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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部分阅读

    “还强攻,不如激敌人出城同我决战?”徐以显小心地说。

    “也好。”

    于是,几百大嗓门的士兵跑到阵前,扯开了嗓门开始骂阵。翻来覆去地刨岳乐的祖坟,从奴尔哈赤骂到金兀术,再骂到完颜阿骨打。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吭声,死活不肯出城。

    骂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效果,反将这几百士兵累得够戗。

    见骂阵没有任何效果,梁云龙地炮兵再次发威,轰隆的巨响声中,黑色的炮弹纷纷射出,将城墙打得乌烟瘴气。可惜,效果嘛,却不是太好。

    见陈留军**,城上的守军都溜了回去,躲在墙根下面待命。

    事实证明,没有步兵协同的炮击只是浪费火药的炮弹。打到后面,炮筒都发红了,梁云龙地炮兵一个个都热得浑身大汗,身上衣服湿都都可以拧出水来高原在马上坐了一个上午,加上一身盔甲又是热地良导体。阳光射下,像一口铁烤箱,热得他几乎要发狂了。

    “他娘,我日!”高原心中大为不耐烦,他可不想在这个小小的青县浪费太多时间。再在这里磨蹭下去,只要那阿巴泰就要完整地渡过卫水了。到时候还谈什么全歼后金大军?

    见高原焦躁,徐以显道:“高将军,我陈留军炼之不容,若蚁附攻城,就这么消耗了,却是可惜。所以,还得另想法子。”

    高原点点头,真拿兵去填,这一万精锐最后还能剩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不要说几千,几算是几百,也让他无法承受。

    他忧虑地一摊手:“可是,岳乐小儿对我军战术已经熟悉。他现在是吃定我军善野战,不擅攻城地弱点。死活不出城,我也拿他没办法呀!”

    徐以显指了指城市的西面,说:“那边可没有城墙。不若我们暂时撤兵,等到夜里,再用木排顺水攻击。或许能够起到一点作用。”徐以显说这话时也显得信心不足,以岳乐的精明,东面河边一定会有所布置。此计未必能成。

    高原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怎么都得试上一试才好。走吧,传我命令,后军改前军,稳步后撤,回大营休整。”

    “将军可得小心岳乐的反击,他可有一千骑兵呢!”徐以显提醒高原。

    高原一笑,“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岳乐想打我反击没这么容易。我率飞虎营断后,岳乐敢来,非生擒了他不可。”

    一声令下,队伍整齐地撤退。

    而岳乐始终没有出现,他也知高原肯定会亲自率领精锐中的精锐断后,这一点,《三国演义》上就有记载。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人,谁也阴不了谁。

    高原这第一天攻势效果为零,只能看晚上的偷袭结果如何了。

    第二十二章 水西门恶战(一)

    滹沱河无疑是天津地区的第一大河,绵延千里之后注入大运河,给这条南北交通大动脉注入了充沛的水量。尤其是在这阳春三月桃花汛到来的时候,更始汹涌澎湃,一泻如注。

    莫清坐在木筏上,眯着眼睛看着北方那座黑黝黝的堡垒式的青县城池,信心膨胀到极点。作为军中第一高手,从参加陈留军起他就作了高原的亲兵队长,可以说是高将军的第一心腹之人。后来不断立功,最后升职做了军法官,胸口挂着一个千夫长的金牌。算是与王滔、黄镇等人比肩的高级军官了。

    日常,士卒和军官们对他也颇多畏惧。不过,他也知道,士兵们对他的害怕多过尊重。军队之中最讲资历,你想让大家都服你,就得在战场上打胜仗。除此没有别的路可走。

    莫清早就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了,可惜因为职务的关系,一直没能捞到上战场的机会。现在好了,这次夜袭高原非常重视,特意从军中抽调出五百武艺高强的老手,顺大运河北下,从西面突进青县。而莫清作为陈留军第一高手、军法官,自然是这次行动的统领。

    这次行动的时间定在黎明六点整,为了配合莫清的行动,高原让长胜、镇远、无畏三营分别强攻青县东、南、北三门。此次夜袭高原和徐以显都信心不足,以岳乐的小聪明不会不知道西门是青县防御的薄弱环节。但出征的时候,他还是大声地鼓励士兵的士气。

    对于高、徐二人的担心莫清觉得毫无必要,他认为,以他地无益,又顺水而下。就算敌人已有防备,硬冲硬打也能将青县拿下。一力降十会。怕他何来?

