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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他这样卑微地恋慕这她,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仿若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便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他便随时准备着为她入魔。

    那一天,他投身军旅,不为扬名立万,只为有朝一日的觐见;那一月,他辗转在千山万水间,不为寻觅,只为她能知晓他的归来;那一年,他封侯拜相,不为功成名就,只为靠近她遥远的容颜;这一世,他颠沛红尘、杀伐决断,尝尽人间百态,只为触碰她温暖的指尖。

    翠华摇摇行复止,宫中灯火通明,只为迎接一人。

    回到养心殿后,皇帝因身体虚弱,也没有心思再斥责她,只命宫人好生照顾着她。

    将蔓菁叫了过来一番问话后,皇帝若有所思,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用膳、沐浴后,韶光靠在美人榻上,手握一卷书,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纵然是与奚原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他那英俊的面容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她摇了摇头,想将他的形象从脑海中剥离,可他的样子却时时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懊恼之下,韶光一把扔了手中的书,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韶光?”皇帝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父皇,”韶光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你若是不胡闹,给你父皇省点心,父皇能来吗?”皇帝哼了一声。

    韶光乖乖地低下头,不说话。

    “韶光啊,这世上很多事情啊,如同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你所看到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韶光不明白。”

    “若是有一天,有人告诉你,裴沧水抱着王碧君到了府中,你会怎么想?”

    “他敢!”韶光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事情的真相可能是,王碧君落了水,裴沧水只是将她救了上来,抱着她去换身衣服,”皇帝睿智地说道,“一件事经过三个人的口相传,真实的答案与相传后的答案便是大相径庭。来,韶光,父皇带你做个游戏。”

    皇帝将她带出门外,说道:“现在,你对养心殿的一个宫女小声说一句话,确定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然后,让这个宫女传下去,最后一个宫女出来将原话复述一遍。”

    韶光想了想,附在蔓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真相大白

    一盏茶的时辰后,最后一个宫女跪在皇帝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奴婢听到的是:窗外月亮很大很圆。”

    韶光愣住了,她的原话是:牡丹花长得非常好看。

    皇帝把所有宫女都叫了上来,喊她们重复自己听到的话,韶光这才发现,每隔三四个人,便会传错一次。

    “可是父皇,这跟奚原涉嫌谋杀裴沧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案子可是证据确凿啊。”韶光不解的问。

    “韶光别急,明日你便躲在金銮殿的屏风后面,父皇带你看一场大戏!”

    温懿公主大闹骁骑将军府的消息,不日便不胫而走,不满奚原的官员们各个兴奋不已。

    此时宫门还未开,天边只有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整个皇城还笼罩在压抑的灰色中,所有的建筑物,在淡淡白雾里,像是水墨晕染开的一般,朦朦胧胧成连绵的一团。

    官员们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着,面上是掩饰不去的得意。奚原一个人负手站在一棵柳树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似乎那些恶意的重伤和幸灾乐祸的神情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上朝的钟声终于敲响,金銮殿上太监的嗓子高昂地响起,官员们依据份位大小自发排成几排,朝高高的白玉石阶上走去。

    奚原的身前是他的父亲奚丞相,奚丞相眉头紧蹙,在奚原耳边最后叮嘱了一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万万不可认罪!”

    见奚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奚丞相急了,说道:“总之你记住,只要你不认罪,为父定能保你平安。”

    众人鱼贯进入了大殿,恭恭敬敬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虚弱的挥了挥手,“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帝如今病重,年轻的时候日日上朝,人到中年三日一朝,现在到了风烛残年之际,便是十日一朝了。

    “启禀皇上,”王丞相上前一步,“关于骁骑将军涉嫌刺杀裴将军一事,兹事体大,更何况裴府的家丁已经击响了登闻鼓,告了御状,陛下不如趁着今日早朝当庭审理此案,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王大人此言有理,臣附议。”王丞相一派的礼部尚书站出来说道。

    “臣附议。”工部尚书了出来。

    “臣附议。”户部侍郎也站了出来。

    ……

    一时间,朝堂上附议之声沸沸扬扬,整个早朝如同闹市般喧闹不堪。

    等附议声渐渐平息后,皇帝转头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奚丞相一派的人,和颜悦色地问道:“奚爱卿,你怎么看。”

