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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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赤霞按住额角，这种往事浮现的感觉使得他头痛欲裂，整个人狂躁不安。
“师父？”
察觉到燕赤霞微微的变色，杨天佑低声关切。
燕赤霞摆摆手，支住额头凝神小憩。脑海中的那个角落，却仍旧喧嚣着不肯安宁，似乎竭力要将那些痛苦的痕迹翻找出来……
……
十七年前。
这里是一处远离城镇的偏远山区。
依山傍水。
每到春季来临，遍山的桃花竞相开放。远远望去，一片绯红色的海洋，连绵着，延伸至山的顶端。
一座简单朴素的茅屋。
屋子并不大，却被这里的女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前一条小河，四季流淌。
溪水清澈，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正坐在河边洗衣服。
这里的日子虽然很苦，但与世无争，平淡惬意。于是，她满是柔情的眼中，嫣红如花的唇边，都是平淡而满足的笑意。
男主人自茅屋中走出，他的身材魁梧高大，身着粗布外衣，下颚蓄了少许胡茬，眼含笑意。
男主人将身后的弓箭紧了一紧，笑呵呵地喊道：“秀莲！今晚我们吃野兔肉怎么样？”
洗衣服的秀莲回过头，笑容温馨得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不如抓回来养在笼子里？”
男主人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你呀你！总是舍不得杀生！害得我好久都没有吃到肉了！”
两人相视一笑，会心的感觉静静飘在空气中。
自成亲以来，夫妻二人一直在这山林间生活。种点青菜，养点牲畜家禽，日子虽然贫苦，倒也乐得逍遥。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此时的山林中满是苏醒的飞禽走兽，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走在略显春意的树林里，男主人一手握弓，一手抓箭，眼前突然一个白影闪过。男主人微微一笑，举弓搭箭，对着在草丛间飞快跃动的小白点射去——！
“刷——”
羽箭带着风声直直射中白影。
男主人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拎起白兔的一对耳朵，不由得心满意足。
这兔子肥硕强壮，不同于一般的白兔。今晚，有口福啦！
他眉开眼笑地将兔子扔进身后的背篓，打算继续寻找猎物，再打只山鸡。
深山野林。
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不知走了多久，男主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找不到猎物，只得坐在路边的大石上歇息。
他从腰间解下水袋，咕咚咕咚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
正在这时，视线里恰恰冲进来一只野山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举起弓箭便要射，却不料惊动了那山鸡，扑闪着翅膀往树丛深处跑去了。
他不甘放手，背起竹篓追去。
他气喘吁吁，跟在那山鸡后面，穿过一片漫过膝盖的草丛。
却不料脚下被某个东西突然一绊，摔了一跤，抬起头，那山鸡却早已没了踪影。
“唉！”
该死的东西，竟然害得他丢了猎物！
他泄气地捶打地面，不由得踹了一脚脚下碍事的东西。
只是，那东西却似乎有些奇怪。
男主人疑惑地扒开草丛，打算看个究竟，却在见到那东西真面目的一刻，吓得再次摔倒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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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往事浮现（3）
繁盛的草丛中。
静静地躺着一具白骨！
那是人的尸体，经过了风吹日晒，只剩下累累白骨，森然地泛着寒光！
男主人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望着那具不动的骨架，逐渐调整呼吸，平复下自己波动的心情。
许久，他壮着胆子爬到跟前，细细打量那久经风霜的白骨，心中暗叹。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走过这里，受不了深山野林的荒芜，也可能被山里出没的强盗谋财害命，于是，便留下了这具白骨。
他曾经听年长的老人们说过，一个人如果死前不能回到故乡，至少也要在死后将遗骨送回家乡。这样，他的魂魄才能够轮回转世。
可是，这具白骨的主人，就这样不被察觉地死在了这片荒芜的树林中，的确是可怜至极。
他叹息一声，跪在地上给白骨磕了三个头，又撕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将骨骸抱进布中，在旁边一块空地上，亲手埋葬了这堆白骨。
临走时，他用石块立了一座小小的墓碑，虔心祈求，只希望这白骨的主人能够顺应轮回，不再受流离之苦。
回到家后，秀莲早已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男人坐在桌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真是可怜。”秀莲低声叹息，眼中是怜悯的神色，“以后，我们有空就常去那里祭拜吧。”
男人点点头，埋头吃饭。
饭后，他才想起背篓里的野兔。提着耳朵拿出来时，那受伤的野兔早已断了气。
秀莲见状，忍不住嗔怪他：“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杀它，偏偏这样狠心！又伤了一条性命！”
男人笑得无所谓，心里却在偷偷开心，明天的午餐，又多了一道下酒菜。
只是，时隔多年，他真的自心底懊悔。
如果不是他心软，如果当年的他没有把那具尸骨埋葬，或许，一切的悲剧，就都不会依次上演了……
燕赤霞收回思绪时，眼中早已被雾气朦胧。他擦了擦眼角，淡笑着拍了拍杨天佑的肩膀，拄着桃木剑，摸索着走出了房门。
圆桌旁，看着师傅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充满苦涩与悲凉的味道。
杨天佑回过头，望住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心中划过一抹落寞的叹息。
******
河边，小倩与宁采臣并肩坐在大石块上。
深秋的夜，天气冰凉，小倩却脱掉鞋子直接把一双脚丫子扔进河水里。
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自在地用脚拨动水花，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涟漪，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很冷吧？”宁采臣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脚，忍不住关切。
小倩默然，转过头，看着宁采臣清秀单纯的脸，笑容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感到冷？”她的声音中有一丝黯然。
宁采臣不说话了，转而看向被风吹动的河面。
他明白，小倩的意思，是在顾忌自己妖精的身份。
“我就知道……”小倩怏怏地垂下头，两只脚无聊地拨弄着水花，“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
宁采臣偷偷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暗淡无光，秀美紧蹙，唇边轻轻被牙齿咬住，似乎很难启齿那些隐藏的真相。
那种落寞的神情，使得他也跟着难过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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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表露心声
“那天，我们藏在水缸里，你快要窒息，而我，却安然无恙。而且，外面的谈话声，你应该也听到了。还有，那天我被那道灵符教训得快要魂飞魄散，那个场面，你也看到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快要被夜色吞没。
宁采臣坐直了身子，面对着她。
“小倩……”他的眼神认真，面容严肃。
小倩看着他。
“我知道了……你是狐妖……”宁采臣的声音低沉好听。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小倩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向下坠落。
“但是——我不管你是不是狐妖！我不管你是不是人！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声音突然激动了一下，又再次恢复到方才的宁静，“不管怎么样，你都永远只是小倩，只是简简单单的小倩……”
他的神情慌乱，似乎竭力将自己的心声表露给小倩听。可是，他的嘴巴很笨，笨到只会讲些有的没的，不会说好听的话逗小倩开心。于是，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失落地抓抓头发，低声问：“我说的很差劲吧？”
小倩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我不会讲好听的话……不会逗你开心……”他笨拙地解释着，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许久，空气中再次安静下来。
小倩久久地看着他，脸上突然添上一丝甜蜜的笑意。
“没有啊。”她摇摇头，心底甜蜜的感觉蔓延开来，“你说的很好，很好呢。”