    天已经开始麻麻亮了,自从进入春天,天亮得越来越早。

    看着黑暗的河水和远处的城池,莫清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激动。他将手伸进水里,那种冰凉刺骨的寒意从指尖透体而入,瞬间浸润到全身。让他感觉神清目明,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终于……终于带兵了!”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木筏上,平大路朝莫清挥了挥手。那家伙身穿一件银亮地铠甲,看起来招摇无比。这让莫清心中好笑,他艺高人胆大,又为加快木筏的速度,只穿了一件薄棉衣。

    刚要伸手向平大路做个加快华船速度的地手势,却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然后是海浪般的厮杀声。这个时候,东、南、北三门同时开战,枪炮声响成一片。

    “终于到时候了。”莫清从木筏上站起身来,向后招了招手。

    二十多条木筏同时加速,箭一般朝青县城西冲去。水流极大,每条木筏上都坐着近二十个士兵,都手持长秆,同时用力,速度极快,转眼就扑到城西码头前。

    打头的就是平大路。他坐在船头,鲜艳夺目,目标明显。

    看到士兵们动作如此迅速,莫清心中欢喜,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他甚至没感觉到一丝的紧张。

    按照计划,拿下码头之后,他将率领这五百健儿满城放火,一路杀到南门,然后开关放陈留大军入城。

    正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有耀眼的光芒升起。无数灯笼火把亮起,码头地青石台上更是燃起了熊熊的篝火。一刹那,整个河面亮如白昼。莫清所带来的那二十条木筏更是无所遁形地大白于后金守军面前。

    呜呜的牛角号吹响,约莫有一千弓箭手冲到码头上,将火箭如暴雨一般射向河面。

    莫清被眼前的光明照得眼睛发花,还没等他恢复视力。一支长箭已经射向他的面门。劲风扑面,带着尖锐的风声。

    莫清伸手一抓。正好将那支羽箭抓住。但手心也被箭头后的火焰灼出两个水疱。

    “糟糕,暴露了!”眼前突然清晰起来,莫清从短暂的失明中恢复过来,心中却是大急。目前这种情形也只能立即撤退回老营,一避免更大的死伤。可是,青县近在咫尺,仿佛一颗熟透了地苹果,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可惜。

    微一犹豫,莫清抓住挂在胸口的哨子凑到嘴里使劲地吹了起来。

    听到哨声,士兵们都发出一声呐喊,加快了划桨速度,奋力朝岸上冲去。

    战鼓急促地擂起来,河水也在这一片振奋人心的巨响中荡漾起来。

    火箭更密,将整个黑暗的河面都笼罩在这一片流星之中。

    不断有陈留士兵被射中,好在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实的铁甲,却只受了些皮外伤。但也有倒霉的家伙被射中要害,只惨叫半声就落进水里被沉重的铠甲带着陷入深深的河中。

    对岸火光中闪出一个白衣白甲的后金将领,定睛一看,正是青县后金统领岳乐。他哈哈大笑着,满脸得意地提气大喊:“陈留军听着,你们地夜袭已经我识破。还是快点回去吧,请转告高原将军,青县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菩萨。”

    “继续进攻,要快!”莫清神色不变地下令:“不要害怕牺牲,上岸就是胜利。”

    木筏更快了。

    这里原本是青县的码头,青县地从两河的交界处,又位于漕运京畿段的起头位置。虽然一直以来都作为一个军事要塞而存在,但码头却修得极大。如果让陈留军冲过来,只需要一个瞬间,这五百勇士就能够在岸上快速地展开。

