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阅读
江若白摇摇头。
“人间太危险，况且，我的遮妖散也用完了。”
“遮妖散？是什么？”小倩满眼的好奇。
“遮妖散，顾名思义，是遮挡妖气的药剂。用了它，就不怕燕赤霞那道士再找到你。如果没有它，我又带着受伤的你，怕是难以对付他。”
小倩想了想，突然记起在顺风客栈时，江若白在厨房中的莫名其妙的“白烟”。他以前骗自己说是“白烟散”，原来却是为了遮挡妖气避免灾祸的遮妖散啊。
她会心地点点头，笑容可爱。
“既然如此，我就耐着性子等到天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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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重返人间（2）
人间。
顺风客栈。
夜幕低垂，客人渐渐稀少，忙碌了一天的小端子终于有时间坐在椅子上好好喘口气儿了。
“唉！没想到，少了江厨师，生意竟然会冷清了这么多！”柜台前，福安贵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一边捻着自己的八字小胡须，皱眉长叹。
小端子笑呵呵道：“福老板！是不是后悔给了江公子休息的时间啊？”
福安贵狠狠剜了他一眼，抱着自己的小账本再次算起来。
小端子笑一笑，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小憩。
顺风客栈的生意一向很好，就算少了江厨师，也不会十分冷清，总有客人光顾。
福老板又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肯花钱雇他一个店小二，所以，每天晚上，他总是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疲乏。
这段时间，江公子走了，茉香姑娘走了，重要的是，莲香姑娘也走了……
小端子痴痴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做着美梦。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莲香时的情形。
当时，他在丽香楼为福老板要账，不小心被人洒了一身的硫磺，所有的人都在笑话他，只有莲香姑娘面不改色……
虽然，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并不爱笑……
但是，莲香姑娘的一举一动，就那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就连他吃饭、睡觉、擦桌子、上菜的时候，满脑子也都是她的身影……
他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可是，他却是那么深深地为她着迷……
她冷漠的眼神，她紧绷的唇片，她飘飞的长发，她冷酷得如同海水一般的蓝色衣衫……
甚至她的一根头发，都美得那么惊心动魄，令他魂牵梦萦，痴心思念……
顺风客栈的大厅中。
小端子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他一只手抱着擦桌子的抹布，眼中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嘴巴里险些流出口水。显然，这些是犯了相思病的症状。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在恍惚中看到了莲香姑娘的身影。
看到了她冷漠的眼神，紧绷的唇片，飘飞的长发，和冷酷得如同海水一般的蓝色衣衫……
看来他是出现了幻觉……
小端子摇摇头，目光痴痴地看着飘渺如梦的幻影。
直到——
“你！”
一声冰冷的命令声响起，吓得小端子差点掉下了桌子。
他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蓝衣翩跹的女子，揉一揉眼睛，再揉一揉眼睛，终于，嘴巴吃惊地张大。
是……
是……
莲香姑娘！！！！
莲香满脸的不耐烦。
从刚才开始，这个臭小子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的脸，摆出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像丢了魂一般。她觉得很心烦。
“莲……莲香姑娘！！！”小端子两眼放光，嘴巴也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话，“你……你怎么回来了？是回来有事还是……”
还是回来看我？
这是小端子心里头想的，当然，他没那个胆儿说出口。
莲香冷冷瞥他一眼，“我家主人让我来看看这里的环境，他今晚会来。”
“是这样啊！”小端子笑呵呵地挠了挠头，看着莲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摆出那副傻乎乎的模样。
莲香被他看得一肚子火。她最痛恨别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但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那傻乎乎的笑，她竟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来。
冷冷看了小端子一眼，莲香终于甩开步子上了楼。
身后，小端子心花怒放，莲香姑娘终于回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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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重返人间（3）
金色的妖界大殿上，一片肃然。
飘摇的流苏，喜庆的蜡烛，热闹的红绸虽然都还在，喜宴时分那喜悦的气息却早已荡然无存。
一身黑袍的男子端坐在巨大的宝石座椅上，气势如山，仅露的双眸中迸射出骇人的气焰。
台阶下，火护法站立在大殿左侧，一身红衣耀眼夺目，眉目间的朱砂痣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其间似有无穷的热量。
与之相对的地方，木护法的黑红长袍无风自舞，腰间的藤蔓茂盛而粗壮，爬满了黑黢黢的树叶。遮面的黑纱如长蛇般在空中飘动，黑纱之下，嘴唇轻挑，狰狞之色显而易见。
“火护法！魔君最近可有动静？”
高座之上，黑山冷冷开口，其嗓音之素冷，甚至听不出一丝温度。
“回黑山大人！”火护法抱拳站出来，炙热的火焰跳动在她透亮的眼中，“听闻魔君近些时间一直韬光养晦，行踪不明！恕属下无能，竟找不到他的踪影！”
“哦？”黑山挑眉，语气中似有不满。
大殿右侧，黑纱下的嘴角嘲弄地勾起。
“呵！听说火护**力有进，竟连个小小的魔君，都找不到？”
火护法默然垂首，暗自咬紧牙关。
“哈哈哈哈！”黑山的笑声狂傲不羁，回响在空旷的金色大殿中，“木护法口出此言，意思是有办法找到魔君的行踪？”
“属下愿意效劳！”姥姥恭敬地鞠了一躬，动作间却懒散而狂妄。
黑山的眼睛倏然眯起，唇齿间磨出冷冷的一句。
“希望木护法能言行一致，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姥姥的身躯忍不住一颤！
强挤出一丝笑意，她抬眸看向阴晴不定的黑山，故作镇定道：“属下自当谨记黑山大人的教诲……”
******
转眼，太阳西沉，天地间光芒渐暗，夜晚的气氛愈加浓郁。
顺风客栈打烊了。
小端子手脚利索地摆桌椅，上闸板，关店门。最后，拍拍衣袖上了二楼。
“小端子！”柜台后，福安贵阴阳怪气地叫住他，满脸的阴沉。
小端子站住了脚，转身笑脸相迎。
“呵呵呵，福老板，叫我有啥事儿么？”
福安贵摸摸下巴上的小胡茬儿，吧唧吧唧嘴，“咚”的一声敲在他的脑门上，痛得小端子“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
“今儿个我还没叫你关板儿呢！怎么就打烊了？”
小端子笑嘻嘻地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客人不都没了么……”
“瞎扯！”福安贵瞪他一眼，哗啦啦地收了账簿和算盘，抱在怀里，“你呀你！今儿个一下午，跟中了邪似的！干活也神不守舍！这个月的工钱，扣除一成！”
“啊——？”小端子皱着脸，满面委屈，“福老板，我就一下午没好好干，您就忍心扣除我一成工钱！”
“扣你一成算少了！得得得！赶紧回屋睡觉去！明天早上江厨师回来，咱们得早早地开门儿！”
福安贵不耐烦地打发小端子回去，心里头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儿。明天的生意，肯定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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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暗下杀手（1）
“咚咚咚！”
门口的敲门声响起，正在擦拭剑身的莲香抬起头，冷眸眯起，狠厉的目光射向房门处。
“谁？！”
“莲香姑娘，是……是我……”小端子没骨气的声音响起。
莲香将剑收进剑鞘，冷声问：“干什么？！”
门口的小端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来给你送吃的。”
“不吃！”
莲香一口回绝，继续低头擦她的剑鞘。
小端子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他将托盘儿搁在房门口不碍事儿的地方，笑呵呵地对着屋门里头说：“呵呵，我放在门口了，莲香姑娘什么时候想吃就来拿吧，有好吃的莲花糕。”
说完，门口的人似乎踌躇了一下，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莲香抬起头，见门口完全没了声响，在心底犹豫了片刻，终于放下手里的剑，拉开屋门。
