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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林谨玉应了,笑道,“还是姐姐心细。”想了想,林谨玉道,“姐姐,还有件事呢,许先生身边还有个侍卫,神出鬼没的,要不要给他也做几套?”

    林黛玉皱眉,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换季时节,这府里从奴才到主子,哪个不制衣裳呢。听你说是保护许先生的人,虽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既然在咱们家,便没有装不知道的理儿。”

    “我拢共只见过他两回,一句话没讲过,不过我觉得这人应该还在的。”林谨玉道,“我今天去问问先生,要是他在,我叫平安来跟姐姐说一声,姐姐派个婆子去量尺寸。”

    ……

    林谨玉也不是故意忘掉那俊俏少年的,这一年,他过得跟打仗似的,先是母亲缠绵病榻,侍疾理丧,后来又要照顾父亲姐姐,忙得脚打后脑勺儿,便忘了这个活幽灵。

    今天林黛玉叫他给师傅送衣服时才鬼上身似的想起来,自己也懊恼,不知不觉真是得罪了个大人物,难道这人上次是故意迟迟出手,害他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林谨玉十分小人心思的阴暗暗的腹诽。

    将衣服交与伺候许先生的小厮,林谨玉便提起了俊俏少年,有些自责的说,“今年家里事情也多,倒忘了那位少侠。给先生送衣服时想起来,姐姐可是将我骂了一顿呢。”

    许先生笑,“我还以为穆离上次杀人把你吓坏了,自此不敢提他了呢。放心吧,穆离不是个小气的,他就在隔壁睡觉呢。等下午他休息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原来高手也要睡觉的啊。

    林谨玉还真是好奇,穆离,姓穆,东安郡王也姓穆,若真是东安郡王家里人,怎么会派来保护许先生呢?许先生又不是皇上。

    林谨玉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遂放下心事,专心念书习武,用过晚膳便去许先生那里。

    俊俏少年果真在房间,盘腿坐在榻上同许先生下棋,后背如刀削般绷得笔直,低垂的侧脸洁白如冰雪,衬得眉愈黑唇更红。

    “见过先生。”林谨玉心里赞了声人家的好相貌,他相貌似林如海,日后也是个清俊的,却无法同这少年相提并论。

    许先生笑道,“谨玉来了,阿离,今天这局就算了吧。”

    穆离眼中带了几分笑,起身对林谨玉微点了下头,也不说话,许先生道,“阿离时常在我身边,只是你们见得不多,也不要太生疏了。”

    林谨玉上前亲亲热热的握住穆离白白嫩嫩的手,笑道,“穆大哥好。”穆大哥,你长得真好看,你这手可真滑溜呢。

    习武之人最是灵敏,何况林谨玉一双眼珠子就要粘在穆离脸上,若是别的男人,长得再猥琐些,穆离非挖下他的眼珠子不可。不过林谨玉年纪小,跟个水蜜桃儿似的,又是真心欢喜,眉毛眼睛的透着可爱。穆离也笑了,全当哄孩子,捏捏林谨玉的小圆脸儿,说道,“谨玉弟弟长得真可爱。”

    穆离这一笑真如春暖花开冰消雪融,林谨玉觉得许先生这屋里根本不必点蜡烛,穆离天生就是个发光体。

    虽喜欢看美人儿,也知道长时间盯着人家瞧不礼貌,林谨玉移开眼神,笑道,“穆大哥,你都是晚上出来么?那我晚上来先生这儿念书怎么没见过你。”

    “我一般在院子里巡视,你当然见不着。”穆离笑。

    要说正事,林谨玉就有些脸红,可脸红也要说,他心里觉得歉疚,脸上便带出几分可怜来,烛光映照下,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水似的,道“天渐冷了,之前是我粗心,竟然忘了给穆大哥做冬衣。我带了婆子来,给穆大哥量量尺寸可好。你大晚上的在院子里,可得多做几件厚的。”

    “有劳谨玉弟弟了。”穆离瞧着林谨玉小大人儿似的说话,心里好笑,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况且他虽不大在人前出现,林府这一年的糟心事,他也略知道,倒觉得林谨玉很懂事。

    林谨玉忙叫了婆子进来。

    穆离还在长个子,身材却极好,宽肩窄臀,最架衣服。林谨玉坐在椅中托着下巴瞧,说,“穆大哥,你多大了?”

