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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部分阅读

    “正是宫里赐下来的。”陆鹤神色一暗,强笑道:“郡主容禀,你现在还不能回彰的德同周王团聚。你也知道,你现在是高蛮子的俘虏,要想从他手里将你赎回还需要一点时间。首先得到确定你的身份,然后商谈交换条件。陈留到彰德路途遥远,信使往返也需要一个过程。”

    “什么!”江陵郡主突然发作,一把夺过宫女手中的的铜镜扔到地上,怒道:“舅舅,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高蛮子要钱你给他好了。只要能让我见到父亲王就好。”

    众宫女惊得同时跪在地上,“郡主恕罪。”

    陆鹤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温言劝道:“江陵,你也不小了,别耍小孩子脾气。这事真的急不来。”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去?”江陵声音大起来。

    “这个……也许再等两个月吧。”

    “什么,两个月?”江陵的声音又尖又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舅舅,我不要等两个月。这段时间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个高蛮子。那个高蛮子好生无礼……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鹤听得心头大惊奇,“高蛮子对你怎么了?”来得时候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进火神庙之后又听说高原也住在这里,心中更是一凉。明朝宗室女子落到闯贼手里地下场所有人都知道,还好江陵非常美貌。否则……陆鹤不敢想下去。

    江陵使劲地踩着地上那只铜镜,眼泪长流:“还能怎样,还能怎样……舅舅,你快带信给父王。让他带兵过来救我,顺便将那个高蛮子碎尸万段。他说要放我回去的,他明明答应了我只要彰德来人就送我回去。这个出尔反尔的反贼!”她咬牙切齿,“不行,我马上去问他。”

    陆鹤也是目中含泪心中微叹,江陵啊江陵。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回不了彰德。就算回去了,你还能见到周王吗?宗室女子失贞不殉节。传了出去周王的面子往那里搁?只怕人前脚刚一回到彰德,后脚便是一尺白绫送了过来。

    明朝人对妇女贞洁看得极重,宗室女子很少有落到起义军手里的,大多在城破时自杀求仁。崇祯十五年北京城破时崇祯皇帝手持宝剑将公主杀了个精光,以免让她们落得闯军手里受到玷污。

    陆鹤可以肯定。江陵若回到彰德,只怕也是一个悲惨的下场。

    做为她地久久,陆鹤当然不愿看到这样的人伦惨剧在自己眼前发生。也因此。在彰德接到高原的信后,陆鹤主动请缨出使陈留,看能不能在陈留立个大功。

    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的火中取栗之计策一旦成功,恢复开封,江陵或能逃得一命。

    内心中陆鹤也有富贵险中求地念头。明朝藩王娶亲并不讲究门当户对,而是从民间选取淑女。

    这样做的原因一是天下虽然大,却找不到与皇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二来也是因为皇家拥有绝对的权威,很难保证已有根本的豪门在与皇家联姻之后,不利用其影响为其谋取私利。

    也因此,皇家子弟婚配一般只选那些没有家庭根基的平民之女。而且皇家只有在确定婚嫁之后才会通过朝廷,并视实际情况给予其娘家人以一定地封赏,享受该享受的恩宠。使娘家人在富贵之余,也能不忘感念,饮水思源不生出什么是非。

    道理是这样,但明末社会秩序大乱。陆鹤虽贵为周王舅子,却没捞到什么实际好处。他一直想做官,可惜科举那关难度实在太大,也只能在在家里混

    :耀祖。

    如此,无论如何,陆鹤都得在陈留赖下去。他也吃准了高原不会杀自己,高原现在掌管三县一府,需要各方面人才。而他同河南学子关系密切,若真那样,只怕将来没人再敢来投奔。而且,高原所作所为不过求财产,就陆鹤地了解,高原以前在开封弄出那么大动静,也不过是为了获取金钱。这样一个嗜钱如命的家伙凡事总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根本就不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再说,周王手头也有高原的一个大把柄:高原从开封偷运了那么多皇家宗亲出城,只要他敢杀自己。彰德那边将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李自成绝对不会让高原愉快。

    哼!高原,我就这么跟你耗下去了。反正时间还长,多探听些你地情报也好。

    想到这里,陆鹤抹掉眼泪安慰江陵:“郡主,你也别急。不过是在这里多住些时间而已。你想想,你以前在开封时连宫廷门都出不了,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在外面玩?”

