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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猎明》

    第一章 蒙古蛮子

    大明崇祯十四年秋。

    秋收刚完,天气突然凉了下来,冷风从黄河以北吹来,带着冰雪的味道,吹得王有才脖子一缩。从前天到现在,下颌的一颗大牙便疼得厉害。这一疼起来,简直要命,只觉得太阳|穴不停歇地跳动,须臾半边脑袋都被根太阳筋扯得大了一圈。

    即便疼得厉害,王有才还是强忍着疼痛从床上起身,叫上帐房,骑上一匹骡子朝离家四十里的高家集走去。

    帐房老安正躺在火炕上睡觉,大清早地被东家从床上拉起来,来不及洗脸便跟了上来,长长地打着哈欠:“东家,刚秋收,该收的租子都收了,这么早去哪里?”

    “去选几匹马。”

    老安伸出小指将眼角的眼屎挑开,“东家,你不是牙疼疼糊涂了吧,还要养军马,这东西光吃草可不长膘,比养一个人都细致。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还拿什么喂马?”

    “你这个蠢货,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王有才捧着腮帮子骂道:“现在什么年头,官家的税赋多如牛毛,我才得到消息,闯贼又来河南了。”

    “闯贼,李自成?”老安脸色煞白。崇祯十一年时,他回陕西祭祖,在潼关被李自成部裹胁,差点丢了性命。回河南时,一身上下被人抢得只剩一条裤衩,头发里长满了虱子,瘦成一把骨头。现在听东家说李自成又回河南,可怕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身子一颤,差点摔倒在地。喃喃道:“这同买马又有什么关系?”

    坐在马背,王有才轻蔑地看了老安一眼,“你懂个屁,李自成一来,官家的税肯定要加。什么剿饷、助饷,再加上田租和辽饷,你说我们辛苦干上一年,落到手里的粮食还能剩几个?”

    听东家这么一说,老安眼睛一亮,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帐,伸出大拇指,“原来东家是准备拿马匹抵税,高,实在是高。”

    明朝初年,因为需要进攻北方蒙古残部,大将军徐达大量征集马匹。但经过多年大战,民间凋敝,普通百姓家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还工夫养这种精细什物。加上马场都在北方草原,中原本就不产马。为将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朝廷颁布马政,鼓励民间养马。由官家下发种马给民间饲养,每年为国家提供一定数量的马匹,马户的赋税徭役全免。

    政策是好政策,可惜实行起来却有大问题。

    马这种东西吃得多不说,光喂草还不行,需要大量的精饲料才能上膘,否则便是百无一用的大牲口。养一匹马的投入算下来,居然比正常交纳田赋、口赋还高上许多。

    如此一来,大家都不积极,马政在推行一段时间后无疾而终。

    不过,现在朝廷的赋税已经高到常人无法承受的地步,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王有才庄子上的收入除了交税已经没有任何剩余,甚至还有可能倒贴些,还不如养几匹马用来抵税划算。

    飞快地在心中将相关数据在心中过了一遍,老安心中佩服。这个王老财还真是个人精,这样的帐都能算出来,想不发财都难。

    听到安帐房的恭维,王有才得意地摸了摸上唇的几根鼠须,笑道:“我是谁呀,妈的,不管是谁,想从我这里讨到便宜,门都没有。老安,你知道我爷爷是如何从一个普通佃户变成一个家有良田千亩的财主吗?算计,对,是算计。一代两代,三四代地算计下来,想不发家都难。”

    这一得意,又牵动太阳|穴上的那根大筋,“哎哟,疼,真他妈地疼,真想将这该死的大牙给敲了。”

    “到了高家集,东家你干脆找个大夫看看?”

    “看什么看,你给钱呀?”王有才有翻白眼,“牙疼不是病,看大夫不是白白糟蹋钱吗?”