门口，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小托盘儿，盘中有一碟点心，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可口。旁边的小瓷杯中，似乎盛着热乎乎的汤水。
这家伙，一个下午给她送了六回糕点。人间的食物她不喜欢，但是，他做的这个莲花糕，味道好像还不错。
不过……叫“莲香”，就该吃莲花糕吗？那茉香岂不是要吃“茉莉糕”？
笨蛋！
莲香低咒一声，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呼一口气，终于硬邦邦地端起托盘，一脸阴沉地回了屋子。
房门“砰”的一声被冷冷关上！
躲在拐角处的小端子探出个脑袋，笑吟吟地看着紧闭的门口，心里头甜的跟蜜糖一样。
太好了太好了！莲香姑娘收下他做的莲花糕啦！
下午的时候，当他端着一碟子莲花糕敲门进屋时，莲香正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
他笑吟吟地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倒了杯热茶。
“莲香姑娘，尝尝我做的莲花糕吧！很好吃的！”
莲香没搭理他，直接当是空气忽略掉。
小端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呵呵，真的很好吃！我不骗你！就连江公子也很喜欢吃呢！”
莲香的眉毛似乎动了一动。
“江公子说了，吃了我做的莲花糕，都可以延年益寿呢！呵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笑呵呵地察言观色，见莲香偷偷地睁了一只眼，赶忙挪开视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那个……我先回去了哈……莲香姑娘你慢慢儿吃……”
说着，飞快地带上门溜了出去。
走了两步，他又轻手轻脚地折返回来，趴在门口，眯着眼睛从门缝儿里往里瞧。
起先，莲香还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许是饿了，睁开眼，瞪着桌子上的点心，许久，终于拿起一块儿放进了嘴里。
嚼着嚼着，她的脸色似乎变了。
门口的小端子暗自捏了把冷汗。不会是做的太难吃了，莲香姑娘不喜欢吧？
恰恰相反，莲香似乎非常喜欢他做的糕点，吃了一块儿又一块儿。
等他下午去房间收盘子的时候，里面干净得连渣儿都不剩了。他狐疑地看了眼莲香，见她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不由得飞快挪开了视线。
看来，莲香姑娘爱吃莲花糕！
他兴奋得忘乎所以，一个下午连连送了六次。
虽然每次敲开门，莲香姑娘的脸都是臭臭的，冷得像冰一样；或者，直接把他拒之门外，压根儿不让进屋。但是后来他发现，每次走后，莲香姑娘总会偷偷跑出来，把点心端到房间里。
有的时候，莲香姑娘还是蛮可爱的嘛！
小端子美滋滋地想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
一个黑色的影子幽幽地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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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暗下杀手（2）
关上房门，小端子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歇了。
转身，眼前突然多出一个黑影！
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满面的惊恐。
眼前，一个年轻女子，脸色白皙，生得妩媚妖娆，鼻腻鹅脂，媚眼如丝。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衣轻轻飞舞，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性感与妖媚。
“你……你……你是谁？”小端子已经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我呀……”那女子娇媚一笑，纤细的手指玩弄着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猫捉老鼠一般逗弄小端子的脸。
小端子吓得吞了吞口水，赶忙慌张地躲到一边。
“怕什么？”小蝶娇嗔着，语气滑腻。拉住他的衣袖，蛇一般柔软的身子紧贴上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小女子有事找这位公子……”
“姑娘……你你你……你找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我……我是这个酒馆的店小二……”小端子吓得挤到角落里，生怕被眼前的女子活活吞掉。
小蝶掩口娇笑一声，扭着身子贴上来，“我啊……找的就是你呢……”
被小蝶的举动吓到腿软，小端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背靠着墙角，连连求饶。
“姑……姑娘你别乱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她不喜欢我，但……但是我只喜欢她一个人，我求求你别过来！别过来！”他害怕得瑟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蝶勾唇一笑，方才的妩媚之情烟消云散，她嘲弄地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你以为本姑娘喜欢跟你玩儿？”
说着，眸光一凛，两只手的指甲在顷刻间变得又尖又长！
“杀了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小蝶目光狠厉，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两只利爪飞快伸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端子！
眼看那利爪便要扎进小端子的喉咙！
只见剑光闪过！
小蝶痛得大叫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个一身蓝衣的女子正横眉冷目地站在面前，手执利剑，远远指向自己。
她的目光阴冷，没有一丝感情。身形矫健，薄纱在夜风的吹动下猎猎飞扬，神采奕奕。
她认得，这是黑山手下的侍女，莲香。
“是你。”小蝶冷声道。
莲香没有应声，侧过头，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端子，厉声命令：“快走！”
小端子猛然回神，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想走？”
小蝶飞身一跃，跳至小端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莲香也紧跟着飞到小蝶跟前，伸出利剑直直地指向她的胸口。
小蝶的目光阴毒而寒冷！
莲香的视线森冷而倔强！
剑拔弩张！
眼看一场恶战便要开始！
小蝶却突然收起了冰冷的神色，轻声笑了，笑得娇媚，笑得多情。媚眼流转间，彷如有千万朵花顷刻绽放，夺目而妖娆。
“莲香姑娘……”
她轻轻拨走指住自己鼻尖的剑，扭着水蛇腰走上前，笑吟吟道，“我不过是奉命前来罢了……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这么较真呢？只要我把这店小二的魂魄收了回去，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了。”
莲香冷冷地眯起眼睛，狠狠磨牙道：“少废话！”
“你！”小蝶目光狠厉，“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甩开衣袖飞上半空——
第093章 暗下杀手（3）
万丈黑纱盘旋飞舞！
小蝶张牙舞爪地裸露出尖锐的利爪，那锋利的爪尖，如利刃一般闪着骇人的寒光！
“接招！”
她像一只危险的鹰，直直地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直逼莲香。
莲香轻巧一闪，微微侧身，险险躲开她的攻击。紧接着，反身一个用力，剑尖直直地刺进小蝶的腋下。小蝶惊慌地闪躲，衣袖却还是“嘶啦”一声，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低头，看向自己划得稀巴烂的衣袖，小蝶面露狰狞，恶狠狠道：“哼！等着瞧！这个仇！我记着！总有一天会全数奉还！”
说完，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莲香还想上前去追，奈何小蝶逃得飞快，早已没了气味。她冷冷地收起剑，凝望小蝶消失的方向，目光悠长。
究竟是谁，泄露了主人的行踪？
***
妖界。
树木繁茂的高山上，一棵参天大树直插云端。
疯狂的藤蔓攀爬着、紧紧缠绕在笔直的树干上，把这里掩藏得毫无空隙，就连那稀薄的月光，也被尽数挡在外面。
树干上一个大大的树洞，向里望去，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隐约传来阴冷的呵斥声。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小蝶被打得瘫在地上。
她的脸颊红肿，发丝凌乱，腋下的衣袖划得破烂不堪，指甲上仿佛被人狠狠削去了一半，鲜血淋漓。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甚是可怜，但是，她那双狠厉的眼中却满是仇恨的火焰，似乎恨不能将她的仇人碎尸万段！一雪前耻！
“废物！”
高堂之上，黑纱遮面的姥姥双眸怒瞪，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青筋暴起，长蛇般的黑发在半空中缠绕飞舞！
阴暗的光线中，她的脸孔分外狰狞可怕！