    “臣……”奚丞相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艰难地说道,“臣附议。”

    “如若案件审理的结果,真是奚将军是幕后凶手,奚爱卿可愿意大义灭亲?”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慢慢地说道。

    奚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臣……臣……”

    “奚爱卿起来吧,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皇帝的唇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奚将军乃是国家的肱骨之臣,朕西北的广袤疆土还需要奚将军镇守呢,俗话说的好,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小惩大诫便可。”

    奚丞相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含泪叩首道:“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闻此言,王丞相一派的人,俱是恨得咬牙切齿,在王丞相的眼神示意下,工部尚书站出来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呀!”

    “张爱卿有何高见?”皇帝的面色冷了下来,把玩着手中的一串佛珠,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在还未断案之前,便说出此话,未免有失偏颇,皇上乃是万世英明帝王,切不可因为一件小事,而毁了一世英名啊。若皇上这么做,叫万民怎么看?叫后人怎么看?臣人微言轻,但句句话发自肺腑,望皇上三思啊!”工部尚书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张爱卿起来吧,”皇帝抬手,“若是朕今日真的处置了奚将军,朕问你,西北的将领,换谁来统治?朕已垂垂老矣,青史乃是身后事,但朕不能无颜见列祖列宗。”

    “皇上此言差矣,”礼部尚书站出来说道,“大周之所以能繁荣昌盛,皆因礼教昌明。忠君爱国乃是圣人贤哲的谆谆教诲,奚将军为一己私利谋害重臣,是为不忠,致使东北将士人心惶惶,使整个大周陷入混乱之中,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若皇上放任自流,只会姑息养奸,今日他敢谋害朝廷重臣,明日他就敢谋朝篡位……”

    “放肆!”手中的佛珠狠狠地自龙座上砸下来,砸得礼部尚书额头上流下一片鲜血,佛珠的线散了,珠子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一颗颗的滚向远处。

    大殿上的气氛一片阴沉,天子的威严之气使得大殿上所有的大臣们噤若寒蝉,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皇帝闭了闭眼,青筋凸起的双手死死的抠在龙座的扶手上,他喘着气,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篡位两个字戳中了皇帝心中最恐慌的地方,他自知命不久矣,最怕的就是他死后韶光所面对的艰难处境。

    “既然你跟朕提忠心,朕便来测测你的忠心。前日,一位云游四海的世外高人送了朕一个宝盒,相传这个宝盒乃是天神遗留下来的,可以测试忠心,若是对朕不忠,那么打开盒子伸手去摸的人,就会被盒子吞掉手,”皇帝抬手,“来人啊,将郭爱卿带去隔壁房间,朕要试试他的忠心。”

    朝臣们面面相觑,面上一片惶恐,皆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失去了一只手掌的礼部尚书被拖了出来,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有些朝臣的面色已经吓得有些发白了,这时候,一位朝臣站出来说道:“皇上,此法太过血腥,非圣人所为。”

    “哦,既然陆爱卿有异议的话,不妨也去试试吧,来人,送陆爱卿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这位大臣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跪地磕得额头上鲜血直流。

    皇帝今日像是铁了心要测所有人的忠心,一位位大臣全被拖进了隔壁房间,不一会儿,金銮殿上便少了三分之一的人,余下的人莫不是战战兢兢,有人吓得大小便失禁,有人更是直接就晕了过去。

    进去的人,有丢了手掌的,也有平平安安出来的,出来的朝臣莫不是两腿发虚,当即便倒在门外爬不起来了。

    终于轮到奚原了,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跟随着他,可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可能要断掉的不是他的手掌。今日朝上之事,他一直冷眼旁观,虽然最开始他才是话题的中心,但他仿佛在观看一场闹剧。伴君如伴虎,今日他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虽然不明白皇上这场闹剧用意何在,但是他明白,若是皇上想动他,一早就动了,也不用等到今日,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手掌会断掉。

    当奚原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时候,所有朝臣都心如死灰,心知今日想要置奚原于死地,怕是不可能的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端起旁边的参茶喝了一口,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退朝!”