    老安默然不语,他也上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虽然连个秀才也没中过,可内心中却以读书人自诩。对这样的土财主,内心还是相当鄙视的。

    王有才骑着骡子在前面慢慢走着,老安抓着骡子尾巴沿着官道慢慢走着。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已经转凉,但走上这么长一截路,二人却浑身发热,不片刻就有白色蒸汽从头顶和颈窝处升起。

    走不了小半个时辰便看到远方影影绰绰一大片建筑,正是高家集。

    高家集位于朱仙镇以南四百里,因为正好处于朱仙镇与通许县的正中,交通发达,往来商贾不绝,加上又靠着一条汝水,水运发达,俨然成为豫南的商业中心,市井繁荣甚至超过了通许县城。若不是此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怕通许县城都要搬过来了。嘉靖时,小镇有人口两万。这十几年因为世道不好,加上汝水干涸,航运断绝,这才萎缩到六千左右。已泯然众人也!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的高家集还是朱仙镇以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其中最的一宗买卖便是骡马牛羊等大牲口。

    镇子中心有一个很大的骡马市,规模不小。今天王有才因为牙疼,起床晚,来得迟了些,刚一进市场,迎面就是一道极浓的腥膻,放眼望去,都是人和畜生。

    “这味正。”王有才用力地抽动着鼻子。

    帐房先生老安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刚一走进牲口市场,立即被这股味道熏得头昏眼花,强忍着恶心道:“东家,还是快点买牲口吧,我,我有点受不了。”

    “你这人什么都好,字好,帐算得好,可就太爱干净,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可你***不是庄户人家呀。”安先生腹诽,“一个有着千亩良田,一百多户佃农的财主,怎么说也得讲究些生活的情趣,怎么弄得比佃户还佃户?老子若有你那么多钱,不定过得有多滋润。”

    藐视归藐视,活还得帮东家做。

    不半天,王有才便挑了五匹儿马,全是一岁半的。一个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毛色暗淡,脏得像叫花子身上的破布。眼神也是暗淡无光,一鞭下去,半天才懒洋洋地挪个窝,一副病入膏肓的衰样。不过这马便宜,每匹也不过二两二钱银子,同上好军马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东家,我看这几匹马品相太差。若带回去能否养活还是个问题”老安有些担心,提醒王有才:“庄子里人虽不少,可冬小麦刚生苗,地里的活也重,也抽不出人手侍侯这些畜生。再说,也没人养过马呀。”

    “你懂什么?”王有才一股眼睛,上嘴唇上的几根胡须一翘,“也反正是糊弄官家的,我不看毛色、筋骨、品种,只问价格,也只要便宜的。只要将这些马匹养上一年,等长大了,往官府手里一交,能把赋税抵脱就行。至于交出去的马能不能做军马,我王财主才不管呢。”

    “不过,若不是怕马养死,我直接挑几匹老马回去。”王有才沉吟半天,道:“好歹也是花了银子,侍弄不好也可惜了。干脆我再雇个马夫回去好了。”

    说到这里,王财主跳上商家的椅子,大喊一声:“招马夫,一年一千大钱,包吃住,谁要做?”

    不少穷汉都围了过来,秋收刚完,正好闲着,也没活好干。可一听王有才一年只给一千个大钱,都说钱太少,能不能添点。这年头,一两银子等于五千铜钱,一千大钱一年简直等于白给人做。

    “不添了,我还管两顿饭呢?”王有才嘴角含着冷笑,“妈的,不做拉倒,老子庄上有的是人。”

    “可你们庄上没人会养马呀?”又有人喊。这些人成日在骡马市里扛活,自然知道养马同养猪养羊不一样,不是给一把草吃就成的。

    “是啊,鬼才去呢?”众人都哈哈大笑,“打发叫花子也不是这么打发了,滚,滚远远的。”都是靠力气吃反的主,谁也不怕谁。

    “日,你们不去,我去。”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从草料堆里慢悠悠地站起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材高大,剔着光头,浓眉大眼,四肢修长。一身都是结实匀称的肌肉,大冷天还穿着一件白色圆领短衫,上面印着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也不知是何寓意。但见那字红得耀眼,即便那短衫已破旧不堪,这几个字还鲜艳如新,也不是是何染料染制而成。

    众人都是一阵大哗,纷纷叫骂,“你这个蒙古蛮子,这种卖身活你也做,穷疯了你?”

