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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走私家族》

    第一章 公海上的走私

    蔚蓝sè的海面泛起一阵阵的波涛,海水像一块柔软的绸布一样掀起又落下,海风迎面吹过来,撩起了船上人的头发,凉丝丝的,给人一种很舒爽的感觉。

    身材魁梧的戚老板站在驾驶舱里,指着前方海面上一艘停在海里的船对王老大说:“应该就是那条船了,他们已经到了,我们靠过去!”

    王老大手里cāo着舵,点了下头,没有答话。他这条船是渔船,这次跟着戚老板出海,是要帮他拖一船橡胶回来的。他们现在正在公海上交易,戚老板已经答应过他了,事成之后给他一万五千块钱的运费。

    戚老板跟王老大说完话,又转身朝向站在驾驶舱门外的黄仁成和张宝叮嘱了一句:“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

    “嗯!”两人一起应了一声。黄仁成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手上的双管猎枪,心里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黄仁成今年二十二岁,是涟州本地人,大专毕业以后就到这家贸易公司工作了。应聘的时候,他看到公司的名字叫“万彩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还真的以为是做国际贸易的呢,没有想到进去以后才知道是一家专门做走私生意的公司。

    涟州市虽然在陆地上并不和越南接壤,但在他们这里做边境贸易的公司特别多。满大街都是只有几个人的小公司,几张办公桌,几部电话,这就是公司的全部了。公司虽然小,却各有各的门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做他们这行的,现在活的好像都挺滋润的。

    现在他现在手上的这把猎枪是戚老板花了五千元在黑市上刚刚买回来的,这次是他们第一次带枪出海。涟州地处南方,靠近边境,所以在黑市里弄把武器并不困难。戚老板买这把枪的目的只是想图个心安,自己毕竟干的不是什么正当行业,每次都要带着巨额的现金和别人在公海上交易,有把枪在旁边放着,心里就有了底,人也踏实了很多。

    戚老板和他们两个交代完以后,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放在他身边的那个蛇皮袋,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放心。袋子里面放着八十万的现金,是他计划用来买那些橡胶的。

    这次和他交易的越南人名字叫阿冲,是他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几次电话里联系包括谈价格,约定交货时间等都是中介阮文翔帮牵的线。阮文翔这人其实他也不算太熟悉,只知道他是涟州本地的京族,会说一口越南话。他在涟州开了一间中介公司,专门做这种走私中介,以前他也曾经帮自己做成过一笔生意,这次算是和他第二次打交道了。

    戚老板想了一下,拿着蛇皮袋走到驾驶舱门口,把手上的蛇皮袋交给了黄仁成,又跟黄仁成交代了一下:“你先拿着钱到睡觉的船舱里去,看到没有什么事了再出来。”黑吃黑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虽然不算很多,但他觉得还是小心点为妙。

    黄仁成应了一声,收起枪拿着蛇皮袋走到驾驶舱后面的船舱去了。他也不希望会出什么意外,自己一个月只拿三千多块钱的工资,犯不上为了这点钱跟着老板去拼命的。

    渔船破浪向前,船头劈开涌动的水面,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

    两条船逐渐的接近了,戚老板甚至很清楚的看到那条船的甲板上有四个人正朝他们在招手。他们头上带着越南人都喜欢带着的绿sè的硬盔帽,脖子上围着一条花格围巾,每个人的脸都被围巾的上半部围得严严实实的。

    戚老板知道这是越南人搬运货物的苦力,在公海上交货时,货主都要带几个搬运货物的苦力帮忙搬货,他们都喜欢用围巾围着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晴朗的天空忽然飘来了一片乌云,乌云很浓,一会功夫就完全遮盖住了阳光,周围的海面开始暗淡下来。

    两条船越靠越近了,王老大把船上的发动机关了,然后在海浪的推动下小心翼翼的把船靠了过去。

    戚老板带着张宝走下了驾驶台,站在船上的甲板上往对面看。对面也是一艘吨位和自己差不多的渔船,船上没有任何标识,船头处船舷的编号已经被一块油漆给遮盖住了。

    那边船上的人抛来一根缆绳,张宝接过了缆绳,绑在船头的铁墩子上面,两条船就这样停靠在了一起。

    云层越来越低,黑沉沉的压在头上,感觉好像要下大雨的样子。戚老板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有些奇怪,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要下雨啊,怎么云层会有这么厚啊?