“真的吗？”宁采臣的眼睛被点亮，喜悦填满他的笑容，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小倩重重地点头。
那幅画面，她淡淡的笑容，她清澈的眼眸，都带着缤纷的色彩映入他的眼底，心底。仿佛只要她的一句肯定，他的幸福便从此围绕身旁。
顿了一顿，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衣襟中拿出燕赤霞送给他的那张灵符，把它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然后用力地扔进流淌的小河中。
看着河水完全吞没那张黄符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像卸下了包袱那般轻松，嘴角高高扬起。
小倩好笑地瞅着他：“把灵符扔掉，不怕小蝶那个坏女人再来找你么？”
宁采臣笑容坦荡，单纯得像是毫无杂念的小孩子：“我怕那符会伤害你。”
小倩瞪着他。
她的神情十分严肃，好像他做了坏事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
宁采臣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小倩……”他担忧地开口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
小倩不答。
宁采臣更慌了，他吓得脸色苍白，站起来瞅着小倩的脸，声音恐慌：“小倩……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然后——
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捏住宁采臣的脸。
宁采臣被她捏的龇牙咧嘴，痛得连声低呼。
小倩哈哈笑着，这才留情放开了手。
“笨书生！”她撒娇似的瞅着他捏的通红的脸，嘴边是甜甜的笑意。
宁采臣低头，揉着自己生疼的脸。
“疼不疼？”小倩轻声问。
宁采臣点点头，想着想着又摇摇头。
小倩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轻轻拉过他揉脸的手，放在手心中。她抬起眼睛，目光澄澈澄澈。
那一刻。
夜风似乎有些凌乱，吹动天空上眨眼的星星，轻轻地响着，如同窗边的风铃，清脆而好听。
他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很乱，碎发遮住了透明的眼底，遮住了他英挺的眉峰。
他的脸上还有红红的印记。
他的快乐透明得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那一刻。
似乎有一股热流自她的心底涌出，填满了她的心脾，哽咽了她的喉咙，温热了她的眼眶。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她遥远的家乡，那个车水马龙的时代，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那个只属于她的温馨的角落。
那一刻。
她只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两个人安静地、专注地对视着彼此，直到天边升起温暖的太阳。
如此美好的夜晚。
如此安静而清爽的风。
她的脸突然涨红。
然后，猝不及防地——
她俯下身子，在他脸上被捏的疼痛的地方，轻轻地，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那个吻比秋风还要清凉。
比夜色更加朦胧。
比月光还要皎洁。
宁采臣突然愣住。
一瞬间，他只觉得脸上涨红，浑身的血液凝滞，整个人麻木得快要忘记呼吸。
等到他定下神来再看向小倩的时候，她已经换上同往日一般俏皮的神情，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似乎方才那美好的感觉，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宁采臣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脸，被捏的生疼的地方，竟然不再那么痛了。
他将心底的慌乱收起，抬起头，顺着小倩的目光一同看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
但是，却很亮很亮。
奔流的小河，欢快地唱着一支又一支曲子，扬起笑脸漂流到远方。
夜空中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在与月亮遥遥相望的地方，欢快地释放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光芒。
小倩闭上眼睛，用力吸一口沁凉的空气。然后，俯下身，掬一捧清水，递送到宁采臣面前。
宁采臣看着她，满眼的不解。
小倩的眼睛比月亮还要明亮。
“谢谢你。”声音中是发自心底的真诚。
然后，她将手放低。
在她的手中，宁采臣看到了——
一轮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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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切无恙（1）
兰若寺后山。
一片繁茂的枝桠间，隐约露出一个大大的山洞。
洞口有苍柏交纵掩映，洞窟里的风声却仍然清晰入耳。
妖洞内。
冰儿双手支住下巴，呆呆地坐在圆桌旁失神。
小倩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天。
这三天来，鬼娘与她去南来镇上寻过多次，她也曾派出小青蛇打探消息。期间，雪儿姐姐回来过，问她，却只是摇头。总之，小倩的踪迹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小倩不在人间。
这是跳入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她尚在人间，她和鬼娘不会找不到，她的小蛇也不会探寻不到她的气息，雪儿姐姐更不会神秘地避而不提。
但是，她不在人间，会在哪里呢？
妖界？
妖界那边，小倩无依无靠，姥姥更是她心中所怕，她自然不会情愿呆在那里……
这一刻，冰儿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如果当时她能跟着大家一起迎敌，而不是选择安逸地留在妖界金殿，小倩或许就不会被黎嫣儿那个臭丫头贴了灵符，不会被灵符之火折磨得奄奄一息，更不会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都怪她！都怪她！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到？
冰儿抱住膝盖，低声痛哭。
眼泪从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看到如此悲痛的冰儿，雪儿心里也不好受。她走过来，手指轻轻抚摸冰儿的长发，轻声安慰道：“小倩不会有事的。”
冰儿呜咽着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晶莹的泪珠。
“可是……雪儿姐姐……如果没事，她为什么不回来？我的小蛇为什么找不到她的踪影？她不在人间……不在人间的话，她又能去哪里？”
说完，她又开始埋首痛哭。
头上青色的发带随着她的抽搐一起一伏，似乎也在为小倩的失踪而难过。
雪儿叹息一声，转过头，看到鬼娘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脸上是与她俩如出一辙的心痛。
“鬼娘，”她忍不住上前，哑声问，“燕赤霞的灵符果真那么厉害？”
鬼娘默然。
燕赤霞的道行，不在黑山之下。
经他的手绘制出来的灵符，功力甚高，对妖精的破坏力极大。这一点，她不是没有领教过。
当年的她，差一点就被灵符打到魂飞魄散。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她坚持到现在，或许，她早已不复存在。
而小倩，却只及得上她道行的三分之二。
被那灵符贴了身，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垂下眼帘，在圆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水。那透明的液体，喝进嘴中，竟带着微微的苦涩。
一时之间，妖洞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
“我回来啦！”
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着洞口。
是小倩！
小倩的声音！
她们喜不自禁，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洞口渐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晨曦初现。
淡薄的曙光刺破云天，斜斜地照射进阴湿的洞口。
逆光中。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见到洞内发怔的三人，那人惊喜地跳了起来，然后飞奔着，扑向她们。
泪水从眼角飞出。
小倩重重地扑进了鬼娘的怀抱。
一瞬间，内心的情感复杂得令她难以说清，喉咙中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随着她体内的血液翻滚，流淌，融化了她冰冻依旧的心。
当彻彻底底地投入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呼吸，夹杂着淡香的体温扑向她的脸颊，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小倩忍不住流泪。
为何，她竟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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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切无恙（2）
鬼娘低下头。