    那人听大家喊他蛮子,心头恼火,怒道:“我是从内蒙古来的,却不是蛮子,老子是正宗汉人。”

    “不是蛮子干嘛剃光头,蛮子!”

    那高大汉子一阵烦恼,抓了抓头,“懒得同你们说。”

    听大家说那人是蒙古来的,王有才眼睛一亮,道:“你懂喂马?”

    “废话,我就是在马背上长大了,要侍弄几匹马还不是分分钟搞定?”汉子有些着急的样子,“如果要我,先给个馒头吃。娘的,工钱我也不要了,有口饭吃就成。”

    第二章 拔牙

    听这汉子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骂了,“蛮子,你他妈扰乱行事,穷疯了吧?”

    那高大汉子烦恼地摇头,“扰乱什么行事,你们根本就不许我扛活,难不成还饿死?”他来这里也有好几天了,本以为靠自己一身力气,怎么说也能靠劳力混三顿饱饭,却没想到这个时代做什么都有规矩。自己一个外人,就算去讨饭,也要受人排挤,更别说从人家手里抢活干。

    混了几天,饿得厉害,又不想为这种小事同市场里的几个苦力动手。只得混乱地拣了一个小萝卜在身上擦了擦送进肚子,躺在草料堆里晒太阳。

    正要睡着,一听到有人请马夫,猛地惊醒,从里面跳了出来。

    “真不要工钱?”王有才眼睛大亮,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大个子的手,“就你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还收拾什么,我的行李都放在身上。”汉子指了指身上的短衫子和短裤苦笑着说。

    拣了个不要钱的雇工,这一趟收获不小,王有才有些得意,一高兴从包袱里摸出个拳头大的馒头递了过去,“你真的会养马?”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三两口吞掉馒头,汉子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皮,“当然,我以前就是喂军马的,怎么了?”

    “没什么。”王有才失笑,“妈的,就算你不会喂又怎么样,只要不将马喂死就成。”

    “死不了。”抬眼看了看那五匹儿马,汉子点点头,“不错,正宗蒙古马。虽然跑得慢,可耐力好,不容易生病。别看现在样子丑,喂上一年,保准给你喂出五匹良马来。对了,还没请教你二位叫什么名字。”

    “这位是东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安走出骡马市后才将捂住口鼻的手拿开,大声呵斥,“叫东家。”

    “姓东名家,这名字古怪。”大个子张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让老安心中大赞,好一个漂亮的后生。

    王有才有些生气,“我是你的东家。记住,以后见了我要喊东家。”

    汉子将手举在眉梢,行了个很古怪的礼,“东老爷子好。”

    “蛮子,真是蛮子。”王有才大摆其头,无奈道:“我姓王,名有才。”

    “早说嘛。”那人哈哈一笑,“我叫高原。高大的高,原来的原。”

    “是够高大的。”老安比划一下,这家伙足足比自己高上一个脑袋,“鄙人安从容,字定之。”

    “老安好,鄙人高原,字坦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蛮子也有字。”

    “都说了,我不是蛮子,我老家陕西米脂。”高原猛地一跳,跃上马背,压得那匹儿马惨叫一声。

    王有才心疼得直打哆嗦,“快下来,快下来,可不经压。哎哟,我的牙,疼死我了。”他心头一急,虚火上冲,大牙又疼了起来。

    “逗你们的,马是最好的朋友,我还舍不得骑呢,等以后养壮实了再过瘾。”高原笑着从马背上跳下来,口中一阵吆喝,将五匹马驯得服服帖,显然是个熟手。

    看到他这股子麻利劲,王有才和安从容非常欣慰。

    王有才因为牙疼,话也懒得说。一路上只听的高原同老安说个不听,二人都是陕西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见如故。

    王财主的大牙这一疼比以前厉害了许多,走不了两里地,半边脸都肿了,心中恼火,大声骂,“你们两个夯货就不能安静些,听得心慌。”

    “哟,管天管地,你还管人说话了。腐朽没落的地主阶级,永远是我无产阶级打倒的对象。”高原哈哈一笑,盯着王财主看了一眼,“你脸肿了。”

    “滚远远的。”

    老安忙拉了高原一把,“东家牙疼好几天了。”

    “为什么不找医生?”