    “十八。”

    “穆大哥,我在跟徐师傅习武呢,你说我十八岁能不能像你一样高来高去的?”

    这婆子是做惯的,手脚麻俐,量好便告退了。穆离伸手摸了摸林谨玉的胳膊腿,摇了摇头,“你这身子骨不大适合习武。”

    “啊?徐师傅明明跟我说,等我到了二十五岁,两根手指一捏就能将珍珠捏成粉呢。”林谨玉失望的说。

    穆离忍不住笑了,“徐师叔是不是给你露了一手?”

    “嗯,徐师傅拿了瓷茶碗这么一攥,”林谨玉做了个握拳的手势道,“卡巴卡巴的就捏成粉了。”

    “徐师叔就只会那一招儿,”穆离笑道,“那一招他足练了二十年才练成,他那样跟你说也没错。徐师叔怕走江湖时被人欺负,特意学来哄人的,我当初也被他哄过。”

    林谨玉头发差点竖起来,骗人的,那他练了这么久岂不是白练了,穆离仿若知道林谨玉的心思,笑道,“徐师叔武学上有限,医药上却是极通,像他传你的那套吐纳养身功,乃少林密传,徐师叔教给你,你每日修习,对身体大有好处。”

    也是,别年换季的时候,黛玉姐姐都要小病一场,今年精神却好,林谨玉心地宽厚,想着自己能得两位先生教导已是福分,便释然了,“算了,反正我也没想练成绝代高手。像徐师傅那要学一手能唬人就成。”

    针线房急赶慢赶,三天赶出了十套衣服,由里到外,无一不全。而且黛玉听说穆离晚上在外头值钱,特命人加厚做的,又收拾了一件狐皮絮丝棉的大氅,托林谨玉带去,道,“冬天夜凉风寒,在外头披着也好。”

    林谨玉抱着都觉胳膊酸,说道,“这么沉,穆大哥可瘦了,没得把人压得走不动道儿。”

    “习武之人力气肯定大些,以为都跟你似的,没二两劲儿。”林黛玉见弟弟双手抱着费劲,笑道,“逗你呢,让婆子抬着送去就是,哪里用得着你亲自搬了。”

    林黛玉为人仔细,连狐狸毛的帽子都制了几顶给穆离,其他衣鞋|裤|袜也都虑到了,叹道,“那人年纪不大,就跟在许先生身边做侍从,身边也无人知冷暖,即在咱们家,就不能亏着人家。送过去吧,就说之前咱们思虑不周,给人家赔个不是。”

    “穆大哥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姐姐多虑了,我送过去了啊。”

    上皇禅位谨玉求诊

    林谨玉正在念书,便见林忠来请许先生到书房去。

    见林谨玉眼巴巴的瞅着他,许先生笑道,“好好背你的书,一会儿检查,背不过可要挨板子的。”

    “哦。”

    林谨玉乖乖念书,不过这事儿根本没瞒他,瞒他也瞒不过,过两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皇帝禅位,三皇子登基。

    林如海递上去的奏章皇帝批了:允他上京参加新皇的继位大典。

    林如海官居正二品,不算高。可这扬州盐政的位置乃重中之重,林如海能混到这份儿上可见是得皇帝信任的。能参加新皇继位大典也是了不得的恩典,林如海接到圣旨后便开始准备,先把衙门里的公务交给下属,又跟几个幕友商议一番。

    林黛玉在家操持给两位皇帝的礼物,总不能空着手去啊,可这禅位乃天朝头一遭,谁也没经过,礼品要比着什么规制准备?林黛玉翻出历年万寿节的礼单,比照着添了些古玩,以及扬州特产。

    这事儿吧,比较难办,礼薄了,对皇帝不敬。礼厚了,皇帝会不会疑心你在扬州贪污啊。

    林黛玉斟酌了礼单给林如海过目,林如海笑道,“都是精细东西,古玩略减两件,不要越过上皇的礼,这些特产备得不错。”

    上皇禅位自己是痛快了,就苦了下面的官员,一个媳妇俩婆婆,咋伺候啊?

    除了献上的礼物,还有给贾府的东西,林如海沉吟了一下,半晌才道,“不年不节的,倒不好备了?”