看到依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小倩，她忍不住笑了，又哭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倩的长发，轻声地哄着她：“没事了，小倩回来了……没事了……”
怀中的小倩闭着眼，泪水肆意地划过她的脸颊。她重重地点头，更加用力地抱紧鬼娘，似乎很怕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
“臭小倩……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冰儿在一旁，一边没出息地哭着，一边擦眼泪，“这么多天，我一直担心着你的安危，怕你在外面吃苦，受委屈，被别人欺负……你可倒好，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就直接去找鬼娘……我讨厌死你了！讨厌死你了！”
她抹着眼泪，哭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小倩抬起头，眼含泪水地与鬼娘相视一笑。她倔强地擦干泪痕，拉扯一下冰儿的衣服，轻声哄着：“冰儿姐姐最乖，最好，最善解人意！小倩就是知道冰儿不会生气，才先跟鬼娘打招呼的！”
冰儿呜呜哭着，本来想永远不理她。可是，听到她这么细声细语地说话，又想起前几日失去小倩时的痛苦，心忍不住柔软下来。她突然抱紧了小倩，搂着她的脖子放声大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落在地面上。
小倩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拍着她的肩膀：“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小倩回来了……冰儿姐姐，小倩回来了……”
趴在她的肩头，冰儿抽咽着点点头。
她抬起脸，眼睛已经红肿了一大片，瞅着小倩的肩膀，小声说：“你的衣服湿了。”
小倩假装板起脸来：“你帮我洗咯！”
“我才不干！鬼娘啊……小倩欺负我！”冰儿又哭又笑又闹，跑去跟鬼娘告状。
小倩笑吟吟地捂着嘴巴。
背后，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转身，对上雪儿沉静的眸子。
她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雪儿姐姐，仍旧是这么安静，这么沉着。
多日不见，她似乎冷淡到没有为她担心半分……
只是，谁又能看得出，她故意伪装的坚强下，那擦拭不去的泪痕。
她的眼角，有红肿的痕迹，却被她固执地擦掉。
她的心中，明明是激动欣喜的，却被她刻意地藏在面具之下。
这样的雪儿，令她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雪儿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幽蓝幽蓝。
她轻声开口，语气不温不火，沉静如初。
“你回来了。”
小倩没有回答。
就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走上前，猝不及防地拥抱了她。
雪儿惊了一下，看向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觉察到她再次泛滥的泪水，她终是淡淡地笑着，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不要哭。”她静静地说，声音冷淡得像冰雪。
“我不想哭……”小倩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流了满脸，“可是，就是忍不住。我好想你们……当我被灵符封印的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不能再跟你们见面，好害怕会永远地离开你们，好害怕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真好。上天毕竟不会那么残忍，她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倩，这一次，我不会任由幸福在我的手中溜走……我要，永远地守候，我们的情谊……”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雪儿时，她的眼睛竟然也已微微泛红，隐约的雾气飘动在她的眼中。
许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雪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竟然已经恢复到属于她的平静。
小倩笑一笑。
或许，这样的雪儿姐姐，才是她熟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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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切无恙（3）
片刻后，鬼娘离开了妖洞。
三个女孩儿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地谈论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小蝶走了。
冰儿十分庆幸，终于不用在她的监视之下抓魂魄和生闷气了。
小倩讲起这几天在妖界的生活，讲起江若白，讲起角落里的那间秘密房屋，讲起白烟散，引得冰儿与雪儿皆是一惊。
“什么？！”冰儿差点儿拍案而起，“你你你……你跟若白在一起了？”
小倩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光顾着跟她们讲故事了，居然忘记冰儿对江兄有意思。
冰儿揉了揉鼻子，一脸郑重地瞪着小倩。
“你们两个！没发生别的什么吧？”
小倩干笑两声：“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闻言，冰儿抱住胳膊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生气，似乎在暗地里跟自己的猜测较劲。
“那个江若白，很可疑。”
雪儿突然说。
小倩静下来，冥思苦想了一番。
曾经的她，也怀疑过江若白的真诚。
但是，转念一想，江若白主动将玉佩送还给她，又坦白了他的身份和遮妖散的事实，更有甚者，连想要离开黑山的打算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自己。如此坦率得近乎透明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
她笑得云淡风轻：“雪儿姐姐，你多想了吧？”
雪儿却摇摇头，沉静的眼中写满坚持，似乎笃定了江若白不是好人。
“可是，他还把自己的真气传给我。妖精失去真气会损失自己的道行，如果他是坏人，不可能会蠢到牺牲自己的道行，来救我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小丫头吧？”
雪儿站起身，走到窗边，遥望远处的风景，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幽深如海。
“或许……你对他而言，值得利用。”
******
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小倩坐在自己的房间，托腮望着天边绯红的云霞，突然想起在河边与宁采臣共同度过的那一晚。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吻了他。
那个书呆子一定是吓傻了，所以在告别的时候，才会一直低着头，脸色涨红，连跟她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已经一天了。
他在兰若寺，不知道冷不冷？晚饭要吃什么？还是硬的像石块儿一样的馒头，和稀得只有水的野菜汤吗？
“鬼娘，怎么了？”
屋外突然响起冰儿的声音。
小倩回过神来，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匆匆赶回的鬼娘。她的面色慌张，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
鬼娘摇摇头，但目光隐忍，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冰儿与小倩让出路来。
鬼娘便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砰”的一声关上门。那重重的一声，敲在小倩的心里，令她隐隐不安。
鬼娘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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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偶遇嫣儿（1）
房间中。
空气窒息得近乎冻结。
鬼娘坐在圆桌旁，右手一挥，烛台上，幽兰色的烛火被“呼啦啦”点燃。风从半掩的窗子吹进来，床边精美的流苏轻轻摆动。
她的长发也被风吹得飘摇，散散地遮住了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抚上那道伤痕，鬼娘的眼中凝聚起黯痛的光芒。这道痕迹，已经伴随了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来，每每梦回，那个可怕的场景总是能够轻易地魇住她的心。
清晨，当她缓缓穿过那片树林，找到那块熟悉的土地时，当时的情形，令她差一点痛哭出声。
十七年前的石碑，早已被打的粉碎。坟墓虽然完好无损，上面却早已荒草丛生，甚至已经很难分辨出原来的模样。
这便是她的报应吗？
可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做错什么。
被误解的人是她，被怨恨的人是她，被抛弃的人也是她。所有的仇恨在一瞬间担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怨言，既然他认定了，便默然承受一切。