    “妈的,你给钱我就去看。”王有才背心全是冷汗,感觉脑袋涨疼的厉害,一张脸变成了白色。从骡子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声叫唤起来。

    看到王有才疼成这样,老安和高原这才觉得问题严重,停下了话头。

    高原:“疼的厉害呀,发炎了。”

    “发啥……啊!”还没等王有才多说一句,高原那双铁箍般的手伸过来捏在他喉头,只微一用力,便将他的嘴掰开。

    “你干什么?”老安大惊。

    “看看。”

    一股腐臭从里面冲出,臭得高原几乎背过气。这年头也没有牙膏牙刷,就算有,这土老财估计也舍不得用。如此一来,牙齿卫生自然不尽如人意。

    老家伙所有的牙齿都是黄的,牙缝里长满了牙垢,看得人心中一阵发呕。

    发炎的那颗牙靠最里边,上面有一个大坑。要医治也很简单,只许用钻子钻通,在里面放些药,消炎之后补上就是。

    可这时代没这些医疗器械,要想医治牙疼,就只能直接拔掉。

    高原用食指点了点那颗坏牙,“是不是这颗?”

    王有才又是一声痛叫,“是是是。”

    高原道:“干脆我帮你治好算了。”

    王有才,“你会治病?我可不出钱的。”

    “当然,给个馒头就成。”

    “快,只要能治好,两个也成。”

    “成交,嘴张开。啊!”

    “啊!”

    高原突然一脸惊骇地指着王有才背后,“那边是什么?”

    “什么?”还没等王财主转过头去,高原右手在他牙上使劲一摁,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颗坏牙便被摁断了。

    “妈的,妈的,我牙掉了。呸!”一口将断牙吐掉,王有才口角流血。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刚要发怒,突然间,一道凉气从脊背盛起,冲上顶门,刚才还涨痛得难受的脑袋立即通畅,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声来:“啊,牙掉了,不疼了。***高原,你他妈手劲真大。好,太好了,不疼了。”

    “自然不通了。通则不通,通则不痛。”高原摇摇手指,“老王,说粗话可不好,小心我的人民民主专政了你。馒头,两块,快给我。”

    不明白这个蒙古蛮子究竟在说什么,自然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这家伙说话是脸上总带着一丝微笑,即便知道他话无好话,但怎么也发不起火来。王有才从包袱里又摸了两个馒头递过去,“两个,这是你的午饭。”

    “我日!”

    “你爱日就日,反正午饭给你了。”

    高原傻了眼,这土财主还真是抠门到家了。

    第三章 我本穿越来

    “对了高原,你是怎么跑到蒙古,又怎么来河南的?”安从容问。

    “这个你就别问了。”一直滔滔不绝说话的高原突然沉默下去。

    他本是一个志愿兵,在内蒙古当骑兵,成天就骑着马背着枪在边境线上巡逻,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可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刚巡逻回来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让他回家相亲,说起来他也老大不小,该成个家了。正好现在又有探亲假,便向连长请了假回家去。回到陕西老家,亲还没相,就被几个哥们拉出去喝酒,喝完酒又说天气太热,干脆去游泳好了。

    游了半天,也累了,就躺在岸边睡了一会,这一睡就从夏天睡到秋天,从二十一世纪睡到了明朝末年。

    他本是一个豁达之人,性格里很有一股随遇而安的乐观。在知道自己穿越之后,并不十分惊慌,反正就那样,在任何时代都一样吃饭活人,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勇敢地面对生活。

    当然,这也同党和军队多年的教育有关。

    他相信,依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和现代人的见识,在这个遥远的古代一样能混出个人样来。

