见给揭鹏公司的杨铭文，因为几次找他都没有见到他。而他公司贷款的抵押手续一直没有办妥，再拖下去是不行的。
夏天写好后，马上骑车到了东门南路的揭鹏公司所在地，果真没有见到杨铭文。夏天将书信交给财务部的小林，然后回来了。
到了办公室，欧忠诚告诉夏天说：“庄总刚才交办，说你回来后打一个电话给他。”
于是，夏天忙给庄宇打去电话：“庄总，你找我。”
庄宇说：“是啊，一大早，你刚才去了哪里？”
夏天说：“还不是那揭鹏公司的抵押物的事，最近找不到杨铭文，我写了一封信给他，并亲自去了一趟，刚刚回来。”
庄宇说：“是这样，我们的股东蔡家公司的蔡锦辉总经理介绍了一个他的租户来找我，想贷款30万元。蔡总本身为人是比较好的，以前从来没有要求贷款什么的，你那里帮他办一下吧。”
“好的，”夏天说：“那就叫他来找我就行了。”
十分钟后，一个满脸尽显忧愁之色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夏天的视线。
夏天问明来人就是蔡董事介绍来的，马上叫欧忠诚一起听介绍。这男子叫张华，搞了一个深圳福野贸易公司，生产汽车电子探头装置，想贷款30万元，拟由深圳坚伟公司担保。
夏天听完汇报后说：“这个贷款调查工作就由小欧去办，写了报告后，我看后处理一下。张总，你看可以吗？”
张华连连点头：“好！好！”
当张华离开办公室后，夏天把欧忠诚留下，对他说：“这是股东交办的贷款，要做给他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办公就行了，顺便对担保单位在哪里也要知道。”
欧忠诚听了已经心中有数。
在贷款调查的路上，张华看到只有欧忠诚一个人，便问他：“小欧，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欧忠诚是个老实人，嘴上讷讷了一会儿：“没…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有一个弟弟来深圳找工作，张总关系比我广，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我。”
张华说：“小事一桩，我忘了告诉你，我还搞了一个人才市场，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谢谢了。”欧忠诚说。
……
第二天上午，深圳福野贸易公司申请的30万元贷款就打到了该公司的帐上。
上午，夏天把欧忠诚和刘爱华叫到办公室，安排他们到宝安工业村和新安镇了解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抵押和生产经营情况。夏天对调查工作说了具体要求：到了工业村要见到它的村主任，问他们村里房产是不是自愿拿来抵押，这张《证明》是不是他们开出的。房产既然在村里，要叫他们带你们去看一下是哪几栋。到了福利床业公司要看是不是有工厂，生产没有？工厂有多大面积？有多少工人？一天能出多少张床垫？夏天启发他们说：“我刚才提的问题，你们在调查的时候，不是一股脑儿向对方提问，而是在言谈中错开来，心中记住：‘我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在看的时候也注意留意，不要让对方刻意对付我们回答这些问题。”
欧忠诚和刘爱华都觉得夏天教的方法很受用，点了点头，将贷款资料拿到信贷员办公室，准备调查提纲去了。
过了一会儿，徐东海接了庄宇打来的电话：“找老夏。”徐东海听到是找夏天的，听庄宇的声音好像不高兴，便蒙住电话机讲话那部分，对夏天说：“庄总找你，好像发火了。”
夏天接过电话，说：“庄总吗，我是夏天。”
庄宇说：“老夏，那个汪总的贷款你签了吗？现在汪总在我的办公室里。”
“又来了？”夏天问完后解释说：“李朝阳到现在也没有给我看材料哇！怎么签呢？”
庄宇说：“你去把资料拿过来吗！”
夏天说：“这个客户本身是李朝阳的，他要协调贷款，日后要承担责任。我作为信贷经理，怎么可以向信贷员要贷款批的。这样做，有点出洋相了。”
庄宇知道夏天的脾气，再说也没有用了，便说：“我打电话给李朝阳。”
夏天放下电话，心里也是不太痛快，对徐东海说：“你这个李朝阳，又立贞节牌坊，又做表子，弄得我满身是非。”
徐东海苦笑着，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李朝阳敲了两下信贷经理办公室的门，走进来首先与徐东海打招呼：“徐经理好。”然后转向夏天，说：“夏经理，庄总叫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你。”