    他没有继续再往下想,而是朝对面船上那四个人大声喊道:“阿冲呢?阿冲在哪里?”

    他也不知道这几个人会不会中文,按照规矩,做中介的阮文翔应该是在他们船上随船当翻译的。可是临开船之前,阮文翔忽然告诉他自己生病来不了啦,而交货的时间又已经定下来了,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海了。

    对面那四个人都没有答话,而是沿着船舷爬了过来。

    戚老板并没有感到异样,正常情况下在海面上交货,货主一般都要先过来看下现金的,在确定完金额正确无误以后,他们才开始装货。现在看到这四个人爬过来了,他便认为阿冲一定在他们中间。

    四人先后都爬上了甲板,然后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戚老板。

    戚老板跟最先爬上来的那个越南人点头先打了个招呼,然后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他认为这个人应该就是阿冲了。他身后的张宝也紧紧跟着他走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越南人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站在甲板上冷冷的看着他。

    戚老板走到那个越南人面前,他忽然感觉有点奇怪,这个越南人是怎么回事啊,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到底是不是阿冲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呢,那个越南人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来,他用枪对着戚老板的头,厉声对他说道:“站在这里别动,钱在哪里?”说的却是一口地道的涟州方言。

    剩下的两人也各自从身上掏出一只枪对着戚老板和张宝,只有最后上船的那个“越南人”没有动,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忽然发生的变故让戚老板和张宝都惊呆了,他们谁都没敢动,老老实实的站在甲板上。

    这一幕被守在驾驶舱里的王老大看在了眼里,他一看情况不妙,马上发动机器,收锚就准备想离开。

    “嘭”的一声枪响,为首的那个“越南人”甩手就是一枪,子弹“嗖”的一声从王老大的耳边飞了过去,正打在他身后的舱壁上。崩溅的玻璃碎片划到了他的脸上,顿时脸上流出血来。

    那个“越南人”挥舞着手上的枪,恶狠狠的对王老大喊道:“不想死的就乖乖的把机器关掉,给我滚下来!”

    王老大吓得腿直打颤,他立刻关掉了机器,高举着双手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一个脸上蒙着方格围巾的“越南人”走了过去,用枪对着他,把他押到了戚老板那里。

    头顶上的乌云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厚,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现在忽然刮起风来。海风很大,中间时不时的还夹杂着一粒粒的水珠,刚才吹在身上还很舒爽的海风,现在却感觉到特别的凉。

    此时的黄仁成正坐在驾驶室后面的船舱里抽烟,听到枪声,他惊出一身冷汗。不好,出事了!他扔掉了手上的烟头,双手开始哆哆嗦嗦的给枪装起子弹来。

    戚老板对自己一直不错,从来就没有亏待过自己,自己现在要是去当缩头乌龟的话,未免有点太不讲义气了。再说,外面的那些人肯定是为了船舱里的这笔钱来的,自己就要想躲也无论如何躲不过去的,还不如出去拼一下。

    他装完子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他拿着枪蹑手蹑脚的走到敞开的船舱门后面,隔着厚厚的船舱门伸出了半个脑袋。

    外面的甲板上,那几个拿着枪的“越南人”正在逼问戚老板钱放在哪,却没有一个看到他的。

    黄仁成躲在船舱门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甲板上的情况。在确定现在的局势对自己有利以后。他随即端起猎枪,对着那几个人大声喝道:“都把枪给我放下!”

    甲板上的那几个“越南人”一下被震住了,他们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条船上竟然还能有个人端着枪躲在舱门后面对着他们,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还是为首的那个“越南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转过身用枪对准了黄仁成,其它两个人也和他一样,一起用枪对准了他。

    那个“越南人”回过头,恼羞成怒的问他旁边那个唯一没有拿武器的劫匪:“他手里怎么会有枪的?”

    被他问的那人满是惶恐的神情,他吱吱唔唔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上次和他们一起出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武器啊!”