    看到陈留人如此不要命地扑来,岳乐神色不变手一挥。那一千弓手边放箭边后退,留出一片空地。一千长矛手呐喊着填补进这个空地,将长约三米的长矛从码头上探出去。其中还夹杂了大量守城时用来推翻云梯的拒杆,有了这种东西,陈留军就算从到他们面前,也无法再逼到敌人跟前。

    见敌人摆出这么个阵势,莫清眉头一皱。对此他并不是十分担心,也早有准备。

    果然,等冲到后金面前,敌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将拒杆前刺,顶在木筏前。

    眼见着陈留军就要被敌人跟进地长矛手一一戳翻在地。突然,木筏上地陈留士兵同时抽出火枪就是一个齐射。

    硝烟中,那些长矛手纷纷倒地,惨烈的叫声响成一片。

    敌人开始混乱了,有地人已经开始丢下手中长矛向后跑去。

    看到这种情形,莫清轻唏了一口气,“成了!”,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后金乱军,莫清心中一乐。想当初他们刚出东北入关的时候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到现在也害怕得向后奔逃。陈留军对他们心理上的打击效果非常之完美。

    大片火光中,平大路手提一把斩马刀率先扑上岸去,手一挥便将一个后金长矛手砍翻在地。与此同时,木筏上二十个士兵也跟着跳了上去,一阵乱砍乱杀,活生生将那一千长矛阵搅出一条通道。二十个勇士也不停歇,转眼就刺进敌阵二十步。

    随着第一条木筏的靠岸,陈留军已在敌人箭雨的打击之下清醒过来,士兵都是大振,纷纷朝岸上靠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火光中,三门佛郎机小炮缓缓地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仿佛已经指到陈留人的胸口上来了。

    没有听到声音,莫清已经紧张得失去了思维能力,眼前只是三团火光凶猛地扩散开来,然后是漫天飞舞的暗红色弹丸。

    敌人在打霰弹,在距离木筏十步的地方打霰弹。

    呼啸的金属风暴中,陈留军身上结实的盔甲如同纸糊一般被轻巧地射穿,即便在微曦的晨光中,那些热血依旧那么红亮。

    “败了!”莫清长叹一声,他也知道,只要有这四门炮在,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将木筏靠过去了,只沉默了片刻,莫清一咬牙,“命令全军,撤出战斗!”

    “莫将军,平大路将军还在岸上,救救他吧!”一个士兵扑通一声跪在莫清身前,猛力地磕着头“没机会了!”莫清摇摇头,“走!”

    “将军,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那人是平大路的战友,昨天晚上刚从骑兵营抽出来参加突击队,平时同平大路关系极好。见莫清下令撤退,顿时痛哭失声,只不住磕头,将一条木筏撞得不住乱晃。

    “不行,传令全军,撤出战斗!”莫清恶狠狠地咬牙。

    “将军!”那人猛地抽出刀来。

    莫清吓了一条,“你要做什么?”正在这个时候,敌人的炮再次响起,看来为这次战斗,敌人准备了不少子铳,射速极快,让人没有反应时间。

    那人一咬牙,快速地解掉身上的铠甲,咬牙道;“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弃战友!”说着,口中咬着那把腰刀扑进了冰凉的河水,奋力朝岸上游去。

    第二十二章 水西门恶战(二)

    那人脱掉铠甲之后游得飞快,转眼已经冲到岸边。可惜敌人已经严阵以待,一排长矛同时刺下,那人也是硬气,硬是没哼一声。借着火光,大团鲜红在水面上扩散开来,红得触目惊

    “啊!”五百多陈留士兵都同时大声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将军,冲上去吧!”

    “莫清将军,让我们上吧!”

    木筏上,众人都同时大叫起来。所有人眼睛里都含着眼泪,若不是因为筏子上空间狭小怕弄翻了船,只怕都跪了下去。

    莫清直挺着身体站在船头,心中一片冰凉,败了,败了,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武艺,只要一冲上岸去,要解决城中敌人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可没想到,敌人根本不给自己靠岸的机会,若强冲上去,这五百人只怕都要丢在那里。

    这青县的后金部队怎么有这么厉害的炮手?