夏天接过资料，看到是玉风金龙的贷款资料，说：“行了。”
李朝阳便退出了经理办公室。
话说夏天已经看过玉凤金龙的工地，也跟汪溜接触了几回。其实，他对汪溜的印象不坏，应该是做事业的人。只是觉得他做的事业，对银行贷出给他的款承不承担责任就很难说了。夏天估计，作为对汪溜个人能力的考验，他不会让这个项目流产；作为他自己实现自身价值的考虑，他会从这个项目中赚钱，这样，起码可以荣归故里。但是，要让几家银行贷给他的3000多万元贷款都还清，夏天觉得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这笔贷款资料里，汪溜拿来的是在深圳筹建特区之初，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而给武警部队使用的没有补地价的划拨地。后来转给军队企业经营用。这种抵押物能不能办妥抵押是一个问题，日后假如贷款不还，能不能处分抵押物又是一个问题。因此，这个抵押是比较不理想的。但是，总比信用贷款强。
夏天看完玉凤金龙大酒楼的资料介绍，看了贷款证，看了酒店与房东签的合作书，又看了李朝阳写的贷款调查报告，认为评价太乐观。但在“信贷部经理”一栏中写不下自己的看法。于是，他打开一张32开，也就是A4纸写道：
本页存入信贷档案。
一、该项目正在施工，从贷款证的记录来看，已经贷款2000多万元，不排除用其他融资手段的资金进入该项目。因此，其负债程度是比较高的。
二、该酒楼定于1995年2月28日开业，是否如期开业，取决于后续资金能否如期到位。退一步讲，就是如期开业，也还有一个产品成长期，仍是微利阶段。因此，对其盈利能力的估计应该谨慎一些。
三、该酒店与业主所签的经营合同十年。十年后，酒楼的一切设施归业主所有。也就是说，在十年间，经营者要赚到足以支付银行本息、税金、酒楼设备摊销的毛利实属不易。
四、鉴于以上三点，本人认为，当其他银行投入了大部分资金，我们只要一小部分投进去，就能开张时，对该酒楼的贷款才是正确的。同样，当其他银行乐于继续贷款支持它时，我们必须抓紧收回贷款，这样才是安全的。
在大家都赞同上述意见的前提下，本人同意贷款500万元，期限半年。
夏天写完，翻开贷款呈批表，在“信贷部经理意见”一栏中，写道：“我对该项目的详细看法见附页，在此前提下，同意贷款500万元，期限半年，报领导审批。夏天。”
夏天写好后，整理好贷款卷宗，随即来找庄宇。
秦现虹和陈士清坐在庄宇办公室里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夏天敲了门，庄宇说：“进来。”
夏天进到办公室，与三人打招呼，对庄宇说：“这是玉凤金龙的贷款卷宗，你抽空看一下。”
庄宇说：“先放放吧。”
这时，秦现虹说：“老夏，那个乔中尉昨天跟我说，说我们这里三个信贷部乱套了，你说五湖四海公司没有担保资格，反而在信贷三部贷了630万元。这是怎么回事？”
庄宇抢着回答说：“那是土地抵押的抵押贷款。现在，看看董事长那边的事怎么应对。”
夏天听出他们要讨论什么事，便准备离开。庄宇说：“老夏，晚上你跟我去见见杨董事长。”
夏天说：“好。”
退出庄宇办公室后，夏天在心里想：这次见杨或然应该不会轻松的了，首先，他要的投资款好像还没有听到庄宇说。其次，他介绍来的一个朋友说是建材公司的，牛皮哄哄想做贷款，被我说了几句，马上在信贷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打电话告状，杨或然嘴上不能明讲，心里肯定不满。看看吧！
下午下班后，夏天、庄宇和司机钟梅昌在服务社吃过晚饭，就上了庄宇的座车，向阳光酒店开去，到了阳光酒店还不到七点钟。庄宇叫钟梅昌在车上等，他和夏天到咖啡厅去见杨或然。夏天在大厅门口就看到了杨或然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旁。庄宇和夏天急忙奔过去。一阵寒暄过后，杨或然对夏天说：“我先跟庄总聊点事，你在那边等一下。”
夏天忙说：“好。”便离开他们在门口找了个位子坐下。
夏天看他们聊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得很投机，估计有些事跟自己有关，另外有些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这使夏天觉得今天不应该来。但是，庄宇为什么又要带我来呢？
半小时后，庄宇招了一下手，夏天赶忙过去。庄宇说：“杨董事长叫你过来喝杯咖啡。”
“谢谢董事长。”夏天说。
