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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后还要继续下去不是?伤害了贫下中农的感情,再分配来的知青往哪里安排?定一个偶然性的群体性冲突为好,占便宜的革命群众向吃亏的群众一方道歉,做出一些赔偿,轻轻处理肇事者就行了。

    王组长开了个头,见大多数与会者颔首赞同,正打算将完整的想法全盘抛出,但派出所的孙干事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王组,别的人放了没问题,但伤人的肇事者,特别是那个煽阴风点鬼火的,我觉得还是该作为坏分子打击。”

    孙干事插嘴,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整个事发过程。在场三个知青,两个吓得跑掉了,另一个向自己求救的,没有动手不说,还被乡巴佬当着自己重伤,那些乡民搞投机倒把,给人检举后还暴起伤人,根本就是藐视政法机关的权威,抗拒无产阶级专政,这样的人不重重打击,今后那些在城关一带混的,还会将自己这城关的守护神放在眼里吗?他考虑的是自己的权威被漠视,心理有些不平衡。

    孙干事政治头脑简单,也向来瞧不起乡下人,已经被抓的陈三发交待的那些历史积怨引发冲突的陈述,他压根听不进去,认为他是在为自己煽动闹事找借口;他想,即使昨天早上“猴子”真的偷了老乡的几个瓜果,会有那么多黑集市上的人聚集上来殴打他吗?难道这些参与动手殴打的乡民,早上都是被偷了瓜果的受害者不成?“猴子”一帮知青想检举他们立功,从而引发坏分子借助村民的对立情绪报复的可能性倒是很大,所以他主张严惩肇事和煽动者。

    王组长有些不满意孙干事将肇事者定性为坏分子的插话,他认为孙干事不懂大局,但他批评的话没出口,倒是陈永福先按耐不住跳出来了。

    “你知道个啥?老人家都说贫下中农是先进无产阶级的代表,他们是坏分子吗?定性是组织上的事儿,你乱发表什么意见?谁允许的?”

    陈永福是农民出身,不光对农民具有朴素的阶级感情,更重要的,他是广大农民的代表人物,是依靠学大寨精神树典型成长起来的农民干部,损害农民利益就是损害他个人的利益。原本他对王组长和稀泥偏袒知青就不太满意,但好歹王组长的主观意图是想将事儿化小,他也不好对此流露出什么太明显的不满意,现在孙干事一搅合,他正好就此跳出来。

    “城里娃娃们到俺这儿来是干啥子的?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学好,啥活计不会干,不尊重贫下中农,还整日里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现在居然发展到调戏妇女殴打乡亲,这种行为不能纵容,要狠狠打击。俺的意思是,将这次事件定性为知青拒绝劳动改造,抗拒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典型案件。不是有三个知青参与了闹事吗,为啥光抓农民?将他们先一起抓起来审审,俺就不信审不出来个结果。”

    陈永福是有备而来。农村和农民的信息,他这个县里的分管领导总是比别人了解得更详细更迅速,陈楼村生产队是他发家的地方,陈三发还是他本家侄子辈,陈三发煽动周围村民想搞一下知青的事他事先是清楚的,心底同样也很赞同,只是受身份所限不好公然支持罢了。知青插队运动开始以后,整个原来平静的农村就开始终日鸡犬不宁,大事小事麻烦不断,小小整治一下引起事端的那些知青,让他们安逸些、老实些,自己的工作就少了许多麻烦。

    昨天事发后,陈三发感觉事情超出了自己能力掌控的范围,立马就跑他这儿讨主意。听了完整的事件经过,尽管文化水平有限,但他敏感的嗅觉仍嗅出一丝异味。那个绰号“猴子”的知青,为什么早间偷瓜果惹了祸,下午见到明显是前来报复的乡亲们,不像往日那样逃之夭夭,反而故意激怒他们,从而导致矛盾激化呢?陈永福想不透其中的因果,但又很想将事情整明白。他知道知青们如果经过这次事件后没有受到足够教训,反而由于县里偏袒他们,导致他们错误地认为与农民发生冲突后,会有人来挺自己,那么今后他们的气焰就会更嚣张,农村工作将更难做了。

    “陈主任,这不合适吧?昨天的事儿,三个知青在场,一个受重伤躺在医院,抢救费用是县里垫付的,是不是会残废现在还难说;另外两个,压根就没参与,看见农民拿着凶器围上来就跑了,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躲在哪里,你还要将他们都抓起来,这不是要将矛盾激化吗?知青和贫下中农的冲突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不适合往敌我矛盾上转化啊!”