    他们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呀?

    莫清却不知道,城中根本就没几个满人。岳乐大军有两个牛录的四百满州兵,蒙八旗有三个牛录六百人。剩下的是十个牛录共计两千人的汉军。至于辅兵则有四千,也全是汉人。而那十个牛录的汉军前身是关宁降军,松锦大战之后被编进了汉军旗。

    关宁军中火器比例极高,其中的炮手更是精锐。这次入寇,尽数来了,打起汉人来,这些汉奸军队更是得心应手。

    这次在水西门伏击,岳乐尽出精兵,将四百满州军全带了过来。辅以两千汉军。一个照面就让陈留人吃了大亏。

    莫清也知道,这次夜袭,所出动的五百勇士都是陈留军的精华,很多人都是军官。作战勇猛,不惧牺牲。可就这么白白丢在这里,回去之后如何向高原交代啊!

    远方的火光中。平大路身上的铠甲在纷乱的人群中闪烁,那光芒刺得莫清心中一阵发疼。

    “莫将军,救救平将军吧!”

    “他娘地!”莫清一咬牙。猛地拔出腰刀。

    众人都是大喜,“多谢莫将

    但莫清却大吼一声:“撤出战场,违令者斩!”

    众人火热的胸膛被这一盆凉水浇得像是被冻住了。

    “莫将军,你不能这样,不能呀!”

    “住口,传我命令,撤出战斗!”莫清将头扭到黑暗里。眼泪悄悄落进汹涌澎湃的河水中,旋即又被那一江奔流冲走。

    为了这支军队,为了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的牺牲,总得要有人来背这个恶名。我,就让我莫清来背负这个骂名吧!

    木筏飞快地调头,但船上几百汉子都在放声大哭。

    手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花,敌人仿佛无穷无尽,怎么也杀不完。

    火枪中的弹药已经射光,也来不及装填。只能抽出腰刀不停砍出……挥刀、收刀。机械而重复。

    平大路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敌人,腰刀上满是缺口,刀尖也在刺进一个敌人胸膛时被他的肋骨给顶折了。他心中突然骂了一句:“何长顺,我日你姥姥,你造地什么武器。军工部的人是罪犯。”

    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转眼,他已经被黑压压地敌人所包围了。

    但敌人也被他的勇武给吓住了,都围在他身前两尺之外不敢冲上来贴身肉搏。只远远地用长矛乱戳。

    平大路知道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武艺比同伴强多少,实在是托了身上这件厚实的板甲的福。敌人的长矛刺在身上只留下一条白色的浅印。并不能给他造成太大地杀伤。

    但是,就这样一件聚合了军工部工作人员智慧结晶的超级乌龟壳,此刻也被敌人不停歇的打击下变形和破碎了。上面的鲜血如溪流一样流淌,刚开始还流得畅快,到后来便在表面凝结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色黏液。

    他大声笑着,“鞑子们。爷爷今天已经捞够本了。哈哈!”笑声中,一排长矛刺来。他手一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将那一排矛杆斩断。

    锋利的矛尖刺破板甲,捅进他的小腹,一刹那,那股火热的劲头从下面升,烫得他几乎沸腾起来,“死!”腰刀一挥,正中那个敌人的头盔,铿锵一声,头盔从中分开,红白之物漫天飞舞。

    后金士兵大惊,同时后退,闪出一片空隙。

    “哈哈!”扔掉手中已砍成锯齿状的腰刀,平大路边笑边咳着血,一把将腹中长矛扯出,指了指前方:“来来来,鞑子们,爷爷还没杀够呢!”

    “捉活地!”远方闪出了一条通道,一个白甲人出现在平大路面前。

    平大路嘿嘿一笑:“你是岳乐?”

    “没错,我是青县城守将爱新觉罗•岳乐,你已经被我包围了。我岳乐平生素来敬重勇士,投降吧,我饶你不死!”