“姥姥息怒！”
一旁的魅姬赶忙跪下请罪，脸色慌张。
“小蝶此去倒也不是空手而归！”
突兀的眼球转了一转，姥姥看向跪倒在地的魅姬与小蝶，声线冷凝道：“说说看！”
魅姬点头。
“姥姥您想，既然莲香出现在顺风客栈，就说明，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一定也曾经在那里现身！”
姥姥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似乎在凝神思索。
魅姬继续猜测道：“如果传言是真的，下个月的十五，就是最好的时间！到时，魔君那里……”
一只树皮般苍老的手伸出，打断了魅姬的话。
“好！”姥姥一拍桌案，眼中阴险的精光闪烁，“哈哈哈哈！妖界！妖界！全部都会是我的天下！”
狂傲的笑声久久回响在空荡荡的树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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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人间重逢（1）
转眼，已是三更。
夜色深沉。
南来镇的街道上人烟冷清，月光昏暗，道路尽头似乎有袅袅雾气升腾而起，缭绕着，将安静的街头完全笼罩。
一簇白光突然崩裂！
旋即，三个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小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完全没了前天晚上受伤时虚弱的迹象。昏迷中的那一天一夜，江若白为她输送了许多真气。曾经在心底对他设防的伪装，也因此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听说宁采臣那个呆子安然无恙，一定心心念念地等着她回来。如今，能够重返人间，见到分别的朋友们，她自然喜不自禁。
江若白安静地走在后面。他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中是沉静如水的黑色，一身白衣飘飘若仙，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飞。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点点光泽。
茉香紧跟其后。她神情柔和，温柔似水，恍若不染纤尘的紫衣仙子。莲步间，神经却绷得很紧，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三个人从顺风客栈的围墙上一跃而入。二楼的客房，一间房仍旧灯火通明，纸窗上投下一个女子姣好的身形。
听到楼下的脚步声，那人影动了一动，打开窗子，飞身一跃。
“主人！”莲香恭敬地福了一礼。
江若白微微颔首，淡笑着打量她的模样，皱眉问：“你跟谁交过手吗？”
莲香点点头，“是木护法手下的小蝶。”
小倩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若白，似乎在问询小蝶来此的原因。
江若白蹙眉沉思。
莫非他的行踪已被人掌控？亦或是……他的秘密已经暴露？
“木护法似乎有反叛的迹象！”茉香低声推测道。
江若白默然，没有回答，推开屋门进去。
小倩本想跟着进屋，眼角却突然瞥见走廊中某个房间的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细细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曾经追杀过她的黎嫣儿。
此时此刻，她正依靠在房门外呼呼大睡，口水险些都要流了出来。
脚步声渐近。
她灵巧地躲在拐角处，探出头来偷偷查看。
一身黑白道袍的燕赤霞拄着桃木剑慢悠悠地摸索过来，走到门口时，被睡在地上的嫣儿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桃木剑在地面上大声地敲了几下。
“谁呀？大晚上的不让我好好睡觉！”嫣儿揉着眼睛不情不愿地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一脸阴沉的师父，不由得惊得跳了起来。
“师……师父……”嫣儿吞了吞口水，不敢抬头直视燕赤霞。
师父叫她半夜守着宁采臣，不让他出门，免得再被那狐狸精迷惑了去。她却在半夜睡着了，这顿骂，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燕赤霞板着脸咳了两声。
“你师兄呢？”
“啊？师兄……师兄……”嫣儿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半夜去找过师兄，谁知他的房间竟空无一人。
“他去哪儿了？”听到嫣儿结结巴巴的回答，燕赤霞愈发地疑心，不由得拨开她，径直打开门。
安静的房间，空荡荡的一片。
窗子是开的，夜风自窗口灌进来，吹得床帏上下翻飞。
见状，黎嫣儿顿时脸色大变！
“书呆子！书呆子你在吗？！你在哪里？！”嫣儿慌忙地跑进屋子四处翻找，又探头向窗子外面张望，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燕赤霞轻叹口气。
方才他隐约觉察到顺风客栈中有妖精出没，待醒来时却气息全无。而现在，宁书生也没了踪影。莫非……是被妖怪掳了去？
走廊拐角处，小倩悄悄缩回脑袋，背靠在墙壁上认真思索。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知道宁采臣会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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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人间重逢（2）
兰若寺后山，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虽是深秋，树叶坠落，河畔的景色却依然秀美。造型奇特的枝桠蜿蜒着伸向天空，绿郁的松柏笔直挺立。
此时，夜色深沉。溪流汩汩，碰撞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响声。
一个人影，安静地坐在溪流边的大石上。河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与鞋袜，他却浑不自知，安静地抱住膝盖，目光怔怔地看向流动的水波，如雕像一般沉静，融入静谧的夜色中。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没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因为他就只是傻傻地，愣愣地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的翠竹林中，一身淡绿色衣服的小男孩儿突然现身，遥望着水边的男子许久，他皱着眉，走到那人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
宁采臣抬起头，看到一个模样清新伶俐的小男孩，正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淡淡微笑，语气友好地回答：“我在等人。”
“我知道了。”君竹点点头，“你在等聂小倩对不对？”
宁采臣讶然。
“不用惊讶，我什么都知道。”君竹得意地笑一笑，在他身边的空地盘膝而坐，“可是，你却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我？”
君竹点头，压低了语气问：“你知不知道聂小倩的真实身份？”
宁采臣怔住。
小倩的真实身份，他怎会不知？
她是一只狐妖，被千年树妖掌控了本命元丹，以收集魂魄为生。这些，燕赤霞与嫣儿已经跟他讲了太多太多，忘都忘不掉。
“你喜欢她，对吗？”君竹眨眨眼睛，目光真诚地问。
几乎没有犹豫，宁采臣重重地点头。
“可是，你是人，她是妖，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君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宁采臣苦笑。
这样的话，他听了太多太多。
燕赤霞跟他讲过道理，黎嫣儿大骂过他，杨天佑奉劝过他，雪儿也曾经质问过他。
曾经，有那么一刻钟，他的心是凝滞不动的。他的脑海里混沌一片，如同茫茫海水，满是咸涩的味道。那一刻，他也曾经问自己，是不是值得，是不是应该。
可是——
值得。
应该。
这两个词，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无非是自己的心。
他喜欢小倩。
既然喜欢，干嘛要去管什么人妖殊途？干嘛要去衡量是否值得？是否应该？
有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遮挡住他略带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人妖殊途。”他的声音静静的，如夜风一般轻飘飘地回响在空气中，“可是，我喜欢她，不能控制地喜欢她。只要在她身边，只要看见她的笑容，就足够了。”
君竹望住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涩涩的。他抹了一把脸，赶走眼珠上氤氲的雾气，笑呵呵拍着他的肩膀：“虽然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坚持，不过，这种感觉，我喜欢。”
宁采臣淡淡地微笑。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跟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小男孩儿坦白心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竹。”小男孩的笑容轻轻的，像翠竹林中的竹叶那般清新耀眼。
“我叫宁采臣……”
