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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床下有鬼3

    >    “蓝伢,蓝伢……”

    那两人又唤了声,接着便朝房门外飘去。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般紧紧跟在那两道影子后面,意识陷入清醒与模糊之间,眼前的天地仿佛倒过来般,很不真实。

    家里一片黑暗,一丝灯光也没有,更令我诧异的是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按理来说今晚是大伯守夜,父母亲早该回来才是,而且姐姐居然也不在家。我想喊他们,却说不出话来,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跟他们走!跟他们走!”

    那两道影子越飘越快,仿佛要随风飞起来般,我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心里一直在想,他们到底是谁,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当我们绕出村子后,我发现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半点灯火也无,连平日里大人的斥骂小孩的哭闹以及狗叫声都听不见,仿佛成了一座死村。

    人都去哪里了呢?我木然跟着两道影子后面,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时值夏日,本该是炎热的季节,我却感觉身体一片冰冷,甚至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行尸走肉般跟着前面两道黑影,路过村口的小路,田野,一路上居然连虫鸣鸟叫都不曾响起……

    我意识越来越迷糊,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诡异的问题,跟着两道影子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四周是厚厚的半人高的野草,还有无数高大的槐树、柳树,借着点点星光,我低头环视一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也变得清醒不少。

    一块块灰白色墓碑竖在鼓鼓的坟包前,那一排排小山似的坟包参差不齐,有的坟墓上早已长满一人多高的杂草,将墓碑掩盖在里面。还有一块墓碑从中间裂成两半,似许多年也无人来此打理,未完全烧尽的黄纸在空中飘荡着,可是此地明明一丝风都没有。

    刺鼻的香烛味强烈刺激着我的感观,一座不知何时修起的新坟墓座落在那两道影子旁,没有墓碑,却有一个大大的花圈,一副绿色的挽留飘荡在花圈的两边,在花圈的中间则写着一个漆黑的“奠”字……

    我完全清醒过来,惊骇地望着那两道黑影,血液瞬间全部冲到脸上,太阳穴似要炸开般疼得要命,喉咙剧烈的跳动着,身子筛康颤抖个不停……

    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里钻了出来,点点银辉撒下大地,借着月色,我忽然看清了那两道影子。

    一道是奶奶,一道是大伯,他们穿着纸做的衣裳,脸色苍白得如同擦过粉般,额头和下巴也变得尖细无比,他们面无表情举起右手朝我挥舞着,挥舞着……

    “啊……”我瘫倒在地,嘴里怪叫一声,身体胡乱翻滚着,眼前的场景就如同玻璃般开始片片碎裂,接着整个世界都在破碎着,旋转着,而后快速重组,世界仿佛已经离我远去,在天旋地转间,我只听“砰”的一声,脑袋忽然钻心的疼,像是撞在石头上……

    我喘着粗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床下,像蛤蟆般趴在地上,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窗外阳光明媚,正值午时,电风扇呼呼的吹着,风很大,我全身却汗如雨下,脑袋上的汗水黏在额头上难受之极。

    没有什么鬼影,坟地,花圈,更没有奶奶与大伯伯……一切全是噩梦,全是噩梦,假的,假的,我心里来回安慰着自己,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般,久久无法平静。

    这个噩梦太过真实,真实得有些过风,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楚,仿佛就是方才真实发生在我身上一样,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那阴冷的坟墓群,绿色的挽联,一人多高的杂草……那是被村里人称之为“土凹子”,埋葬村里先人的地方,我曾经给一本家亲戚披麻戴孝举花圈时去过一次,当时还觉得挺好玩的,只是后来被满树的死猫给吓到了,那里阴森的环境令我如今回想起来都记忆尤新,在这附近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我忽然忆起梦里那座孤独的新坟,还有那惨白的花圈,飞舞的黄纸,以及奶奶和大伯尖细而狭长的下巴,令我毛骨悚然,汗毛都要竖起,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得连那死人所用独特的香烛味尤系于鼻……奶奶的坟墓是否布置好我不得而知,但我长这么大就去过“土凹子”一次,梦里的清醒如此真实,真实到连新坟的模样都看得一清二楚,奶奶死了我梦到她老人家很正常,可是大伯为什么也出现在我的梦中……他的下巴还有额头为什么跟奶奶一般,狭长尖细……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眶里,我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我的脸上,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阴霾,我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噩梦一定预示着什么……

    受梦魇的影响,两天里我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连姐姐找我说话也不搭理,直到奶奶出殡那一天……当我额前系着白布,穿着孝服跟着奔丧的大人们来到“土凹子”一座新坟前,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噩梦里的一切和现实重合起来,那大大的“奠”字似在冷冷的盯着我,天地旋转起来,那是我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后来据我母亲说,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在发烧,高烧达到40多度,还染上了肺炎,跑了许多家医院都诊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每天都去打吊瓶也无济于事,每次温度褪去一点,晚上又重新上升,嘴里还老说着胡话,口腔内全是泡,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

    在家里人伤心欲绝,认为我可能会就此夭折的时候,事情产生了转机,母亲回姥姥家探亲时将我的事告诉了姥姥,姥姥那辈人十分迷信,她认为我不是生病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触黑”(撞了鬼),在姥姥的陪同下,她们去拜访了村里一位高人,而后母亲带回一种奇特的中草药,那种能把人苦得胆汁都吐出来的药,每天煎给我喝,还在房间里,我的枕头下,手上贴满了黄符,这样才救回我一命……