    殿下的朝臣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恩。

    在朝臣们往外走的时候,奚原故意留在了最后,他悄悄揭开衣袖的一角,凝视着掌心那一团漆黑的炭灰,若有所思。

    金銮殿内,韶光从屏风后跑了出来,好奇地问道:“父皇,你什么时候搞来的宝盒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宝盒哟。”

    “那你是怎么测试他们的忠心的?”

    “那个盒子倒是普普通通,只是里面装满了黑色的碳粉。我命人在隔壁房间里拉上了厚实的黑布,朝臣们一进去什么都看不到,若是他们自认对朕忠心耿耿,自然敢打开盒子伸手去摸。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若是手上沾上了碳粉,那么他们便平安无事,若他们手上没沾碳粉,便会有影卫跳出来斩断他们的手掌。”

    “那父皇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把所有人都试一遍呢?”韶光奇怪的问道。

    “韶光,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皇帝摇了摇头,“为帝王者,要懂得制衡之道,就像是太极八卦一般,要阴阳调和、黑白相容,这天下才会呈太平之世。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只有善恶达到了一个平衡点,这世界才太平。”

    “韶光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还认为是奚原刺杀了裴沧水吗?”

    韶光笨笨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又摇头,面上呈现一副茫然之色。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奚原在去隔壁房间的时候,面无惧色,他对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鉴,这样的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又怎会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

    韶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明白了,谢谢父皇的提点。”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韶光心中居然有着说不出的放松和激动,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少年英俊的容貌浮现在她的脑海,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眼眸,令她的心战栗不已。

    她转身便跑出了金銮殿,朝出宫的方向跑去。

    幸福一刻

    朝阳耀眼的光芒中,她拽着赤色宫装披着耀眼金光,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翻飞的衣袂如同凤凰花雨一般绚烂,她像是一只凤凰一般,就那样猝然飞进他的眼里心里。

    奚原停在汉白玉石桥上,定定地望着他爱慕的人朝他奔来,北方的四月,柳絮纷飞,漫天的柳絮在阳光的映照下变成了暖暖的金色,白玉桥下波光粼粼,白玉桥上伊人俏立,抬手拢上鬓边碎发时,皓腕凝霜雪。

    她似乎特别爱戴花,一堆繁复的金饰间,一朵半开的芙蓉花娇艳欲滴,使得尊贵的她生动无比。她浅浅垂首,柳叶眉无比温柔,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睫毛笼住琉璃般的水瞳,白皙的肌肤如同和风里杏花娇嫩的花瓣,殷红的唇勾勒出清浅的弧度,于是一整个迟来的春天都因为她的微笑而缱绻迤逦、风情万种。

    她抬头,迎视着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心中小鹿乱撞,微微别开眼说道:“奚将军,昨日是本宫莽撞了,不分青红皂白便血口喷人,奚将军可不要与本宫这般见识浅短的后宫女子一般计较。”

    “公主情真意切,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更何况关心则乱,微臣又怎会介意。”奚原心头一松,昨日因她的误会而萦绕心中的窒闷感总算烟消云散。

    韶光笑了起来,靠在白玉石桥上,让阳光洒满全身,那般肆意,无拘无束:“本宫就知道,奚将军能从一介庶民成长为万众敬仰的将军,定是大有容人之量的,本宫这就放心了。”

    “公主多虑了,臣对大周忠心耿耿,忠于大周,更忠于殿下。”看着眼前明媚生动的女子,他不由得发自肺腑地说出了心中的誓言。

    “本宫长这么大,除了裴沧水,就是与你讲话最多了。以前在太学的时候,整个太学除了裴沧水都是皇室宗亲的送来的女子,她们一个个见我便是诚惶诚恐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有王碧君,颇为大气。奚将军,你这样很好,不卑不亢的,本宫很喜欢。不过上次毕竟是本宫错怪你了,本宫打算好好补偿你,说吧,奚将军,你想要什么赏赐?”

    “再多的金银赏赐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奚原叹了口气,“真正能凸显一个人心意的东西永远不是金钱。”

    “那是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是记忆。”

    “记忆?”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吸进去,韶光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没错。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听闻城郊鹳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公主可有兴趣陪微臣一游?”