杨或然没有说什么，大家喝了一杯咖啡，庄宇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杨或然说：“好的。”
也没有结帐，两人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在湖贝服务社的会议室里，杨或然带着一群人前来签署所谓的《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合作协议书》。杨或然坐在椭圆型会议桌旁的上方，眉飞色舞地介绍：汤飞鹞是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的代表，黄林仔是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的代表。在介绍到他女儿当法人代表的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时，底气好像没有那么足了，他的女儿没有来，而是叫负责销售清水河房地产项目的经理李小果作为代表，他是整天泡在服务社里的人，自然也就用不着介绍了。
服务社方面，庄宇、秦现虹、陈作业、陈士清都在场。别看王抗日一大把年纪，倒茶扛烟还真像那么回事，难怪庄宇要叫他当办公室主任。
大家吹过一番牛皮之后，杨或然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协议书清样，分发给各方，服务社的几个人看了一遍，没有发表不同意见，便草草地签了字，并叫陈士清用印。其余三方也办完了手续。有趣的是：虽然杨或然叫李小果顶替他的女儿到场，但是，在协议书上还是由他这个湖贝金融服务社的董事长代表他女儿的公司签字，而公司的印章则免了。
只见这份协议书的内容写着：
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合作协议书
甲方：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
乙方：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
丙方：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
丁方：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
以上四方根据互惠互利、共同发展的原则，经过充分协商，一致同意联合出资共同承担深圳市小铲岛块石销售项目（后称项目），特订立本协议。
一、宗旨
平等互利、友好合作、风险同担、利益共享。
二、出资额度及股份分配
项目总投资为人民币壹仟捌佰万元，总股份为100股。
甲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乙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丙方：投资100万元，占总股份10％；
丁方：投资300万元，占总股份30％。
三、利益分配及风险承担
四家合作单位按自己所占项目总股份的比例享受项目利润。项目总利润为销售总收入减（生产成本十中间费用），再提留发展基金，余额即为项目分配利润。
如项目出现亏损，亦按上述方法各合作单位分担。
四、项目利润每季分配一次，款项划入各合作单位指定之帐户。
五、项目管理
项目管理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各合作单位委派一位代表进入董事会（即为董事），董事会选举董事长一人，执行董事一人（兼任总经理）。
六、项目财产为全体合作单位所共有，任何一方不经董事会一致通过，不得处分项目的全部或任何财产、资产、权益和债务。
七、项目因增产需要扩大合作者或增加投资，必须经董事会一致通过，根据资金增加情况合理调整本协议有关分配比例的规定。
八、本协议有效期为签字之日起至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十日，如需继续合作，另行签订协议。
九、本协议生效日，即为董事会成立之时，未尽事宜由董事会协商解决。
十、本协议一式份，合作单位各执一份，董事会存一份。
甲方：深圳市瀚海有限公司（印）乙方：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印）
汤飞鹞（签字）庄宇（签字）
丙方：深圳市永红实业公司丁方：（原件未盖公章）
黄林仔（签字）杨或然（签字）