    待到我痊愈之后,离奶奶的丧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当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什么事情也不及我能活过来重要,用村里人话来说每天高烧40度持续一个多月还能救活,并且没有烧坏脑子成为痴呆或者傻子,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偏偏发生了这种奇迹,并且发生在我的身上。

    母亲并非本地人,她的家乡在邻市,一座被群山包围的古老山村,在我眼里十分富有神秘色彩,对那位救我性命的高人我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只是却不知道日后和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大伯死了。

    当我艰难的将那一小碗底金黄药汁咽进肚里时,母亲说。

    我无法描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感觉那刚入肚的苦涩药汁倒流出来,涌上喉咙,灌进鼻子,甚至连眼里都流出来了。

    那种苦到了极点的味道我这辈子也无法忘怀,我感觉自己被苦涩包围了,整个人都泡在了苦水里,肠胃在蠕动,胆汁在翻涌。

    “在你病了半个月后,你大伯就死了,死在棺材里,死得很安详……”母亲叹息着,将我生病这段时日村里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奶奶的坟墓其实是座孤坟(爷爷的尸身在五四年大水中寻觅不到,立的衣冠冢),下葬三天后,不知是镇政府还是市政府下来了许多人,据说是民政部门的,还带着执法队,在村支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找上父亲他们。

    母亲一个妇道人家不方面出面,更没有什么文化,对于那些官员的级别和部门也搞不清楚,只知这些人很严厉带着执法部门的人,强令大伯父亲他们将奶奶的坟扒开,到火葬场实行火葬。

    原来我们那块地方已被规划过,属于禁止土葬,刚好开始实行,而农村人对这些法律所知不详,即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在农民心中人死之后就得入土为安,断然没有哪家把死者拖去火化的说法……

    本来村支书对我奶奶土葬这事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要知道村里以前有老人过世,村支书上门劝家属将死者火化,结果刚一开口死者的儿子眼睛就红了,大怒之下一拳打掉村支书几颗牙齿,火化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而奶奶下葬没几天,市政府却下来了人,定然村里哪个和我们本家关系不睦的人私底下举报的,还捅到上面去了,殡葬管理部门便决定杀鸡儆猴。

    几个叔伯老实巴交一辈子,奶奶的过世已让他们悲伤不已,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被推在风口浪尖上,谁都很愤怒,但面对强硬的执法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忍气吞声地交了罚款,请了“八大角”(抬棺材的八个人),准备扒坟。

    村里人对政府这种行为都觉得很是愤怒,土地是农民的根基,农民死了自然就该埋在土地,入土为安,这是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如今被强行打破,即使有心说什么,可面对执法队和政府官员漠然的表情,俱是敢怒而不敢。

    几个婶婶包括母亲在私底下将那个举报的小人骂得死去活来,恨不得噬其肉,饮其血,原本棺材就是几家凑出来的一大笔钱,如今人死了棺材还未睡上几天得扒出来火化,火化费用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怕没日没夜的干活,口不吃,腚不屙,抠鼻孔咂指头的省,除了每年卖粮食外,还得供孩子读书,手头上又能有几个钱?

    三婶为了这事,叉着腰扭着肥胖的身躯,绕着村子骂那暗地里举报的人了三天,全是些生孩子没**,会不得好***绝后之类的话,直骂得那破锣般的嗓门再也出不了声,嘴唇肿得像猪唇才作罢。

    当奶奶的坟墓被扒开,棺材被起出来之后,“八大角”斩下鸡头,将鸡血撒在棺材盖上,据说是为了辟邪,接着父母叔伯跪在棺材前不停磕头,直到执法队员流露出不耐烦神色时才启棺。

    开棺后的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奶奶的尸首在炎炎夏日里历经六天居然没有丝毫腐烂,还保存着生前最后时刻的神态,看起来仿佛睡着了般,更诡异的地方是棺材里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黑泥,弄得棺材里面到处都是,在奶**部左侧,还躺着半只早已腐烂的烧鸡,蛆虫在鸡身子里钻来钻去……

    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三叔更是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只有他最清楚那晚厨房发生的怪事。父亲叔伯们哭得撕心裂肺,死人连“头七”都未过就被刨坟开棺,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村里人更是觉得奶奶尸身不腐是种不祥的征兆,建议立即烧掉。

    有见识的老者提出“养尸地”的说法也被否决,因为奶奶坟墓左边的一座墓主很早就已死去,在去年他妻子离世后才由儿女将父母合葬,墓主儿女开棺后里面的尸首老就化得只剩骨头……

    出了这等邪事,村里人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纷纷闹腾起来,民政部门的干部们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匆忙将奶奶的尸首拖走送进火葬场烧了个一干二净……

    许是一位干部怕沾惹上什么祸事,悄悄减免了大部分罚款,还拍了拍大伯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莫怪我们,民不举,官不究啊……”

    后来据殡仪馆工作的师傅说当天奶奶尸体推进去开始火化后,火化炉里传来剧烈的动静,似有什么凶兽要从中挣扎而去,还夹杂着痛苦哀号声……

    此事是否属实不得而知,当大伯神色呆板的领回奶奶骨灰盒,将奶奶草草下葬后,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寡,行为也愈来愈古怪,经常晚上出门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家,无论大婶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

    奶奶被刨坟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各种风风语流传出来,俱说奶奶入土不安,若不是及时将尸体火化恐怕会变成僵尸危害乡里,那半只烧鸡就是铁证,还有不止一人人说深夜经过“土凹子”时听到凄惨的哭声,坟堆里有鬼怪走动……