    “呸!”平大路吐了一口红色的口水,“陈留军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上的力气快速地流逝。

    “糟糕了,难道是最后时刻到了?”平大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来,“老子本不过是一个普通农民,进了陈留军,做了军官,家里也分了田。就算死了,家里人也能得到一笔抚恤金,每月还有薪水可拿。这条命值了!”

    一个后金武士提着一条大锤冲到平大路背后,提起来“碰!”一声就砸到了他的背上。

    眼前,那件白亮的板甲诡异地扭曲着,变成一种奇怪的模样。

    平大路哼了一声,身体朝前一扑,摔到在地,眼前全是面目狰狞的金兵。一个声音悠悠传来,“捉活地!”

    第二十三章 炸营

    莫清赤裸着上身跪在高原大帐门口,高声喊:“突击队军官莫清回来复命,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出师不利,堕了我军士气。按军法,当斩。”

    身边几个戴白帽子的内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莫清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皆心中震撼。可却没有人上前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帐中传来高原的怒吼:“混帐,第一次带兵就吃了这么一个败仗。你以为可以用杀头来逃避责任,我日,没这么容易!”

    莫清面色如常,继续高喊:“突击队军官莫清回来复命,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出师不利,堕了我军士气。按军法,当斩。请主公示下!”

    帐门“呼!”一声被开,徐以显伸手向莫清摆了摆,小声说:“你不能死。按照军法,你能将整支突击队完整地带回来,而没有做无谓的牺牲,也算是立了大功。两相抵消,无罪,你快走吧!”徐以显一脸焦急,他知道此刻的高原满腔怒火,自从这次突袭失败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帐中,什么人也不见。

    莫清现在又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不是来触霉头吗?

    今天早晨的突袭,莫清他们一无所获,反将平大路小队丢在了青县城内,同时,大约有四十名士兵阵亡。这可都是高原军中的精锐,其中还有五个低级军官。一想到这些,高原心中就窝了一团邪火。

    分别攻击东、南、北三门的诈攻部队见城中迟迟没有动静,知道任务已经彻底失败。无奈之下,只能改牵制为强攻。可岳乐将三门守得如铁桶一般,并派骑兵出南门反击。此时,高原的骑兵早已等在那里。见敌人出动,尽数出动,试图一口气将岳乐的这支骑兵吃掉。

    可他没想到岳乐是一个异常狡猾的之人,见高原的骑兵全体出动,立即带着骑兵跑回城去,死活不于高原地强力骑兵面对面交手。与此同时。另外两门却是一阵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后金精锐大开城门向东门的黄镇的长胜营和北门的黄大牛反扑过来。

    二人措手不及被敌人打了一击闷棍。黄镇的长胜营虽然人多,战斗力却不强,在被敌人反击之后只得放弃攻城。缓缓退却。而黄大牛地镇远营兵力不足,也扛不住,丢掉北门阵地撤回了老营。

    总的来说,这一次突袭,陈留军吃了个败仗。尤其是强攻城门的三营士兵更是死伤惨重,打了整整一个上午,牺牲了五百精锐。轻重伤号上千。

    两天之内,陈留军居然减员达一成,这样损失让高原暴跳如雷。回老营之后,他恼怒地提起脚将长案踢翻在地,坐在地毯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这次计划之所以失败,高原和徐以县地决策失误是最主要的因素。二人也是痛悔异常。

    现在莫清跑过来一跪,要死要活,这不是往高原伤口上撒盐吗?

    因此,徐以显慌忙跑出来示意莫清快走。别在这里添乱。

    可莫清还是不依不饶地亢声道:“虽说功过相抵,但打了败仗就是打了败仗,按军法当打二十军棍。”他示意内卫:“动手吧!”作为陈留军的军法官,功必赏,过必罚,如此方能服众。莫清自然有他自己的坚持。

    里面又传来高原的一声怒吼,“二十军棍?没这么便宜,打五十。”

    几个内卫听高原发话,也不敢不执行。从上去对着莫清就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一片皮肉的“劈啪!”声。

    徐以显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放下门帘走了进去对高原说:“将军,五十军棍下来,只怕莫清将军扛不住。正值用人之际。若再折一将。岂不亲者痛,仇者快?”