    林黛玉笑道,“爹爹要进京,女儿想着不如按人头准备,外祖母家亲戚是有限的,就是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了,给每人备一份。爹爹也说这不年不节,就比中秋时的礼减三成,爹爹看可还妥当?”

    林如海笑,“幸亏有个聪明闺女。”

    林黛玉脸颊微红,笑问,“这礼晚上也就得了,爹爹准备着何时启程?”

    “三天后吧。”林如海道。

    “爹爹打算带哪几个人服侍?听谨玉说咱家老宅多年不住,破旧了许多,这未曾修缮,爹爹在何处落脚呢?”黛玉忧心道。

    听林黛玉这席话,林如海不由想起亡妻,心中又是酸痛又是欣慰,道,“林忠他们几个惯随我出门的,就他们吧。至于住处,玉儿也不必担忧,为父回京陛见,住荣国府不大妥当,许先生家的宅子正空着,许先生已修了书信,为父去他那边住几日就好。”

    “那许先生家是不是要备一份礼?”

    林如海笑着摆摆手,“不必了,许先生并无妻室,家中只有几个奴仆看家。”

    林黛玉最终还是多备了些银两给林忠,道,“纵然许先生家中无主人在,父亲这一去到底是麻烦人家一场,这两千银子,忠叔看着给先生家里的老管家和下人分了,也别让他们白忙活。”

    林忠隔着帘子应了。

    林黛玉又道,“忠叔是跟着父亲的老人了,父亲身子不大康健,这来回奔波,也劳烦忠叔多顾看些,我同谨玉心里都感激忠叔呢。”

    林忠道,“大姑娘放心,奴才定会好好照顾老爷。”

    林谨玉在徐师傅的院子里打完一套拳,自从他开始习武,徐师傅只教了他一套拳,让他每天早晚各练一遍。

    开始林谨玉还傻高兴,想着练二十年就成武林高手了,没想到自己傻兮兮的被骗。收手势之后,林谨玉拿过平安手里的帕子一抹额间的汗,说,“平安,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师傅说。”

    徐师傅也刚练完,他每天一早一晚也就练这拳法健身,听林谨玉这话,问,“什么事?”

    林谨玉先去将徐先生最喜欢坐的一张梨花木躺椅搬来,笑眯眯的扶徐师傅坐下,自己坐在脚榻子上举着小拳头要给徐师傅敲腿,徐师傅给他敲得心率不齐,忙握住他的小拳手道,“有事直接说吧,不过我也没啥本事,不一定能帮上忙。”

    “弟子自从跟师傅练拳习武后,身康体健,连我姐姐修习了师傅传授的吐纳法子,身子也渐转好,这些都是师傅的功德,弟子粉身碎骨亦不敢忘。”林谨玉笑着恭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先生纵知道林谨玉有所求,也忍不住笑,“这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其实,穆大哥已经告诉我了,师傅不是武林高手,师傅也只会这一套拳,只会捏珍珠,像江湖人说的飞檐走壁,师傅根本不通。”徐师傅脸上一僵,林谨玉极是贴心道,“我就是想跟师傅说,师傅不必装武林高手了,您就是只会一招也是弟子的师傅。师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把医书藏在褥子底下了。人家说不为良医便为良相,师傅有这样的大本事,弟子也以能拜在先生门下为荣呢。”

    一个小小人儿,仰着小脸儿说这样懂事的话,徐师傅真有些感动,拍拍林谨玉的头笑,“嗯,你跟我学了一年多,我也没教你什么?”

    “师傅不用妄自菲薄,您教我健身的拳法,连我姐姐也跟着受益,我是真心感激先生呢。”林谨玉懂事的说,“师傅连姓名都不愿透露,弟子也不敢多问。师傅医术这样好,弟子倒有一事相求,自母亲过逝,父亲伤心伤身,身子便大不如从前。如今父亲又要进京陛见,我不能在一旁侍奉,心中忧虑,想求师傅为父亲把脉,开几副调理的方子,不求一夕回转,只要能稍有些起色,我同姐姐便感激师傅的恩德了。”

    徐师傅终于知道林谨玉的目的,不过这小家伙说得情真意切,徐师傅叹口气,“罢了,你不怨我之前哄你就好。反正我就在这院子里,什么时候令尊有空,请他过来就是。”