    贫下中农与知青的矛盾由来已久,且有由局部冲突衍化为整体对抗的趋势,但几乎今天所有与会干部甚至包括几个常委在内,对这个事件的看法和分析,为了与**的指示精神保持一致,或者说是由于历史的局限性,都没有往双方是由于经济利益层面不可调和的长期冲突,最终导致矛盾激化,从而引发双方流血事件的这个主要成因上想,更多人都认为这是由偶然事件和低觉悟的农民们,因个别坏分子挑唆而引起的。陈永福偏偏是明白人,但他文化水平太低,想得清却说不明,只是强硬地坚持应该深挖到底,将整件事搞个水落石出。

    “要抓就一起抓,我反对只抓老乡,不抓知青。那个猴子就不是好东西,昨日里他到底想干啥?居然主动挑衅贫下中农,活得不耐烦了?”

    “想干啥?还不是想检举投机倒把份子吗!”

    孙干事是转业干部,看不起农民,也同样看不起这个广大农民群众的代表,刚才他被陈永福训斥了一句,心里很不舒坦,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嘴。

    “你说啥?你知道你和谁说话吗?俺不光代表着贫下中农,也代表着县革委会。你啥身份,还有一点起码的政治觉悟吗?我看你和那些知青中的坏份子就像一伙的。”

    “你和那煽动村民闹事的坏分子陈三发才算一伙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呀,那陈三发就是你本家侄儿。”孙干事毫不客气顶了一句。

    “孙干事,你是列席来向常委会汇报的,不是来参与常委谈论的,要注意你的言辞。”

    王组长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明显偏向陈永福。

    虽然运动就是要砸碎旧有的秩序和上下尊卑,运动中广大群众参与国家大事也很正常,但毕竟孙干事的行为伤害到了他们这个群体的整体利益,所以他只能出言制止。

    “那个受伤的可以暂时不要抓,另外俩一定得抓起来。昨日里上午偷瓜、偷红枣的就有他俩。城关所要是不管这事,俺让城关镇的民兵动手。”

    陈永福坚持着不让步,他也有这底气,毕竟他当过城关镇的**,现在也还挂着县人民武装部委员的头衔,下面各大队、小队的领导都还买他的帐。

    “汪主任,你看这。。。?”

    见所议的事儿议成了这样,王组长转身为难的瞧着一把手汪主任,希望他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汪主任从会议开始就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似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这次事件的当事双方,一边是代表阶级先进性的贫下中农,一边是老人家派来锻炼的昔日红卫兵小将,都是起初打倒他的那些人,感情上他对他们都没好印象,巴不得再打狠些,死上几个才好;理智上他却知道俩方都惹不起,掺和进这件事就是一身洗不干净的泥污,所以他干脆来个死不开腔。此刻被王组长一逼,他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运用起太极推手。

    “秋主任是分管政宣和人保工作的,我看是不是先征求他的意见为好。。。?”

    。。。

    县革委会常委会扩大会散了。

    知青与农民冲突事件的定性和处理没有议出结果,陈副主任和王组长都不满意。陈副主任打算散会后和一些农民群众组织继续议论要不要抓知青的事儿;王组长急于通过罗前进将整件事汇报给去了省城的秋主任,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对陈副主任极度不满意的孙干事,已经通过一个来县里办事的知青的嘴巴,将常委会的过程悄悄传达给了“猴子”的朋友光光,而光光也为此正在全县知青中点火煽风,**与陈副主任所代表的广大贫下中农们大干一场。

    胡勇在县医院寸步不离地看护着已经醒转的“猴子”,尽管他急**脱身返回省城,但“猴子”的事儿不了结,他这个师兄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走的事儿。