    在“土凹子”闹鬼这种说法愈演愈烈时,大伯忽然失踪了。本家亲戚寻了几天,才在奶奶的坟前寻到他。大伯死得很安详,躺在因奶奶火化而被废弃挖出扔在一旁的棺材里,身体早已冰凉多时……

    被强行刨开祖坟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奇耻大辱,从此我们本家亲戚开始在村里夹起尾巴小心翼翼做人,说话细声细气,事事都觉得自己比人家低了一头。

    我大病初愈,修养了很久都没有出门,连话都不愿多说。母亲与姐姐知道我是因为大伯的死难过,从小到现在除了家里人对我最好的就是大伯,经常把好吃的好玩的往我家送,大伯没有儿女,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如今我病好了,他却永远地走了……

    每当想到这些,我都会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朝下流淌,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死了,再也没有人将我抗在他的肩膀上带我东奔西走,再也没有人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大伯一辈子老实巴交,与人为善,在村里从未被人说过半句坏话,如今却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

    父亲说大伯是自愿走的,也许是因为奶奶坟墓被刨,作为长子的他觉得自己无用,愧对祖宗,自奶奶被火化那天起大伯已经变得不对劲,他心中背负了太多沉甸甸的东西,这个老实的汉子无法改变什么,只能以这种方式减少心中的愧疚……

    即便是没有任何端倪证明大伯是自杀,可从他安详的神态大家认为他死得很安心。

    我木然的听着父亲给我讲述这些,心头逐渐变得冰寒起来,是奶奶,一定是奶奶的冤魂带走了大伯,那天晚上我躺在棺材里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还有奶奶出殡前我梦到她和大伯将我带到“土凹子”——一切的一切,早有征兆。

    是奶奶带走了大伯,一定是这样!她入土不安,尸首被强行火化所以托梦来了,要大伯下去陪他……可是,为什么变成鬼她第一个要害的是自己儿子?还是对她最孝顺的儿子?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冷,既害怕奶奶会来带我走,又愤怒奶奶的行为,难道人死之后变成鬼,就可以完全不再顾念亲情了吗?难道生前谁对自己最亲近,死后就要将其拉下来吗?

    我根本不敢将这些猜测讲给父亲听,只能默默憋在心里,否则父亲定然会认为这一个月的高烧烧坏了我的脑子。

    一日之间,我仿佛长大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整晚整晚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有梦到奶奶和大伯穿着一身寿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有梦到我站在一间大屋子前,阴冷的天没有半点阳光,屋前烧给死人用的黄纸飞舞,两副绿色的挽联挂在门庭两边随风飘荡……他们那变得狭长而尖细的下巴和额头,望着我阴霾的眼神,无数次午夜梦回之际将我惊醒,汗流颊背……

    母亲见我脸色不好,知我为大伯的死难过,与父亲商议后便将我送到一个远方亲戚中暂时寄养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我变得开朗不少,晚上不再做噩梦,心头的阴霾也逐渐散去……

    在亲戚那边读了一年的书,由于诸多原因,我还是回到了村子这边上学,当我再次见到大婶时,距离大伯过世一年以后的事情,我简直认不出面前这个佝偻着身子,华发从生,身上又脏又臭的女人便是昔日那个笑逐开的大婶。她嘴里一个劲的嘀咕着“入土不安”这四个字,看到地上有什么就检起来放在嘴里含着,表情时而悲切时而兴奋,无论我怎么跟她说话,都不看上我一眼……

    她疯了。

    虎子他表哥十分腼腆,脸上带着略显羞涩的笑意,很少说话,一看便是不善辞之人,倒是他的同学张哥十分幽默风趣,不时讲些学校的见闻给我们听,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一路上倒也不觉无聊,甚至没感受到太阳毒辣……

    很快我们五人便到了港汊,在我们那称之为“港”,是一条很长很长,自然形成的河流,港汊的尽头便是长江。

    在港汊的周围,有着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都是当地人承包用来养鱼。我们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跳入清澈的湖水里,顿觉躁热尽去,凉入心脾……

    午时的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嶙峋地似是镜子般光滑,我们肆意的畅游着,抛下所有的拘束,感受着水流抚过身体的那种畅爽。

    虎子的表哥虽然看上去书生味道十足,但游起泳来是一把好手,什么蛙泳,仰泳,捂鼻子(潜水),狗刨样样精通,看得我们羡慕不已,纷纷嚷嚷着拜师。他倒也逐渐放开,和张哥一副大人模样,手把手地教着我们,相互的十分愉快。

    不知道玩了多久,我们相继爬上岸歇息,我感觉脑袋有点晕,身体十分沉重,水玩久了就是这种感觉,我并未在意。

    休息够了之后,张哥便提议到港里去玩,湖里玩得太没劲,我们方才玩水的湖水面也就大概到成年人腰身以上,水很浅,的确不过瘾。

    虎子表哥犹豫道:“不太好吧,港里最浅的水也有两人多深,我们倒无所谓,你们几个小孩太危险。”

    张哥摆了摆手,便让我们在湖里玩,他们两人到港里肆意畅游起来,看得我们几人羡慕不已。

    我们小孩子玩水的湖深浅才到胸口,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我们会出什么问题,逐渐张哥和虎子表哥越游越远,而且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三米多长的死树,将其推入水里,两人乏力时便趴在上面。

    死树漂浮在港的水面上,我们几个小孩子试了试,根本不会下沉,便“扑通”跳进水里,扒在树边练狗刨和潜水。

    两人见我们并无危险,逐渐放下心来,叮嘱我们扒好死树,便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游着。