    可事实却以他美好的意愿背道而驰,来的第一天,他就饿得受不了。本想在骡马市里打点短工,混口饭吃。却没想,因为自己是个外人,不但受同行的排挤,而且,那些雇主也不会雇佣一个外地人。

    眼看着就要饿得走投无路,王有才同学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干脆就去他那里混一段时间再说。

    依照他对历史的了解,现在是崇祯十四年秋,明年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大军就会到朱仙镇同明朝的大军来一场决定中原的大战。此战之后,李自成势力大涨,并在席卷河南全部、湖北长江以北和整个陕西之后进攻北京,将一个腐朽没落的明王朝彻底埋葬在历史的垃圾堆中。

    不过,后来因为李自成的军队在进北京之后急剧腐化,最后败于清兵之手,将一个大好河山拱手送人。想起来就让人叹息。

    自己也是陕西米脂人,对李自成这个老乡是崇拜到五体投地。加上历史书上,李闯王都是一个非常正面非常高大非常光明的农民起义领袖形象,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革命者。这样的人自然是高原追随的目标。

    只要在王有才庄子上呆上一年,等李自成大军一来,直接投奔而取,以自己过硬的军事素质,怎么也能混一个将军当当。没准,在自己的先进的革命思想的熏陶下,闯王在进北京之后约束军纪,坐稳江山,打造一个恢弘盛世也说不一定。

    至少,也不能让汉人的江山落在蛮夷之手。

    一想起后世影视作品中满屏幕的“阿哥”“阿玛”“奴才”,想起拖在脑袋后面的猪尾巴,高原就觉得一阵恶心。

    那个辫子王朝简直就集中了封建社会所有的糟粕,屠杀百姓、腐朽没落、空前反动,这样的王朝若让他们入主中原那才是中华民族的大灾难呢。

    所以说,既然穿越了,就得为这个苦难的年代尽一份力。

    首先加入义军,推翻明朝,建立一个真正属于劳动者的政权,然后打到东北,解放沦陷区的阶级兄弟。

    ……

    不可否认。高原骨子里还有一种善良的天真,却不知,历史的真相同他的理解从根本上就有很大不同。

    只是,此刻的他并不觉得,也没有体会。

    他还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

    因为困饶自己的牙疼已经断了病根,王有才心情好了许多,也不觉得身边二人的鸹噪讨厌,眯着眼睛打起盹了。

    趁这个土地主迷瞪着,高原一边拉着马一边同老安攀谈起来,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王有才的情况。

    王财主家有五口人,两个老婆,一大一小。大老婆生了个儿子,叫王滔,十八岁。小老婆没儿子,只一个女儿,今年十四岁,尚未许配人家。这五口人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除了帐房先生安从容,还有十几个粗使丫头。

    高原问院子有多大。老安想了半天,说内宅没去过,不知道具体多大。估摸着整栋院子有三十来亩的样子。

    这数字让高原吓了一跳。这里虽然是农村,可这么大的房子还是值不少钱。要放在现代,土地再加上建筑物,造价起码上千万。再加上老王家一千多亩良田,活脱脱一个大地主。

    “不像呀!”高原上下看了看骡子背上那个穿着肮脏老棉袄的王有才,再看看他袄子上的补丁,心中震撼。本以为这家伙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地主。却没想到经济实力大到这种程度。真是越是有钱,越是看不出来。

    心中盘算开了,王有才手上有一百户佃农,应该都是贫农,这些人的革命自觉性肯定低不了。到时候李自成的队伍一来,就打土豪,分田地,充分发动群众。取老王家的家产为军资,振臂一呼,一个根据地不就建立起来了?

    听高原惊呼,老高悄悄在他耳边笑道:“东家的抠门在本地可是有名的,你看他刚才牙疼成这样,死活都不去看大夫,说是等几天就好了。这不是活受罪吗?还好你会治病,否则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话音刚一落,正在打盹的王有才眼睛一睁,鼻子里哼一声,“庄户人家,有病有疼看什么大夫,睡一觉就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治病不治命,上天要收你,找大夫也没用。”

    “老封建。”高原嘟囔一声。

    “你说啥?”