    “这时节居然还有桃花?”韶光惊讶地问道。

    “没错,每年四月,正是鹳山桃花盛开的时候,山顶呈一片烂漫的粉红色,如同染色的白云一般,又如同驻留在山顶的一抹朝霞。景色蔚为壮观,乃是京城八景之一,”奚原侃侃而谈,“这时节,京城八景还有一景也是观景好时刻,那便是断桥残月。断桥桥不断,残月月不残,断桥居于缁衣河上,缁衣河两边芙蓉成林、杨柳依依、岸芷汀兰,乘一叶扁舟泛于河上,波心荡漾、冷月无声,远处皇觉寺钟声阵阵,近处骚客琴箫悠悠,远可观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近可观芙蓉盛景、柳烟如醉。有人断桥送别折杨柳,有人涉江采芙蓉赠情人,千百年来,无数好诗好词围绕断桥展开。”

    韶光闻之,不由得一阵向往。

    “明日卯时三刻,微臣在宣武门恭候公主大驾。”

    “好,一言为定!”久居深宫,只能靠王碧君与裴沧水的介绍来想象外面的世界,韶光对明日之行兴奋不已。

    见韶光一脸激动,奚原的心中也荡漾起了一层温柔的涟漪。

    第二日。

    奚原一袭深色便衣如一杆劲松般挺立在宫门口,像是第一次恋爱约会一般,手心紧张地有点冒汗,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频频朝宫内张望。

    卯时三刻已到,韶光一身赤色五重华服,服上以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与富丽堂皇的牡丹,她坐在轿撵上,由几个太监抬着缓缓走过来。只见她面上妆容精致,垂云夺月髻上细碎的金饰耀眼逼人,在她身后,是人数众多的仪仗队,绵长迤逦。

    奚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复杂滋味,是啊,她是温懿公主,自己怎能奢望能与她像是普通人一样单独相处呢?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衣食住行皆是按照公主的品秩来安排的。

    见奚原依言等在那里,韶光不由得笑了起来,命令步辇停下,拖着曳地华服端庄地朝这边走来:“奚将军久等了,本宫已经命人备好了官轿,对了,要不要命人要鹳山的游客清空?”

    “殿下,赏景同时也是赏人,若无这热闹人群,怎能体会这热闹春意?”奚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殿下自幼便高高在上,只是郊游并非巡视疆土,若是殿下带着一队仪仗去,人人诚惶诚恐,殿下怕也会失了赏景之心。”

    “奚将军所言甚是,是本宫思虑不周,”韶光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本宫了。”

    “可是公主,您乃金枝玉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危矣啊。”蔓菁苦口婆心地劝道。

    “蔓菁多虑了,有奚将军在,本宫怎会出事?若是父皇问起来了,你便如此跟他回禀,明白吗?”

    “这……”蔓菁犹豫了一下,见韶光态度坚决,只好点头与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这下总可以了吧?”见周围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一股新鲜感涌上韶光的心头。

    “可否请殿下换身衣服?山路崎岖,没有步撵可以上去,殿下若是穿着这身衣服,怕是行动不便。”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啊,”韶光茫然,“要不然去王府向碧君借一身衣服?不行不行,碧君忙着择婿呢,本宫怎么好意思去扰她的好事?那要怎么办呢?”

    “时辰还早,若是殿下信得过微臣的话,不妨先去微臣府中坐坐,微臣命人去准备衣服。”私心里,他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做任何事,或者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此计甚好,那就麻烦奚将军了。”韶光的脸上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转身上了停在宣武门一侧的官轿。

    路上的行人见是两架官轿,纷纷避让开来,道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东二街的骁骑将军府。奚原命人赶紧去准备一些便服,而韶光则在府中转悠了起来。

    “殿下怕是要等一会儿了,若是无聊,微臣可以陪殿下下一局棋。”奚原很怕韶光觉得与他相处很无聊,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眼前的人,他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就怕他一句话不慎,便令她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从此不闻不问或者态度敷衍。

    “下棋什么的多无聊啊,”韶光摇了摇头,“宫中日常,本宫日日找人下棋,或是看书、弹琴、画画度日,简直快闷出病了。好在有碧君与沧水哥哥时时入宫,本宫才不至于闷死在深宫大院。”