    “真是太感激师傅了。”林谨玉起身作了个揖,喜道,“师傅是知道的,我姐姐秉性虚弱,一事不劳二主,也要麻烦先生了。”

    “好的,好的。”徐师傅都应了。

    林谨玉的一片孝心,林如海虽觉得儿子大惊小怪,也还是应了。林黛玉则是禁不住林谨玉撒娇磨蹭,让人备了软轿,先让婆子先将路上的男人都清空了,才坐轿带着嬷嬷丫头去了。

    林黛玉本想戴着面纱遮面,想着毕竟是弟弟的师傅,着面纱总有些不大礼貌,便省了这一道。

    林黛玉矮身一福,唤了声,“师傅,麻烦您了。”

    黛玉小小年纪已经容貌不俗,关键是通身气质高洁,恍若不食烟火一般,徐师傅也只当她是晚辈,略一点头,“林姑娘请坐。”

    黛玉坐在椅中,一截皓腕压在脉诊子上,徐师傅拿了一块帕子盖住黛玉的手腕,才开始诊脉,徐师傅诊了一会儿,笑道,“看姑娘脉体空虚无力,面色略显苍白,血色不足,乃气虚之症。并不严重,这种症状多是胎中所带,药补不如食补,雪蛤燕窝粥里再加这几样药材清炖了,每天早上吃一小碗,不间断的吃上两三年,便与常人无异了。”徐师傅接着开了方子,笑道,“谨玉教你的呼吸吐纳功,每天练习对身子也有好处。”

    “劳师傅费心。”

    姐弟二人又待徐师傅为林如海把脉开方,再次谢过徐师傅,林靖玉同徐师傅告辞,送黛玉回内院,林如海则留下和徐师傅说话。

    乱糟糟宝钗入京都

    黛玉谨玉送走父亲,姐弟二人便关上门过日子,门户更加谨慎。

    扬州现在有头有脸的都去参加继位大典,剩下的不是官职没有林如海高,便是圣眷不如林如海,知道林如海不在,也不轻易上门,日子倒比以前更清静了。

    先不提林家岁月静好,金陵城的薛家却是炸了窝。

    “太太,大事不好了,大爷在外头打死人了!”薛家当家主母薛王氏的陪房于福家的跑进来禀报,一脸的惊慌失措,两只手夸张比划着。

    薛王氏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从榻上摔下来,还是女儿薛宝钗堪堪扶住母亲,一叠声的道,“娘亲暂且安心,先听嬷嬷说呢,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宝钗嘴里问着,又喂母亲喝了两口茶,薛王氏才算稳住心骨儿,问道,“大爷呢?那个孽障在哪儿?”

    于福家的道,“大爷还在外面喝酒呢。”

    薛家在金陵城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人面极广,世代经商,家资巨富。薛王氏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如今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便是薛王氏的亲哥哥,而薛王氏的姐姐嫁的便是荣国府贾家,金陵城内,谁敢不卖他们薛家几分脸面。

    薛王氏听这话音便是不严重,瞪了于福家的一眼,斥道,“也值当你这般瞎瞎蛰蛰的模样,到底怎么一回事,打听清楚了没?”

    “是,大爷今早出去碰到一个丫头,因先被一家少爷买了去,大爷看对了眼便要强买,那家少爷不依,两相冲突,就把人打死了。那少爷家里也有几亩薄田,家里有老仆小厮侍候,只是父母早亡无依,他这一死,家里老仆告到了衙门去。”于福家的道,“大爷命人把那丫头送回来,还得问太太一声如何安置呢?”

    薛王氏一挥手,“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说。”待于福家的去了,薛王氏低骂道,“真是个孽障。”自己的儿子如何不知道,向来骄横惯了的,可也只有这一个独根孤种,还是后半辈子的依靠,薛王氏想着丈夫早早过逝,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若不是她娘家有人,怕是皇商的资格都要给人抢了去。如今又弄出人命来,不由一阵灰心,滚下泪来。

    “娘亲。”薛宝钗唤了一声,道,“娘亲,要不要先叫哥哥回来?”

    薛王氏摇头,“你哥哥这个性子是改不了的。为今之计是先把事儿了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真让你哥哥去坐牢给人偿命不成?”