    我见他们两人如同鱼儿般在水里穿梭自如,实在眼红得紧,但自己小胳膊小腿又有什么力气,只好闷闷不乐地潜入水中,心中念叨着数字,看自己能憋多长时间。

    “呼……”

    小孩肺活量小,大概潜了几十秒我就撑不住了,从水里蹿出来,双手扒拉着死树,大口大口呼吸着。

    “哎呀余蓝,你真没得用,我都能潜一分钟。”黑皮揶揄道,虎子也在一旁戏谑地嘲笑我。

    “放你妈的狗屁,死吹牛比。”我不服气,骂了他一句,再次潜入水中。

    这次我心中憋得一股狠劲,一只手抱着双腿整个人在水中蜷缩成一团,另外一只手捂着鼻子,心想着不超过一分钟绝不出来,整个人就顺着水流缓缓飘荡着。

    可不到四十秒我就憋不住了,胸口仿佛要炸开般痉挛着,面上的血管也“突突”地跳个不停,心跳的“咚咚”声在水中特别响亮。

    我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心中一慌,肚里憋的那口气散了,顿时就呛了两口水,双手双脚也胡乱的挥舞着,身子却止不住的往下沉。我心里越乱整个人越慌张,双手双脚扑腾着,想试图抓住什么,但是几人深的水又哪有什么给我抓,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越沉越深……

    “完了,完了……我要淹死了……”

    大口大口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双耳之类,平日里温顺的水流此时却成了催命的符咒,流到了气管中,呛得我在水里“咕噜”地咳嗽着,意识也愈来愈模糊,只感觉那水源源不断的往我嘴里灌,身体就像背了千斤的石头般越来越沉重。

    我双手作着无力的挣扎,胡乱的挥舞着,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右手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我已处于快要昏迷的边缘,哪里会去管那么多,就将那东西双手合抱起来……

    那东西被我抱住之后,仿佛受到了惊吓,剧烈挣扎起来,带着我就朝水面上浮去,凭着胸前的触感,我下意识的认为是条大鱼,双手紧紧抱抓它,把它当成我的救命稻草……

    村里老人常告诫我们说,小伢子不能去玩水,那是万万做不得的事情,塘里河里以前淹死过人,会有水鬼找活人替身。虽然水鬼对于我们小孩子很有威慑力,甚至第一次听时恐惧得要命。但时间一长,谁也没真个儿见过,再说哪年我们不去玩水?也没见谁被水鬼拖走,更别谈淹死了,对玩水的渴望远远超过了水鬼的恐惧,老人的告诫逐渐被我们小孩子不放在心上。

    直到我长大之后,因为工作不定而四处漂泊,倒是听过不少奇闻轶事,讲的人多了也就不由得人不信,好象全国各地的农村或者偏远山区,或多或少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水鬼”,“水猴子”的说法不一而足,各种版本都有,讲述的人都声称自己亲眼所见,甚至赌咒发誓,事情的真伪已无法判断,但那个夏日所发生的古怪事情,让我自此后不再玩水,甚至对稍微大点的池塘,河流,湖泊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夏日炎炎,我打个赤搏躺在树阴底下的竹床(农村特有的一种床)上纳凉,听着屋外树上的知了没完的叫声,快要把人给烤熟的温度让我心头很是烦闷。

    离大伯的死已经过了三年多,我也读到五年纪了。在我从亲戚那边转学回来后父母陪同着一起去“土凹子”看望了一次大伯,给他上了香并且扫了墓,大伯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侄儿,可是在他走的那一年清明节我甚至都没能来亲自给他上个坟……

    每当回想起这些往事,心里都仿佛被狠狠揪着般,疼痛得要命,父亲告诉我人要向前看,逝者已矣,生者还得好好活着,人不能活在回忆里,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余蓝,余蓝!你在不在屋里?”

    院子外的呼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急忙从竹床上爬了起来,趿上拖鞋就跑了出去。

    出门一看,发现有不少人。两个跟我一般大的孩子站在门口,都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伙计,分别是虎子和黑皮,我们三个感情一直很好,可谓形影不离,还有另外两个稍微大点的,估计能有个十八九岁的,在自顾自的聊着什么,我并不认识。

    虎子见我出来,朝我屁股上踢了一脚,而后贼头贼脑的探察了下情况,摸清我父母不在家后,小声说:“走,一路玩水(游泳)克!”

    我一听便兴奋起来,对于小孩子来说夏天没什么比玩水更能让我们感兴趣,在农村里的小孩子十个中有九个会偷偷背着大人去玩水,被发现后难免一顿毒打,可小孩都是记吃不记打,哪怕被父母打得再狠第二天经过小伙伴们一撺掇,还是会屁颠屁颠的跟着去。

    “好,我先锁门!”