    奚原一时语塞,想讨好眼前的人,却不知从何入手。

    好在韶光很快便解了他的尴尬:“奚将军,听闻你年仅十岁便投笔从戎了,能跟我说说沙场上的一些事情吗?父皇好大喜功,跟本宫讲的那些峥嵘岁月不免言过其实,本宫要听真实的,你可不许捡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敷衍本宫。”

    “这……殿下,沙场上太过血腥,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的啊。”奚原蹙眉,怕讲些血腥杀戮的事情,引得韶光害怕,从此对他敬而远之,这可就惨了。

    “你就实话实说嘛,本宫真的很好奇。”韶光不依不饶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撒娇的软糯米,那副小女儿的神态,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奚原硬着头皮,斟酌着语句,“十岁那年我刚入军营的时候……”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韶光听的很认真,不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听闻敌人残暴时大怒,知道我军大胜时手舞足蹈,不知不觉,她与奚原越坐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在他身边仰着脖子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敬仰和崇拜。

    虽然这种敬仰和崇拜的眼神,他不知从多少士兵和百姓们眼中看到过了,可是当看到韶光露出这副神情,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坦和满足。

    原来与自己爱慕的人分享自己成长的点滴,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十八年来,奚原从未像今天一样讲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开心。

    她的笑或怒都是因为自己,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原来,当他将她当做自己世界的中心时,自己也是希望她能将他当做世界的中心的。

    哪怕只有一刻,也弥足珍贵。

    人间四月风景好

    当奚原终于挑着重点说完了这些年的军旅生活后,韶光叹了口气,心之向往:“奚将军的人生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啊,本宫长这么大,过的都是波澜不惊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好比清溪之于大海,你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我就是涓涓细流的清溪。这样想来,好像过去的十六年都白过了。”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生来便养尊处优、高人一等,自是不必过这些颠沛流离的生活的。殿下生而高贵,自当享尽荣华富贵,便是沾了沾阳春水,那也是对殿下的亵渎。”奚原发自真心地说道,至少,他是希望她能够做一世天真无忧的公主的。

    他之所以投笔从戎,就是因为看到了江山的风雨飘摇,他要为她守护这江山,用他的一世辛苦,换她永生笑颜。

    “真的吗?”韶光撑着下巴,玩着茶杯的杯盖,垂下眼睫毛,“可是有时候我在想,我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要是投身在清苦之家,那么被纳作小妾、卖作丫鬟,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女子在这个世上,终是处于弱势地位的,说到底,这还是男人的天下。”

    “殿下多虑了,殿下生而高贵,自然是万众臣服。殿下,微臣已经说了这些年在沙场上的经历了,殿下可有兴趣跟微臣分享一下殿下在宫中的经历?”

    “本宫在宫中,哪有在宫外来得精彩?宫中多得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不过这些龌龊的事情,本宫只是偶尔会从宫女们的口中听到。父皇的那些妃子们成日里忙着争宠,不过她们不敢招惹本宫的。有时候本宫倒是庆幸,皇帝的女儿,天下哪有男人敢欺负?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韶光笑了笑,“本宫有两个好朋友,沧水哥哥和碧君,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沧水哥哥认识的了,他对我可好了……”

    听韶光讲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奚原很认真,听到她讲她与碧君之间的友谊时,他感到一阵放心,这个女孩这么多年至少不是孤独的。听到她讲她与裴沧水之间的趣事时,奚原的心中颇不是滋味,明明在心中无数次的告诉自己,犯不着吃醋的。

    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自己的心中却是闷闷的难过。

    韶光讲完后,正端起茶杯喝茶,骁骑将军府中的侍女也已经将衣服准备好了。

    韶光便随侍女们换衣服去了。

    北方的四月,阳光非常好,民间的春衫大多由轻纱制成,迎风迈步,飘飘欲仙。侍女们拆了韶光头上精致的垂云夺月髻,给她梳了一个灵动的望仙髻,只在发髻上别了一朵小巧的芙蓉绢花,再插上了几只雕刻成碧叶模样的翡翠簪。