    听舅舅这么一说,江陵停止哭泣,又些高兴起来:“舅舅这么一说倒是,回家之后父王管得紧。恩,我就在这里住些日子,反正这里火神庙也不错,这么多大树,挺凉快的。不像在王城,一到夏天就热得不行。”明朝皇宫和王府这种要害之地一般都没有高大乔木,以免有刺客隐藏。因此,对住在皇宫和王府里地人来说,夏天是一个讨厌的季节,头顶是暴烈的太阳,地下是光敞敞的土地,活脱脱一个大烤箱。

    做通了江陵的思想工作,陆鹤就安心住了下来。他所带来的二十多个下人占据了火神庙的一个大院子,弄得这座千年古刹人间烟火味十足。

    好在德喜和尚现在有了新职业,他和手下的和尚们都分散到军营里去做医生,将诺大一个寺院留了出来。火神庙历史悠久,建筑极其精美,住在里面干燥凉爽,陆鹤觉得在陈留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季也不错。他也精下新来看书养气,还养了一群鸽子,同彰德那边也是每五天联络一次。

    高原和荀宗文好象对他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也很痛快地给了他几张路引和通行证,一方便他派人查访流落民间的皇室宗亲。借着这个机会,陆鹤很顺利地将手头的细作派了出去,也开始大量收集高原军的情报。

    只莫清有些讨厌,时不时过来找陆鹤谈话。态度非常不友好,有点审问犯人的味道。陆松年本就心中有鬼,自然得小心对付。好在莫清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简单问几句就罢了。

    但他来的次数实在太多,让陆鹤烦不胜烦。

    对这个人他也有打听,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本是一个开朗单纯的人。可自从做了高原的特务头子,掌管内卫部队和治安督察,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森深沉,一股子阴阳怪气。陆鹤很吃惊的证明一点:一个人的改变根本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给他合适的地位和权利。

    职业和权利简直就是一剂毒药。对莫清这个所谓的内务府总官而言尤其如此。

    在被莫清找去谈过几次话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服侍江陵的那批人很快被秋容管理起来,作为莫清所任命的内务女官,任何下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得到秋容的首肯。

    其次,陆松年先生发觉身上的钱不够用了。这一大群人的日常生活高原根本不负责。二三十人的吃穿都得到街上去买。

    陆鹤这次来陈留带的现银并不多,统共也不过一百多两,行李中大多是江陵的日常用品,这些东西虽然精美,却不能当银子花。而情报工作却是一个花消极大的工作,细作在外面跑,吃穿车马都要钱。

    半个月下来,陆鹤愕然发觉自己没钱了。但工作还得继续,为山九,岂可功亏一篑?

    “他娘的,这个高原不地道,那里有这么对待客人的?真他妈抠门,都掉进钱眼里去了。”陆鹤忍不住骂娘,却不想自己来陈留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忍无可忍之下,陆松年又找到了老朋友荀宗文。

    第十八章 脱不了身

    到怒气冲冲的陆鹤,荀宗文忙将他迎到首座,让人送“松年兄莫急,喝口茶消消火,这么热的天,急出病来可不好。这是今年新出的六安毛尖。”

    “六安毛尖?”陆鹤举起杯子喝一口,赞道:“不错,不错,许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他本就是一个讲究享受之人,这杯茶一入口,只觉得回味悠长,胸腹之间有一股甘甜之气流淌,端的是惬意无比。

    正感叹间,又看那茶杯,心中更是吃惊,居然是景德镇上好官窑青花。这东西普通人可用不上,若非宫里的人,有钱也买不上。

    荀宗文正忙着处理公务,一边批示,一边道:“松年兄若喜欢这茶,等下我叫人给你送一斤过去。恩,茶具也送一套给你。”