“我知道！”君竹得意洋洋地打断他，“我还知道，你是小倩喜欢的人！”
宁采臣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子红透了。他张张嘴，正想要徒劳无功地解释些什么，身后却远远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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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人间重逢（3）
转过头的那一刻，似乎有彩色的光芒在他眼前绽放开来。
远远地，一身白衣的女子用力地挥舞着胳膊。
夜风中，她的衣衫轻如蝉翼，倾城的容颜之上，是灿若阳光的笑容。相隔几十米，她将手搁在嘴边，大声地喊着——
“宁——采——臣——！！”
灵动的嗓音如同掉入深潭的水滴，激荡起的涟漪般的一阵阵回音。那欢快的声音，在这般幽旷的河畔上，久久地回响，盘旋。
一瞬间，似乎有光芒点亮他的眼眸。
有种莫名的感动，使得他的眼前朦胧如雾，喉咙哽咽发热。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女子向这边奔跑过来，就只是站立着，等待着，似乎在期盼遥远的未来。
终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接近。
终于，他看到她如同往日一般欢快的笑脸。
终于，有种欣慰填满了他的心扉，令他嘴角悄悄上扬。
“宁采臣！”
看着眼前呆怔得木偶一般的他，小倩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宁采臣依旧怔怔的，似乎已经灵魂出窍。
“喂！”小倩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赌气道，“干嘛一直傻乎乎地不说话？！丢了魂了？还是哑巴了？”
宁采臣失神地看向她。
“你……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啦！”小倩无语地白他一眼，似乎在嫌恶他的木讷呆傻，但嘴角却盛满了暖暖的笑意。
“真的……没事？”宁采臣傻傻地问。
“真的真的没事！你瞧！”说着，小倩像欢快的小鸟一般转了一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轻轻摆动，如同圣洁的翅膀。
宁采臣开始傻笑。
笑容单纯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温热的液体充斥了他的眼眶，哽咽了他的喉咙。
小倩瞪着他。
许久，她终于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戳一下他的脑门，看看他的脑袋是不是真的硬的跟木头一样！
宁采臣痛得捂住脑门。
“笨蛋笨蛋！宁采臣是个大笨蛋！”小倩大声地叫着笑着，“宁采臣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河边。
不远处，君竹看着那两个快乐的影子，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
回到顺风客栈的时候，嫣儿不出所料地睡在了他的门口。
他彻夜未归，所以，她就睡在房门口等他回来。任性的小师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杨天佑叹口气，俯下身，轻轻摇动她的肩膀。
嫣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师兄回来了，立马兴奋地一跃而起。
“师兄！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出去？很危险的！”嫣儿的关心脱口而出，语气中略显委屈。
“怎么不回房间？”杨天佑淡淡微笑，顾左右而言他。
嫣儿生气地撅起嘴巴，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冰霜。
“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雪妖了？”
杨天佑推开门。
一只手却顶住房门，不让他进去。
“回答我！是不是？你真的去见那个雪妖了！”
杨天佑沉默。
嫣儿咬紧唇片，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果然。
师兄果真背着她去找那个雪妖了。
她早就猜到，那只雪妖逃跑时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没有师父的伤药，怕是命不久矣。
而师兄，一定是因此动了恻隐之心，特地跑去给人家送药……甚至……背着她偷偷地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她死死地盯住杨天佑，泪水无声地淌下来。
第097章 往事浮现（1）
“嫣儿……”
杨天佑心痛地低喊，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到底是什么，使得她对雪儿恨之入骨？
“告诉我！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跟雪妖说了什么？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被她迷惑得失去了心智？……师兄……告诉我！”
嫣儿拉紧他的衣袖，泪眼朦胧地低声问着。仿佛每问一句，她的心便会跟着痛一次。
杨天佑箍住她的肩膀，低声打断她：“嫣儿……你冷静一点！”
“不！我冷静不了！”嫣儿摇着头，泪水扑簌簌地从她的眼中落下，划过脸庞。她的眼睛，亮得可怕。这一刻，疯狂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杨天佑闭了闭眼睛，一抹叹息在他的心中轻轻划过。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好乱好乱。有师父对他的谆谆教诲，有断崖边的那一束雪花，有嫣儿痛哭的低喊声，有雪儿受伤时苍白的脸……
所有的画面，纠缠着，如同慢放的镜头，一张一张在他的眼前一掀而过。渐渐的，那连串的画面加快了速度，像闪着刺目光芒的闪电，映得他睁不开眼！
头痛欲裂！
一抹烦躁的心情蔓延着爬上心头，摧毁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踉跄着，摸索着推开门，不顾身后嫣儿心痛的呼喊，“砰”地一声，倚住房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冷气升腾，吞噬着他温暖的身体。
现在的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已经成了麻木的人。
一个找不到自己的心的人。
刺骨的夜风吹开窗子。
烛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嫣儿的啼哭声消失了。
杨天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
茶已经凉了，喝进口中，说不出苦涩。
他猛地仰头，一饮而尽，有种借酒消愁的味道。
这时，房门被敲响。
那清脆的敲击声，如同敲在他的心上，惊醒了他沉醉的梦。
“佑儿，是我。”
“师父？”杨天佑惊愕，打开门，燕赤霞正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两人在圆桌旁坐下，杨天佑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佑儿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粗糙的手静静摩挲着杯壁，袅袅雾气中，燕赤霞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沉痛。
杨天佑晃神，努力微笑着摇头：“没有。”
闻言，燕赤霞长叹一声。
“你的心事，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为师？”
杨天佑看向他，师父脸上的那种沉着，使得他心生黯痛。现在的他，就像是做了坏事的罪人，内心被愧疚与矛盾满满地充斥。
“佑儿……”燕赤霞眉心微皱，语重心长道，“这二十年来，为师看着你长大。虽然你不爱说话，心中的想法，我却也能猜得到半分。前段时间，我命你到城西的断崖处，打探情况。自从那天回来，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面对妖精，不再像以前那样果断坚决，束手束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天佑垂下头。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脸映的斑驳一片，俊秀的眉目间，满是惆怅的色泽。
“妖精……果真是该死的吗？”
半晌，杨天佑艰难地开口，干涩的声音自他的喉咙发出，无力地颤抖着。
燕赤霞轻叹口气。
果然是这样。
他的推测没有错。
从城西断崖回来以后，佑儿的行为开始变得异常。曾经的他，面对妖魔鬼怪，从不会手软，动作干净利落，常引得他赞不绝口。
而现在的他，却经常恍惚失神，似乎有心魔魇住了他的心，使得这个孩子迷失了原本的方向。
世间万物，终究，却逃不过一个“情”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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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往事浮现（2）
脑海中一抹白光突然崩裂开来，记忆的一角被掀开，那些难以抹去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出，吞没了他的最后一丝清醒。
燕赤霞按住额角( 致命诱惑:狐狸要翻身 http://www.xlawen.org/kan/1608/ )