    一袭胭脂红色素雅罗裙穿在她身上,整个人雅致如兰,浑身都弥漫着一股仙气。

    当她随着侍女走出房间的时候,奚原一回眸,呆在了那里。

    烟柳下的女子,在漫天的阳光和飞絮中,如梦似幻,只见她微微抬起睫毛,琉璃般的瞳孔中倒影出他的样子,唇边泛起一抹涟漪般旖旎动人的浅笑,微风拂过,轻纱飞舞,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能开出一朵莲花。

    这一刻,他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为她而生。

    “奚将军所言甚是,本宫觉得这身衣服甚合我心。从前还不觉得,穿上这身衣服便发觉那层层的宫装是多么厚重,人说本宫端庄优雅,其实本宫只是衣服太厚重了,走得慢而已。”

    奚原因她的自我娱乐而笑出声来,越发觉得她可爱。

    “殿下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他拿过一旁侍女端在盘中的轻纱,蒙在她的脸上,“这样更为稳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只是指腹满是常年练剑造成的粗糙的厚茧,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心跳也像是跳到了嗓子眼。

    直到他离开她的身前,她还是能听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以至于,她都忘了去问,为什么要让她带上面纱。

    “殿下,一会儿殿下可能要受苦了,因为这鹳山崎岖难行,微臣恐怕……”

    “放心吧,奚将军,本宫虽说是闺阁女子,这些年在父皇的教导下,也是做过一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的,本宫能骑能射呢!”韶光有些小自豪地说,虽然对她而言,她骑得动的,不是小马驹就是老马。

    射箭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射中过箭靶子。

    奚原低头笑了笑。

    “奚将军笑什么,本宫金口玉言,句句属实。”

    “殿下,咱们这便出发吧。”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城郊的鹳山,今日幸好不是初一十五,来鹳山山顶的寺庙上香的人并不多。

    一下了马车,入眼的便是似锦般的芙蓉花,芙蓉花与石榴花一样,花开的不大,而且绿叶较多,可谓是万绿从中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韶光的身体底子虽说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强些,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没爬到半山腰,便气喘吁吁地,不顾形象地倒在花丛中,不愿起身。

    “殿下,上山的路还很长,不如让微臣服劳,背着殿下上去吧。”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韶光皱了皱眉。

    “殿下与微臣分属君臣,君臣之间的相处便超越了男女之间,殿下放心,微臣只是单纯地想为公主效劳而已,并无其他的心思。”

    “也对,本宫是君,你是臣,臣背君,好像没什么大不了。”韶光被绕进去了,从花丛中爬了起来。

    奚原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仿佛背起了他的整个世界。

    韶光此时有些迷迷糊糊的:“奇怪,本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本宫与沧水哥哥也是分属君臣,可沧水哥哥都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啊……”

    奚原一听,心中不禁开心了几分,她与裴沧水只见清清白白,裴沧水恪守君臣之礼不曾逾越雷池半步,而韶光又是个懵懂的少女,若自己用点心,说不定他的韶光还会回来的。

    韶光喜欢摘花,这山上的花草又多,她便一路走一路摘,一路摘一路往自己头上戴,自己头上戴满了,又往奚原的头上插去。

    奚原尴尬不已,想要躲避,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动作,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开心便好。

    奚原背着她走了一路,她便跳了下来,在山路上奔奔跳跳的。远近的山路上没有一个人,韶光从未感觉如此自由自在,像是飞在天空中的一只鸟儿似地,无拘无束。

    她时而吟诗,时而唱歌,时而欢笑,她的裙角飞扬在半空中,她的笑靥里洒满了阳光。

    于是奚原也感到很开心,很幸福,陪着她一起疯闹。韶光学识渊博,出口成章。知道奚原只念了三年书便参军了之后,不停地刁难他,随手指着路边的景物出一些对子喊他来对。

    奚原自是抓耳挠腮,一个都对不出,韶光便哈哈大笑,奚原有些尴尬,可是看到她开心,她便也快乐。

    韶光说道:“奚将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吧,带兵打仗我一窍不通,可是吟诗作对你未必如我,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

    “殿下所言甚是。”

    韶光唱了首清平乐,宫中的调子皆是华丽旖旎,由她唱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感。唱完后,她有些洋洋自得:“奚将军,本宫唱歌好听吧?本宫在宫中甚少唱歌,父皇说,歌舞乃是妓子伶人才学的东西,本宫身份高贵,不能唱歌不能跳舞,这不成体统,有失身份。可是本宫觉得,歌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它能够令人快乐,奚将军,听本宫唱歌你觉得快乐吗?”