黯然离去，带走的只有一颗冰凉的心和双眸的泪。
生前的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不贪恋荣华富贵，不奢求锦衣玉食，一心只想寻求幸福的她，与心上人海誓山盟，一起去天涯海角。
谁料，世事无常。约定的那天到了，当她孑然一身出现在荒树林中时，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等的那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她心上的热情被冷水猛地扑灭。
说什么不离不弃？说什么生死与共？到头来，却终究抵不过金钱与权势的诱惑。
那一晚，她一直守在那片空地，泪水迷蒙了双眼，沾湿了衣襟。
周围是各种奇怪而恐怖的声音，夜风吹动树叶与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动，她害怕地缩成一团，靠在一棵树干边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流着泪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夜色依旧，浓得望不见边的黑暗将她瘦弱的身体笼罩起来，冷风夹杂着恐怖的气息，吞噬掉她体内的热量。
一片漆黑。
周围响起骇人的响动。
几只恶狼从树丛里猛然跳出，眼中绿光闪烁，锋利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她彻彻底底陷入绝望，跌入不见底的深渊……
鬼娘长长地吸一口气，长久的回忆使得她的眼中混沌一片，那道划过脸颊的伤疤似乎在隐隐作痛。或许是太过伤痛，她竟然不听使唤地走出了房间，走出妖洞，朝着遥远的地方飞去……
太阳还未完全西沉，丝丝缕缕的夕阳笼罩在她黯然的脸颊上，脸上的疤痕也泛起火辣辣的感觉。
这种光芒使得她周身不适。夜还未至，她本不该贸然飞上天空。但，此时的她，一心想要快点回到那个装满回忆的地方，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得难以感知。
转眼，已经能够看到那片树林。
秋天的树林，荒芜而冷清。昔日满山遍野的桃花早已凋零得不知所踪，油绿的树叶染上一抹枯黄，在刺骨的秋风中，盘旋着坠落。
沉重的脚步声在枯草中窸窣响起。
她的步履沉重近乎千斤，每走一步，视野便会随之扩大一点，她心里的痛也会跟着泛滥来开。
苍茫的树林间，响起微弱的啜泣声。
鬼娘眸光一暗，四下望去，发现一棵大树的后面竟藏着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红衣，靠坐在树干上轻轻抽泣，肩膀随着哭泣上下起伏，似乎是伤心过度。
她呼啦啦飞上树梢，站在树枝上俯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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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偶遇嫣儿（2）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脚下是凄凄芳草的冰冷，嫣儿孑然一身靠坐在粗壮干裂的树干上，细嫩的小手抹着泪花。
师兄不要她了……再也不要她了……
自从认识了雪妖，师兄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优柔寡断，沉默少语。就连她说的话，也敷衍着不想回答，她的建议，也慢慢学会驳斥不采。
师兄经常出神，只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雪妖！那个雪妖，冷得像冰块儿一样！有什么好？！相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比得过她和师兄十几年的感情！
若是遇到了那个雪妖，她一定要杀了她！
仇恨在嫣儿的眼中点燃一把火焰，她死死地捏紧了地上的荒草，气愤地连根拔起，又远远地扔出去。似乎那枯草便是雪妖，她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臭丫头！竟然让我遇上了你！”
头顶上传来一声冰冷而嘲弄的嗓音。
嫣儿应声抬起头，在看到树梢上飘飞的黑纱和鬼娘带着疤痕的脸颊时，眼中一惊！
“怎么是你？！”嫣儿慌张地站起来，从怀中掏出黄符，摆出作战的姿势，咬牙切齿道，“别以为看我一个人就想欺负我！我也是很厉害的！”
“呵……”
鬼娘嘲弄一笑，飞身到树下，对上嫣儿惊慌的双眸，慢慢逼近，眼中是淡淡的嘲讽与仇恨。
“你师父泯灭天良！教出来的徒弟也好不到哪去！”
“闭嘴！”嫣儿虽然害怕得颤抖，嘴巴却还是硬的要命。她咬紧唇片，怒视眼前的黑纱女子，冷声道，“不许侮辱我师父！”
愤怒的她，像一只发怒的小豹子，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鬼娘勾一勾唇，散漫地走近她，冷傲的气焰，逼得嫣儿步步后退。
“你不要过来！”嫣儿慌忙地举起手中的黄符，吞下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威胁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鬼娘丝毫不受她的影响，依旧一脸沉着地慢慢靠近她。两人僵持着对峙许久，眼看鬼娘便要贴近嫣儿，只听“扑通”一声——
嫣儿被后面的大石块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鬼娘忍不住冷笑：“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嫣儿满面羞愧，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着牙站起来，冷哼一声：“我刚才不过是太大意了！我师父比我厉害多了！要是让你跟他打，肯定被打到魂飞魄散！”
鬼娘挑眉。
“你这臭丫头！嘴巴比石头都硬！上次我和燕赤霞那个臭道士交手，你竟然想背后偷袭！怎么？你师父专门教你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嫣儿语塞。上次她趁着师父与女鬼交手的时候，偷偷在背后放冷箭，没想到竟然被那个臭狐狸识破。若是下次遇到那个狐狸精，她连同雪妖一并收拾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你的修炼时间比我长，我自然打不过你！所以才会背后下手，跟我师父无关！我师父一身正气！惩恶扬善！是个天大的好人！”
“哈哈哈哈！”鬼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头狂笑。天大的好人？燕赤霞？若是他是好人，怕是天底下便没有坏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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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偶遇嫣儿（3）
“你笑什么！”嫣儿扬声问。
“我当然在笑你无知！”
嫣儿瞪着她，面露不解。
“你师父有眼无珠！善恶不分！诬陷好人！良心泯灭到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天大的好人！”
嫣儿被鬼娘生硬的语气吓得后退一步，望着鬼娘气愤得近乎狰狞的面容，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师父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她想挑拨她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她在说谎！没错！她说谎！
嫣儿为自己壮了壮胆子，故作强硬道：“别信口雌黄了！我从小就跟着我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比你更清楚！”
“哦？你倒是说说看……”鬼娘危险地眯起眼睛。
嫣儿吞下一口口水，努力挺起胸脯。
“我从小无依无靠，被师父收养，师父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虽然……虽然他有时对我有些凶，但是师父是为我好！还有！我师兄的双亲被妖怪吃掉，剩下他孤苦无依！师父就收留了他，还教他道术！替他报仇！你说！我师父是不是天大的好人？！”
鬼娘嘲弄地勾起唇角，冷言讽刺道：“说不定就是你师父杀掉了你的父母，再把你留在身边，收买人心！”
“你胡说！”嫣儿倔强地指控道，“我师父连鬼都不舍得收！又怎么会害人？！”
闻言，鬼娘脸色一变，厉声问：“你说什么？！”
嫣儿挺直了背脊，胆怯道：“我说……我师父连鬼都不杀！又怎么会杀人？！”
鬼娘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师父不杀鬼？”
“是啊！”嫣儿重重地点头，“我师父说了，鬼魂都是很可怜的！所以，他命我和师兄只收妖！不杀鬼！”
鬼娘脸色一变。
如果这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不收鬼，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吗？
不……不会的……那个善恶不分的家伙，一旦认准了她是杀妻凶手，便永远不会停歇，势必报仇雪恨！
颤抖的手慢慢抚上脸颊，那道深深的疤痕，在指腹下滚烫滚烫，硬生生地硌得她心一阵疼痛！
曾经的他，在得知了妻子的死讯后，既然可以不顾情谊地在她的面颊上砍下一道伤痕！那么，现在的他，便不可能心怀愧疚地手下留情，不再追究过往的情仇！
嫣儿小心翼翼地打量鬼娘，不知为何她突然动容，又突然面露悲伤，最后，表情恢复至方才的狠辣。她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想趁着鬼娘失神的时候偷偷溜走……
“啊——！！”
尖叫声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嫣儿的脖子便被鬼娘一把捏住！