    “瞧着那户人家也没人的,就剩个老仆,嚷嚷着打官司,不过是讹咱家几两银钱罢了。”薛宝钗道,“要不跟舅舅或是姨妈讨个主意?”

    “我的儿,你可说到娘心里去了。”薛王氏摸摸女儿细白的脸庞,想着女儿如此出挑的容貌,说不定是个有造化的,又忧心儿子无人管束,便道,“你父亲这一去,其他几房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也没了亲戚情分。我这就给你姨妈去信,官司了了后,咱们去京都住些日子。咱们娘们成日在内宅,哪里看得住你哥哥,到京里有你舅舅姨丈,也能管带提携于他呢。”

    薛呆子是个极有运气的人,这次的主审贾雨村靠贾王两家势力上的位,根本没为难于他,薛家又花了几千银钱打点,此事一了,薛王氏带着一双儿女收拾了行礼往京都出发。

    时逢王子腾升了九省巡制,一家人要去任上,王夫人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听到姐姐进京,不胜欢喜,忙又引了拜见贾母。

    三春及宝玉俱在,薛宝钗一身素色滚雪貂毛的袄,下面是淡蓝百折绫子裙,头戴一支镶珠嵌宝的飞凤白玉钗,凤嘴衔了一串由大到小的珠串,垂在额间,精致贵气。再看薛宝钗一身雪样肌肤,眼如水杏,脸若银盘,身材略丰,柔柔下拜时,别有一番风韵。

    贾母心中也有几分喜欢,笑道,“好孩子,起吧。”

    薛宝钗眼气极高,但见三春容貌行止皆是不俗,别有一番可亲之态,同姐妹厮见过,王夫人挽着薛宝钗笑道,“这是你宝玉表弟。”

    宝玉最是喜欢女孩儿,见来了如此貌美出众的表姐,亦是不胜欢喜,作了个揖道,“宝姐姐好。”

    薛宝钗笑着还礼。

    贾母笑道,“这会儿来了表姐,你可知道你扬州还有个表妹吗?”

    贾宝玉笑,“怎能不知道,去年林表弟来,我们玩儿得最好,不知道今年林表弟还会不会来呢。老祖宗,咱们派人去接表弟来吧。听说姑妈家的妹妹也是极好的,接妹妹来家里一道住着,也有个照应,岂不两全?”

    王夫人却是眼神一暗,脸上的笑有些发僵发硬。贾母道,“还是宝玉想得周全,凤丫头,这就派人去给林姑爷请安,顺便把我那苦命的外孙女接来。”

    王熙凤笑道,“是是是,不过孙媳听说不少官员奉旨进京参加皇上的继位典礼,林姑父身居要职,没个不来的。到时林姑父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直接要人就是,我呢,就预备着给林妹妹使唤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比照着三位妹妹来,如何?”

    贾母笑着点头,王熙凤笑道,“如此先请老祖宗同姨妈入席吧,热腾腾的锅子都烧好了,酒也温上了。一会儿冷了凉了,老祖宗又得怨凤丫头怠慢了姨妈与表妹呢。”

    众人入席吃酒不提。

    薛蟠已拜见过贾政;贾琏又引着拜见了贾赦;贾珍等。贾政便使人上来对王夫人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王夫人未及留;贾母也就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等语。薛姨妈正要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儿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纵性惹祸;遂忙道谢应允。

    贾政的话或许是真心的,留薛蟠住在贾府,看紧些,省得他出去惹是非,给自己添麻烦。话说贾政这人一心读书,不通世俗,却极有些清高,连贾宝玉他都看不惯,何况薛蟠这种妄伤人命之徒,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也轮不到自己管教。

    贾母留客的话纯粹就是客气了,中国人早就这样,喜欢来些虚的客套,顺口一说,没承想人家当了真,只能罢了。

    如海感叹贾琏说势

    林如海弃舟登岸后,兵分两路,林福带着张云李帆伺候主子去许府歇息,林忠则领着崔行赵初两个带着礼物给贾母请安,并说他们老爷刚下船,旅途疲惫衣衫沾尘,不便来见长辈,明日又要递折子等待陛见,后日就来给老太太请安云云。

    贾敏又问了一通外孙子外孙女的话。

    林忠道,“我家大爷每日上午随文先生念书,下午跟武师傅习武,如今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出半头呢,体格儿极好。内宅全靠大姑娘打理,连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都夸姑娘心性聪颖呢。”

    “好好,这就好。”贾母笑,“辛苦大管家了,跟你家老爷说,先紧着差事,我这儿不是外处儿,什么时候来都给他备着酒呢。倒是你们老爷也有了年岁,要他保重身体才好。”

    “是。”

    王熙凤拿了一等的大赏封赏了林府几人,又陪贾母说笑,几乎把林家姐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薛姨妈到了王夫人房里不由问了句,“可是姐姐小姑子家的一双儿女?”