    陆鹤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好,这么好的东西。”

    “没什么,这东西陈留多着呢。就拿这套瓷器,还是从江南弄回来的。高将军不喜欢,说是胎太薄,捧在手里轻巧很了,浑身不自在。”荀宗文面有得色,“十多套官窑瓷器都归了我,他只留了一件祭红天球瓶,说是晚上小解用。”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鹤被高原这个农民起义军首领的粗俗给惊呆了,连连摇头,“焚琴煮鹤,焚琴煮鹤。哎,你们陈留还真是富有呀!”

    荀宗文道;“那是自然,我陈留军兵精粮足,松年兄不也见到我开封三县市井的繁华了吗?”实际上,随着高原大笔现金的投入,属下三县城确实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荀宗文刚才一番做派不过略施小计策。想给彰德传达一个信息,我陈留军现在仓縻充足,任何人想过来都讨不到便宜。你彰德就老实呆在黄河北岸吧,我不来打你已经是便宜地了。

    果然,那陆松年被荀宗文给糊弄住了,感叹了半天。突又生气地冷笑;“既然你陈留这么富有,怎么还如此慢待远方的使者?”

    荀宗文“哦”一声:“松年兄今天来原来就为这事呀,你也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陆鹤怒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此事若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洪亮的笑声:“笑话?高原行事素来肆无忌惮,若怕别人笑话也不会有高蛮子这个绰号了。”

    陆鹤心中一惊,手一颤,那杯茶整个儿地打翻在地。

    却见那高原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陆鹤身边,道:“陆松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陈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劳动者不得食——明面上,你是朝廷的人,而我高原是一个大反贼。你说,我有资敌地义务吗?”高原悠悠地脱掉鞋子,揉了揉。他从前世带来的香港脚有些严重。一到夏天脚板心就脱皮。

    陆松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挪了挪身体,“可我是使者呀!”

    高原:“使者又怎么样。在我的地盘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哪里有这样地道理?”陆鹤猛地站起来,双目喷火地盯着高原。

    “你也别对我发火,我说了,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要用钱,好呀,自己挣。”高原无所谓地抓了抓脚心,发出享受的呻吟声:“我陈留市井繁华,你不妨也做些生意,从彰德运些货物来卖。”

    高原这话一出口让陆松年哭笑不得,这个高原还真是个无赖呀:“高将军,商贾是贱业,我是个读书人。”

    高原一拍大腿,“是呀,你一个书呆子去做生意不赔本才怪,这也难为你了。要不这样,我这里正缺文吏,你帮我干吧。说说,你要多少?”

    陆鹤涨红着脸一甩袖子,“告辞!”

    “二十两一个月如何,考虑一下。荀先生一个月才十两呢,够优惠了吧?”

    “后会无期。”

    “他***,这个高蛮子简直是个泼皮!”陆鹤又开始爆粗口。

    ……

    形势比人强,手头没钱,心中发慌。陆鹤来陈留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在周王和甘霖知府面前打包票说要在陈留做一番大事业,走得匆忙也没从他们手里弄些活动经费。到现在景况窘迫起来,却不好意思向彰德求援,只能就这么憋着。

    实在有些挺不住了。这么多

    饭,而且那江陵又贵为郡主,日常用度又极尽奢华,得。无奈之下,陆鹤琢磨着是不是去高原那里做上一个月。

    真是笨蛋呀,这不是一个刺探高原军情的大好机会吗?