她目光冰冷，手下的力道极大。( 致命诱惑:狐狸要翻身 http://www.xlawen.org/kan/1608/ )
燕赤霞按住额角，这种往事浮现的感觉使得他头痛欲裂，整个人狂躁不安。
“师父？”
察觉到燕赤霞微微的变色，杨天佑低声关切。
燕赤霞摆摆手，支住额头凝神小憩。脑海中的那个角落，却仍旧喧嚣着不肯安宁，似乎竭力要将那些痛苦的痕迹翻找出来……
……
十七年前。
这里是一处远离城镇的偏远山区。
依山傍水。
每到春季来临，遍山的桃花竞相开放。远远望去，一片绯红色的海洋，连绵着，延伸至山的顶端。
一座简单朴素的茅屋。
屋子并不大，却被这里的女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前一条小河，四季流淌。
溪水清澈，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正坐在河边洗衣服。
这里的日子虽然很苦，但与世无争，平淡惬意。于是，她满是柔情的眼中，嫣红如花的唇边，都是平淡而满足的笑意。
男主人自茅屋中走出，他的身材魁梧高大，身着粗布外衣，下颚蓄了少许胡茬，眼含笑意。
男主人将身后的弓箭紧了一紧，笑呵呵地喊道：“秀莲！今晚我们吃野兔肉怎么样？”
洗衣服的秀莲回过头，笑容温馨得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不如抓回来养在笼子里？”
男主人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你呀你！总是舍不得杀生！害得我好久都没有吃到肉了！”
两人相视一笑，会心的感觉静静飘在空气中。
自成亲以来，夫妻二人一直在这山林间生活。种点青菜，养点牲畜家禽，日子虽然贫苦，倒也乐得逍遥。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此时的山林中满是苏醒的飞禽走兽，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走在略显春意的树林里，男主人一手握弓，一手抓箭，眼前突然一个白影闪过。男主人微微一笑，举弓搭箭，对着在草丛间飞快跃动的小白点射去——！
“刷——”
羽箭带着风声直直射中白影。
男主人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拎起白兔的一对耳朵，不由得心满意足。
这兔子肥硕强壮，不同于一般的白兔。今晚，有口福啦！
他眉开眼笑地将兔子扔进身后的背篓，打算继续寻找猎物，再打只山鸡。
深山野林。
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不知走了多久，男主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找不到猎物，只得坐在路边的大石上歇息。
他从腰间解下水袋，咕咚咕咚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
正在这时，视线里恰恰冲进来一只野山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举起弓箭便要射，却不料惊动了那山鸡，扑闪着翅膀往树丛深处跑去了。
他不甘放手，背起竹篓追去。
他气喘吁吁，跟在那山鸡后面，穿过一片漫过膝盖的草丛。
却不料脚下被某个东西突然一绊，摔了一跤，抬起头，那山鸡却早已没了踪影。
“唉！”
该死的东西，竟然害得他丢了猎物！
他泄气地捶打地面，不由得踹了一脚脚下碍事的东西。
只是，那东西却似乎有些奇怪。
男主人疑惑地扒开草丛，打算看个究竟，却在见到那东西真面目的一刻，吓得再次摔倒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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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往事浮现（3）
繁盛的草丛中。
静静地躺着一具白骨！
那是人的尸体，经过了风吹日晒，只剩下累累白骨，森然地泛着寒光！
男主人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望着那具不动的骨架，逐渐调整呼吸，平复下自己波动的心情。
许久，他壮着胆子爬到跟前，细细打量那久经风霜的白骨，心中暗叹。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走过这里，受不了深山野林的荒芜，也可能被山里出没的强盗谋财害命，于是，便留下了这具白骨。
他曾经听年长的老人们说过，一个人如果死前不能回到故乡，至少也要在死后将遗骨送回家乡。这样，他的魂魄才能够轮回转世。
可是，这具白骨的主人，就这样不被察觉地死在了这片荒芜的树林中，的确是可怜至极。
他叹息一声，跪在地上给白骨磕了三个头，又撕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将骨骸抱进布中，在旁边一块空地上，亲手埋葬了这堆白骨。
临走时，他用石块立了一座小小的墓碑，虔心祈求，只希望这白骨的主人能够顺应轮回，不再受流离之苦。
回到家后，秀莲早已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男人坐在桌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真是可怜。”秀莲低声叹息，眼中是怜悯的神色，“以后，我们有空就常去那里祭拜吧。”
男人点点头，埋头吃饭。
饭后，他才想起背篓里的野兔。提着耳朵拿出来时，那受伤的野兔早已断了气。
秀莲见状，忍不住嗔怪他：“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杀它，偏偏这样狠心！又伤了一条性命！”
男人笑得无所谓，心里却在偷偷开心，明天的午餐，又多了一道下酒菜。
只是，时隔多年，他真的自心底懊悔。
如果不是他心软，如果当年的他没有把那具尸骨埋葬，或许，一切的悲剧，就都不会依次上演了……
燕赤霞收回思绪时，眼中早已被雾气朦胧。他擦了擦眼角，淡笑着拍了拍杨天佑的肩膀，拄着桃木剑，摸索着走出了房门。
圆桌旁，看着师傅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充满苦涩与悲凉的味道。
杨天佑回过头，望住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心中划过一抹落寞的叹息。
******
河边，小倩与宁采臣并肩坐在大石块上。
深秋的夜，天气冰凉，小倩却脱掉鞋子直接把一双脚丫子扔进河水里。
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自在地用脚拨动水花，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涟漪，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很冷吧？”宁采臣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脚，忍不住关切。
小倩默然，转过头，看着宁采臣清秀单纯的脸，笑容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感到冷？”她的声音中有一丝黯然。
宁采臣不说话了，转而看向被风吹动的河面。
他明白，小倩的意思，是在顾忌自己妖精的身份。
“我就知道……”小倩怏怏地垂下头，两只脚无聊地拨弄着水花，“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
宁采臣偷偷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暗淡无光，秀美紧蹙，唇边轻轻被牙齿咬住，似乎很难启齿那些隐藏的真相。
那种落寞的神情，使得他也跟着难过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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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表露心声
“那天，我们藏在水缸里，你快要窒息，而我，却安然无恙。而且，外面的谈话声，你应该也听到了。还有，那天我被那道灵符教训得快要魂飞魄散，那个场面，你也看到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快要被夜色吞没。
宁采臣坐直了身子，面对着她。
“小倩……”他的眼神认真，面容严肃。
小倩看着他。
“我知道了……你是狐妖……”宁采臣的声音低沉好听。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小倩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向下坠落。
“但是——我不管你是不是狐妖！我不管你是不是人！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声音突然激动了一下，又再次恢复到方才的宁静，“不管怎么样，你都永远只是小倩，只是简简单单的小倩……”
他的神情慌乱，似乎竭力将自己的心声表露给小倩听。可是，他的嘴巴很笨，笨到只会讲些有的没的，不会说好听的话逗小倩开心。于是，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失落地抓抓头发，低声问：“我说的很差劲吧？”
小倩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我不会讲好听的话……不会逗你开心……”他笨拙地解释着，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许久，空气中再次安静下来。
小倩久久地看着他，脸上突然添上一丝甜蜜的笑意。
“没有啊。”她摇摇头，心底甜蜜的感觉蔓延开来，“你说的很好，很好呢。”
“真的吗？”宁采臣的眼睛被点亮，喜悦填满他的笑容，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小倩重重地点头。
那幅画面，她淡淡的笑容，她清澈的眼眸，都带着缤纷的色彩映入他的眼底，心底。仿佛只要她的一句肯定，他的幸福便从此围绕身旁。