“人间太危险，况且，我的遮妖散也用完了。”
“遮妖散？是什么？”小倩满眼的好奇。
“遮妖散，顾名思义，是遮挡妖气的药剂。用了它，就不怕燕赤霞那道士再找到你。如果没有它，我又带着受伤的你，怕是难以对付他。”
小倩想了想，突然记起在顺风客栈时，江若白在厨房中的莫名其妙的“白烟”。他以前骗自己说是“白烟散”，原来却是为了遮挡妖气避免灾祸的遮妖散啊。
她会心地点点头，笑容可爱。
“既然如此，我就耐着性子等到天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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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重返人间（2）
人间。
顺风客栈。
夜幕低垂，客人渐渐稀少，忙碌了一天的小端子终于有时间坐在椅子上好好喘口气儿了。
“唉！没想到，少了江厨师，生意竟然会冷清了这么多！”柜台前，福安贵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一边捻着自己的八字小胡须，皱眉长叹。
小端子笑呵呵道：“福老板！是不是后悔给了江公子休息的时间啊？”
福安贵狠狠剜了他一眼，抱着自己的小账本再次算起来。
小端子笑一笑，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小憩。
顺风客栈的生意一向很好，就算少了江厨师，也不会十分冷清，总有客人光顾。
福老板又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肯花钱雇他一个店小二，所以，每天晚上，他总是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疲乏。
这段时间，江公子走了，茉香姑娘走了，重要的是，莲香姑娘也走了……
小端子痴痴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做着美梦。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莲香时的情形。
当时，他在丽香楼为福老板要账，不小心被人洒了一身的硫磺，所有的人都在笑话他，只有莲香姑娘面不改色……
虽然，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并不爱笑……
但是，莲香姑娘的一举一动，就那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就连他吃饭、睡觉、擦桌子、上菜的时候，满脑子也都是她的身影……
他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可是，他却是那么深深地为她着迷……
她冷漠的眼神，她紧绷的唇片，她飘飞的长发，她冷酷得如同海水一般的蓝色衣衫……
甚至她的一根头发，都美得那么惊心动魄，令他魂牵梦萦，痴心思念……
顺风客栈的大厅中。
小端子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他一只手抱着擦桌子的抹布，眼中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嘴巴里险些流出口水。显然，这些是犯了相思病的症状。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在恍惚中看到了莲香姑娘的身影。
看到了她冷漠的眼神，紧绷的唇片，飘飞的长发，和冷酷得如同海水一般的蓝色衣衫……
看来他是出现了幻觉……
小端子摇摇头，目光痴痴地看着飘渺如梦的幻影。
直到——
“你！”
一声冰冷的命令声响起，吓得小端子差点掉下了桌子。
他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蓝衣翩跹的女子，揉一揉眼睛，再揉一揉眼睛，终于，嘴巴吃惊地张大。
是……
是……
莲香姑娘！！！！
莲香满脸的不耐烦。
从刚才开始，这个臭小子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的脸，摆出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像丢了魂一般。她觉得很心烦。
“莲……莲香姑娘！！！”小端子两眼放光，嘴巴也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话，“你……你怎么回来了？是回来有事还是……”
还是回来看我？
这是小端子心里头想的，当然，他没那个胆儿说出口。
莲香冷冷瞥他一眼，“我家主人让我来看看这里的环境，他今晚会来。”
“是这样啊！”小端子笑呵呵地挠了挠头，看着莲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摆出那副傻乎乎的模样。
莲香被他看得一肚子火。她最痛恨别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但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那傻乎乎的笑，她竟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来。
冷冷看了小端子一眼，莲香终于甩开步子上了楼。
身后，小端子心花怒放，莲香姑娘终于回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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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重返人间（3）
金色的妖界大殿上，一片肃然。
飘摇的流苏，喜庆的蜡烛，热闹的红绸虽然都还在，喜宴时分那喜悦的气息却早已荡然无存。
一身黑袍的男子端坐在巨大的宝石座椅上，气势如山，仅露的双眸中迸射出骇人的气焰。
台阶下，火护法站立在大殿左侧，一身红衣耀眼夺目，眉目间的朱砂痣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其间似有无穷的热量。
与之相对的地方，木护法的黑红长袍无风自舞，腰间的藤蔓茂盛而粗壮，爬满了黑黢黢的树叶。遮面的黑纱如长蛇般在空中飘动，黑纱之下，嘴唇轻挑，狰狞之色显而易见。
“火护法！魔君最近可有动静？”
高座之上，黑山冷冷开口，其嗓音之素冷，甚至听不出一丝温度。
“回黑山大人！”火护法抱拳站出来，炙热的火焰跳动在她透亮的眼中，“听闻魔君近些时间一直韬光养晦，行踪不明！恕属下无能，竟找不到他的踪影！”
“哦？”黑山挑眉，语气中似有不满。
大殿右侧，黑纱下的嘴角嘲弄地勾起。
“呵！听说火护**力有进，竟连个小小的魔君，都找不到？”
火护法默然垂首，暗自咬紧牙关。
“哈哈哈哈！”黑山的笑声狂傲不羁，回响在空旷的金色大殿中，“木护法口出此言，意思是有办法找到魔君的行踪？”
“属下愿意效劳！”姥姥恭敬地鞠了一躬，动作间却懒散而狂妄。
黑山的眼睛倏然眯起，唇齿间磨出冷冷的一句。
“希望木护法能言行一致，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姥姥的身躯忍不住一颤！
强挤出一丝笑意，她抬眸看向阴晴不定的黑山，故作镇定道：“属下自当谨记黑山大人的教诲……”
******
转眼，太阳西沉，天地间光芒渐暗，夜晚的气氛愈加浓郁。
顺风客栈打烊了。
小端子手脚利索地摆桌椅，上闸板，关店门。最后，拍拍衣袖上了二楼。
“小端子！”柜台后，福安贵阴阳怪气地叫住他，满脸的阴沉。
小端子站住了脚，转身笑脸相迎。
“呵呵呵，福老板，叫我有啥事儿么？”
福安贵摸摸下巴上的小胡茬儿，吧唧吧唧嘴，“咚”的一声敲在他的脑门上，痛得小端子“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
“今儿个我还没叫你关板儿呢！怎么就打烊了？”
小端子笑嘻嘻地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客人不都没了么……”
“瞎扯！”福安贵瞪他一眼，哗啦啦地收了账簿和算盘，抱在怀里，“你呀你！今儿个一下午，跟中了邪似的！干活也神不守舍！这个月的工钱，扣除一成！”
“啊——？”小端子皱着脸，满面委屈，“福老板，我就一下午没好好干，您就忍心扣除我一成工钱！”
“扣你一成算少了！得得得！赶紧回屋睡觉去！明天早上江厨师回来，咱们得早早地开门儿！”
福安贵不耐烦地打发小端子回去，心里头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儿。明天的生意，肯定错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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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暗下杀手（1）
“咚咚咚！”
门口的敲门声响起，正在擦拭剑身的莲香抬起头，冷眸眯起，狠厉的目光射向房门处。
“谁？！”
“莲香姑娘，是……是我……”小端子没骨气的声音响起。
莲香将剑收进剑鞘，冷声问：“干什么？！”
门口的小端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来给你送吃的。”
“不吃！”
莲香一口回绝，继续低头擦她的剑鞘。
小端子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他将托盘儿搁在房门口不碍事儿的地方，笑呵呵地对着屋门里头说：“呵呵，我放在门口了，莲香姑娘什么时候想吃就来拿吧，有好吃的莲花糕。”
说完，门口的人似乎踌躇了一下，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莲香抬起头，见门口完全没了声响，在心底犹豫了片刻，终于放下手里的剑，拉开屋门。