    陆鹤一拍脑袋如是想。他前一段时间派出去的探子虽然有许多消息回馈过来,但陈留地事物总透着新奇,以他这个不大的古人脑袋无论如何是理解不了地。而做文吏,直接进入高原中枢决策层却是一个大好机会,再没有比就近观花更能掌握第一手资料的机会了。

    思想斗争了半天,陆松年先生终于再次登门对荀宗文说:“荀年兄,我也想过了,干脆就在高将军的幕中做几个月好了。”

    荀宗文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对高将军说。”

    ……

    “恩。”高原看了看陆鹤,“就这么说好了。陆先生,既然你愿意来帮忙,我正有一件要事想请你去办。非常紧急,非常紧急。”

    陆鹤立即来了精神,“将军请讲。”

    高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想必你也看到了陈留城墙残破,若敌人来犯,以现在的这段残垣断壁根本没办法抵挡,我准备拨一笔款子,招募民工大修。现在麻烦先生去丈量下土地,计算下人工和所需要费用,也好筹划。”

    “修城墙!”陆鹤心头吃惊,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只要一开工,所需地银子海了去,这陈留究竟有多少钱呀!不过,这却也是一个削弱高原财政的好机会。再说,做工程一向都是一个肥缺,其中必定有不少猫腻,到时候在帐目上做些手脚,活动经费不就有了?

    于是陆鹤提起精神每天都泡在工地上,带着工人丈量土地,计算人工和所需的土方,被烈日晒得浑身漆黑。好不容易计算出一个大概地数目,陆松年先生坐到高原面前高谈阔论,“将军,一切都弄好了,可以征用民夫了。”

    “征用,做什么?”高原淡淡地说。

    “修城墙。”

    “修城墙做什么?”

    “抵御外敌呀!”陆鹤气结。

    “抵御什么,龟缩在城里死守不出,等人来打吗。我高原的信条是:出击,出击,再出击。”高原狠狠地挥动拳头:“我即是城,城即是我!”

    陆鹤立即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又被高原耍了,这半个月以来自己整日泡在工地上,什么事都没有做,情报工作几乎陷于瘫痪。

    ……

    “松年。”高原亲切接见陆鹤:“马上要秋收了,能不能麻烦你去统计下今年的收成,看看如何安排人力抢收。对了,乡下人邻里之间但凡有了纠纷都由宗族中自行解决。可你也知道,我手下都是以前收集起来的流民,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也不习惯来衙门。干脆松年去乡下巡回检视,遇到什么案子就地解决,我让衙役配合你。”

    陆鹤正待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是一个实际了解高原军今年收成的好机会。只要明白高原进年的收成,就可是大概估计出他的家底子,以及将来的军事行动,后勤保障可以支撑多长时间,以及陈留的人力资源情况。

    想到这里,陆松年先生也很高兴地接过了这个重任。

    可等他带着人刚一出城就遇到了麻烦,两个妇人因为家里的母鸡掉了找上门来,甲说乙偷了她家的鸡,乙说自己家本来就有只母鸡,甲是来讹诈。二人振振有辞,让陆鹤断案。

    这个案子倒是不大,但处理起来却要花很长时间,需要调查相关人员的街坊邻里。可邻居们的说法却各又不同:也许,大概,可能是甲的,当然那鸡也可能是乙的……谁知道呢?

    这一扯,扯了几天。很快,陈留官员巡回下乡断案的消息传开了,各村各乡都有村妇过来叨扰陆先生。诉状也千奇百怪,甚至还发生了某家的公猪强Jian另外一家所养的母猪配的恶性强Jian案。

    几天下来,那一群愚蠢夫愚妇搞得陆鹤几乎崩溃。

    “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反正不对!”陆松年先生抓了抓头,心中一阵迷糊。

    第十九章 孙可望来袭

    德府,商丘

    又是一骑斥候在岸上跑过,远远地望了商船一眼,又很快地消失在岸边的土丘后。

    “真想给这些讨厌的家伙一枪!”有人轻轻冷哼。甲板上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火枪手,都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一骑探马。

    这是长胜营的一个火枪小队。

    林小满穿着一件小棉甲,背着火铳站在船头,看着岸上那片黑黝黝的城墙。眼前是河南归德府最大的城市商丘,这里离杞县约两百来里,黄河在脚底下向东面缓缓流去,冲积出一片肥沃的阔野。因为前一个月李自成掘开朱家寨和马家口的黄河大堤,狂暴的河水奔泻而下,将这一带整个扫平,到此刻虽然泛滥的洪水已经退去,但经过大自然伟力改造的世界平坦荒凉。眼前一片开阔,无草无树,极目只黄沙片片。那座商丘城孤零零伫立在河边,死气沉沉宛若垂危的老者。