顿了一顿，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衣襟中拿出燕赤霞送给他的那张灵符，把它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然后用力地扔进流淌的小河中。
看着河水完全吞没那张黄符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像卸下了包袱那般轻松，嘴角高高扬起。
小倩好笑地瞅着他：“把灵符扔掉，不怕小蝶那个坏女人再来找你么？”
宁采臣笑容坦荡，单纯得像是毫无杂念的小孩子：“我怕那符会伤害你。”
小倩瞪着他。
她的神情十分严肃，好像他做了坏事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
宁采臣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小倩……”他担忧地开口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
小倩不答。
宁采臣更慌了，他吓得脸色苍白，站起来瞅着小倩的脸，声音恐慌：“小倩……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然后——
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捏住宁采臣的脸。
宁采臣被她捏的龇牙咧嘴，痛得连声低呼。
小倩哈哈笑着，这才留情放开了手。
“笨书生！”她撒娇似的瞅着他捏的通红的脸，嘴边是甜甜的笑意。
宁采臣低头，揉着自己生疼的脸。
“疼不疼？”小倩轻声问。
宁采臣点点头，想着想着又摇摇头。
小倩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轻轻拉过他揉脸的手，放在手心中。她抬起眼睛，目光澄澈澄澈。
那一刻。
夜风似乎有些凌乱，吹动天空上眨眼的星星，轻轻地响着，如同窗边的风铃，清脆而好听。
他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很乱，碎发遮住了透明的眼底，遮住了他英挺的眉峰。
他的脸上还有红红的印记。
他的快乐透明得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那一刻。
似乎有一股热流自她的心底涌出，填满了她的心脾，哽咽了她的喉咙，温热了她的眼眶。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她遥远的家乡，那个车水马龙的时代，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那个只属于她的温馨的角落。
那一刻。
她只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两个人安静地、专注地对视着彼此，直到天边升起温暖的太阳。
如此美好的夜晚。
如此安静而清爽的风。
她的脸突然涨红。
然后，猝不及防地——
她俯下身子，在他脸上被捏的疼痛的地方，轻轻地，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那个吻比秋风还要清凉。
比夜色更加朦胧。
比月光还要皎洁。
宁采臣突然愣住。
一瞬间，他只觉得脸上涨红，浑身的血液凝滞，整个人麻木得快要忘记呼吸。
等到他定下神来再看向小倩的时候，她已经换上同往日一般俏皮的神情，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似乎方才那美好的感觉，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宁采臣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脸，被捏的生疼的地方，竟然不再那么痛了。
他将心底的慌乱收起，抬起头，顺着小倩的目光一同看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
但是，却很亮很亮。
奔流的小河，欢快地唱着一支又一支曲子，扬起笑脸漂流到远方。
夜空中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在与月亮遥遥相望的地方，欢快地释放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光芒。
小倩闭上眼睛，用力吸一口沁凉的空气。然后，俯下身，掬一捧清水，递送到宁采臣面前。
宁采臣看着她，满眼的不解。
小倩的眼睛比月亮还要明亮。
“谢谢你。”声音中是发自心底的真诚。
然后，她将手放低。
在她的手中，宁采臣看到了——
一轮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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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切无恙（1）
兰若寺后山。
一片繁茂的枝桠间，隐约露出一个大大的山洞。
洞口有苍柏交纵掩映，洞窟里的风声却仍然清晰入耳。
妖洞内。
冰儿双手支住下巴，呆呆地坐在圆桌旁失神。
小倩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天。
这三天来，鬼娘与她去南来镇上寻过多次，她也曾派出小青蛇打探消息。期间，雪儿姐姐回来过，问她，却只是摇头。总之，小倩的踪迹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小倩不在人间。
这是跳入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她尚在人间，她和鬼娘不会找不到，她的小蛇也不会探寻不到她的气息，雪儿姐姐更不会神秘地避而不提。
但是，她不在人间，会在哪里呢？
妖界？
妖界那边，小倩无依无靠，姥姥更是她心中所怕，她自然不会情愿呆在那里……
这一刻，冰儿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如果当时她能跟着大家一起迎敌，而不是选择安逸地留在妖界金殿，小倩或许就不会被黎嫣儿那个臭丫头贴了灵符，不会被灵符之火折磨得奄奄一息，更不会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都怪她！都怪她！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到？
冰儿抱住膝盖，低声痛哭。
眼泪从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看到如此悲痛的冰儿，雪儿心里也不好受。她走过来，手指轻轻抚摸冰儿的长发，轻声安慰道：“小倩不会有事的。”
冰儿呜咽着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晶莹的泪珠。
“可是……雪儿姐姐……如果没事，她为什么不回来？我的小蛇为什么找不到她的踪影？她不在人间……不在人间的话，她又能去哪里？”
说完，她又开始埋首痛哭。
头上青色的发带随着她的抽搐一起一伏，似乎也在为小倩的失踪而难过。
雪儿叹息一声，转过头，看到鬼娘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脸上是与她俩如出一辙的心痛。
“鬼娘，”她忍不住上前，哑声问，“燕赤霞的灵符果真那么厉害？”
鬼娘默然。
燕赤霞的道行，不在黑山之下。
经他的手绘制出来的灵符，功力甚高，对妖精的破坏力极大。这一点，她不是没有领教过。
当年的她，差一点就被灵符打到魂飞魄散。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她坚持到现在，或许，她早已不复存在。
而小倩，却只及得上她道行的三分之二。
被那灵符贴了身，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垂下眼帘，在圆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水。那透明的液体，喝进嘴中，竟带着微微的苦涩。
一时之间，妖洞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
“我回来啦！”
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着洞口。
是小倩！
小倩的声音！
她们喜不自禁，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洞口渐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晨曦初现。
淡薄的曙光刺破云天，斜斜地照射进阴湿的洞口。
逆光中。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见到洞内发怔的三人，那人惊喜地跳了起来，然后飞奔着，扑向她们。
泪水从眼角飞出。
小倩重重地扑进了鬼娘的怀抱。
一瞬间，内心的情感复杂得令她难以说清，喉咙中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随着她体内的血液翻滚，流淌，融化了她冰冻依旧的心。
当彻彻底底地投入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呼吸，夹杂着淡香的体温扑向她的脸颊，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小倩忍不住流泪。
为何，她竟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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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切无恙（2）
鬼娘低下头。
看到依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小倩，她忍不住笑了，又哭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倩的长发，轻声地哄着她：“没事了，小倩回来了……没事了……”