    话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不该说话的,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用围巾挡住的嘴。

    就是这样,他的声音也被戚老板一下子就给听出来了。戚老板惊讶的回身看着他,转而愤然问他道:“是你?阮文翔?”

    那个“越南人”尴尬的看了戚老板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像条死狗一样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吭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戚老板感到很悲愤,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出海,竟然被他给算计了。自己跑了这么多年的私货,这次居然载在了一个小小的中介的手上,他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是被逼的!”阮文翔痛苦的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心里对林老板是内疚不已,样子看得出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苦衷。

    为首的那个劫匪烦躁起来,他才懒得听这两个人絮絮叨叨的对话呢,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钱在哪里!他用手里的手枪狠狠的捅了戚老板的脑袋一下,然后嘴里命令他道:“赶快叫你的手下把枪丢掉,要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戚老板却显得异常的冷静,他现在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认出阮文翔来,这帮人是不会轻易的放他们走的。这里是公海,被他们打死以后再扔进海里,神仙都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所以这时候是绝对不能放下枪的。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毫无惧sè的朝黄仁成喊:“阿成,你千万不要听他的,如果现在你放下了枪,那我们几个都得要死的!”

    戚老板的话让黄仁成颤了一下,他现在显得很犹豫,从小到大他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现在更别说去杀人啦。所以如果让他去开枪,他是万万不敢的。但是刚才戚老板说的那句话也对,枪只要在自己手上,自己就一直占有主动权,一旦枪放下了,那自己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他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躲在船舱门后面仍然持枪保持着瞄准的姿势。

    海浪逐渐大了起来,两条并排放置的船相互撞击着,上下颠簸不已。

    面对着对方黑洞洞的枪口,双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与周围“呜呜”的风声和海浪拍打着船的声音相比,此刻甲板上显得异常的平静。黄仁成端枪的膀子开始酸了,脸上的汗也开始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枪给放下。

    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不动,现在的情况已经陷入了僵局,哪一方稍微一有疏忽,就会落入万劫不应的境地。

    黑沉沉的天空上忽然亮出了一条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声在船上所有人的头顶上炸响。大家都吃了一惊,被这雷声给吓了一跳,他们一起抬头朝天上看。只见乌云下的云端里忽然冒出很多条闪电出来,一道道的闪电瞬间发出的强光映亮了他们一张张恐惧的脸。

    竟然会有这么多道闪电,这是他们一生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情,每个人都感到惊恐不安。紧接着,伴随着电光的消失,一连串惊天动地的雷声在他们四周响了起来。

    雷声中,两条漂浮在海面上的船一下子完全消失了,海面上空荡荡的,就像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第二章 四百年前的先祖

    嘉靖三十七年,也就是四百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涟州府城内“永吉昌”酒楼的雅间里,七八个浑身沾满海腥气的男人正欢欢喜喜的围坐在桌边上等着上菜。他们脸上个个都喜笑颜开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这些人来之前已经经过了梳洗打扮,连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新换的,虽然是这样,他们粗陋的举止和身上那套土布衣裤,还是和这里清幽雅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是涟州府城外七八里地的海边“珍珠城”那里的采珠人,现在到这来,是因为他们第一次领到了薪饷,准备在这里好好庆贺一番的。

    一个络腮胡须,肤sè黝黑的年轻汉子,旁若无人的抠着自己踩在椅子上的一只脚,张开嘴大声的笑道:“太爽了,一次就给了我们二俩银子,这冯公公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身材高大,面sè蜡黄的中年男子,正端着一壶茶水给众人倒茶。听到他的话,也跟着随声附和道:“是啊,我还以为这银子要等到我们辞工的时候才会发给我们的呢,没想到银子是按月发的,发了银子以后还有一天的休假让我们沐浴更衣,这冯公公为我们想得可真是太周全了!”