    已经是伏天了,阳光泻下,照得天地皆是一片白亮。鼓荡的河风中夹杂着乌鸦的凄鸣,让林小满身体一颤,不觉有些寒意。

    开封大水之前,归德府所属的尚丘、宁陵、夏邑、永城、》城六县共有人口三十来万。到现在,却只剩孤零零一座商丘城。生民或葬身鱼腹,或逃亡殆尽,诺大一个归德大概只有万余户人口吧?

    值此青黄不接之际,就算是逃过水患,又有多少人能熬到秋收呢?

    饥饿是如此的可怕,这两天以来,林小满他们沿着黄河行军已经看到过太多的尸体。那些死者无一例外地腹大如斗,面色发青,听队里的战友说这些人都是吃观音土撑死的。

    对于饥饿,林小满有着最深刻的认识。以前在火神庙里做和尚时,他就曾经饿晕过几次。这人只要肚子一空,身体就开始发飘。冷汗一股接一股地渗出,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吞进肚子里去。

    不过,他还是知道:人不是蚯蚓,而泥土也不能入口。

    “这就是地狱啊!”他微微叹息,神识一阵恍惚。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人间。眼前是一片黑色的迷雾,看不透,冲不出,如同一张巨大的魔爪将人活生生捏在手心。

    好在,在几乎死一般地寂静中有一双充满怜悯的眼睛看过来。“可怜的和尚,这东西好脏。吃了要生病的。”

    那一天他发觉江陵郡主小院的阴沟里倒了许多白色地米饭。

    “给你的吧。”一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过来。

    “和尚。你是男人,高将军那里也需要人手……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被活生生饿死的道理?你有手有脚,又识字,你行的。”

    林小满紧紧地捏住拳头。“秋容,我会出人头地地,我会用八太大轿娶你回家。”一想到那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他地心中充盈着一种难言地感慨。

    ……

    又是一骑斥候跑过,这一次是另外一个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是明军,也不陈留军。最大的可能是活跃在这一带的土匪。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土匪们就盯上了这条商船,不停派出探马,大概要等到合适的地点下手吧?

    老实说,船上地火枪手并不担心。现在的黄河是陈留军的天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威胁不到谁。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林小满才发觉自己地双手已经被河风吹得冰凉。

    正是上午,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商丘城也醒了过来,不断有居民从城里走到河边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河中的帆船,期待着有奇迹发生。可惜,奇迹终归是奇迹,大凡不会出现。从扬州过来的商船络绎不绝,满载着粮食、布匹朝开封驶去,根本没有在商丘停留的意图。而正是这些物资支撑着高原军庞大的支出。作为被朝廷所抛弃的归德百姓,陈留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施与援手。

    不过,有消息说,高原将军有意进军归德,将这一大片土地纳入陈留的管辖范围。毕竟这里也有十来万百姓,加上明朝官吏都逃亡一空,得来既不费力气,又可以增加陈留的人力。

    但林小满还是有自己的看法:多出十万人口固然是好事,但乱世只要有粮在手,要招募流民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高将军要拿下归德,唯一的可能是为阔展陈留的战略纵深。高原军现在的形势说起来很好,东面南面都是闯军的地盘,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非常安全。北面是河北明军,开封大战之后,河北军也没胆气南下肇事。倒是东面的张献忠有些麻烦。

    张献忠已经占领了大半个安徽,整个南直隶东北都在他的手心。兵强马壮,气势逼人。

    虽然大家都是起义军,却也不能不防。

    现在的高原只有开封府三县一城,虽然物资充足、兵甲精良,可地盘太小。一旦有事发生,缓冲的余地太小。

    看来,拿下归德应该是板上钉丁的事情。

    当然,前提条件是等到秋收。陈留军还没能力在给自己背上十万人口的负担。

    “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一张大手用力地拍在林小满肩膀上,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十夫长花无缺。