合同签订完毕后，湖贝服务社随即开了两张共310万的支票（其中20万元是应杨或然要求的前期活动费，划到杨或然女儿杨飞燕作法人代表的来昆公司帐上），将290万元投资款划到杨飞燕作为法人代表的另一个公司——深圳姹紫嫣红有限公司在湖贝服务社开立的帐户上。
值得一提的是：明眼人一看，该协议书破绽百出：一是在总投资1800万元的股份中，四方协议投入1000万元，便占有股份100％的份额；二是合同的生效以董事会成立之日算起，反过来说，如果董事会迟迟不成立，这个协议便是无效的；而协议又锁定了最后有效期：1996年12月30日。三是协议文本没有签订日期。在服务社存档的那份，由办公室主任王抗日在协议的右上角写上“15/10——94收文”字样。
那么，服务社为什么会那么随便就给杨或然女儿的公司310万元呢？小的认为，不外乎如下原因：一是庄宇之流慑于杨或然是服务社董事长，并不断搬弄是非的现实；二是憧憬项目投资分利的美好前景而忘乎所以；三是的确因他们的水平问题。
就这样，杨或然凭着一纸协议骗走了他自己当董事长的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的310万元，直至他死的那一刻，仍然分文未还，至以那分红之说，更是子虚乌有的事了。
却说当日，这帮人办完事情后，所有参加协议书签署仪式的一贯人等，来到湖贝服务社在京鹏大酒店包的一个房间，摆了两桌。为了庆祝合同的签订，宾主自然免不了觚觞交晃、酒肉并用，吃喝都是十分痛快。
欧忠诚和刘爱华正在向夏天汇报到宝安调查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情况。
欧忠诚说：“陈连平的公司办公室设在海滨路一栋四层楼里。二层用作公司办公，其余三层作为放货的仓库。我们看了，成品不少，但是没有去工厂。”
刘爱华说：“后来我们坐他的车，走过了一段黄土路，到了工业村，看来村主任与陈总很熟悉，我们就在村委问话。”
夏天问：“村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爱华说：“男的！年龄比你大一点，有点秃顶，高瘦、高瘦的。我们问了他《证明》的事，他说是村里开出的，是与陈总合作搞项目，所以给他抵押。”
“他姓什么？说了搞什么项目吗？”夏天问。
刘爱华说：“村主任姓张，叫张锦秀，合作搞什么项目没有说。”
“好的。”夏天点评道，“总的来讲，调查得不错。但是，那个抵押物你们的看法怎么样？”
“那是村里的厂房，比较旧。”欧忠诚说。
夏天说：“归纳调查的意见，结合我的看法，对这笔贷款这样来：作为支持残疾人的项目，这笔贷款做一点，也算有点社会效益吧。但是做多少好呢？他申请500万元，我看就作为500元存款按存贷比65％算下来的数额，也就是320万元较为恰当。刘爱华写这次的调查报告，不懂的问小欧，然后两人签字。小欧负责向陈连平转述我们的看法，如果他同意，他可以组织存款进来。行吗？”
欧、刘两人均表示同意。只是刘爱华是新手，从来没有写过调查报告，面有难色，夏天装着没有看见，在忙他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李朝阳走进来对夏天说：“夏经理，玉凤金龙大酒楼贷款的抵押公证，市公证处不同意办理。”
夏天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他们说是军队土地，不可以抵押。”李朝阳说。
“那，汪总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夏天问道。
李朝阳说：“虽然没有办理公证，他还是把南国公司的东西押在服务社，然后加一个汪总在香港的公司担保。”
“他的香港公司是什么名称，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李朝阳说：“叫做香港珠宝（深圳）有限公司，做珠宝生意的。”
夏天说：“作为前期调查，你可以把这个公司的贷款证、资料、经营情况搞过来，看怎么样。另外，你把情况告诉庄总。”
“庄总已经知道了。”李朝阳说。
夏天又问：“庄总知道后说什么没有？”
“他叫我与你商量。”李朝阳答道。
李朝阳走后，夏天在心里说：“为什么近代外国人创立了那么多企业管理理论和模式，什么直线职能制、事业部制、矩阵管理制，等等，就是害怕像李朝阳这种没有招式的协调模式把企业搞垮。看似那协调者好像很主动，一会儿自上而下，一会儿由下而上，一会儿又上下同时进行，不少人蒙在鼓里，就他一个人清楚。被协调者因为背靠背，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像这件事，如果夏天对李朝阳的讲话，与庄宇说的弄不到一块，李朝阳又反过来告诉庄宇，那么，夏天就成问题了。