    随即我们五个人浩浩荡荡地朝港汊方向走去,时值正午,太阳毒辣得厉害,大人们几乎都在午休,没有人会留意到我们。

    我们三个小孩都光着上身,穿个短裤,黑皮更加干脆只打个赤脚,也不怕地上烫。至于那两个年纪大的,其中有个是虎子他表哥,暑假来虎子家住一段时间,另外一人是他表哥的同学,姓张,让我们喊他张哥。

    虎子一边走一边跟我吹嘘着,说他表哥读书如何如何的厉害,已经考取了武汉一所一流大学,暑假过完了就会去报道,是他们亲戚中最聪明的孩子……

    我一听顿时心里激动起来,那个时候能考上一流大学的人在我们眼里就是古装片里的状元,相当的厉害,而我却能和两个准大学生一起去玩水,想想都觉得自豪。

    虎子他表哥十分腼腆,脸上带着略显羞涩的笑意,很少说话,一看便是不善辞之人,倒是他的同学张哥十分幽默风趣,不时讲些学校的见闻给我们听,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一路上倒也不觉无聊,甚至没感受到太阳毒辣……

    很快我们五人便到了港汊,在我们那称之为“港”,是一条很长很长,自然形成的河流,港汊的尽头便是长江。

    在港汊的周围,有着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都是当地人承包用来养鱼。我们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跳入清澈的湖水里,顿觉躁热尽去,凉入心脾……

    午时的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嶙峋地似是镜子般光滑,我们肆意的畅游着,抛下所有的拘束,感受着水流抚过身体的那种畅爽。

    虎子的表哥虽然看上去书生味道十足,但游起泳来是一把好手,什么蛙泳,仰泳,捂鼻子(潜水),狗刨样样精通,看得我们羡慕不已,纷纷嚷嚷着拜师。他倒也逐渐放开,和张哥一副大人模样,手把手地教着我们,相互的十分愉快。

    不知道玩了多久,我们相继爬上岸歇息,我感觉脑袋有点晕,身体十分沉重,水玩久了就是这种感觉,我并未在意。

    休息够了之后,张哥便提议到港里去玩,湖里玩得太没劲,我们方才玩水的湖水面也就大概到成年人腰身以上,水很浅,的确不过瘾。

    虎子表哥犹豫道:“不太好吧,港里最浅的水也有两人多深,我们倒无所谓,你们几个小孩太危险。”

    张哥摆了摆手,便让我们在湖里玩,他们两人到港里肆意畅游起来,看得我们几人羡慕不已。

    我们小孩子玩水的湖深浅才到胸口,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我们会出什么问题,逐渐张哥和虎子表哥越游越远,而且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三米多长的死树,将其推入水里,两人乏力时便趴在上面。

    死树漂浮在港的水面上,我们几个小孩子试了试,根本不会下沉,便“扑通”跳进水里,扒在树边练狗刨和潜水。

    两人见我们并无危险,逐渐放下心来,叮嘱我们扒好死树,便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游着。

    我见他们两人如同鱼儿般在水里穿梭自如,实在眼红得紧,但自己小胳膊小腿又有什么力气,只好闷闷不乐地潜入水中,心中念叨着数字,看自己能憋多长时间。

    “呼……”

    小孩肺活量小,大概潜了几十秒我就撑不住了,从水里蹿出来,双手扒拉着死树,大口大口呼吸着。

    “哎呀余蓝,你真没得用,我都能潜一分钟。”黑皮揶揄道,虎子也在一旁戏谑地嘲笑我。

    “放你妈的狗屁,死吹牛比。”我不服气,骂了他一句,再次潜入水中。

    这次我心中憋得一股狠劲,一只手抱着双腿整个人在水中蜷缩成一团,另外一只手捂着鼻子,心想着不超过一分钟绝不出来,整个人就顺着水流缓缓飘荡着。

    可不到四十秒我就憋不住了,胸口仿佛要炸开般痉挛着,面上的血管也“突突”地跳个不停,心跳的“咚咚”声在水中特别响亮。

    我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心中一慌,肚里憋的那口气散了,顿时就呛了两口水,双手双脚也胡乱的挥舞着,身子却止不住的往下沉。我心里越乱整个人越慌张,双手双脚扑腾着,想试图抓住什么,但是几人深的水又哪有什么给我抓,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越沉越深……

    “完了,完了……我要淹死了……”

    大口大口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双耳之类,平日里温顺的水流此时却成了催命的符咒,流到了气管中,呛得我在水里“咕噜”地咳嗽着,意识也愈来愈模糊,只感觉那水源源不断的往我嘴里灌,身体就像背了千斤的石头般越来越沉重。

    我双手作着无力的挣扎,胡乱的挥舞着,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右手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我已处于快要昏迷的边缘,哪里会去管那么多,就将那东西双手合抱起来……

    那东西被我抱住之后,仿佛受到了惊吓,剧烈挣扎起来,带着我就朝水面上浮去,凭着胸前的触感,我下意识的认为是条大鱼,双手紧紧抱抓它,把它当成我的救命稻草……

    “扑通!”

    我被怀里的东西带蹿出水面,那一瞬间,清新的空气顺着微风拂面而来,那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实在妙不可,我闭着眼睛贪婪呼吸着,似要把世间所有空气都吸入肺里才甘心。

    怀里的东西出水之后忽然不动了,载着我的身体竟然奇迹般没有下沉,待我大口大口呼吸顺畅后,这才睁开双眼低头看去,满心喜悦的以为逮到了一条大鱼。

    结果这低头一看之下我汗毛都炸了起来,头发仿佛根根竖起,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整个人仿佛被雷电霹中般呆滞在水面上,愣愣地望着怀里那个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鱼啊!