门口，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小托盘儿，盘中有一碟点心，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可口。旁边的小瓷杯中，似乎盛着热乎乎的汤水。
这家伙，一个下午给她送了六回糕点。人间的食物她不喜欢，但是，他做的这个莲花糕，味道好像还不错。
不过……叫“莲香”，就该吃莲花糕吗？那茉香岂不是要吃“茉莉糕”？
笨蛋！
莲香低咒一声，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呼一口气，终于硬邦邦地端起托盘，一脸阴沉地回了屋子。
房门“砰”的一声被冷冷关上！
躲在拐角处的小端子探出个脑袋，笑吟吟地看着紧闭的门口，心里头甜的跟蜜糖一样。
太好了太好了！莲香姑娘收下他做的莲花糕啦！
下午的时候，当他端着一碟子莲花糕敲门进屋时，莲香正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
他笑吟吟地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倒了杯热茶。
“莲香姑娘，尝尝我做的莲花糕吧！很好吃的！”
莲香没搭理他，直接当是空气忽略掉。
小端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呵呵，真的很好吃！我不骗你！就连江公子也很喜欢吃呢！”
莲香的眉毛似乎动了一动。
“江公子说了，吃了我做的莲花糕，都可以延年益寿呢！呵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笑呵呵地察言观色，见莲香偷偷地睁了一只眼，赶忙挪开视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那个……我先回去了哈……莲香姑娘你慢慢儿吃……”
说着，飞快地带上门溜了出去。
走了两步，他又轻手轻脚地折返回来，趴在门口，眯着眼睛从门缝儿里往里瞧。
起先，莲香还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许是饿了，睁开眼，瞪着桌子上的点心，许久，终于拿起一块儿放进了嘴里。
嚼着嚼着，她的脸色似乎变了。
门口的小端子暗自捏了把冷汗。不会是做的太难吃了，莲香姑娘不喜欢吧？
恰恰相反，莲香似乎非常喜欢他做的糕点，吃了一块儿又一块儿。
等他下午去房间收盘子的时候，里面干净得连渣儿都不剩了。他狐疑地看了眼莲香，见她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不由得飞快挪开了视线。
看来，莲香姑娘爱吃莲花糕！
他兴奋得忘乎所以，一个下午连连送了六次。
虽然每次敲开门，莲香姑娘的脸都是臭臭的，冷得像冰一样；或者，直接把他拒之门外，压根儿不让进屋。但是后来他发现，每次走后，莲香姑娘总会偷偷跑出来，把点心端到房间里。
有的时候，莲香姑娘还是蛮可爱的嘛！
小端子美滋滋地想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
一个黑色的影子幽幽地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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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暗下杀手（2）
关上房门，小端子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歇了。
转身，眼前突然多出一个黑影！
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满面的惊恐。
眼前，一个年轻女子，脸色白皙，生得妩媚妖娆，鼻腻鹅脂，媚眼如丝。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衣轻轻飞舞，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性感与妖媚。
“你……你……你是谁？”小端子已经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我呀……”那女子娇媚一笑，纤细的手指玩弄着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猫捉老鼠一般逗弄小端子的脸。
小端子吓得吞了吞口水，赶忙慌张地躲到一边。
“怕什么？”小蝶娇嗔着，语气滑腻。拉住他的衣袖，蛇一般柔软的身子紧贴上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小女子有事找这位公子……”
“姑娘……你你你……你找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我……我是这个酒馆的店小二……”小端子吓得挤到角落里，生怕被眼前的女子活活吞掉。
小蝶掩口娇笑一声，扭着身子贴上来，“我啊……找的就是你呢……”
被小蝶的举动吓到腿软，小端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背靠着墙角，连连求饶。
“姑……姑娘你别乱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她不喜欢我，但……但是我只喜欢她一个人，我求求你别过来！别过来！”他害怕得瑟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蝶勾唇一笑，方才的妩媚之情烟消云散，她嘲弄地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你以为本姑娘喜欢跟你玩儿？”
说着，眸光一凛，两只手的指甲在顷刻间变得又尖又长！
“杀了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小蝶目光狠厉，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两只利爪飞快伸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端子！
眼看那利爪便要扎进小端子的喉咙！
只见剑光闪过！
小蝶痛得大叫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个一身蓝衣的女子正横眉冷目地站在面前，手执利剑，远远指向自己。
她的目光阴冷，没有一丝感情。身形矫健，薄纱在夜风的吹动下猎猎飞扬，神采奕奕。
她认得，这是黑山手下的侍女，莲香。
“是你。”小蝶冷声道。
莲香没有应声，侧过头，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端子，厉声命令：“快走！”
小端子猛然回神，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想走？”
小蝶飞身一跃，跳至小端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莲香也紧跟着飞到小蝶跟前，伸出利剑直直地指向她的胸口。
小蝶的目光阴毒而寒冷！
莲香的视线森冷而倔强！
剑拔弩张！
眼看一场恶战便要开始！
小蝶却突然收起了冰冷的神色，轻声笑了，笑得娇媚，笑得多情。媚眼流转间，彷如有千万朵花顷刻绽放，夺目而妖娆。
“莲香姑娘……”
她轻轻拨走指住自己鼻尖的剑，扭着水蛇腰走上前，笑吟吟道，“我不过是奉命前来罢了……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这么较真呢？只要我把这店小二的魂魄收了回去，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了。”
莲香冷冷地眯起眼睛，狠狠磨牙道：“少废话！”
“你！”小蝶目光狠厉，“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甩开衣袖飞上半空——
第093章 暗下杀手（3）
万丈黑纱盘旋飞舞！
小蝶张牙舞爪地裸露出尖锐的利爪，那锋利的爪尖，如利刃一般闪着骇人的寒光！
“接招！”
她像一只危险的鹰，直直地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直逼莲香。
莲香轻巧一闪，微微侧身，险险躲开她的攻击。紧接着，反身一个用力，剑尖直直地刺进小蝶的腋下。小蝶惊慌地闪躲，衣袖却还是“嘶啦”一声，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低头，看向自己划得稀巴烂的衣袖，小蝶面露狰狞，恶狠狠道：“哼！等着瞧！这个仇！我记着！总有一天会全数奉还！”
说完，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莲香还想上前去追，奈何小蝶逃得飞快，早已没了气味。她冷冷地收起剑，凝望小蝶消失的方向，目光悠长。
究竟是谁，泄露了主人的行踪？
***
妖界。
树木繁茂的高山上，一棵参天大树直插云端。
疯狂的藤蔓攀爬着、紧紧缠绕在笔直的树干上，把这里掩藏得毫无空隙，就连那稀薄的月光，也被尽数挡在外面。
树干上一个大大的树洞，向里望去，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隐约传来阴冷的呵斥声。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小蝶被打得瘫在地上。
她的脸颊红肿，发丝凌乱，腋下的衣袖划得破烂不堪，指甲上仿佛被人狠狠削去了一半，鲜血淋漓。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甚是可怜，但是，她那双狠厉的眼中却满是仇恨的火焰，似乎恨不能将她的仇人碎尸万段！一雪前耻！
“废物！”
高堂之上，黑纱遮面的姥姥双眸怒瞪，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青筋暴起，长蛇般的黑发在半空中缠绕飞舞！
阴暗的光线中，她的脸孔分外狰狞可怕！
“姥姥息怒！”
一旁的魅姬赶忙跪下请罪，脸色慌张。
“小蝶此去倒也不是空手而归！”