    “猴子”一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灵动的猴性又犯了。骂了几句光光、进进他俩不仗义之后,“猴子”开始与胡勇探讨起病退回城的可能性。尽管他练过武的身体底子已经感觉身体基本无碍,但他决定要在医院赖下去,直到县里批了他病退回城才能出院。因此“猴子”拜托胡勇作为他的代表出面与县里谈判,不达目的誓不收兵。

    “也不知辄辄那小屁伢现在跑到了那里。。。也不知被逮回没有。”

    “猴子”毕竟是为自己受伤的,而自己又是为了救肇辄那个少年,因此,胡勇爽快地答应帮“猴子”出面与县里谈判后,马上就操心起了肇辄的事,心里感觉总有些不安。

    “放心吧,师兄。那家伙比我这号称小诸葛的还灵光,只怕这一晚上早就逃回省城了。凭那几个傻乎乎的民警,除非运气好,想抓住他我估计很难。”

    从目前事态的发展分析,派出所压根没想到昨天的事情是故意的,是为掩护肇辄逃跑精心布的局。想到这儿,“猴子”嘻嘻哈哈地宽慰起胡勇来。

    “但愿他有好运气。。。”

    王组长是秋主任办公室的常客,到罗前进这里串门子,更象进自家办公室门般随意。大约是下午四五点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从派出所搞清楚了罗机要员感兴趣的肇辄逃逸案的进展后,他按照一把手汪主任的指示到了罗前进的办公室,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对小罗通告了一番,以借助他的嘴向秋主任辗转汇报。

    上午的常委扩大会上,全体与会人员压根就没时间、没兴趣有人谈起或问起肇辄逃逸这个事,更不会有人将知青与村民的冲突事件的起因,与肇辄逃逸这事联系起来考虑。

    民警小张已经脱险。上午常委会召开的同时,县医院白班的医生们对他的情况进行了集体会诊,加上抢修好的光机拍出的胸片,谈论研究的诊断结果与昨晚上“裘一刀”的诊断完全吻合。因此,医院革委会刘主任亲自出面,以忠于领袖和爱国、爱党、爱同志为精神利器,敦促裘医生出于阶级情谊配合外科和骨科的主治医生们一起,为民警小张主刀做开胸肺叶修补和接骨手术,总之,革委会刘主任忘记了裘医生属于反动学术权威,是坏分子系列的,与民警小张没有什么阶级情谊。

    手术是成功的,完全清醒过来但全身上满石膏、扎满绷带的民警小张,对前来探望病情、了解车祸经过的所领导和人保组的同志们,坦陈翻车的缘故,是自己想尽快赶回来帮助同事阻止知青与农民们的冲突,车速过快和忘记开灯照明,因而冲下沟引起的。小张对昨天自己的失职致使押送的罪犯逃逸很痛心,请求组织对自己给予处理。

    刚才孙干事已经提前来探视过他,告知昨晚他与所长一道初步勘测现场,以及今天白天所里的同事们再次勘测事故现场的结论:没有人为制造车祸或破坏事故现场的痕迹,也没有双方搏斗的迹象,可以排除是在押罪犯和其同伙刻意制造车祸,或因在押罪犯伺机脱逃与押送民警搏斗从而导致翻车的可能。

    当然,孙干事没有告诉他昨晚他与所长压根就因天黑未曾勘察事故现场,而今天所里同事到现场转悠一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仔细搜索和检查,因为那样的结论是不符合领导意图的。押送罪犯必须民警俩人以上同行,否则就会追究领导失职;也不符合孙干事的意图,他扔下押送工作转而去制止知青与村民的冲突,也有失职的嫌疑,而且会冲淡他成功阻止一起知青与村民巨大流血冲突的功劳。

    民警小张感觉有些委屈。那块突兀地落在路面的石头,很有坏人制造车祸的嫌疑,但为啥没有人提起?被押送的犯人机警地在翻车的霎拉跳车脱险,包括那场莫名其妙发生的知青与村民的冲突也令人怀疑,但为什么领导和同事们都闭口不谈呢?委屈归委屈,他还是按领导意图陈述了事故经过,而这也的确是自己当时的想法。