“三位经理下午好！”还没有见人，邵敏的声音就飘过来了。当邵敏走进信贷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三人抬头一看，穿着西装的他，硬是满头大汗，好不狼狈。
夏天调侃他说：“邵总，大家都想发财，都在忙，但也不能忙成像你这样，斯文尽失，原形毕露。”
“有什么办法，要怪只能怪我爹娘，把我生在不恰当的年代，生就苦禄命。”邵敏自嘲道。
话说邵敏这人与三个信贷经理混熟以后，称兄道弟，好像关系很融洽。但是，他知道，面前的三尊菩萨，是他的衣食父母，只要还想在他们身上赚钱，不论怎么被人调侃，都是不能翻脸的。
果然，夏天跟他说：“今天有两个存款户，其中一个数额稍为大点，有400万，是蛇口的个体户，不知道什么原因找到我，这人的名字有点意思，叫侯通知；另一个叫和豪，一共才100万存款，弄了六、七个客户。作为我来讲，直接去处理这事不妥当，还是你来做帐务处理。”
邵敏一听，喜出望外，高兴地说：“我就听夏大哥吩咐。”
过了一会儿，邵敏说：“三位经理，今天我是奉钟总之命，邀请三位大哥共进晚餐的。说来非常简单：钱是钟总掏的，玩的项目由我们定。因为钟总在陪济南军区驻深办的领导，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正好我们几个出去溜达。”
卜一定说：“我们干脆来个一条龙，先吃饭。然后在桑拿房用炭火烤一下，把一身的臭汗出了。”
“如果这样，不如去你的老东家——皇朝酒店，搞一条龙，叫他打一个折头什么的合算？”徐东海建议。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卜一定说。
邵敏看到夏天还没有说话，便问道：“大哥，你说呢？”
卜一定插话道：“邵总，夏经理这边你不用担心，若是大家定了，他如果还不去，我们挟持他去就行了。”
“我看这样，”夏天说，“只去三个信贷经理也不满一张桌，不如每个部叫一个男信贷员一起去。这叫俗话讲的：‘添加几双筷子，’不见得会把钟总吃穷吧？”
邵敏说：“这样最好。”
徐东海说：“那不就是李朝阳、欧忠诚、舒光荣，加上我们三个，老邵一共七个人？”
“我看七个人可以吧。”夏天说。
“我给皇朝酒店打个电话。”卜一定说完，给皇朝酒店定了房间。
下班后，这七人便晚走一步，分别来到皇朝酒店吃晚饭。席间，免不了大哥长、大哥短的喝酒叫阵，当大家喝得有几分醉意，准备桑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桑拿房就在酒店的楼上，大家上了电梯，到了接待厅，安排了房子。邵敏说：“夏经理，一会儿钟总要来看望大家，叫我们等他。”
夏天笑着说：“你们钟总也是，放松一下也不得安生，要来打扰？”
话说这七人进了桑拿房，究竟搞了哪些项目，通常没有办法查考。因为深圳的一般规矩，无论是多好的朋友一起桑拿，结帐时都是各出各的钱。但是，这回有点特别，因为当大家进房大约半个钟的样子，那钟凝风就到了。邵敏敲开夏天那个房门，请钟凝风进内聊天。主客寒暄过后，钟凝风说：“夏经理，我们认识一场，你也帮了我们的大忙。我本来应该好好感谢你，但是，现在和军区搞宾馆，走不开。我们来日方长。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钟小弟的地方，你尽管说。”
夏天说：“好说。但是我有一个感觉，服务社的贷款是高成本的资金，用不好会出问题的。所以，我提醒你，要抓紧投产。”
钟凝风说：“这点你不用担心。”
邵敏看到是时候了，从公文包里拿从一个轻飘飘、空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对夏天说：“大哥，钟总很关心，要我们活动好，这是给几位兄弟今天晚上活动用的。”
夏天看那信封装的，大不了三、两千元，也不怎么起眼，只是在这个场合拿出来，有点不伦不类。便问道：“你要跟钟总先回去吗？”
“不，”邵敏说，“我陪同你们到结束。钟总还有事要先回去。”
这时，钟凝风顺势说：“夏经理，你接着玩，我先回去处理点事。”说完，和邵敏一起离开了房间。
他们离开后，夏天看见进来了服务小姐，便将服务台上的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三张1000元的港币。令人不解的是：每张港币都人为地卷成喇叭状，然后打开，以至装在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好像信封里面装了很多东西一样。