突兀的眼球转了一转，姥姥看向跪倒在地的魅姬与小蝶，声线冷凝道：“说说看！”
魅姬点头。
“姥姥您想，既然莲香出现在顺风客栈，就说明，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一定也曾经在那里现身！”
姥姥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似乎在凝神思索。
魅姬继续猜测道：“如果传言是真的，下个月的十五，就是最好的时间！到时，魔君那里……”
一只树皮般苍老的手伸出，打断了魅姬的话。
“好！”姥姥一拍桌案，眼中阴险的精光闪烁，“哈哈哈哈！妖界！妖界！全部都会是我的天下！”
狂傲的笑声久久回响在空荡荡的树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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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人间重逢（1）
转眼，已是三更。
夜色深沉。
南来镇的街道上人烟冷清，月光昏暗，道路尽头似乎有袅袅雾气升腾而起，缭绕着，将安静的街头完全笼罩。
一簇白光突然崩裂！
旋即，三个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小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完全没了前天晚上受伤时虚弱的迹象。昏迷中的那一天一夜，江若白为她输送了许多真气。曾经在心底对他设防的伪装，也因此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听说宁采臣那个呆子安然无恙，一定心心念念地等着她回来。如今，能够重返人间，见到分别的朋友们，她自然喜不自禁。
江若白安静地走在后面。他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中是沉静如水的黑色，一身白衣飘飘若仙，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飞。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点点光泽。
茉香紧跟其后。她神情柔和，温柔似水，恍若不染纤尘的紫衣仙子。莲步间，神经却绷得很紧，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三个人从顺风客栈的围墙上一跃而入。二楼的客房，一间房仍旧灯火通明，纸窗上投下一个女子姣好的身形。
听到楼下的脚步声，那人影动了一动，打开窗子，飞身一跃。
“主人！”莲香恭敬地福了一礼。
江若白微微颔首，淡笑着打量她的模样，皱眉问：“你跟谁交过手吗？”
莲香点点头，“是木护法手下的小蝶。”
小倩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若白，似乎在问询小蝶来此的原因。
江若白蹙眉沉思。
莫非他的行踪已被人掌控？亦或是……他的秘密已经暴露？
“木护法似乎有反叛的迹象！”茉香低声推测道。
江若白默然，没有回答，推开屋门进去。
小倩本想跟着进屋，眼角却突然瞥见走廊中某个房间的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细细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曾经追杀过她的黎嫣儿。
此时此刻，她正依靠在房门外呼呼大睡，口水险些都要流了出来。
脚步声渐近。
她灵巧地躲在拐角处，探出头来偷偷查看。
一身黑白道袍的燕赤霞拄着桃木剑慢悠悠地摸索过来，走到门口时，被睡在地上的嫣儿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桃木剑在地面上大声地敲了几下。
“谁呀？大晚上的不让我好好睡觉！”嫣儿揉着眼睛不情不愿地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一脸阴沉的师父，不由得惊得跳了起来。
“师……师父……”嫣儿吞了吞口水，不敢抬头直视燕赤霞。
师父叫她半夜守着宁采臣，不让他出门，免得再被那狐狸精迷惑了去。她却在半夜睡着了，这顿骂，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燕赤霞板着脸咳了两声。
“你师兄呢？”
“啊？师兄……师兄……”嫣儿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半夜去找过师兄，谁知他的房间竟空无一人。
“他去哪儿了？”听到嫣儿结结巴巴的回答，燕赤霞愈发地疑心，不由得拨开她，径直打开门。
安静的房间，空荡荡的一片。
窗子是开的，夜风自窗口灌进来，吹得床帏上下翻飞。
见状，黎嫣儿顿时脸色大变！
“书呆子！书呆子你在吗？！你在哪里？！”嫣儿慌忙地跑进屋子四处翻找，又探头向窗子外面张望，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燕赤霞轻叹口气。
方才他隐约觉察到顺风客栈中有妖精出没，待醒来时却气息全无。而现在，宁书生也没了踪影。莫非……是被妖怪掳了去？
走廊拐角处，小倩悄悄缩回脑袋，背靠在墙壁上认真思索。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知道宁采臣会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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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人间重逢（2）
兰若寺后山，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虽是深秋，树叶坠落，河畔的景色却依然秀美。造型奇特的枝桠蜿蜒着伸向天空，绿郁的松柏笔直挺立。
此时，夜色深沉。溪流汩汩，碰撞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响声。
一个人影，安静地坐在溪流边的大石上。河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与鞋袜，他却浑不自知，安静地抱住膝盖，目光怔怔地看向流动的水波，如雕像一般沉静，融入静谧的夜色中。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没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因为他就只是傻傻地，愣愣地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的翠竹林中，一身淡绿色衣服的小男孩儿突然现身，遥望着水边的男子许久，他皱着眉，走到那人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
宁采臣抬起头，看到一个模样清新伶俐的小男孩，正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淡淡微笑，语气友好地回答：“我在等人。”
“我知道了。”君竹点点头，“你在等聂小倩对不对？”
宁采臣讶然。
“不用惊讶，我什么都知道。”君竹得意地笑一笑，在他身边的空地盘膝而坐，“可是，你却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我？”
君竹点头，压低了语气问：“你知不知道聂小倩的真实身份？”
宁采臣怔住。
小倩的真实身份，他怎会不知？
她是一只狐妖，被千年树妖掌控了本命元丹，以收集魂魄为生。这些，燕赤霞与嫣儿已经跟他讲了太多太多，忘都忘不掉。
“你喜欢她，对吗？”君竹眨眨眼睛，目光真诚地问。
几乎没有犹豫，宁采臣重重地点头。
“可是，你是人，她是妖，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君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宁采臣苦笑。
这样的话，他听了太多太多。
燕赤霞跟他讲过道理，黎嫣儿大骂过他，杨天佑奉劝过他，雪儿也曾经质问过他。
曾经，有那么一刻钟，他的心是凝滞不动的。他的脑海里混沌一片，如同茫茫海水，满是咸涩的味道。那一刻，他也曾经问自己，是不是值得，是不是应该。
可是——
值得。
应该。
这两个词，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无非是自己的心。
他喜欢小倩。
既然喜欢，干嘛要去管什么人妖殊途？干嘛要去衡量是否值得？是否应该？
有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遮挡住他略带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人妖殊途。”他的声音静静的，如夜风一般轻飘飘地回响在空气中，“可是，我喜欢她，不能控制地喜欢她。只要在她身边，只要看见她的笑容，就足够了。”
君竹望住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涩涩的。他抹了一把脸，赶走眼珠上氤氲的雾气，笑呵呵拍着他的肩膀：“虽然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坚持，不过，这种感觉，我喜欢。”
宁采臣淡淡地微笑。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跟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小男孩儿坦白心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竹。”小男孩的笑容轻轻的，像翠竹林中的竹叶那般清新耀眼。
“我叫宁采臣……”
“我知道！”君竹得意洋洋地打断他，“我还知道，你是小倩喜欢的人！”