    王组长在秋主任办公室和罗机要员亲切友好地交流完后,小罗当场就拨通了秋主任省城家中的电话,但长时间的呼通铃响后,秋主任家仍没有人接。王组长在失望之余正打算告辞离开时,人保组有人急匆匆赶到了秋主任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告知他俩:昨天从黑集市冲突现场跑掉的俩知青,因得知革委会陈副主任打算抓捕他俩的事儿后,正在串联本县的大量知青,一边准备派人返回省城告状,另一边准备集合全体本地知青们到县革委会闹事,要求严惩肇事凶手,拯救因举报投机倒把罪犯而无辜受摧残的革命青年,保护老人家发起的上山下乡运动。而且此刻已经鼓动了好几十号情绪激愤的男知青,就在城关附近的小李村和陈村周边聚集,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可能性。革委会陈副主任闻讯后大惊失色,因王组长不理他的茬,全县民警不听他指挥,只好调集了左近公社、大队、小队的基干民兵百余人,到村口道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等处封堵。

    王组长和罗前进听完汇报,相互对视后心照不宣地摇头笑了起来。

    他们心底都在想,让这场革命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最好将陈副主任这条破船淹没掉才好呢!县革委会又多出一个位子,咱们也许会有希望了?

    “罗主任,怎么样?”

    王组长平日里都是称呼小罗的,这会儿意味深长地叫起了“罗主任”,心中掩饰不住的兴奋溢于言表。

    “陈副主任是先进无产阶级的代表人物,既然他奋勇争先主动承担起这副重担,就让能力强的同志先上吧!”

    “罗主任”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哼唱了一段“威虎山”。

    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

    33、外调(上)

    王组长是参加过早期抗美援朝的退伍军人,近二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才爬到县常委的位置,但好景不长,文化革命早期和县里一把手汪主任一道,作为走资派被打倒了。但王组长辗转巴结上驻县军代表秋鲁后,总算又被结合进了新的县革委会班子。王组长结合进新的县革委会班子后,又得到秋主任的极力举荐进入常委班底,并担任了类似文化革命前政法委**的县人民保卫组组长。

    头天常委扩大会研究金光路事件的处理善后问题后,王组长去秋主任办公室,见秋主任秘书罗前进间接汇报工作时,小罗将秋主任已经批示处理意见的人民来信转交给了他,并要求他尽快处理。看到举报内容是些男欢女爱的苟且琐事,王组长作为过来人,尽管对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也不敢怠慢,第二天就按罗前进所转达的秋主任指示意图,立即责成县人保组下属公安、司法各组汇同黄集人民公社等相关部门,成立了肇飞奸污女知青事件调查和处理专案小组,为慎重起见和昭显重视,还由自己亲自担纲了专案组负责人。

    拿到实名检举信这样确切的举报线索,信上还有对其有恩的县最高领导的亲笔批复,如果是在早些年,王组长自然是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捕人,但经历过一场政治运动并遭受沉重打击过的人,对于政治本身自然有了与其他人不同的认识。检举信上确实有秋主任要求严肃处理的批示,但王组长并未亲耳聆听秋主任讲里的真实意图,只是由其秘书小罗传话说要严惩,这让他心里难免不踏实。谁知道小罗是否假传圣旨!况且,自从“打倒公检法”后,检察院和法院被取消,也没有后世的纪委、监察局之类的机构进行案件的纠偏督导,这人保组的权利包括侦破、抓捕、检察、审判到监督、纠察,统统都涵盖在内,实在是权势滔天,一不小心办错事儿,不仅可能辜负秋主任信任,而且自己说不定也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因此,他还是很慎重地要求专案组先按举报线索进行一番调查落实,有了明确结论然后再做处理不迟。

    王组长心里忖度,假如真的如检举信所说右派份子犯案后潜逃,在人民专政的天罗地网下,他能跑到哪里?现在类似肇飞这样拿工资吃公粮的人,每月的粮食、食油包括购物都是计划供应的,每月一次凭购粮证领取粮票、油票;半年一次凭户口簿领取布票以及工分券,即使他积攒了一些票证,但那能维持他潜逃后渡过多少日子?再说住店要凭介绍信,旅行中要随时检查介绍信,肇飞一个城里住房被没收,国内已没有其他亲属的人,也就是个找不到落脚地儿躲避的孤魂野鬼,他能插翅飞到哪里?