    王夫人端着茶,一口没喝,只是抚摸着光滑细致的小盖盅,冷笑道,“可不就是那对姐弟,老太太天天嘴里念叨着。听说那个林姑娘是个病秧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病着。也不知道老太太非要这么个病秧子来做什么,养得好了,是本份,真有个好歹,还不好跟林家交待呢。”

    王夫人大概是忍得太久,只要老太太在,她在家便不敢说贾敏一句不好,嘴里颇有几分恶意的嘲弄,“那个林家小子,倒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最会哄人,小小年纪便不知读书,家里又没个世袭爵位,还不知道以后是个怎么着呢。”

    薛姨妈笑道,“姐姐何必跟他们计较,我看若是林姑娘想来,这次林姑父入京岂不是正好将女儿带来,瞧这势头,林姑娘不大想来呢。”

    王夫人一笑,道,“正合我意。”对薛姨妈叹道,“元春去了宫里,这么几年也没个音信。我一见宝丫头便喜欢,就想着有这么个丫头能伴在我身边才好呢,贴心又懂事。”

    薛姨妈皱眉问,“元丫头还没个信儿出来么?”

    “唉,妹妹,宫里规矩最是严,哪里敢私相传递的。我现在想起来就心疼,将女儿送了去,几年没见,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说到女儿,王夫人慈性大发,忍不住用帕子拭泪。

    薛姨妈是见过贾元春的,模样自是不错,再依着贾家的门第,却只能在宫里做个女史,妃嫔都算不上,熬了几年也不见出头儿,不由对这个外甥女怜惜不已。想着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道,“我这命,自没法同姐姐比,但凡蟠儿争一点儿气,我也不用发愁了。亏得老天爷怜悯,宝丫头最是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帮我分担家务,像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是还在家无忧无虑的玩耍呢,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

    林如海为官多年,又是科举出身,同年世交倒也不少,即在京都遇到,难免要互相走动喝上两杯一叙交情。

    如此每日宴请劳神,林如海便觉身子不适。

    林忠乃林如海的奶兄,两人自幼相伴长大,情份不比寻常,忙寻医问药,一刻不离的服侍着。

    林如海灌下一碗浓汤苦药,叹道,“也不知谨玉在家做什么呢?”

    林忠收拾了药碗,笑道,“大爷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府里还有两位先生照看,定是无忧的。”

    “昨日见到徐兄家的公子,已是举人功名,只待来年大展身手,蟾宫折桂了。”林如海似有所感,“若谨玉早生十年,如今也正是我的臂膀。”

    林如海口中的徐兄便是如今翰林院掌院学士徐硕,徐硕与林如海亦是同年,只是科举之后,一人外放,一个入翰林。时光飞逝,如今两人都年近半百,林如海主理盐课为一方权臣,徐硕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年,中枢宰辅。

    两人知交多年,林如海唯一不如意之事便是一双儿女尚幼,垂眸道,“这个大夫的药喝着不怎么好,把上次徐先生开的方子熬上一副。”

    “老爷明日可是还去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林忠问。

    “嗯,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昨个儿喝酒着了风,喝上一两副药,发发汗便好了。”林如海笑道,“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让小厮们瞧着就行了。”

    林忠心内叹息,笑道,“奴才就是现在回去也是挂念着老爷睡不着,奴才看他们煎药去。”

    ……

    贾琏浑身酒气,回到院里,困乏的倚在炕上,一个劲儿的要茶喝。

    平儿端了来,王熙凤接了递给贾琏,笑问,“林姑父走了?”