    “我说你老封建。”

    “听不明白,别说蛮子话。”

    “都说了,我不是蛮子。”

    王有才骑在骡子上,老安身体很好,高原以前当兵十每天十公里越野,这点路程对三个人都不算什么。不过小半天,就来到王家庄。却见绿油油一片麦田正中好大一向庄园,看得高原精神大爽,“可以呀老王,有钱人。”

    “我没钱。”王有才眼睛一翻,“年成不好,日子不好过。”

    到了庄子大门,高原大步朝里闯去,却被王财主拦了下来,“你乱跑什么,没规矩,这是你能去的地方吗?马厩在山脚。”他指了指东面的一片小丘陵,丘陵长满了青草,正是优良的草场。

    “果然是个死地主,可你总得给我件衣服吧,我快要冻死了。”高原指了指露在外面的胳膊大腿。因为太冷,都冻成紫色,考虑到地主阶级的反动性,他耐心地解释说如果自己真冻出毛病来,谁还替他照料马匹。再说,像自己这种不要工钱的雇员又哪里找去,基本福利还是要给一点吧。

    “在等着,我去给你寻一件。”王有才将骡子交给高原,匆匆跑回园子,半天,手中提着一把剪刀和一个大麻袋出来。用剪子在麻袋一头剪了三个洞,扔给高原,“送你了,很厚实的,我今天也做个善事。”

    “这……”

    还是老安够意思,等高原在马厩里安顿下来,将自己的一件旧棉袄送给高原。虽然很破,却很暖和,只是里面的小动物多了点,抓不胜抓。

    就这样,高原在王家庄住下来,并积极着手发动群众。

    第四章 我的马夫生涯

    说起养马,对高原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以前在内蒙古当骑兵的时候干的就是这个。马二这东西最通人性,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自己心中都有一本帐。要想当一个合格的骑兵,就得将这大牲口侍侯好了。喂养、洗刷、遛马……甚至于马同吃同睡,只有同马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人马合一。

    至于同吃同睡,高原本身就住在马厩里,一天到晚,马看人,人看马,看来看去看成了一家人。吃饭问题很简单,王有才每天包两顿饭,每顿半斤小米,上面放两条纤细的咸菜。油水稀少,食量也是越来越大。迫不得已,只得将手伸向马料。

    五匹儿马拉回王家庄后,王有才又跑了一趟通许县城,领回两个文吏,看了看马,登记备案,只待来年马匹养成抵扣相应税款。近年朝廷征战不休,军中严重缺马,马价大涨,也出台了相应优惠政策。帐房先生安从容计算一番,算了下来,以马扣税之后还能剩下两匹。这可是纯利润呀!

    因为有了这番好处,王有才对这五匹马也上了心,拨下了不少黑豆。这可是高蛋白食品,深谙营养学的高原自然不肯放过。于是,每煮上一锅,自己就要舀上几大碗,放点盐祭了五脏庙。因为伙食中油水少,算起来,高原一顿竟能吃上两斤饱含高蛋白的煮黑豆。好在马多,也不显眼。这让高原暗暗得意,还好是当马夫,若真当了雇农,估计现在已经饿死在田间地头。

    在冬雪来临之前,高原赶着时间将山上的青草割了回去,制成干草以备冬天之用。劳动量极大,但高原的身体底子在那里摆着,以前在内蒙古也没少做这个,也不觉得有何了不起。不就是一点农活,几年军旅生涯,将他这个城市兵活生生锻炼成一个标准的劳动人民。在割草的过程中还抓到不少野兔、山鼠,也无一例外地被他烤来吃了。

    秋草入厩,冬雪就下来了,纷纷扬扬,睡在干草堆里,冷得一身僵硬。没办法,只得钻到马群之中,同几个大家伙挤在一起。虽然臭了些,却非常暖和。有时候甚至热出汗来。

    冷和累都还可以忍受,甚至饿也不是不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最讨厌的是给马上夜草。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