    大家都在点头称是,接着又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起来。

    众人当中,有一个人坐着那里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内心却非常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时不时的伸进自己的衣袋里,轻轻的抚摸着袋中的那锭银子。

    这人大约十仈激ǔ左右的年纪,肤白齿红,五官清秀,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份英气。身上的衣衫虽然看起来破旧,但仍旧掩饰不了他身上那股书卷气,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一股素养,和周围那些粗鲁的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叫黄文焕,是前文所提到的黄成仁的第十五代先祖。

    黄文焕是福建泉州府人,自幼丧父,家里只有一个孤母,靠着母亲给别人缝补衣物和两个叔父的接济他才长大。他原本是在泉州府他二叔的私塾里帮忙,顺便准备去参加秋季的“童子试”的,两个月前他接到涟州的族叔捎来的口信,让他到他店里面去当学徒,他这才来到了涟州。

    到了涟州以后他才知道,由于几天前倭寇的侵扰,他族叔一家已经全部遇难,铺子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就在他沦落街头,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看到了涟州府城内四处张贴着的皇上下诏采珠的通告,便去报了名。经过考核合格后他被录用,以后就和这帮采珠人呆在了一起。

    涟州自古盛产珍珠,所产的南海珍珠,以粒大细腻,皎洁圆润而闻名与世,一直是朝廷钦点的贡珠。今年正好赶上皇帝下诏采珠的年份,南方沿海各省的州府都在四处召集泅水好手协助采珠,现在桌上坐着的这八个人都不是涟州本地人,他们全都是被官府录用的各州县的凫水好手。

    这群人现在议论的这个冯公公,是嘉靖皇帝钦点的采珠太监,平常就负责这些采珠人的rì常管理。他就是后来在万历年间和张居正一起名噪一时的太监冯保,不过这时他还没有什么名气,只不过是司礼监的一个普通太监而已。

    听到大家现在都在对冯公公交口称赞,坐着桌边黄文焕对面的一人却露出嗤之以鼻的神sè来。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要不是脸上的这张嘴长得稍大了些,应该也可以算作是五官端正了。可惜他的这张嘴影响了脸上五官的分布,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有些不太协调。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口就把碗中的茶水喝尽,随后他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很不屑的说道:“切,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世道哪有什么好官?这冯公公他这么做,还不是希望我们能帮他多出点力。他珍珠取多了,好向当今的皇上邀赏请功而已!”

    这个冯公公平rì里对他素无好感,每次见到他都是面若冰霜,因此他对冯公公也是多有不岔。现在听到众人都在说他的好话,心里难免有些郁愤,说出来的话多多少少也有些强词夺理了。

    那个黄脸大汉已经给众人倒好了茶,正准备坐下,听到这人的话,他马上面对着这人正sè说道:“李大嘴,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到这里来采珠,都是自愿来的,也没有人逼迫我们。他冯公公就是现在不发银子给我们,也是他的本分,你看看现在哪个东家不都是事情干完以后才给银子的?现在他能这样做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你说的他有什么目的,他是雇主,我们是伙计,他雇我们就是为了为他分忧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就算他冯公公现在不给我银子,我吴二柱也会拼着命去干的!”

    吴二柱身边的那个黑脸青年也跟着答话:“对啊!冯公公身为朝廷钦差,没有骄横跋扈,没有仗势欺人,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听人家说他在内宫的时候,是司礼监的太监,很有权势的,你看现在连涟州府的府官见到他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像他这样的人,对待我们这样的平头小百姓还能做到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当官的有几个能这样子的?你在这里说冯公公的不是,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桌上的众人都一起附和着,纷纷都说李大嘴这人说话没有良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李大嘴自觉得理亏,干脆闭嘴不再说了。

    大家还在那里议论,就在这时,店里的伙计已经把饭菜都给端上来了。酒楼的老板林掌柜也跟着进来了,他一边安排小伙计们倒酒摆菜,一边笑眯眯的和众人打着招呼,嘴里连声说着:“呵呵,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

    林老板年纪大约五十多岁,人干瘦干瘦的,见人三分笑,对人很是客气。他是广东cháo州府人,是刚才说话的那个黑脸青年的舅舅,来涟州城打拼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十年前他攒钱盘下了这间不大不小的酒楼,成了这里的掌柜,现在他上来,是特意来和大家招呼一声的。

    大家全都陪着笑,站起身跟他拱手致意。

    林掌柜回了礼,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算是跟大家来了个先干为敬了。放下杯子,他又和大家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还和他外甥交代了一下:“王得富,你好好招待一下你的客人,我外面还有事,这里就不陪了。你们的菜都在这里了,我已经和厨房打过招呼,加大份量,管你们够!”