夏天看着信封，又看看扎成一扎一扎的三张黄牛，在猜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桑拿小姐看到钱，两眼发光，问夏天：“老板，这么快就拿钱给我？”
夏天说：“你想得美，这是我们一帮兄弟今天晚上的结算款。”
转眼到钟了，七人都到了大厅。夏天将信封连同3000元港币交给欧忠诚，告诉他：服务社的六人，就用这3000元结帐。
然后，各自回家。
第二部 89、朱赤儿神奇般复出，九龙塘私下里接风
“你好！夏部长。”深业服装总公司审计部的陈先娘大姐来到湖贝服务社找夏天，一见面，对夏天热情地说：“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夏天看见陈先娘身后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笑容可掬地等待夏天认出来。
夏天看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来深圳打开工作局面时帮过自己一把的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的企业管理部的容易部长。
夏天很高兴地说：“容部长你好，稀客！请坐。”
容部长与夏天握过手，说：“我是听陈部长说了你，才知道你调走了。怎样，这里比在特区总公司舒服吧？”
夏天说：“真是一言难尽，就跟《红楼梦》里王熙凤当了家后产生的感觉一样。”
陈先娘说：“我听冯人文、冯人武他们说起过你，你们之间有很多业务往来。我也想把存款弄到你这里来发发财。但是，今天要先找你的麻烦。”
夏天说：“大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陈先娘还没有开口，容易说：“你知道，深业服装公司与你以前的特区总公司一样，是投资管理公司的一级企业。在她那里，有个二级企业，当头的是部队师级干部转业下来的，级别不低，做事比较大胆一点。公司没钱了，也没有问过谁，就把自己担杆岭的厂房拿来抵押了。好在发现得快，我们跟国土局做了协调，还放在那里。”
夏天说：“原来是容部长做的手脚，怪不得，我叫信贷员去拿房地产证回来，一会儿说：‘不见了’，一会儿又说：‘要三方一起去拿’。容部长亲自来一趟我也很感动，但是，据我所知，他这个公司好像用了揭鹏公司的贷款，才把房地产证从建设银行拿出来的，这就比较头痛。”
容易不否定夏天讲的，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我看也是比较头痛，按理说，或者表面上说，那个企业是法人企业，而事情又是由法人代表决定的，有权处理房地产抵押事宜。但是，大家知道全民企业是投资公司管理的。如果服务社与深业服装打这个官司，谁能赢也说不清楚。我考虑的是，如果官司一打起来对你造成不良影响，我看不如现在服务社就和揭鹏公司考虑换抵押物。当他的文化大厦建起来了，不就没事了吗？”
夏天对容易这样彬彬有礼的讲话确实没有什么反驳的招。因为容易确实在关键时刻帮过夏天的大忙。
那是夏天刚来深圳三个月的时候，特区公司想向经发局申请300万元高新技术贷款。当时，夏天与经发局重点项目处谈好，处长委婉地叫下属答话：一是要到现场看，二是能否帮处长安排进人到特区总公司。
夏天回到公司后，向李齐国总经理汇报，特区公司满口答应处长的条件。
到了约定的时间，特区公司特意借了一部比较好的轿车，由夏天带到市政府二办停车场，然后，上楼到经发局请处长上车。这处长一看，公司老总没来，满脸不高兴，不肯就驾。夏天窝了满肚子的火，臭骂了重点项目处，“噌、噌、噌”就下了楼。当即带着轿车到了二办对面的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找到企业管理部容部长和林科长，介绍了项目情况。不到三天，300万元低息扶持贷款就打到了特区总公司帐上。
当时，夏天与容易部长和林科长刚刚认识不久，先前没有任何关系。贷款下来也没有花任何费用。
所以，夏天面对这样一个老上司，确实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天说：“我跟领导汇报一下，其实揭鹏方面也在行动，但是能否找到合适的新抵押物，现在不好说。我的看法，最好深业服装方面也督促你那个下属公司准备退款。这事才比较好协调。”
“那是。”陈先娘看到了希望，赞许地说。