    那分明就是一个死去不知道多久的小孩子,脸上还残留着死去前的狰狞表情,嘴里、鼻子和眼眶中全是漆黑的淤泥,一双手奇异的蜷缩到背后,肚子如同青蛙般鼓鼓囊囊的,有些地方腐烂得都可以看到里面的器官,我的两只手正好紧紧的抱着他的尸身,摸上去冰冷滑腻,他那只小小的脑袋仰望着我……

    “啊!”我毛骨悚然,嘴里怪叫一声,触电般甩开双手,那死孩子脱离了我的怀抱,瞬间沉入水底,透过阳光我分明看到,在他那双由淤泥取代的眼眶正盯着我,紧紧盯着我,面部的表情由狰狞逐渐变得柔和,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在表达一种善意……

    我被这个荒唐的念头吓了一条,竟无暇思考为什么身体漂浮在水面上居然不下沉,张哥以为我溺水了迅速游了过来,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岸上……

    “你搞么鬼名堂?一个人游那远?表现自己的技术?还是找死?”黑皮和虎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批评我。

    张哥和虎子表哥也回到岸上,见我无事松了口气,坐在我旁边,****着躯体,任太阳曝晒在肌肤上,这样身体干得快。我惊魂未定,胸腔内的小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着,小腿处的筋脉剧烈抽搐着,像是被电击般,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水下呆得太久,腿都抽筋了。

    “啊啊……”我双眼瞪得老大,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虎子他们几个见我神经兮兮,连话都说不了,纷纷以为我心理素质不行,被吓到了,嘲弄我是胆小鬼。我根本没心情也没有能力去和他们拌嘴,甚至将刚才碰到的那个小孩尸体的恐惧也抛之脑后,我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从此后变成哑巴?

    他们几个自顾自的讨论着我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我休息了良久逐渐平静下来,也能试着说话了,刚想朝水里望上一眼看看那个死小孩尸首还在不在,却发现虎子他表哥死死盯着对岸,双眼一眨也不眨,好象入了魔障……

    我顺着他的眼神朝对岸望去,那对岸是条两米宽的土路,和我们这边隔了七八米,路边长满了狗尾巴草,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但是虎子他表哥就那么看着,双眼眨也不眨,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座塑雕。

    直到张哥也觉得诧异,走过去挡在他身前,用力锤打了他一下,这才把他给惊醒。

    “未来的w大生,你在看什么呢?”

    虎子他堂哥喃喃道,“好漂亮的女孩子,简直太美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哪里有美女?”黑皮和虎子也围了过来,你一我一语的,伸长了脖子朝对岸望去。

    “就在那,咦?”虎子他表哥转过去,揉了揉眼睛,“刚才还在那条路上,从那下面田里岔路走了吧?唉……真可惜……”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糁得慌,温度仿佛瞬间降了下来,皮肤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连太阳光也变得冰寒起来,方才我在一旁关注他良久,压根儿没看到对岸有任何人,再说对岸的地图我很是熟悉,那一块根本就没有田,只有一块大湖,还是自然形成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

    回村的路上,虎子他表哥一个劲的长吁短叹,抱怨我们不该挡住他的视线,还说极品美女君子好逑,百年难得一年云云……

    见他一脸陶醉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我们爱理不理,张哥无奈一笑,也只好听之任之,用他的话来说这小子从初中到高中六年里就是一书呆子,跟女同学说句话都会脸红,如今见到美女私底下发春很正常,就是一有色心没色胆的货。

    我思索着事情,提心吊胆的紧挨着他们走,不时回过头望着港面上,生怕港里再出现那个死小孩的尸首。一路走来,河水清澈,深不见底,太阳照射在水面上,不时有鱼儿冒出水面,还有不知名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掠过,构成一副很美,很宁静的乡土画卷。

    一路上我古怪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都开口询问我,我支支吾吾的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心里还是恐惧得要命,可潜意识中却不愿意将我在河里看到的小孩尸首对他们如实相告,只想封闭在内心里,当成一个秘密……

    也许是因为它没有害我,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候溺水产生了幻觉,怕说出来会被他们认为我神经,也许是怕他们嘲笑我胆小……

    是错觉吧!

    我这么安慰自己,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眼看离村子已经不到两百米时,虎子他堂哥忽然站在原地,低着头,半天没有动弹。

    “你小子,怎么了?”张哥停下脚步,我们也跟着驻足在原地,离虎子他堂哥已经有了七八米远。

    “你们先回去!”他抬起头来,开口说道,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飘渺空洞之感。

    “老表,你么样了撒?”虎子奇怪道。

    “我东西落到塘边了,必须回去拿,你们先走,我等哈就过来。”

    “你今天没带东西来啊!”张哥也诧异了,一路过来时都是两手空空,那个时候农村伢子都是光着屁股玩水,没有什么游泳圈之类的东西,又有谁会带什么东西呢?

    虎子他表哥远远的望着我们,眼神有些恐怖,轻轻道:“有东西,你们没注意的,我先去拿,你们在虎子屋里等我。”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朝先前玩水的港走去,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板,声音也有着几分怪异的感觉,倒也不是说变了音,只是感觉好象很机械,似从另外一人嘴里说出来的般。

    “你不会是中邪了吧!”我心里嘀咕着,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怕他们抽我,刚才水底下发生的怪事令我心有余悸,对水深深恐惧起来,总觉得虎子他表哥有点不对劲,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自发生奶奶那事起我就变得比较敏感,会注意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并且总是怀疑暗中有些希奇古怪的东西隐藏着,偷偷的无时无刻的窥视着我……

    虎子他堂哥未再理会我们,自顾自的朝着港汊深处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佝偻着腰,脚步却飞快,好象是火烧屁股般的着急,张哥等人也未发现有何等不对劲的地方,摇了摇头说了句,走吧,便带着我们朝村子走去。

    直到村口时,我回头遥遥望了虎子他表哥一眼,这一眼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当时虎子他表哥已经离我们有几百米远,但小孩子视力一般都很好,我望见虎子他表哥佝偻着腰,脖子上坐着一个黑衣黑裤的女子,那女子头发很长,背对着我们,像骑马般骑在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有两米来高……