宁采臣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子红透了。他张张嘴，正想要徒劳无功地解释些什么，身后却远远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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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人间重逢（3）
转过头的那一刻，似乎有彩色的光芒在他眼前绽放开来。
远远地，一身白衣的女子用力地挥舞着胳膊。
夜风中，她的衣衫轻如蝉翼，倾城的容颜之上，是灿若阳光的笑容。相隔几十米，她将手搁在嘴边，大声地喊着——
“宁——采——臣——！！”
灵动的嗓音如同掉入深潭的水滴，激荡起的涟漪般的一阵阵回音。那欢快的声音，在这般幽旷的河畔上，久久地回响，盘旋。
一瞬间，似乎有光芒点亮他的眼眸。
有种莫名的感动，使得他的眼前朦胧如雾，喉咙哽咽发热。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女子向这边奔跑过来，就只是站立着，等待着，似乎在期盼遥远的未来。
终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接近。
终于，他看到她如同往日一般欢快的笑脸。
终于，有种欣慰填满了他的心扉，令他嘴角悄悄上扬。
“宁采臣！”
看着眼前呆怔得木偶一般的他，小倩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宁采臣依旧怔怔的，似乎已经灵魂出窍。
“喂！”小倩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赌气道，“干嘛一直傻乎乎地不说话？！丢了魂了？还是哑巴了？”
宁采臣失神地看向她。
“你……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啦！”小倩无语地白他一眼，似乎在嫌恶他的木讷呆傻，但嘴角却盛满了暖暖的笑意。
“真的……没事？”宁采臣傻傻地问。
“真的真的没事！你瞧！”说着，小倩像欢快的小鸟一般转了一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轻轻摆动，如同圣洁的翅膀。
宁采臣开始傻笑。
笑容单纯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温热的液体充斥了他的眼眶，哽咽了他的喉咙。
小倩瞪着他。
许久，她终于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戳一下他的脑门，看看他的脑袋是不是真的硬的跟木头一样！
宁采臣痛得捂住脑门。
“笨蛋笨蛋！宁采臣是个大笨蛋！”小倩大声地叫着笑着，“宁采臣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河边。
不远处，君竹看着那两个快乐的影子，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
回到顺风客栈的时候，嫣儿不出所料地睡在了他的门口。
他彻夜未归，所以，她就睡在房门口等他回来。任性的小师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杨天佑叹口气，俯下身，轻轻摇动她的肩膀。
嫣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师兄回来了，立马兴奋地一跃而起。
“师兄！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出去？很危险的！”嫣儿的关心脱口而出，语气中略显委屈。
“怎么不回房间？”杨天佑淡淡微笑，顾左右而言他。
嫣儿生气地撅起嘴巴，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冰霜。
“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雪妖了？”
杨天佑推开门。
一只手却顶住房门，不让他进去。
“回答我！是不是？你真的去见那个雪妖了！”
杨天佑沉默。
嫣儿咬紧唇片，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果然。
师兄果真背着她去找那个雪妖了。
她早就猜到，那只雪妖逃跑时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没有师父的伤药，怕是命不久矣。
而师兄，一定是因此动了恻隐之心，特地跑去给人家送药……甚至……背着她偷偷地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她死死地盯住杨天佑，泪水无声地淌下来。
第097章 往事浮现（1）
“嫣儿……”
杨天佑心痛地低喊，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到底是什么，使得她对雪儿恨之入骨？
“告诉我！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跟雪妖说了什么？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被她迷惑得失去了心智？……师兄……告诉我！”
嫣儿拉紧他的衣袖，泪眼朦胧地低声问着。仿佛每问一句，她的心便会跟着痛一次。
杨天佑箍住她的肩膀，低声打断她：“嫣儿……你冷静一点！”
“不！我冷静不了！”嫣儿摇着头，泪水扑簌簌地从她的眼中落下，划过脸庞。她的眼睛，亮得可怕。这一刻，疯狂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杨天佑闭了闭眼睛，一抹叹息在他的心中轻轻划过。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好乱好乱。有师父对他的谆谆教诲，有断崖边的那一束雪花，有嫣儿痛哭的低喊声，有雪儿受伤时苍白的脸……
所有的画面，纠缠着，如同慢放的镜头，一张一张在他的眼前一掀而过。渐渐的，那连串的画面加快了速度，像闪着刺目光芒的闪电，映得他睁不开眼！
头痛欲裂！
一抹烦躁的心情蔓延着爬上心头，摧毁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踉跄着，摸索着推开门，不顾身后嫣儿心痛的呼喊，“砰”地一声，倚住房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冷气升腾，吞噬着他温暖的身体。
现在的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已经成了麻木的人。
一个找不到自己的心的人。
刺骨的夜风吹开窗子。
烛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嫣儿的啼哭声消失了。
杨天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
茶已经凉了，喝进口中，说不出苦涩。
他猛地仰头，一饮而尽，有种借酒消愁的味道。
这时，房门被敲响。
那清脆的敲击声，如同敲在他的心上，惊醒了他沉醉的梦。
“佑儿，是我。”
“师父？”杨天佑惊愕，打开门，燕赤霞正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两人在圆桌旁坐下，杨天佑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佑儿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粗糙的手静静摩挲着杯壁，袅袅雾气中，燕赤霞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沉痛。
杨天佑晃神，努力微笑着摇头：“没有。”
闻言，燕赤霞长叹一声。
“你的心事，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为师？”
杨天佑看向他，师父脸上的那种沉着，使得他心生黯痛。现在的他，就像是做了坏事的罪人，内心被愧疚与矛盾满满地充斥。
“佑儿……”燕赤霞眉心微皱，语重心长道，“这二十年来，为师看着你长大。虽然你不爱说话，心中的想法，我却也能猜得到半分。前段时间，我命你到城西的断崖处，打探情况。自从那天回来，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面对妖精，不再像以前那样果断坚决，束手束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天佑垂下头。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脸映的斑驳一片，俊秀的眉目间，满是惆怅的色泽。
“妖精……果真是该死的吗？”
半晌，杨天佑艰难地开口，干涩的声音自他的喉咙发出，无力地颤抖着。
燕赤霞轻叹口气。
果然是这样。
他的推测没有错。
从城西断崖回来以后，佑儿的行为开始变得异常。曾经的他，面对妖魔鬼怪，从不会手软，动作干净利落，常引得他赞不绝口。
而现在的他，却经常恍惚失神，似乎有心魔魇住了他的心，使得这个孩子迷失了原本的方向。
世间万物，终究，却逃不过一个“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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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往事浮现（2）
脑海中一抹白光突然崩裂开来，记忆的一角被掀开，那些难以抹去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出，吞没了他的最后一丝清醒。
燕赤霞按住额角( 致命诱惑:狐狸要翻身 http://www.xlawen.org/kan/16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