这容部长与夏天聊天后不到半年，这家国有公司也走上了破产之路。清算组一纸文件把房地产要了回去，好在夏天在提前做着工作，及时转换了抵押担保，免去了些许烦恼。——这是后话。
当时，清算组的文件如是说：
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
根据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1995）深中法经初字第107号指定成立清算组和有关文件精神，我清算组已正式接管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破产还债的业务。现为了清理该公司原固定资产产权证向银行抵押贷款债务，请贵社将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原抵押贷款的房产证原件及其他有关资料（复印件）提供我清算组核对。
此致
联系地址：深圳市宝安南路河南外贸招待所二楼
联系电话：5580206
联系人：刘如芳
深圳市深业服装公司清算组（印）
一九九五年二月十四日
下午，服务社召开信贷审批会议。参加的人员中，除庄宇、秦现虹、陈作业、陈士清、王抗日外，只加了信贷部的夏天。
会议开始时，庄宇说：“我们今天召开信贷专场会议，虽然三个部的贷款都研究，但是只来夏经理一人，我的要求是，以后服务社的贷款，夏经理都要参加讨论，看怎么样协调一下，尽量提高贷款质量。贷款研究完后，还要考虑到年终了，资金问题又趋紧张，收贷收息、增加存款，有不少事情要做。还有，办公室搬迁，原来说国庆搬，现在是元旦前搬好呢，还是春节前好？元旦来得及吗？大家先在脑子里考虑一下。好，现在一个一个来。”
首先是贷款问题。
信贷一部徐东海书面提交了深圳建华公司系统八个企业一揽子贷款4000多万元的方案，用营运的士牌抵押。另外，还有两个企业：一是深圳港中亿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叫做吴尚银，属于港资企业。拟贷款400万元，用广州东山东路371号北塔152平方米住宅抵押，评估价是608万元。二是十八子实业有限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法人代表叫做李阴乡。也是用建华公司的八块的士营运牌抵押，贷款200万元。
上述贷款以存贷比70％计算，他们自己要引进7000万元存款，做出近5000万元贷款后，可以给服务社带来短期富余存款2000万元。
议案提出以后，庄宇叫大家发表看法。
当轮到夏天的时候，夏天说：“深圳建华公司的一些下属公司，我跟他们打了近一年的交道，我们刚开业的时候，有一天，小汽车排满了整个湖贝路，就是这个公司所为。后来，我觉得他们融资的手段太复杂，加上忙于应付服务社的事情，他们与一部挂上钩，准备做贷款。我首先声明：对谁做这个贷款，我没有意见。另外，我曾经专门到工商银行了解过营运车牌抵押的问题，是可以的。问题是：现在深圳的营运牌，有两种，一种是原值14万招标来的，一种是8万元招标来的。行业内估计每块市值大约20万到25万比较恰当。评估报告说现值40万元一块，可能高了一点。但是，也不排除日后会升值的可能。那个港中亿的广州房地产，按照评估报告算来，是四万元一平方米，我看是高了。”
夏天知道，所谓十八子公司的“十八子”是李字的拆写，李阴乡不但与庄宇关系好，而且还是信贷员李朝阳的哥哥，至于为什么会与建华公司联系在一起，这中间，作为信贷经理的徐东海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夏天不得而知。
接着，夏天汇报了二部的拟贷款项目：皇龙国际大酒店还有三个企业转移抵押权贷款1620万元；玉凤金龙大酒楼准备贷款500万元，因为抵押公证没有办法办妥，准备改成担保；邵华的两个公司原来做了贷款800万元，现在，准备用深圳的华昌楼两套房地产和天景花园一套房地产，共计207万元原值贷款150万元；深圳人民银行一个部门人员介绍的深圳恒金商贸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吴火孩，准备用长福花园的私房抵押，贷款145万元；深圳兆实达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吴英伟，用厂房抵押准备贷款400万元；深圳哼哈纺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乔中尉，?(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