    “没有。”林小满闷闷地应了一声。

    “哈哈,你这个和尚还挺小气的,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就成这样了?”花无缺虽然年纪尚轻,却非常成熟,加上一脸风霜,十八九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一个三十左右的壮汉。他大声地笑着,惊得一支试图落到船舷上打秋风的鹭“噶!”一声飞起。

    “不是,不是。”林小满还是很不开心。

    “哈哈,你这家伙,难道和尚都是这么小气。你是这样,莫和尚也是这样。”

    “不是。”林小满小声地说:“我只是觉得……觉

    了大家……”

    “哦,还在为那事呀!”花无缺皱了下眉头。

    说起这事还真有点让他不高兴。前天上午正好是他们小队轮休,又刚发了军饷。已经在军营里憋了十天的士兵们都上街去买东西。最近陈留市井异常繁荣,商品种类极多。这群士兵无家无口,钱多得没地方花去。自然要上街去大醉一场。

    很不幸,他们遇到了莫清的内卫。更不幸的是,他们的队列出了纰漏。

    事情是这样,按照部队条例,军人出行。两人成行,三人成例。在陈留军中,军人有严格的坐立行标准,要求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在走路的时候。如果是两个人,必须并肩而行。两人以上必须排成一个纵队。随时保持齐步走的标准姿势。

    林小满他们一行四人。他夹在中间。其余三个倒没出问题。问题是林小满的注意力被街上地风景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一边。

    正在这个时候,白帽子内卫出现了,上来抬手就给了林小满一记耳光。并从怀里掏出本子,摘下插在帽子上的鹅毛笔就开始记录这几人的名字和所属部队番号。

    被打了一记耳光不说。小队也被记过一次。

    军中的人大多朴实,对荣誉看得极重,处分一下来。众人都是愤恨难平。林小满心中内疚,有些抬不起头来。

    “前天我也是运气好,上夜校的时候居然是荀先生讲课。你也知道,荀先生是天上地文曲星下凡,能够去听他的课,那可是上辈子修下的福分。他在课堂上讲了个故事。”见林小满情绪不高,花无缺大声说:“故事是这样,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来到河边,准备涉水过河。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过来说,请他们帮忙背自己过去。小和尚羞得满面通红,连连摆手。倒是老和尚什么也没说,背着女人就走。过河后,小和尚一直很不高兴。老和尚问:你怎么了。小和尚说:师傅,你平时不是总同我们说和尚不能近女色,今天怎么还背那个女人?老和尚一笑;你是说刚才那事呀,那个女人我已经放下了,你怎么还背着呢?”

    “花将军,别说了,我明白,我明白的……”

    花无缺抓了抓头,嘿嘿一笑:“我倒忘记你是识字的,这个故事我也是琢磨许久才明白过来。嘿嘿,读书人就是聪明,荀先生还骂我是笨蛋呢!”

    林小满不禁微笑起来,这两天地不快一扫而光。

    说笑着,船很快过了商丘,眼前是一片绵延的丘陵地带,河道也变得狭窄起来,不过,河水依旧平缓。这一带水浅,加上前一段时间又是一连大半个月没下雨,黄河水量不足,船开始慢了下来。

    林小满正个花无缺正聊着,突然听得船底传来一声沉闷地撞击,二人猝不及防,同时跌倒在甲板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高鼻深目地黑发泰西人从船舱里冲出来,用蹩脚的汉语大声地吼着。

    随着他的叫声,花无缺小队的士兵也冲了过来。

    “安静!”花无缺大吼,“所有人都听着,保持警戒状态。韩三,进仓看看。谁水性好,下水去看看。”

    “我水性好。”泰西人一边说,一边快速地脱起身上那堆样式古怪的零碎,露出黑黝黝地皮肤。

    “麻烦大耳朵先生。”花无缺点头致意。

    “我叫纳达尔,不是大耳朵。”泰西人一脸地不高兴:“花将军,这河道有多少年没疏浚过了?”