    “快乐。”奚原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奚将军也给我唱首歌吧。”

    “这……边疆的号子粗犷沉郁,殿下怕是不爱听。”奚原犹豫道。

    “无妨,天下间的音乐都是相通的,只要入情入境,那便都是极好的。”

    见她执意如此,奚原只好忐忑地撒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一手羯戎族的曲子,歌词韶光听不懂,只是在这其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那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大悲。

    “奚将军,”听他唱完后,韶光叹了口气道,“古人又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就算苛捐杂税猛如虎,也好过颠沛流离生如浮萍。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们才能安居乐业。所以,奚将军,本宫想拜托你,既然你有这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能力,那便用这能力来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一统山河,打下羯戎族与塔塔族,并入大周的舆图?”

    “本宫确有此意,希望奚将军能好好考虑。”

    此时的韶光单纯无比,于她而言,打仗胜利只是一个结果,死了多少人,也只是个数目。

    一生向善,为善不容

    她不曾上过战场,并不了解战场的血腥残忍,一统天下或许真的很宏伟,说出来也很动听,但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胜利,代价都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帝王身居高位,回望皇宫绣成堆,不见百姓血泪悲。

    奚原成长于战场,更能理解战争的残酷,私下里,他是不希望再有战争的,这样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每一个战士都有关心他的亲人爱人,可是一旦站到了沙场上,所有人都成了蝇营狗苟的蝼蚁,他们存在的最后形态,便是马革裹尸,任那尸体被漫天的黄沙所掩埋,渐渐地风蚀成一堆无望的白骨。

    在西北的古战场,每一夜,他能听到的不仅是思乡的吹埙声,悠长悲怆的奠歌声,还有阵阵的鬼哭声。

    入了战场之后,他开始相信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他曾无数次的看到,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半夜的沙场上,有阴兵在操练。

    有些人死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旧怀着满腔的报国热血,日日以打败敌人为目标而不懈奋斗着。

    可此刻,韶光满怀期冀地看着他,他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便是为她入魔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打仗?罢了罢了,便让他来背负所有血腥,让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干净光明。

    他半跪在地,握拳垂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微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韶光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将他扶了起来:“奚将军不必多礼,有你这句话,本宫放心多了。”

    两人终于爬到了山顶,韶光第一次见到如此繁盛的桃花,几乎开满了整个山顶,她不禁喜上眉梢,在桃林间肆意地奔跑着,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奚原坐在桃花掩映间的一个凉亭中,冷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中都是她快乐的身影。

    奚原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江湖道士,道士的旁边斜斜的竖着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眼观乾坤,钱半仙。

    那道士拾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入一旁竹编的棋篓中,此刻,棋盘上的黑子已成颓势,想要挽回败局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小友可有兴趣与老夫对弈一局?”

    “不好意思,在下自知棋艺拙劣,便不扫老先生的兴致了。”奚原的全副心思都在韶光身上,因此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

    那钱半仙呵呵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韶光:“此女确实是天下罕见的美人,但小友可曾听过一句话,美人乡,英雄冢。小友将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若是执着于儿女情长,最后怕是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凄凉下场,甚至会违了天道啊。”

    “老先生何意?”奚原蹙眉,看着眼前穿着一声脏兮兮衣服的陌生道士。

    钱半仙捻了捻胡须,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老夫奉劝小友一句,切勿招惹此女。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啊。老夫一见此女便知,她生而高贵,却下场凄惨,一生向善,却为善不容,明为天女命格,却错生时代。若是你执意纠缠,只怕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一派胡言!”奚原的眼中已是一派冷凝之色,拍桌而起,朝远处的韶光走去。( 三生三世之鬼眼画师 http://www.xlawen.org/kan/17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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