    高原坐在阴影里。良久才对外面吼了一声,“行了,把人给我抬走,别在这里烦人!”

    外面的棍子声停了下来,阴暗地大帐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高原这才低声道:“怪只能怪洪强的京畿组,若不是为了挑动螯拜和岳乐互斗,让他们就那么从青县撤退到天津,那里来这么多变故。这个洪强简直该杀!”

    徐以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良久才满面羞愧地说:“都怪我,都怪我。若是青主和子玉在此断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高原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杵了他一句:“徐以显,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接连大败,时间紧迫,让宽厚的高原也有些气急败坏了。

    大错已经铸成,不可挽回。夕阳从门帘里射进昏暗的帐中,宛若一把利刃,刺得他心中一阵发疼。

    一想到这两天在青县城下丢的士兵,他胸口沉甸甸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要俘虏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城中敌人也意识到同陈留军再没有妥协的可能,皆是拼死抵抗。战争从一开始就血肉横飞,白热炙烈。

    城中只有四百满人,其余都是蒙古人和汉军,这些人同满人未必是一条心,一但到最后时刻未必不能争取过来。早知如此,就不该为替李成报仇而下这样的命令了。现在可好,反将他们推到了满人一边。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处。悔恨不足以形容高原此刻的心情。

    而一直顺风顺水地陈留军自成军以来还没打过这样苦仗,对所有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心理考验。特别是长胜营,大多是新兵,一大半以上的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只怕这样的战斗再继续下去就要出问题了。

    听到高原这么说,徐以显知道高原对自己十分不满,他也羞愧自己没起到参谋作用,想了想,才说:“看来,两天之内拿下青县是不可能的了。现今之计只能坑道作业,将地道挖到城墙下面,用炸药轰飞他们。没个两天弄不好。”

    “恩,只能这么办了。”高原沮丧地说:“我们只有五天,五天之内必须拔掉岳乐这颗钉子,否则阿巴泰便要逃了。哎,岳乐小儿这次是要拼命了,我日呀!”

    徐以显安慰道:“将军不用担心,地道两天就挖好,只要轰掉城墙,岳乐就黔驴急穷,束手就擒了。”

    商量好这些,徐以显自去安排土工作业事宜。正如他所说,陈留军现在有几万辅兵和从觉善手里解救的三万青壮俘虏。这么多人,即便三门同时开挖,两天之内也该挖到青县城墙下了。

    可事情却出了些意外,当天晚上,民夫们炸营了。大概是因为白天时惨烈的战况让他的神经绷得太紧张,晚上有人突然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于是连锁反应,一营皆惊,所有的人都在喊:“夜袭,夜袭!”几万民夫慌乱地跑出帐篷,手中提着兵器乱砍乱杀。

    见大军处于崩溃边沿,莫清强忍着身上地伤痛,带着内卫忙了一夜晚,一口气杀了几百乱民,这才将局势控制下去。

    好在高原的主力军队纪律严明,虽惊不乱。否则,这支大军非立即崩溃了不可。

    高原听到喧哗声,大惊,穿好铠甲,抱着兵器守了一夜,等天明时,骚动总算平息了。但他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自从莫清的夜袭开始,到这夜晚的炸营,他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要散了架,偏偏脑子里兴奋异常,怎么也睡不着。

    看了看微曦的地平线,他感觉鼻子发痒,用手一摸,满手血红。

    口中满是苦胆的味道,眼前阵阵发黑,背心全是冷汗,恶心得直想吐。

    等德喜和尚过来一凭脉,说他这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还得保持愉快地心情。

    可高原如何放松得下来。

    闹了一夜,军官们忙着收拾军队,自然也没办法土工作业。

    一天又这么白费了。这是高原在青县城下地第三天,岳乐凭着一座小小的青县,硬是将气势汹汹人多势众地陈留军挡了三天。尽显名将本色。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流逝了,高原还有两天时间。