    我再一眨眼,定睛一看,虎子他表哥脖子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我摇了摇头,伸长了脖子疑惑地盯了他良久,未再看到什么古怪之处,直到虎子他表哥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港汊深处时,这才回过身子朝村里走去。

    没想到这一别,虎子他堂哥再也没有回来……

    等我和黑皮各自回家穿上衣服,再来到虎子家时,看到张哥独自坐在树荫底下,神色焦灼不安。一问虎子才得知,都过去几个小时了,他表哥居然还没有回来。

    “不行,我得去找找看,我怕会出事!”张哥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在站起来时大腿明显有些发软。

    虎子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老表那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去港边拿个东西而已。”

    “可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了,就这么几步路,他就算中途有事,也不可能耽误几个小时吧?”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是啊,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太阳这么毒总不可能逗留在外面,港汊那边全是湖泊河流,没有任何人烟,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我心中揣揣不安,虽然没有刻意去往坏的方面想,可是总有着不妙的预感。又过了半个小时,张哥再也坐不住了,叮嘱我们在家待着,然后撒腿就朝港汊方向跑去。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发白,沉默的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着。时间忽然变成一种煎熬,直到虎子他家院门响动,我们激动的跑出去,却发现是虎子奶奶过来了。虎子他奶奶对我们一直很好,我们亲切的称她为七奶奶。

    七奶奶见我们脸色有异,便开口询问,这一问虎子心里有鬼,说话支吾支吾的露了馅,在七奶奶严厉追问下,我们只好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干二净。

    “什么?你们几个伢子去玩水,涛涛(虎子表哥)中途打转,没回来?”七奶奶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我们连忙七手八脚的扶住七奶奶,为她顺气捶背,好半天她在缓过劲来。七奶奶紧抿着嘴唇,脸色极为难看,没有开口责备我们,站在树荫底下,嘴里一直嘀咕着“怎么办呀!”“出了事可怎么给涛他娘交代啊……”

    我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七奶奶迁怒到我们身上,虽说玩水不是我们提议,但是让虎子表哥一人回去我们也有责任。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照耀在地面上,我们三个小孩蹲在地上,低头呆呆的望着大树的阴影,即便是再幼稚我们也明白情况十分不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七奶奶累了,颤巍着身子搬了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我们干脆一屁股坐在阴凉的地坪上,谁也不敢开口打破沉静。

    正当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天花板上响起了“的,的”声。虎子和黑皮也被惊动了,诧异的朝上望着,是在二楼。

    “的,的,的……”

    “的,的,的,的,的……”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就像回荡在我们耳边一样,不知是虎子他家建筑的缘故还是心理作用,我感觉整间楼都在响着。

    有人在楼上,一直走来走去!

    虎子他家在我们村也算是气派,两层的小洋楼,三开,堂屋两边各一间房,都挺大的,平日里他父母上街做生意,只留七奶奶照顾着他,楼上都是闲置的,绝不可能有人。

    七奶奶也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忽而神色就黯淡下来,似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瞬间苍老了不少,坐在椅子上身子不停颤抖着。

    我大惊失色,望着虎子黑皮两人,他们的脸色变得煞白,惊恐万分。

    “的,的,的……”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像是那人在重重的踏着地板,还把楼上两间偏房的门弄得“哐哐”作响,这声音弄得我心里直冒凉气。

    “是谁,谁在上面!”虎子身体像犯癫痫般抖个不停,牙齿都在打颤。

    黑皮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结结巴巴道:“是不是哪个小偷跑到上面去了喔?”

    小偷?有可能!有七奶奶在怕什么,捉小偷去!

    我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站了起来,一想到是小偷突然就不恐惧了,对虎子使了个眼色就准备上楼去。

    “不要上去!”

    刚朝楼梯踏上一步,我就听到一声尖叫,凄惨无比,令我头皮发麻,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叫成那个地步,简直可以和鬼哭媲美。

    我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只见七奶奶凄厉的嚎叫着,疯了般跑过来,一把将我和虎子还有黑皮拽出屋里,那完全不可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该有的速度。

    “不要上去,上面是鬼,是鬼!涛变水鬼了,现在从阴间回来在他生前走过的地方走一遍,莫要上去……”七奶奶神色惊恐,语无伦次的道,死死的搂着我们几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们感觉过了几年那么漫长,精神都快要崩溃时,终于楼上不再响起脚步声,好象那个“人”,已经走了。

    七奶奶松了口气,瘫软下来,神色憔悴无比。

    这时院子外响起脚步声,张哥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们,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和一件短裤……

    “人没了,找不到,找不到啊,只有衣服了,呜……”张哥终于经受不住这份打击,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虎子本家亲戚闻讯都赶来了,甚至连村里人都惊动了,出动不少人去港汊里寻找虎子他表哥。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再找到人的希望已经没有了,衣服和短裤都在岸上,人一定已经淹死了,这么多人出动不过是聊表心意,去想办法把尸体打捞回来而已。

    毕竟是个大学生,还是名牌的,在我们村里出了事……

    众人走后,屋里宁静下来,七奶奶也缓过劲来,与匆忙赶回的虎子父母说着什么,并特意叮嘱我们呆在虎子家。张哥目光呆滞,人变得浑浑噩噩的,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嘴里不停的自责着,怪自己为什么没拉住虎子表哥。