    花无缺抓抓头:“不知道。”

    自从明末乱起,明朝政府无力也没有治理黄河的想法。自崇祯皇帝继位起,朝廷就没拨过一两河工银子。在这十五年的时间里,黄河每年都要泛滥一次。而朝廷则只看看,任凭这一道祸水肆虐,只要不冲到北京就成,至于小民地性命,那就管不着了。

    而治理黄河又是一件浩大的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一个强大的大一统王朝不能为之。这也是中国五千年来一直都保持着统一,而不至于像欧洲那样分裂成几十个大小不同的国家——非不想,而是不能——可以想象一个占地百里的小公国面对滔天洪水时的情形。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一点都不假。只要有这个脾气不好的母亲在,家庭里所有的成员都还得团结一心。

    “真倒霉!”纳达尔很快从水里浮上来,这个葡萄牙水手满面忧愁,“底下有一艘沉船,我们正好撞在上面。船只受损极重。”

    “你看清楚了?”花无缺问。

    “上帝可以作证,正是前几天沉在这里地扬州商船。”纳达尔吐了一口黄水,“水里好浑,我的眼睛!”

    听纳达尔这么一说,花无缺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你看清楚了,真是那艘船?”

    泰西人有些不高兴,“当然,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就是前天沉的那艘扬州商船,我看得清楚。那船已经被烧得只剩残骸。倒霉地我们还是撞了上去了!”

    花无缺心中更惊。前一日。有一艘商船在这里遇到土匪抢劫,船上二十多个水手只有一个水性好的跳船逃到陈留。那艘商船上载了一船粮食,等陈留军派人过去,贼人已经逃走。

    这次,纳达尔来陈留并没带多少货。只一百条燧发枪,一门四磅铁炮和十几桶火药。这已经是葡萄牙囤积在中国大陆的最后一点家底。当然,这点物资这么跑上一趟也没多少油水。他再次来陈留的目的并不是为钱。而是船上一位叫李方西地耶会传教士。

    老实说,作为一个前军人,作为一个冒险者,纳达尔对上帝还是非常虔诚的。上次从

    扬州后,正好碰到李方西神甫。纳达尔很自然地在起这次黄金之旅,以及对欧洲文明心怀崇敬地高原将军。

    说这无心,听着有意。李方西正打算去陕西传教,无奈陕西那边兵凶战威,一直不能成行,便郁闷地呆在扬州。听纳达尔这么一说,李方西神甫有些动心。既然陕西去不得,何不到陈留去,让上帝地荣光只要一下河南的异教也好。

    于是,虔诚的教徒纳达尔先生自然当仁不让地担负起护教的责任。

    因为此举事关重大,至少地纳达尔这个教徒而言如此。因为这一段时间河上出现了一群土匪,为安全计,他请求陈留派出士兵接应。

    高原本以为这是一艘军火船,若他知道纳达尔这次来陈留纯粹是为输出意识形态,非骂娘不可。

    为了保护陈留人民的好朋友,伟大地国际主义战士纳达尔先生,陈留军派出了一支二十人的火枪队,领队的是军中勇士花无缺花将军。

    听纳达尔说商船被撞破了,花无缺暴跳如雷。这个时候,去船舱查看地人也上甲板来说,被撞的地方洞很大,没办法堵,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时辰后这船就要沉到河底做暗礁了。

    “娘的,收拾一下,上岸!”花无缺心中的邪火一阵阵往上涌。心道:“果然是一次倒霉的任务,先是见了这一群泰西鬼夷,又遇到土匪的侦骑盯梢,现在可好,直接被撞个大洞。挨,这么长的路,这么多物资……”

    正在这个时候,讨厌的土匪又出现了。从丘陵上奔下来一个骑兵,速度极快,转眼就跑到河滩上。

    “啊,这家伙还真是猖狂,居然跑进射程来了!”花将军被敌人的挑衅激怒了,抽出手铳“碰!”一声射出去,硝烟中那骑兵的马长嘶一声,高高跃起,差点将马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吁……”骑兵手忙脚乱地控制着受惊的马。

    “嘿,居然没射中。”花无缺大感丢脸。

    “让我来!”纳达尔一把抓过林小满背后的火铳,单膝跪下,端枪锁定目标。

    马背上的骑士觉察到危险,大力地摆着手,吼道:“别开枪,我是莫清将军手下第二标乙旗探马,有紧急军情告知!”