    这道理颠扑不破。每天半夜他都要起来给马上料。

    上夜料说起来简单,过程却有些复杂。先是用黑豆满满地煮上一锅,等豆熟了,冷却,加上草,加上高粱壳等其他辅料,一道增肥大餐新鲜出炉。只要如此喂上一个月,马呼呼地往上长。

    但只一点不好,喂的时候非常麻烦。你不能将所有的料一口气倒下去,然后躺在一边睡大觉。先得铺上一层草,然后再铺料。等马将槽里的饲料吃完了,再一层草一层料。因为军马这东西非常挑嘴,若你将所有的料都放下去,马吃上几口,热气一冲,便将草热得绵了,少了筋道。咬在嘴里不脆。一咬不动,自然就不吃了。

    所有你得这么一点一点放,一点一点哄马儿吃。如此一番折腾,等喂完马,看看窗外,朦胧中已经透出一丝曙光。

    可怜那高原本是一个年轻人,睡眠本来就好,白天还要打草,如此做了两个月,有点扛不住了。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站着便能睡过去。后来,等雪下来,白天也没俅事,总算找到时间补瞌睡。

    穿越前高原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一百六十斤,还有点小肚子。这两个月折腾下来,身高没变,体重却直线下降,小肚子不见了,浑身上下却是结实的腱子肉,每天大豆高粱小米的敞开了吃,精力旺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他的细心喂养下,那五匹儿马也变了一个样子,出落得膘肥题壮,一身毛皮光亮油滑。马儿老养在马厩里也不是办法,再养下去就成肉马了。天气好的时候,高原也常骑着马在庄子里跑上一圈。这些马本就是蒙古种,一跑起来速度虽然不快,耐力却好,一口气跑上几公里不带喘气。人高马大矫如龙,年轻的高原得意洋洋,扯开嗓子就是一句:“西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动人的歌谣……”洪亮悠扬,惊起一群正在雪地上觅食的乌鸦。

    地头的农民听了都大声喝彩,说这后生不错,盘正嗓子亮,戏文唱得不错,马也精神,是个好把势。更有大姐大嫂小媳妇两眼放光地看上这个高大的男子一眼,然后红着脸转过身去,欲走还留,只将眼角偷偷朝马蹄方向扫去。

    看到自己的马一天一个样地茁壮成长,王有才也是心中欢喜。

    这一日,王财主难得地来马厩,一进门就看见高原正在煮马料。他靠在灶台边上,用手指捏了一颗煮熟的黑豆放进嘴里咬了几口,脸色有些古怪,“我日。”王财主自打从高原口中听到这个新名词之后,觉得这个字非常带劲,便拿来做口头禅。

    “怎么了,这豆子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我只是觉得这马也吃得太好了点,妈的,比老子还吃得好。干脆以后我也过来同马一起吃好了。”

    高原哭笑不得,“老王,这黑豆人吃了可有些难受,不好拉屎,上火不说,还尽放屁。”

    “叫东家。”王有才大为不满,“你怎知道人吃了难受,你是不是在偷吃?”

    “去去去,你若怀疑我偷吃,另请高明吧,我不侍侯。”

    “鸟,以后你喂马的时候我要过来看。”

    “那好,要看你就过来看好了。”高原才不怕他呢,这老小子若真在旁边监视,只需两天,管叫他支撑不下去。

    “我才没那闲工夫监视你呢,这样,这马也长出来了,干脆以后就只喂草料好,豆子就不要放了。”

    高原暗暗叫苦,“这可不行,光吃草,马要掉膘的,等明年,马交不出去,你损失可就大了。还有,这马和人一样,一但吃了好的,一般的东西就瞧不上。被到时候给你来一个绝食斗争。非暴力,不合作;不成功,便成仁。”

    “也是。”王有才有些犹豫。

    “让让,让让。”高原开始喂马,“老王,你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快说,别防碍我做事。”