    我们三个小孩子心情也变得分外沉重,死人了,半天前和我们有说有笑,教我们游泳的人,现在可能已经尸沉河底,再也不可能对我们羞涩的笑了。

    从那一天起,我便觉得生命格外的脆弱,疾病,灾难,意外种种,甚至连滋润万物的水都能瞬间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让本来和你相识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到你的世界中……

    外甥的死让虎子父母神色悲痛,自责不已,这个让他们在村里人倍有面子的大学生亲戚如今暑假来玩,却意外身亡,不得不说他们也有一定的责任。

    “好了好了,莫哭了,我先带他们小伢子驱个邪,不然说不好还有祸事。”七奶奶哽咽道,把我们三个小孩子带到一间静室里。虎子父母担忧地望着我们,并没有跟着进来。

    那是紧靠着虎子家厨房的偏室,常年上着锁,我们长这么大从未进去过,都觉得十分神秘,记得有次七奶奶神神秘秘的提着东西进去,我和虎子刚想跟进去,就被七奶奶严厉斥责着赶了出来,所以一直对这间静室心生向往。

    我进去后茫然四顾,发现这静室内也没什么可神秘的,打扫得十分干净,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电灯,借着光线能看到室内空荡荡的,只有朝正靠着北面的墙凹进去了一小块,被红布掩盖住,当七奶奶掀下红布后,我才看壁内设有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尊不知名的神像。

    这神像头戴宝冠,生有四臂,张牙舞爪的模样有着几分恐怖,而且整个神像雕塑得栩栩如生,神像的面目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与平日里在和尚庙看到的菩萨神仙的面目大相径庭,也不知是个什么神仙。

    七奶奶告诉我们,这是金刚,专门降妖伏魔。

    我刚想开口问七奶奶驱什么邪,七奶奶便命令我们全部跪下,磕了几个头后,七奶奶焚起三枝不知名的黑色长香,插在神龛前的香炉里,接着门也给死死关上,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那香颜色怪异且不说,一燃烧起来就是浓浓的黑烟,很快笼罩将不大的静室全部笼罩起来,遮蔽了我们的面容,更令我心中称奇的是这黑烟味道十分之好闻,半点不觉得熏眼,而且呼吸起来也没有半分不舒畅之感。

    七奶奶又点了两根香烛,神色虔诚的跪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东西,晦涩难懂跟天书般,无论我怎么听都听不明白,如此下来足足有十分钟,黑烟将我们三个小孩笼罩得都看不清彼此,可谓伸手不见五指时,七奶奶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系着红布的树枝,对着我的额头和背上狠狠抽了三下。

    七奶奶下手十分之重,我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在这种诡异气氛下却又不敢多嘴。七奶奶神色肃穆,丝毫不理会虎子的怪叫,在他和黑皮每人额头与背上分别抽了三下,这才收手。

    我感觉背上都被抽肿了,委屈得都快哭了,虎子和黑皮也是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黑烟逐渐的变得稀薄起来,我忽然觉得眼皮子逐渐变得沉重,在慢慢的下坠,整个人也无力的靠着墙滑下,在我意识模糊之时,感觉七奶奶将一种味道十分刺鼻的水朝着我的头上淋来……

    “余蓝,余蓝!”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虎子他家竹床上,虎子和黑皮边揉着自己的背部,边哼哼唧唧的。

    我抬头看向虎子家的座钟,离我们进入静室才过去十分钟而已,可我明明记得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保守估计也有一个多小时,怎么会……

    七奶奶一脸疲惫的从侧房走出,侧着头跟虎子父母说着什么,我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这么几句。

    “虎子他们几个小伢子不要紧吧?”

    “没有事了,小伢子火焰高,容易看到鬼自然也容易招来鬼跟着,我估计涛涛是给水鬼害了,死得不安宁,今天还回来闹了的,有怨气,虎伢他们是他走前最后和他呆了的,有人气,他同学现在不稳定,晚点再搞……”

    “那就好,涛的尸体找不到,虎子他们几个伢子可不能出事,他闹完走了?”

    “肯定走了,下午刚死,来闹的魂,所以还能进家门,过了一定的时间就是鬼了,不敢呆在这个屋里的,有门神,走我们上楼看看。”七奶奶道。

    我一听上楼心里就紧张起来,下午楼上闹那么大的动静,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子和虎子父母晓得,但我们谁也没那个胆子上去看看,如今七奶奶说已经走了,可以上去了,我自然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不上去看个究竟恐怕我心里永远会有块疙瘩。

    听到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陆续走上二楼,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而我们一见二楼的情景时,顿时谁也说不出话来,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脊梁骨就往上爬。

    二楼地面上呈现着无数的脚印,密密麻麻的,每个脚印都十分清晰,俱是由水形成,而且水迹凝而不散。最为显眼的不是脚印,而是地面中央那道人形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躺在那里,躺过很久般,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走吧,下去吧!”七奶奶长叹一声,嘱咐虎子父母道,“这几天开着二楼大门,让太阳多晒晒,再去弄点耗子草(我们这的一种草,学名不知道叫什么),多熏熏……”

    七奶奶疲惫的朝楼下走去,眼中不停流淌着泪水,压抑这么久的悲伤顿时爆发出来,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在短短一天中,苍老了几十岁……

    虎子他表哥的尸首,始终没有找到,无论多少大人下水,甚至撒网也一无所获,那么长一条港根本不可能将水放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死者的父母坐在村里稻场上哭得撕心裂肺,却什么都挽回不了。事后我问七奶奶,那天在静室里到底对我们做的?是不是会法术?会的话教给我吧!</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463/ )( 999个鬼故事大全 http://www.xlawen.org/kan/128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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