    王组长不知道秋主任急于破案的迫切心情,当然按部就班慢腾腾一切求稳,恰巧头天金光路黑集市发生的知青与乡民斗殴流血大案,调查案件起因、布置抓捕案犯、慰问知青等忙得他一夜未阖眼,如果不是后来陈副主任主动跳出来接过了烫手的山芋让他松了口气,他还真没心情、没余力亲自处理所谓的奸污女知青案,所以直到秋主任走后的第三天上午,他才开始率队下乡。

    这个时代没有一说,一切工作都围绕着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需要而服务,个人的一切包括思想意识都属于组织,都必须与党的指示和领袖的意志保持高度统一。但毕竟事涉上山下乡女知青个人的革命纯洁性,和组织重点培养的女干部的革命前程,又牵扯到插队落户下放干部和知青工作两方面的问题,所以专案组下去后,还专门吸纳了公社知青工作组的黄莲大姐参与进来。

    这黄莲是省城国棉五厂的老挡车工,童养媳出身,一个不识几个字的老党员。因为其苦出身,在讲求革命者血统纯洁性的时代,她被选派为知青工作组的工宣队员,负责黄集人民公社这边的下乡知青的思想教育和日常生活管理工作。原本黄大姐只是管知青工作的,但由于负责下放干部工作的老李总是借口身体有病,窝在省城不过来,所以经上头的要求,她也暂时代管起插队干部的日常管理了。

    吕继红是大队民兵连“铁姑娘”排的排长和妇女会那边的委员,还是生产队的记工员,属于党组织培养提拔的重点对象,常到黄大姐这里汇报工作。小姑娘没什么娇气,泼辣大方性格直率还勤劳肯干,很对黄大姐这个苦出身没文化的老工人的胃口,所以特别喜欢她;至于肇飞,在一帮子下放干部中也有些威望,尽管这种来至于文化底蕴和成就的威望,不是黄大姐这种老粗所欣赏和能懂得的,但在肇飞受批判被生产队斗争的时候,她还是出于一贯的善良,帮着回护了几句。这两个熟人突然之间被人举报为加害人和受害者,让黄大姐很是心痛和惋惜,但阶级觉悟和积极参与斗争的精神,让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她决心要将坏分子肇飞亲手法办,交给广大人民群众审判。

    黄莲汇同一干专案组的人员到樊村后,先找到樊支书,又由樊支书去将举报人陆一凡找了来。在队部里,黄大姐口气很严肃地询问陆一凡,吕继红遭受右派份子侮辱的事情,是否如同他信中所说的那样?陆一凡很坚定的说,这事儿是自己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一干专案组的人员,特别是民警小白,对于的案发过程似乎特别感兴趣,不断插言专门就一些细节问题,翻翻覆覆问个不休,陆一凡也就将右派份子肇飞如何吕继红,又如何将其扑倒在河滩上,再如何强吻、扒下其等等,口沫四溅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这陆一凡是村小老师,口才本来就好,再加上对肇飞满腹的怨恨,自然讲得如同亲临和现场直播般的详细,而专案组的所有人都听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似乎忘记了这是坏分子残害革命干部的大案要案。

    原来,肇飞与吕继红在水库边沙滩地野合的那个晚上,不仅是肇辄和蓝蓝在现场直击,远远的水库里的水面上,也有一个身影仰浮在水中不时观察着,那正是晚饭后到水库中玩水消暑发泄郁闷的陆一凡。