    王有才:“也没什么事情,我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到处找我庄子上的雇农谈话。”

    “啊,是这事呀。”高原心中一惊,终于被他发现了。

    第五章 中国革命的关键在于发动农民

    前一段时间,因为雪下得大了,地里的农活也闲了下来。加上高原也有了时间,如此漫长的冬季不用来发动群众,建立稳固的革命基地简直就是一种浪费。时不我待,中国的问题关键在于农民,只有发动起农民,我们的事业才是成功的希望。

    于是,无所事是的高原便走进田间地头,开始向广大王家庄的贫苦大众宣讲革命的意义。

    “王大叔,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穷吗?”

    “都是命呀。”

    “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这么多苛捐杂税,你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过许多。”

    “没税,那日子自然要好过许多。”

    恩,一个很好的开始,继续。

    高原:“凭什么王有才地主穿金戴银,大鱼大肉,我等要吃糠咽菜?”

    “王有才什么时候穿金戴银,大鱼大肉了?”王大叔抓了抓头,“他吃得比我还差,身上的旧棉袄补了又补,都十多年了。”

    “这……他节约呀……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有怎么多地,你却要给他当雇农,辛苦一年还得交租子?”

    “他有这么多地是人家节约来的,你不也说他节约?”王大叔有些奇怪地看了高原一眼,“再说了,地是人家的,种人家的地不该交租子吗?他王有才也得上皇粮。再说了,他也是看到我是他王家族人才给地种,要换成其他人,门都没有。”

    高原很是烦恼,“你的意思是,他剥削了你,你还得感谢他?”

    “不该感谢人家吗,不给地种,我还不饿死了?这年头到处过兵,难民多得很,不饿死也是运气。”

    自然谈不下去。

    那么,换个对象。

    “大婶,今年收成如何,家里的粮食还够吃吗?”

    “够吃了,够吃了,王财主看我一个孤老婆子可怜,免了我今年的租子。”

    “他免了你的租子?”

    “是啊,算起来我还是他的姨呢,敢来催租,不怕人戳着他脊梁骨骂?这个庄子上的人谁不沾亲带戚,都是一家人,做人做事都不敢太过分的。”

    高原:“……”

    再换一个年轻点的。

    “小王,你说是地主养活农民,还是农民养活地主。”

    “自然是王叔养活我们。”

    “可你种地,他不劳而获,你不觉得这不公平?”

    “啥,种人家的地,不该交租,这是什么歪理,不许你说我王叔的坏话。”

    忙碌了一段时间,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让高原的革命理想也开始动摇起来。还是伟人说得好,“关键在于教育群众。”

    就拿鲁迅先生的例子来说,老先生当初在日本留学时本来学的是西医,可自从看到日俄战争的影片后,先生痛感,一个民族的健康与否同身体没有丝毫关系。于是转而学文艺,

    那么,这条路子自己也可以试试。

    宣传和教育是我党的强项,终极手段《白毛女》一出,再麻木的民众也得给我流下感动的热泪。

    问题是演员不好找,独角戏可不好演。

    评书,对,就这个。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搞定。以前高原在内蒙古草原当骑兵时,条件极其恶劣,闲着无事时就同战友们天南地北地海吹,几年下来,口才锻炼成宋世雄那个水平。

    关键是选好曲目。《红灯照》,不行,太现代,老百姓理解不了;《红楼梦》,不好,只怕一讲出来就被人当黄|色故事;《西游记》,反压迫,革命,可……不太唯物主义呀!

    《水浒》,好,这故事好,反封建、造反、江湖义气,虽然宋江投降一段实在是太怂,只要在说书的时候大力鞭笞,大力批判,反倒有一种特别的警惕意义。宋江投降之后不也被害死了吗,所以说,革命必须坚定,投降派没有好下场。

    其实,这个时候〈水浒〉已经堪布发表,坊间有实体书卖。可在识字率不足百分之一的时代,高原不认为这等革命书籍已经普及到王家庄。再说,这种鼓( 猎明 http://www.xlawen.org/kan/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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