    王得富连着点头,一直把他舅舅送到了雅间门口,他这才回身坐了回来。

    酒菜上齐了,大家就动手开始吃起来了。珍珠城里每rì都是粗茶淡饭,肚子里面没有什么油水,现在满桌的美味佳肴,早就让他们急不可耐了。大家都是粗人,也没有这么多的客气可讲,一个个吃得都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酒桌上顿时是觥筹交错,一会功夫,大家就填饱了肚子。众人有了底气,吃相也渐渐斯文了许多,开始相互敬起酒来,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雅间内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吴二柱拿着一杯酒,先敬了坐在他身边的王得富一杯,然后他问王得富:“得富啊,这二两银子拿到手,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王得富腼腆的笑了一下,对着吴二柱答道:“我把这银子放在我舅这里了,等到年尾,采珠的活结束了,我拿着这些银子叫家里给我说门媳妇去!”

    吴二柱点了点头:“嗯,你这个做法不错,这些银子都是自己的血汗钱,是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拿命换来的,千万不要随意糟蹋了啊!你可别学李大嘴那样,口袋里一有了钱就往赌场上跑,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结果搞得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

    李大嘴正在那里吃酒,隐约听到吴二柱在说自己,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有些不以为然的说:“妈的,就这点钱还存在你舅舅那,到时候想用钱还得问他去要,一点都不方便。我看还不如大家凑个十两银子,一起拿去‘抬缸’,今天给,明天就能拿回来,一转眼就变成十五两了,既省心又省事,多好的事情?”

    旁边有一人冷笑了一声,对李大嘴说道:“李大嘴,你整天就知道赚快钱,那‘抬缸’的事是我们这种人玩的吗?抓住了血本无归不说,还要去发配充军。你是一个人无所谓,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家里面还有父母高堂和两个弟妹,每年还眼巴巴的等我拿银子回家呢!”

    说话的这人叫李朝阳,福建漳州府人,也是和黄文焕他们一起采珠的同伴。

    黄文焕听到他们的对话,觉得很好奇,这“抬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险和利润啊?

    他侧过身去,问坐在旁边的吴二柱,这才大致明白个一二。

    原来,嘉靖时期的海禁特别严格,片板不得私自下海,另外还规定,私人不得造二桅以上的船只,只能造单桅的江船,违者杀无赦。单桅船经不住风浪,不能远航,于是海外的贸易商就把大船停在近海,与乘单桅船私自出海的走私商人交易。

    这些走私商的经济实力往往不是很强,为了在巨大的风险下赚取更高的利润,出海之前,他们往往采用融资的方式,以十两银子算做一个股份募集资金。如果走私成功,那回报率就是五成,如果失败,则血本无归。这种交易风险很大,一旦被抓住,不但交易的人会被砍头示众,参与入股的人也会被发配充军。;

    第三章 集资

    黄文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他很感兴趣的问李大嘴:“那些‘抬缸’的庄家都是些什么人啊?银子给了他可靠吗?”

    李大嘴撇了撇嘴,不经意的答道:“就是这条街上普通的商户,你放心,他跑不了的。他铺子在这里,老婆孩子在这里,你说,他还能跑到哪去啊?”说完,夹起了盘子里的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那他不会赖了我们的银子不给吧?”黄文焕又继续问他。

    李大嘴很不屑的白了黄文焕一眼,边嚼着牛肉边和黄文焕比划:“你知道他跑一趟利润有多少啊?几倍都不止!他怎可能会赖你的银子?再说,干这种买卖,官府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他也不会生出这种事端来的。”

    “哦!”黄文焕拿起桌上的酒杯,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他猛然抬起头来问李大嘴:“这些人你是怎么认识的啊?”

    李大嘴咽下了嘴里的那块牛肉,轻描淡写的回答他:“哦!我认识那个铺子里的一个伙计,他经常去赌场赌钱,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接着,他又拿起了筷子,一边夹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和黄文焕解释:“那个伙计曾经拉过我出资,我没有这么多钱,只能作罢了。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信不过的人,你就是拿着银子找上门,人家也不会要的!”