    陆一凡在大江边长大,从小与一帮子邻里伙伴放学后晚饭前,常常偷偷到大江边上戏水,此后,还被父母逼着到青少年宫的游泳少儿班学过几年。他与胡勇的性情一样,不喜群聚偏爱索居。在樊村的一群知识青年中,他除了吕继红外没有别的朋友和谈话对象,对那些孤陋寡闻的乡村愚民,更是半点说话的兴致也无。因此,吕继红与肇飞接近并逐渐冷落他后,他在郁闷的时候,就经常到水库里泡泡,既消暑也去闷。恰巧那个晚上,他神情泱泱地蹑足跟在吕继红身后,尾随她到了水库边上。

    一颗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全部的关注都在肇飞身上的吕继红,哪里会注意到这些?陆一凡在与他俩平行的岸边,远远观察了一会儿,见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很长时间没有什么动静,就率先从远方的河滩旁下了水。他决定待会儿游泳完毕再上岸继续观察。

    那天晚上的月色不错,以几种不同姿势游了一会泳的陆一凡,刚刚感觉有些疲乏换成仰泳打算休息一下,就猛地发现下水前还保持着距离,彼此别别扭扭的俩狗男女,此刻已经将身体纠缠到一堆。

    尽管陆一凡感觉对吕继红的怨气和对肇飞仇恨,如同这滔滔的大白河的水般汹涌不歇,但他仍压抑着自己的满腔怨恨,耐着兴致欣赏完了那对狗男女的精彩表演。直到那对发泄完了的男女风停雨歇,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语时,他有些担心给他俩发现踪迹,这才起岸披上衣服回了屋。

    陆一凡的故事讲完,专案组的一干人似乎听得还不过瘾,抓耳挠腮的民警小白当即要求村长老樊,将受的女干部吕继红赶紧叫来,他们都还想再听听当事人的亲口讲述。仅由陆一凡这不相干的第三人,作远处旁观后语焉不详的二手描述,让大家都有些挠心挠肺般的痒痒难受,他们想看的是电影中那拉近放大的镜头特写。

    吕继红被村干部带进屋后,由于不知道县、区、公社领导一窝蜂涌到村里来是为什么,作为基层干部,她只能强打精神勉强与大家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作为招呼,然后马上就沉陷到恍惚的神思中。

    吕继红往日圆脸颊上遇见人时飞扬的神采和洋溢的笑容褪去了,此刻颧骨高耸、满脸憔悴,精神看上去萎靡不振,白眼仁上还布满血丝。

    肇飞不告而辞了好几天,肇辄也离奇地外出后两夜未回,这两天内,她和蓝蓝几乎夜夜都挑灯熬守。蓝蓝是个心事浅没长开的小孩子,说是陪她熬着守候,但一会儿就能呼呼大睡,而她却是担忧得彻夜难眠,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阖眼,浅睡中还噩梦不断。这天她就梦到肇飞回来,还悄悄潜入闺房摸上自己的床,并贪婪地亲吻着自己的高耸的双峰,而自己因为恨得牙痒痒,还嗔恼地将他撵出了屋。好不容易真正睡着,二十年生命中第一次因为私事耽搁了组织上的工作,没有参加每天早晨的生产队派工,偏偏就遇到县、区、公社领导难得地一起到了樊村,自己还是被村里的妇女委员从床上叫唤醒来的,这让她多少有些惴惴和难堪,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些了,此刻她的心底只有肇家父子的身影,其他一切都抛在了九霄云外。

    见到吕继红这幅摸样,专案组一众人等相互间交换个眼色,那意思就等于是认同了陆一凡的举报属实。不是受到而失去贞洁,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短短几日内变成这副糟糕的摸样?认识吕继红的公社干部们都是这样想揣度的。

    “小吕呀,这些都是为你的事儿,专门到村里来调查落实的县、区和公社里的领导们,你要凭你的党性原则和无产阶级的觉悟,对这些领导们如实地反映情况啊!他们会为你做主的。”

    一干人都想再听当事人讲述被坏分子强暴的故事细节,而且是越详细越生动越准确为好,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出头开腔,黄大姐只好替大家伙介绍了各人身份、来意。同时,因为吕继红近期已被吸纳为预备党员,所以黄大姐还刻意强调了她的党性问题。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我犯什么错误了吗?”