    当天晚上,高原又集中兵力对青县南门发动了一次突击。无奈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之下,攻势被遏制了。同时,岳乐让人烧了大量开水从城墙上浇了下来,烫伤了不少士兵。为了激励士气,王滔亲自披挂上阵,在爬云梯的时候被人一箭射中大腿,不得以退了下来。

    野战,高原不畏惧任何人。但第一次攻城,却输得难看,这却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

    当天晚上,高原又被累得流了一海碗鼻血。失眠依旧继续。

    第二十四章 蚁附

    次日,高原发动三万民夫分三个方向挖壕沟。只半天工夫,光敞敞的大地上遍布满了沟壑。估计是被眼前这么蜘蛛网一样的壕沟给骇住,城上的金兵都有些骚动。岳乐大概是吃准了长胜营战斗力不强,开城门向黄镇发起反击。刚开始还好,黄镇早有所准备,在飞虎营骑兵的配合下将岳乐杀得大败,斩首两百,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问题是,民夫们都吓坏了,丢掉手中的锄头扭头便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赶回工地。

    现在的态势是,岳乐的突击部队不断出击,扰乱着正在土工作业的民夫,其间虽然被打退过多次,也付出了将近六百的死伤。可金人却也顽强,死缠烂打,刁钻无比,着实让陈留军大感头疼。

    当天晚上,挖地道的民夫正干得上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片澎湃的水声。原来那青县守军见陈留人在挖地道,他们也在里面同时开挖,并引来运河水倒灌。百川东到海,青县的地势西高东低,这一灌,这一天挖的壕沟全变成了水渠。土工作业宣告无效。

    这是第四天。

    “没想到岳乐这么能干。”看着远夕阳照耀下红彤彤的青县城墙,高原瓮声瓮气地说。他的鼻孔里塞了两卷宣纸,不片刻就被鼻血染红,凝结成块。胸中的气愤膨胀得像是要爆炸开来,急欲找到一个宣泄的突破口。

    青县城墙上满是黑黝黝的斑点,也不是知道是人血还是灰烟。在夕阳下,黑得让人头皮发麻。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高原摇着头,因为用力过猛,鼻孔里的纸卷被甩了出来。一股热热的液体流出。身边的卫兵们慌了神,忙将湿巾递过来,七手八脚地敷在高原地后颈上,这才止住了他的鼻血。

    “死不了,死不了!”高原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眼睛里全是红丝。面色青灰。

    徐以显也是两天没睡,一张脸惨白如纸,他小声说:“因为打了太多炮。弹药已经供应不上。如果时间够,等十六磅攻城炮运上来就不成问题。”

    高原讽刺地一笑:“等十六磅炮只怕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睡了,继续进攻,直到将青县打出一道缺

    “可是……没有炮兵配合,这城没办法攻……也许,也许……”徐以显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突然一晃。

    “也许什么?别藏着掖着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高原心情狂躁无比,越看他越不顺眼,不禁有补上一句:“你不是素来诡计多端吗,说说,看有没有法子在一天一夜之内拿下青县。”

    “将军,不能再拖下去了,若不能在后天赶去天津,只怕阿巴泰就要过卫河了。也许,他们的浮桥已经搭建完毕。正在排队北上呢!”

    “废话,你地废话没有任何价值。”高原脸色很不好看:“说重点。”

    徐以显:“敌人困守青县,有兵七千。现县本小,只要粮草充足挡我们一个月都有可能。而且,敌人的目标是拦我们五天,看来,他们的目标就要达到了。现在,我军大炮弹药供给又跟不上。只能蚁附攻城了。靠人命来填,我就不信。他们能扛我一天一夜。”

    蚁附攻城是最简单地一种法子,没任何技术含量,就是靠人往上堆。日夜不停,让敌人没有休息的时间。可因为敌人居高临下,可以想象攻击方将付出多大的伤亡。

    听徐以显这么一说,高原立即摇着头:“不行。我军才一万三千多人。这么点人够什么用。再说。我陈留精锐炼之不易,就这么消耗在城墙下。简直就是乱来!”他恼火地吐了一口唾沫,“徐以显,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若这法子能用,我也不会等到今天。”