    黄文焕不说话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七八岁的时候他就懂得给家里挣钱了,所以他对财富一直有着一种特殊的渴求。李大嘴说的这个事,对他来讲还真的挺有吸引力的,他们家欠二叔,三叔家的人情太多了,他一直都想等到自己挣到钱以后好好的报答他们的。

    李大嘴看到黄文焕对这个事感兴趣,便想问问其他人的意思。他敲了敲桌子,眼睛望着众人问道:“怎么样,各位有兴趣吗,我们大家合起伙来干一票啊?”

    李朝阳又在一边冷言冷语:“李大嘴,你就别劝我们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我李朝阳拼死拼活的干了一个月才挣得的这些银子,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打了水漂。要是想拿利钱,前面那条街上的‘信泰来’钱米铺,人家家大业大,有信用担保,一两银子存进去,一年就能得二成利,利息虽然少点,但图的就是个心安,我不会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的血汗钱白白的给糟蹋掉的!”

    李朝阳一向看不起李大嘴的为人,总觉得他平rì里好吃懒做,嗜赌成xìng。他觉得这种人就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的,这种观念已经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了,所以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建议,他就一律反对。

    满桌子的人听到李朝阳的话,没有一个做声的,大家都不置可否,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吴二柱忽然端起了酒杯,对着大家挥了挥手:“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大家又重新拿起酒杯,吆五喝六的开始劝酒,屋子里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李大嘴感觉有些尴尬,他知道大家信不过他,自己明明是好意,却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人家根本就不领他这个情。他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感觉受到了轻视,拿着酒杯郁闷的喝了一口。

    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的了,桌子上是杯盘狼藉,端上来的菜基本上都给吃了个底朝天。

    众人看了看时辰,好像也差不多了,暮鼓一响,城门就要关闭了,到时候就是想回都回不去了。告别了林掌柜以后,众人歪歪斜斜的往回走。

    现在的天已经全黑了,涟州府城内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大街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路,大家互相搀扶着往城门的方向走。

    黄文焕的脑袋却还一直清醒着,他一直想着李大嘴说的那件事。听说有种生意能赚到一倍都不止的利润,他感到非常的震惊。他很想了解一下这到底是什么生意,怎么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利润的。

    他跟着李大嘴走在队伍的最后,过巷子口的时候,他伸手拉了一下李大嘴的衣服。

    李大嘴今天酒喝了不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拽他衣服,便掉过脸去看着他:“你干什么?”李大嘴问道。

    黄文焕小声的问他道:“大嘴哥,你刚才说的那家‘抬缸’的店铺在哪里啊,你能指给我看看吗?”

    李大嘴现在脑袋里是七荤八素的,听到黄文焕问他这个,便伸手随意的往前一指,说道:“就是前面那条街,右转便是了!”

    他本来以为黄文焕也只是随便问问的,没想到黄文焕却是不依不饶。他继续拉他的衣服问:“你能带我过去认认门吗?”

    “啊”?李大嘴猛然转回头,睁大眼睛看着黄文焕,身上的酒好像醒了大半。他也知道黄文焕对他说的这个“抬缸”很感兴趣,可现在就是他们两个人,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够凑一股的。再说,马上就要宵禁了,再耽搁一下自己就回不去了,所以他真心不想现在就带着他去。

    他敷衍他道:“现在去?人家铺子已经关门了,黑灯瞎火的你能看什么啊!今天就算了,改rì再说吧。”说着便要往前走。

    黄文焕却拉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连声催促他道:“走吧!走吧!过去认个门也好啊!”

    李大嘴给黄文焕缠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和前面的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和他一起摇摇晃晃的朝街那头走。

    向右拐了一个弯,却看见面前的这条街依旧是黑乎乎的,整条街上只有街中间的一家店铺亮着灯。铺子大门是敞开着,里面是灯火通明,门口停了辆马车,几个伙计正在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铺子里。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下货啊?”李大嘴感到很奇怪,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黄文焕听李大嘴说话的口气好像就是这家店,便用手指着那间铺子,转过头问他道:“是这家吗?”

    李大嘴轻轻点了点头:“嗯!”,接着对黄文焕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去!”

    两人走到铺子口,正好看见一个伙计从门里面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搬马车上的货的。

    李大嘴一见到他就冲他打了一声招呼:“曾三,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啊?”