    “嗯。”贾琏笑道,“平日里我也算吃过不少酒,见过不少人,自问还有些见识。今天一见着林姑父才知道什么叫风度气势,怪道连皇上都看中林姑父呢。风俗见闻四书五经朝中逸事,林姑父皆是随手拈来,谈吐雅致,举止旷达。对了,老太太有没有提接林妹妹来的事?”

    王熙凤摇了摇头,“我没在跟前儿,老太太也没提,兴许林姑父回绝了吧。要我说,还是把林表妹接来的好,姑妈这一去,扬州也没个人教导,她一个女孩子孤伶伶的不知如何可怜呢。”

    贾琏嗤的一笑,“妇人之见,林姑父官居高位,林家也是列候出身,怎能算不到这步?我听说这次的礼便比以往薄了几分?”

    “这不年不节不上不下的日子,比平日里薄也是正常。照你说林姑父还跟咱家生分了不成?”王熙凤笑,“不管怎么说,林表妹林表弟都是这府里嫡亲的外孙,离得远也有血亲管着呢。老太太若不惦记挂心,能三翻五次的张罗着接表妹么?”

    贾琏斜瞟着看了王熙凤一眼,握着王熙凤的手在炕上靠着,笑道,“别人都说你至少一万个心眼子,怎么倒看不透了,薛妹妹在梨香院摆着呢,老太太为什么要接林表妹?”

    王熙凤亦是通透之人,帕子掩了唇,道,“不至于吧,宝玉也才十来岁呢。”

    “十来岁,咱们大婚时我也不过十五。”贾琏揉了揉眉心,道,“你也省些力气吧,每日里里外外的操持,可曾落了半点好。论理,我不该说这话。至亲不过夫妻,我且问你一句,现在你为这府里卖命,若是宝玉大婚,咱们要不要回父亲那边去?”

    王熙凤心里惊疑不定,贾琏叹口气,“给林姑父家的回礼别薄了。”

    “这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全得太太过目?”王熙凤看着贾莲,长眉微拧,口中有几分抱怨,“说是我管家,也只略比那些跑腿的婆子强些罢了。”

    贾琏道,“你自己想吧,太太是个什么心,老太太是什么心?别弄得两头都臭了就行。”

    谨玉中举如海病逝

    且说薛宝钗入了贾府,她本机敏善谋之人,却又装出一副守拙的脸孔,对贾家的丫环婆子客气有礼,打赏也丰厚,再加上王夫人待她如亲女,同姐妹们也和睦,宝玉又惯会疼惜女孩儿,薛宝钗的日子真是如鱼得水,觉得比在家时好千万倍不止。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四年过去。

    官场中三年一考核,或是升迁或是调任,林如海却是例外,这已是他在扬州盐政上的第六个年头儿。

    林如海靠在枕头上喝了药,喘息着问,“你弟弟回来没?”

    林黛玉已经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出尘,接过父亲手里的药碗,轻声道,“已派人去接了,爹爹放心吧,谨玉苦读多年,这小小乡试,定不在话下。”

    “唉,我这一直病着,累得他也没办法安心温书。”林如海气息虚弱,口气却无比平和,“咱家的庄子铺子收拢得如何了?”

    林黛玉眼圈儿微红,低声道,“差不离了,城里的铺子庄子都折算成银两卖了,就京里还有两座田庄,几个铺面。给外祖母家的信也寄出去了。”

    “别伤心难过,为父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林如海叹道,“我就是放心不过你们姐弟两个,谨玉尚好,他是男孩子,出去碰壁吃亏也能长进些,我是不心疼的。倒是你,疼还疼不过来呢,哪里舍得你受半点委屈。我这一去,你外祖母定要派人接了你们姐弟进京,唉,千好万好,哪里比得了自己家呢。”

    林黛玉拭泪道,“爹爹别说这种话,徐师傅医术最高明不过,秋闱过后,明年春闱,爹爹还得等着弟弟跨马游街呢。”

    林谨玉即便中了举了也无大欢喜,倒是林如海叫人备了酒菜,请了林谨玉两位先生庆贺。

    许先人纵是生性豁达,见惯生死,也有些黯然。更别说徐先生,医者父母心,瞧着林如海心里倍觉伤感。

    林如海却极有兴致,笑道,“谨玉,你,你能有今天多亏两位先生教导,还不给两位先生斟酒?”