    徐以显说:“我军是才一万多人,可背后还有六七万民夫啊!人数还会越来越多,整个山东的丁壮都是我们的。”他一咬牙,阴沉沉地说:“将军别忘了,我们手头还有三万没释放的后金所抓地俘虏。在没释放之前,他们的身份就是我们的俘虏。把这些人集中起来攻击一点,三万人就是用尸体堆,也能堆上城头。我了解过了,最近我军粮草不济,这些俘虏每人每天只有三两小米可吃,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若我们煮上黄澄澄的秫米,背后架着雪亮的大刀,这可是一支三万人的大军。要破小小一个青县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高原大怒:“驱使平民上战场,徐以显你出的好主意。缺德成你这样的,世间难找。”

    徐以显不以为意,大声说:“将军你宅心仁厚,那岳乐也是吃准了你这点,这才肆无忌惮地固守青县城。将军,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再拖一天,我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情况。若金人逃回东北,将来恢复元气将是我华夏的大敌。将军,你决断吧。为了我陈留的千秋大业,不要说三万人,牺牲可三十万人也在所不惜。”

    “住口!”高原大怒,胸口积压多天地怒火彻底爆发出来,一脚踢出,正中徐以显的小腿。

    徐以显疼得闷哼一声,一张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但他还是直着脖子大叫:“将军何不用

    “你当我不敢杀人!”高原大叫,猛地抽出横刀。

    身边的卫兵见势不妙,都扑了上去将高原抱住:“将军三思,将军三思。”

    “放开我,放开我!”高原猛力挣扎。

    徐以显则大喊,“放开他,让高将军看看我徐以显的血,让天下人看看高蛮子是怎么一个愚蠢模样!我看你同八大王、李自成等贼子没什么区别,一样是笨

    徐以显这话骂得恶毒,高原急火攻心,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听到高原晕倒过去的消息,众将军都赶到大帐,却被徐以显挡在了外面。

    众人正自心中愤怒,将要杀进去的时候,徐以显捧着高原的令箭旗牌出来,大喝:“威武大将军令箭在此,你们想造反吗?高将军已经苏醒过来了,领高将军将领,陈留军由我亲自指挥。听我命令,立即回营组织军队,连夜强攻青县,不到城破不许停。将所有民夫都编入军队,全力攻击敌人南门,不要害怕牺牲。长胜、无畏、镇远三营在民夫队之后督阵,后退者杀!飞虎营统领一职现在由刘满囤代理,作为总预备队在外围游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实际上,高原现在还躺在帐沉睡不醒,多日以来地疲劳将他彻底压垮。被卫兵扶回营之后,德喜和尚过来看了看,又开了一张方子,熬了汤药,让人撬开牙关灌了下去。说:“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累出来的毛病。睡一觉就好了。”

    可问题是,现在时间不等人。主将昏睡不醒,难道这仗就不打了。

    徐以显做在高原面前,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才一咬牙,“高将军,若要怪你就怪我吧。但为了陈留军,我却不能不这么做。”说完话,他伸出手抓起高原的配刀冲了出去。

    令箭流水一样地扔了出来。

    众人听徐以显说要驱使民夫攻城,都轰地一声叫了起来,内心中却轻松了许多。

    徐以显高举着高原的横刀,面带煞气:“高将军配刀在此,违令者,斩!”

    战斗在夜里八点正式开打。

    在炮兵的掩护下,黄大牛带着镇远营地士兵将二十辆堆满柴禾地大车推到城墙下面,放了一把火,火光将整个青县都照得亮如白昼。

    在激烈的号角和哨子声中,三万俘虏每人吃了一大碗糙米饭,喊着号子密密麻麻地朝敌人地南门冲去。

    第一波攻势,徐以显就派出了一个两千人的人海阵势。顷刻之间,整个青县南门就被这一片数之不尽的?( 猎明 http://www.xlawen.org/kan/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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