    吕继红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透露的是一片混沌,她疑惑地环视着周围挂着一脸关切的众位领导们。

    “咳,咳。。。”

    心底大致能琢磨出真相,对吕继红很不爽的公社主任黄向阳干咳了几声,收起平日那幅一见她就色迷迷的眼色,开口率先发问道:“小吕,有我为你做主,你别害怕。领导们想让你说说你被坏分子肇飞坏了身子的细节,你如实对领导们讲就行。”

    “你!。。。”

    怒容满面桃腮含羞的吕继红猛地站起来,用她那肉呼呼有着老茧的食指,使劲地指点着黄主任,颤抖的食指几乎就要戳进黄主任的眼珠子里。

    “哼!我怎么你了吗?做也做了,问问也不行?”

    一滩烂肉,我还不屑进嘴呢!公社黄主任也是真怒了,他心底咒骂着,当着其他领导总算没说出更难听的。他已拿定主意,完事后一定要严肃处理她。

    “你混蛋!”

    吕继红气呼呼回了一句,转身就朝门外走,但胳膊被工作组黄莲拉住了。

    “小吕,你不能这样对领导们说话,他们都是来帮助你的。”

    “我请他们来帮助了吗?”

    吕继红说完,近几日的委屈辛酸和此刻被当众羞辱和轻慢的泪水,一下了全都抑制不住潮涌而下。她先是捂着脸哽咽着,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搂着黄大姐嚎啕起来。

    见受害人不搭理大家,且一个劲儿在那里失声痛哭,专案组众人面面相觑。失望尴尬之余,王组长朝黄大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开展诱导说服工作,自己率先暂时离开了队部的大屋。

    精彩的好戏不能亲耳聆听,桃色刺激的剧情难以再睹,遗憾归遗憾,但为了将案子办团圆,也只能如此了。专案组一干人瞧见事儿不顺,只得留下一老一少俩女人在屋内继续谈心,相继起身离开了。

    “小吕啊,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可得给大姐透个底,不然让大姐怎么向组织交代?如何向你家里父母交代?”

    黄大姐让吕继红继续哭了一阵,然后,见她哭声渐渐小下去,拍着她的背,语重心长的循循诱导说。

    “是我和他好了,然后才。。。”

    “你。。。小吕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我们人最讲究革命的纯净性,你与他一个几十岁的右派分子好上了,这让组织上怎么想?。。。不谈年纪的问题,就凭你们身份上的差距,你们有结合的可能吗?党组织会批准吗?”

    “大姐,我没想这么多!”吕继红摇摇头,迷茫地低声回答道。

    “不想这个可是不行呀!”

    黄大姐慈爱地用手绢帮她擦擦眼泪,又接着说道:“大姐是童养媳出身,没有谈过恋爱,不晓得你的体会,但大姐作为过来人想告诉你,恋爱就是为了结婚,不能结婚,怎么能谈恋爱呢?”

    “老肇还没有结婚的!。。。”吕继红倔强地说

    “没有结婚?老肇不是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吗?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我听他说,他老婆很早就死了。”

    “那更不行。你一个党员,居然给一个右派分子当填房,他三妻四妾的享受着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你还要在一旁帮助他、助长他的气焰,你革命青年的革命性,人的先进性到哪儿去了?”

    黄大姐越说越激动,开始像在群众大会上忆苦思甜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演讲起来。她虽然不识几字,但革命的理想主义教育接受了不少,于是不很恰当地列举了刘胡兰、江姐等人坚贞不屈的例子,让吕继红要面对资产阶级的**不动摇。

    但任黄莲说的天花乱坠,恋爱中的女孩子就是一根筋,沉浸在固执的思维中难以自拔,始终不肯松口说肇飞的坏话。

    “你想怎样?为了一个花心的老坏蛋,准备让组织处理你吗?你知道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满足他资产阶级腐朽的,又跑去找别的女人了。”