    “等一下。”花无缺推开纳达尔的枪口,大声问:“你是不是想搭船?可惜啊,我们的船坏了。”

    那个探子大声道:“不,我也是顺便路过,你是花无缺将军吧。我在夜校见过你。看你们的船出事,好意提醒你们。张献忠手下大将孙可望率两万军队沿南岸过来了。前锋离商丘城二十里,都是骑兵,大约两个时辰就到这里。你们还是快点下船逃命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难怪这一天来看到不少探子在河边晃悠。”花无缺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段时间的合匪闹事都是张献忠所为呀!随着大量物资流向陈留,高原手头有大量金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张献忠自从进入安徽后,势力急剧膨胀,一占据了大半个南直隶。这么多人马要吃要喝,加上正值青黄不接,唯一的办法是苦熬。熬到秋收就好了。

    可是,黄河这一场大水不但淹没了整个开封,连带着将安徽北部也给扫荡一空。看来,秋收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摆在张献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以军就食。

    南下江西,甚至怀葛南京势在必行。张献忠庞大的队伍,也只有富庶的南方能够养活。

    着一点,高原在夜校时已经同学员们讲过。当时,他很肯定地说:“张部肯定会在秋收前南下六安,进而西进湖北。若张部走,我军可顺势占据安徽,进而打通整个黄河航线。“

    “哎,看来,张献忠在南走之前打算来我陈留捞一把。”花无缺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高将军和荀先生也有算错的时候呀!”。

    他吐了一口唾沫,提气道:“谢了,兄弟。不过,你觉得我们跑得过马吗?”

    “那是。”探子大声地笑了起来,“花将军,要不这样,你们把脖子上的号牌都交给我带回去。将来也好在忠勇祠里给你们找个位置。”

    “去你娘的,晦气!”花无缺大怒:“你再他妈满口胡柴,老子一枪崩了你!”高原军士兵每人脖子上都挂了一个竹制号牌,上面刻着士兵的名字和所属于部队番号。以方便在战死时收尸。士兵阵亡后,号牌交到忠勇祠受香火供奉。

    那探子嘿嘿一笑,“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同你多说了,我马上要赶回陈留把这个情报报告上司。对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前面山丘后官道边有一个烽火台,去那里躲躲吧。祝好运!”说着,举手行了个军礼。

    花无缺狠狠地回了一个军礼,心中却是一片混乱。他喃喃地说:“这下糟糕,我们才二十个人,人家的骑兵一冲,全得完蛋。”

    身边的林小满突然说:“花将军,不如我们把船搁到北岸,孙可望的骑兵总不能飞过黄河吧?”

    “去你妈的!”花无缺咆哮一声:“北面是明军的地盘,去那里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渡河回陈留,老子可不想当逃兵。索性我们都去烽火台里就地驻守,截断官道,延缓敌人进军速度,给陈留留下应变时间。这一船火器够我们打上一阵了。

    也许我们会死,但我们死得有价值。”

    “这……”林小满一愣。

    “怎么,和尚也怕死?”花无缺一脸不屑。

    林小满热血上头:“不怕!”

    “对,怕个球!”花无缺低声咆哮:“卫我家园,万死不悔!”

    第二十章 蝴蝶

    况有些不对劲。醉露书院

    回忆了一下真实的历史,回溯到大半年前,也就是丁启睿接替杨嗣昌出任督师?( 猎明 http://www.xlawen.org/kan/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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