    那个叫曾三的伙计楞了一下,看清是李大嘴以后,随口答道:“是啊,店里来了一点货,下完了就好了!”

    黄文焕猜测到这个叫曾三的人应该就是李大嘴在赌场里认识的那个伙计了,他扭头向铺子里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另外一个伙计肩膀上扛着货,背朝着他们正往里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把货放进铺子里,而是穿过了后门,朝铺子后面的西门江边走去。

    夜sè太浓,那人出了后门以后身影就开始模糊起来,最后逐渐失去了踪迹,但隐隐约约的他能够看见,在他的正前方向的江边,好像停靠着一条船。

    李大嘴也转眼往铺子里面看,他的眼神可比黄文焕好了许多,他不但看见了船,他还看见船上有两个人在理货。他掉过脸去问那个叫曾三的伙计:“怎么,你们明天要出海?”

    曾三吓了一跳,连忙用食指放在嘴前,对着李大嘴“嘘”了一下,然后眼睛不停的打量着旁边的黄文焕,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李大嘴知道他不太放心黄文焕,便压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没事的,这个是我兄弟,他想来参股,今天是特意过来看看的。”

    听他这么一说,曾三这才放下心来。他两手一摊,有些遗憾的说道:“怎么现在才来啊,货都已经备好了,现在不收股金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从铺子里面跑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男人,这男人长着一对卧蚕眉,一副三角眼,嘴角还微微的往下撇着,面孔让人感到很冷漠的样子。这人手中拿着本帐薄,一出门就朝着曾三冲了过来,嘴里还低声骂道:“我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你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装……”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抬眼看见了黄文焕和李大嘴两人站在面前,马上便停住了嘴,硬生生的把嘴边的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曾三忙不迭地和他解释:“余掌柜,我一直在干着呢,这不,刚遇到了两个朋友,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抓紧点!”那个叫余掌柜的胖男人恶狠狠的瞪了曾三一眼,又瞟了黄文焕他们两人一下,背着手转身就往里走,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黄文焕看看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便打算要回去了。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也就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打算要做什么。

    就在他正想拉李大嘴袖子的时候,从街角那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那男人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余掌柜,余掌柜……”

    那个叫余掌柜的人刚刚走到店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他猛然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朝着那人问道:“什么事啊?”

    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余掌柜面前,看到黄文焕他们两个站在旁边,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趴在余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他不来了?”余掌柜气得脸都绿了。“开什么玩笑,我这船就要开了,你王老大连个掌舵的人都没有,你这不是存心拆我台吗?”现在他也顾不得避嫌了,当着黄文焕他们的面就开始大声骂了起来。;

    第四章 首次出海

    王老大苦着一张脸,连声和余掌柜道歉:“我也是不想这样的啊!本来一切都说得好好的,戊时他跟我碰头,然后一起过来的,谁知道这家伙说变卦就变卦了……”

    现在城门马上就要关了,再去找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事了。余掌柜恨得直咬牙,他怒视着王老大,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可现在就是杀了他也没用,船走不了,他这一船货就要压在手上了。这货有一大半是用别人的钱买的,到时他怎么跟别人交差啊。

    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站在那里生闷气。

    王老大也不敢说话,只是站在边上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黄文焕见此情景,觉得自己再站在这里听他们讲话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他便拉了拉李大嘴的袖子,示意叫他走吧。

    两人刚刚想走,李大嘴却被旁边的曾三给叫住了。“李大哥,你稍等一下。”

    李大嘴莫名其妙的回过头,他不知道曾三叫他要干什么。

    曾三却三步两步的跑到余老板面前,对着余掌柜叽叽咕咕的说着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对李大嘴指指点点的。余老板沉着脸在那里听着,还不时上下不住的打量着他,忽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李大嘴被余掌柜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正在揣测着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余掌柜把手上的账簿交给曾三,急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拉住李大嘴的手,很热情的问他道:“这位小老弟今天到这里来,是想来‘抬缸’的吧?”

    李大嘴被他这忽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晕头转向的,他不知道余掌柜是什么意思,嘴里?( 走私家族 http://www.xlawen.org/kan/15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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