怀中的小倩闭着眼，泪水肆意地划过她的脸颊。她重重地点头，更加用力地抱紧鬼娘，似乎很怕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
“臭小倩……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冰儿在一旁，一边没出息地哭着，一边擦眼泪，“这么多天，我一直担心着你的安危，怕你在外面吃苦，受委屈，被别人欺负……你可倒好，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就直接去找鬼娘……我讨厌死你了！讨厌死你了！”
她抹着眼泪，哭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小倩抬起头，眼含泪水地与鬼娘相视一笑。她倔强地擦干泪痕，拉扯一下冰儿的衣服，轻声哄着：“冰儿姐姐最乖，最好，最善解人意！小倩就是知道冰儿不会生气，才先跟鬼娘打招呼的！”
冰儿呜呜哭着，本来想永远不理她。可是，听到她这么细声细语地说话，又想起前几日失去小倩时的痛苦，心忍不住柔软下来。她突然抱紧了小倩，搂着她的脖子放声大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落在地面上。
小倩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拍着她的肩膀：“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小倩回来了……冰儿姐姐，小倩回来了……”
趴在她的肩头，冰儿抽咽着点点头。
她抬起脸，眼睛已经红肿了一大片，瞅着小倩的肩膀，小声说：“你的衣服湿了。”
小倩假装板起脸来：“你帮我洗咯！”
“我才不干！鬼娘啊……小倩欺负我！”冰儿又哭又笑又闹，跑去跟鬼娘告状。
小倩笑吟吟地捂着嘴巴。
背后，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转身，对上雪儿沉静的眸子。
她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雪儿姐姐，仍旧是这么安静，这么沉着。
多日不见，她似乎冷淡到没有为她担心半分……
只是，谁又能看得出，她故意伪装的坚强下，那擦拭不去的泪痕。
她的眼角，有红肿的痕迹，却被她固执地擦掉。
她的心中，明明是激动欣喜的，却被她刻意地藏在面具之下。
这样的雪儿，令她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雪儿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幽蓝幽蓝。
她轻声开口，语气不温不火，沉静如初。
“你回来了。”
小倩没有回答。
就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走上前，猝不及防地拥抱了她。
雪儿惊了一下，看向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觉察到她再次泛滥的泪水，她终是淡淡地笑着，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不要哭。”她静静地说，声音冷淡得像冰雪。
“我不想哭……”小倩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流了满脸，“可是，就是忍不住。我好想你们……当我被灵符封印的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不能再跟你们见面，好害怕会永远地离开你们，好害怕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真好。上天毕竟不会那么残忍，她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倩，这一次，我不会任由幸福在我的手中溜走……我要，永远地守候，我们的情谊……”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雪儿时，她的眼睛竟然也已微微泛红，隐约的雾气飘动在她的眼中。
许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雪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竟然已经恢复到属于她的平静。
小倩笑一笑。
或许，这样的雪儿姐姐，才是她熟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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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切无恙（3）
片刻后，鬼娘离开了妖洞。
三个女孩儿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地谈论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小蝶走了。
冰儿十分庆幸，终于不用在她的监视之下抓魂魄和生闷气了。
小倩讲起这几天在妖界的生活，讲起江若白，讲起角落里的那间秘密房屋，讲起白烟散，引得冰儿与雪儿皆是一惊。
“什么？！”冰儿差点儿拍案而起，“你你你……你跟若白在一起了？”
小倩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光顾着跟她们讲故事了，居然忘记冰儿对江兄有意思。
冰儿揉了揉鼻子，一脸郑重地瞪着小倩。
“你们两个！没发生别的什么吧？”
小倩干笑两声：“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闻言，冰儿抱住胳膊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生气，似乎在暗地里跟自己的猜测较劲。
“那个江若白，很可疑。”
雪儿突然说。
小倩静下来，冥思苦想了一番。
曾经的她，也怀疑过江若白的真诚。
但是，转念一想，江若白主动将玉佩送还给她，又坦白了他的身份和遮妖散的事实，更有甚者，连想要离开黑山的打算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自己。如此坦率得近乎透明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
她笑得云淡风轻：“雪儿姐姐，你多想了吧？”
雪儿却摇摇头，沉静的眼中写满坚持，似乎笃定了江若白不是好人。
“可是，他还把自己的真气传给我。妖精失去真气会损失自己的道行，如果他是坏人，不可能会蠢到牺牲自己的道行，来救我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小丫头吧？”
雪儿站起身，走到窗边，遥望远处的风景，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幽深如海。
“或许……你对他而言，值得利用。”
******
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小倩坐在自己的房间，托腮望着天边绯红的云霞，突然想起在河边与宁采臣共同度过的那一晚。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吻了他。
那个书呆子一定是吓傻了，所以在告别的时候，才会一直低着头，脸色涨红，连跟她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已经一天了。
他在兰若寺，不知道冷不冷？晚饭要吃什么？还是硬的像石块儿一样的馒头，和稀得只有水的野菜汤吗？
“鬼娘，怎么了？”
屋外突然响起冰儿的声音。
小倩回过神来，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匆匆赶回的鬼娘。她的面色慌张，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
鬼娘摇摇头，但目光隐忍，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冰儿与小倩让出路来。
鬼娘便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砰”的一声关上门。那重重的一声，敲在小倩的心里，令她隐隐不安。
鬼娘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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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偶遇嫣儿（1）
房间中。
空气窒息得近乎冻结。
鬼娘坐在圆桌旁，右手一挥，烛台上，幽兰色的烛火被“呼啦啦”点燃。风从半掩的窗子吹进来，床边精美的流苏轻轻摆动。
她的长发也被风吹得飘摇，散散地遮住了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抚上那道伤痕，鬼娘的眼中凝聚起黯痛的光芒。这道痕迹，已经伴随了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来，每每梦回，那个可怕的场景总是能够轻易地魇住她的心。
清晨，当她缓缓穿过那片树林，找到那块熟悉的土地时，当时的情形，令她差一点痛哭出声。
十七年前的石碑，早已被打的粉碎。坟墓虽然完好无损，上面却早已荒草丛生，甚至已经很难分辨出原来的模样。
这便是她的报应吗？
可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做错什么。
被误解的人是她，被怨恨的人是她，被抛弃的人也是她。所有的仇恨在一瞬间担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怨言，既然他认定了，便默然承受一切。
黯然离去，带走的只有一颗冰凉的心和双眸的泪。