    林谨玉起身执壶,醇美的酒香散溢在空气中,许先生挑眉赞道,“真是好酒。”

    “这酒,原是,”林如海身体虚弱,略顿一顿才道,“原是谨玉出生时埋在桂花树下,预备着他金榜题名时喝的,图个喜庆。我却是等不到了,先拿出来尝尝吧。”

    林谨玉温声道,“我瞧着爹爹的脸色好多了。来年春闱,儿子定能金榜题名的。说不定皇上一看到我就想起爹爹来,也赏儿子个探花呢。”

    “真是个不知羞的。”林如海咳了几声,枯瘦的腕子举起碧玉杯,笑道,“这杯,我要谢二位这几年对谨玉的悉心教导。”

    众人同饮了一杯,林如海脸上多了些许血色,不再似以往的灰白,林谨玉却是惊心,一眼不错的看着父亲,林如海握住儿子温热的手掌,想攥更紧些,却再使不出一丝力气,轻声道,“以后,我若不在了,凡事,凡事你要多思多虑,为人处事留三分余地。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跟你的两位,先生商议。”

    林谨玉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湿意,握紧父亲的手,沉声道,“儿子记住了。”

    林如海又去看两位先生,众人都知这是托孤之意了,许先生正色道,“且安心吧,我教了谨玉这些年,全当他是半个儿子,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去?”

    徐师傅也道,“总不能白担了师徒之名。”

    “我这一生,唯不放心的便是一双儿女,”林如海目光清盈,唇角轻挑,恍若当年清秀俊美的探花郞,“可惜可惜……”一阵猛然的急喘后,剧烈的咳嗽吞没了低沉的话语,喉中一股腥甜涌出,林如海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到地上。林谨玉飞快起身扶住父亲,林如海喉中的血却是止都止不住,瞬间淹染了林谨玉的衣衫,徐师傅上前几步,扶起林如海的脉息,抬头时正对上林谨玉灼灼的目光,徐师傅摇头叹了口气。

    “父亲父亲……”两行清泪自林谨玉眸中滚出,林谨玉哽咽着,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林如海的身体。

    ……

    林如海毕竟是死在任上,上司下属方不方便的或亲自或派人来吊丧,又有京都圣旨,皇上听闻林如海病逝,十分哀痛,赐了谥号,忠正。

    林谨玉即要哭陵又要理丧接待前来祭奠的故交,熬得双目赤红,脸色蜡黄,幸亏有两位先生帮衬些。

    虽说圣上天恩,只可惜林府留下一对年幼儿女,尚不能支撑门户,不少人感叹林家势危。林如海任扬州盐政数年,又是累宦之家,家资丰厚,虽有人眼馋,不过皇上有恩旨,林谨玉年纪小,却极沉稳,外人也只是干眼馋罢了。

    贾琏一路风尘到林府时,连丧仪都已处置完毕,顾不得洗漱先去见林谨玉。

    林谨玉一身白衣,前几天因熬得狠了,徐师傅开了几副药膳方子,林黛玉也顾不得哀伤哭泣,吩咐厨房炖了,每□着林谨玉补用。

    此时,林谨玉脸上仍有些清瘦,精神却还好,请贾琏坐了,道,“表哥一路风尘,辛苦了。”

    “应当的。”贾琏脸上极是关切,道,“接到林姑父的信,我便连夜启程。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来时老太太叮嘱我帮衬着表弟些,没想到林姑父这么快……不瞒表弟,我有幸见过林姑父慈颜,心中敬仰,想先为姑父进一柱清香。”

    连夜启程?京都离扬州的确是路途遥远,走水路自然要个把月,若快马加鞭,顶多十日就能赶到,想到此处,林谨玉心中冷笑,脸上淡淡地,“表哥随我来吧。”

    如今林谨玉刚刚丧父,脸上有些颜色也正常,贾琏自然不会挑这些理儿。

    祠堂之中,林家历代先人牌位皆在此,林谨玉难免再一次落泪,他两世为人,知道林如海的寿数命运,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是,林如海这一去,林谨玉才发觉,原来他早将林如海当成自己的父亲。十几年的谆谆教导宠爱疼惜,早已铭刻在自己的心里,不知不觉间林谨玉泪流满面。

    贾琏少不了劝慰几句,林谨玉拭去眼?( 红楼之林家谨玉 http://www.xlawen.org/kan/15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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