    刚才专案组进门的时候,循例先向村里负责人询问了肇飞的去向。樊支书虽然革命觉悟高,阶级斗争的警惕性也保持不错,但肇飞与他太熟了,专案组也没给他解释来这儿是调查肇飞犯罪逃逸的事儿,自然就没往那方面去想。只是本着农民群众的朴实厚道,老老实实告知专案组,说肇飞离开生产队前,是向自己请过假的,至于请假的事由,是到邻村探望生病的同事。肇飞请假时还特意留了个尾巴,说假如那个同事牛凤的情况不太好的话,自己很可能会护送她返城看病。

    专案组没有纠结于生产队有没有权利批准肇飞的长假,也未来得及详细询问肇飞请假的动因,所以樊支书就没有专门说明肇飞请了几天假,也没有专门告知牛凤的年龄与性别。

    其他的专案组成员,不知道牛凤是哪路牛鬼蛇神,更不晓得她的来龙去脉,因此樊**解释后也没多插话,可黄莲是代管插队下放干部的,还能不知道牛凤的底细嘛!虽然她估摸着这事儿有些不清不白,但也没深想,更没往男女间的事情上靠,但开导吕继红的过程中,她感觉吕继红虽然还在回护着肇飞,在男女上口风也咬得很紧,但一股子憋屈的味道仍然无意中流露出来,似乎对肇飞护送牛凤回省城事儿很不满意,于是黄大姐在说服工作和思想教育都无效后,试着往男女三角恋之事上试探了一句。

    病急乱投医的黄莲是在无奈之中试探着说出这话儿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戳中了吕继红的心窝子。吕继红感觉她自己早就深受伤害的心,一下子被戳得鲜血淋漓,于是再度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黄大姐欣慰的发现,吕继红现在的委屈,和刚才因公社黄主任不礼貌的语言触及其私事时的委屈劲,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了,所以她再次试探着说:“小吕呀,为这样子的男人和组织意图对抗是不值得的,大姐的话你觉得是不是?”

    吕继红含泪颔首,表示领会了黄大姐的意思。

    “他送牛凤回省城你知道吗?”

    吕继红点头

    “那你批准同意他去了吗?”

    吕继红摇头。

    “臭东西!该死的坏分子!居然敢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我要让他两头都踏空,还非让他不得好死不可!”

    黄大姐义愤填膺地替吕继红声讨着花心的男人,但说心底话,她一点也恨不起这个男人,那帅帅的模样还时刻在她心里萦绕着。

    她与那个帅气的男人之间天差地别,但她觉得自己是天,是这个时代优秀人物的代表;那个男人只是地,是被时代抛弃的四类份子。但她与所有的女人一样,对美的东西,心底下总有一种自然的亲近和期待。所以她私下里帮助过他,也维护过他。她不觉得被描述得面目可憎的右派份子肇飞形象很丑恶。她想,自己要是他锅里被惦记的那一坨子,她或许也会与吕继红一样感觉幸福,也会因他的花心而感到憋屈。

    香花是被这个时代批判的,但人们一边批判着,心底总在惦记;毒草也是被时代唾弃的,但总有人愿意去尝试。越是禁忌的东西,大家就越有兴趣去探究。黄大姐朴素的阶级感情和大老粗的文化水平,说不出这些大道理,但心里的想法是共通的。肇飞是四类分子不假,但也是个帅男人,还是很有气质风度的帅男人,就似香花和毒草,越是被批判和禁忌,越是有人惦记和想去尝试。

    吕继红因为这个原因陷进去了。她同情吕继红的遭遇,也不认为吕继红喜欢上那个帅男人是什么大罪,今天来这儿也不是为批判或处理吕继红的错误,但是既然组织上已经确定那个男人是阶级敌人,那么自己就得按组织意图落实他的罪恶,并最终实现组织严惩他的意图。

    想到这些,黄大姐狠下心来,劝导吕继红说:“县革委会的秋主任已经在陆一凡的检举信上批示了处理意见,说肇飞是负罪潜逃的坏分子,破坏了上山下乡运动,要严肃处理和打击。王组长一行人来,必须得到组织所要的结论,你如果配合组织,我会帮你说话,不让你被牵扯进去的。”

    黄( 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 http://www.xlawen.org/kan/18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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