生前的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不贪恋荣华富贵，不奢求锦衣玉食，一心只想寻求幸福的她，与心上人海誓山盟，一起去天涯海角。
谁料，世事无常。约定的那天到了，当她孑然一身出现在荒树林中时，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等的那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她心上的热情被冷水猛地扑灭。
说什么不离不弃？说什么生死与共？到头来，却终究抵不过金钱与权势的诱惑。
那一晚，她一直守在那片空地，泪水迷蒙了双眼，沾湿了衣襟。
周围是各种奇怪而恐怖的声音，夜风吹动树叶与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动，她害怕地缩成一团，靠在一棵树干边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流着泪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夜色依旧，浓得望不见边的黑暗将她瘦弱的身体笼罩起来，冷风夹杂着恐怖的气息，吞噬掉她体内的热量。
一片漆黑。
周围响起骇人的响动。
几只恶狼从树丛里猛然跳出，眼中绿光闪烁，锋利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她彻彻底底陷入绝望，跌入不见底的深渊……
鬼娘长长地吸一口气，长久的回忆使得她的眼中混沌一片，那道划过脸颊的伤疤似乎在隐隐作痛。或许是太过伤痛，她竟然不听使唤地走出了房间，走出妖洞，朝着遥远的地方飞去……
太阳还未完全西沉，丝丝缕缕的夕阳笼罩在她黯然的脸颊上，脸上的疤痕也泛起火辣辣的感觉。
这种光芒使得她周身不适。夜还未至，她本不该贸然飞上天空。但，此时的她，一心想要快点回到那个装满回忆的地方，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得难以感知。
转眼，已经能够看到那片树林。
秋天的树林，荒芜而冷清。昔日满山遍野的桃花早已凋零得不知所踪，油绿的树叶染上一抹枯黄，在刺骨的秋风中，盘旋着坠落。
沉重的脚步声在枯草中窸窣响起。
她的步履沉重近乎千斤，每走一步，视野便会随之扩大一点，她心里的痛也会跟着泛滥来开。
苍茫的树林间，响起微弱的啜泣声。
鬼娘眸光一暗，四下望去，发现一棵大树的后面竟藏着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红衣，靠坐在树干上轻轻抽泣，肩膀随着哭泣上下起伏，似乎是伤心过度。
她呼啦啦飞上树梢，站在树枝上俯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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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偶遇嫣儿（2）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脚下是凄凄芳草的冰冷，嫣儿孑然一身靠坐在粗壮干裂的树干上，细嫩的小手抹着泪花。
师兄不要她了……再也不要她了……
自从认识了雪妖，师兄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优柔寡断，沉默少语。就连她说的话，也敷衍着不想回答，她的建议，也慢慢学会驳斥不采。
师兄经常出神，只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雪妖！那个雪妖，冷得像冰块儿一样！有什么好？！相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比得过她和师兄十几年的感情！
若是遇到了那个雪妖，她一定要杀了她！
仇恨在嫣儿的眼中点燃一把火焰，她死死地捏紧了地上的荒草，气愤地连根拔起，又远远地扔出去。似乎那枯草便是雪妖，她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臭丫头！竟然让我遇上了你！”
头顶上传来一声冰冷而嘲弄的嗓音。
嫣儿应声抬起头，在看到树梢上飘飞的黑纱和鬼娘带着疤痕的脸颊时，眼中一惊！
“怎么是你？！”嫣儿慌张地站起来，从怀中掏出黄符，摆出作战的姿势，咬牙切齿道，“别以为看我一个人就想欺负我！我也是很厉害的！”
“呵……”
鬼娘嘲弄一笑，飞身到树下，对上嫣儿惊慌的双眸，慢慢逼近，眼中是淡淡的嘲讽与仇恨。
“你师父泯灭天良！教出来的徒弟也好不到哪去！”
“闭嘴！”嫣儿虽然害怕得颤抖，嘴巴却还是硬的要命。她咬紧唇片，怒视眼前的黑纱女子，冷声道，“不许侮辱我师父！”
愤怒的她，像一只发怒的小豹子，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鬼娘勾一勾唇，散漫地走近她，冷傲的气焰，逼得嫣儿步步后退。
“你不要过来！”嫣儿慌忙地举起手中的黄符，吞下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威胁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鬼娘丝毫不受她的影响，依旧一脸沉着地慢慢靠近她。两人僵持着对峙许久，眼看鬼娘便要贴近嫣儿，只听“扑通”一声——
嫣儿被后面的大石块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鬼娘忍不住冷笑：“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嫣儿满面羞愧，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着牙站起来，冷哼一声：“我刚才不过是太大意了！我师父比我厉害多了！要是让你跟他打，肯定被打到魂飞魄散！”
鬼娘挑眉。
“你这臭丫头！嘴巴比石头都硬！上次我和燕赤霞那个臭道士交手，你竟然想背后偷袭！怎么？你师父专门教你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嫣儿语塞。上次她趁着师父与女鬼交手的时候，偷偷在背后放冷箭，没想到竟然被那个臭狐狸识破。若是下次遇到那个狐狸精，她连同雪妖一并收拾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你的修炼时间比我长，我自然打不过你！所以才会背后下手，跟我师父无关！我师父一身正气！惩恶扬善！是个天大的好人！”
“哈哈哈哈！”鬼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头狂笑。天大的好人？燕赤霞？若是他是好人，怕是天底下便没有坏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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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偶遇嫣儿（3）
“你笑什么！”嫣儿扬声问。
“我当然在笑你无知！”
嫣儿瞪着她，面露不解。
“你师父有眼无珠！善恶不分！诬陷好人！良心泯灭到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天大的好人！”
嫣儿被鬼娘生硬的语气吓得后退一步，望着鬼娘气愤得近乎狰狞的面容，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师父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她想挑拨她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她在说谎！没错！她说谎！
嫣儿为自己壮了壮胆子，故作强硬道：“别信口雌黄了！我从小就跟着我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比你更清楚！”
“哦？你倒是说说看……”鬼娘危险地眯起眼睛。
嫣儿吞下一口口水，努力挺起胸脯。
“我从小无依无靠，被师父收养，师父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虽然……虽然他有时对我有些凶，但是师父是为我好！还有！我师兄的双亲被妖怪吃掉，剩下他孤苦无依！师父就收留了他，还教他道术！替他报仇！你说！我师父是不是天大的好人？！”
鬼娘嘲弄地勾起唇角，冷言讽刺道：“说不定就是你师父杀掉了你的父母，再把你留在身边，收买人心！”
“你胡说！”嫣儿倔强地指控道，“我师父连鬼都不舍得收！又怎么会害人？！”
闻言，鬼娘脸色一变，厉声问：“你说什么？！”
嫣儿挺直了背脊，胆怯道：“我说……我师父连鬼都不杀！又怎么会杀人？！”
鬼娘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师父不杀鬼？”
“是啊！”嫣儿重重地点头，“我师父说了，鬼魂都是很可怜的！所以，他命我和师兄只收妖！不杀鬼！”
鬼娘脸色一变。
如果这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不收鬼，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吗？
不……不会的……那个善恶不分的家伙，一旦认准了她是杀妻凶手，便永远不会停歇，势必报仇雪恨！
颤抖的手慢慢抚上脸颊，那道深深的疤痕，在指腹下滚烫滚烫，硬生生地硌得她心一阵疼痛！
曾经的他，在得知了妻子的死讯后，既然可以不顾情谊地在她的面颊上砍下一道伤痕！那么，现在的他，便不可能心怀愧疚地手下留情，不再追究过往的情仇！
嫣儿小心翼翼地打量鬼娘，不知为何她突然动容，又突然面露悲伤，最后，表情恢复至方才的狠辣。她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想趁着鬼娘失神的时候偷偷溜走……
“啊——！！”
尖叫声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嫣儿的脖子便被鬼娘一把捏住！
她目光冰冷，手下的力道极大。( 致命诱惑:狐狸要翻身 http://www.xlawen.org/kan/16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