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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但她来了又不过来见自己是为什么?如果是她心存愧疚或是余恨未消,或者是因为闻兰在场的缘故,这都说得过去,但为什么她会以那样怪异的目光瞅着秋眉和闻兰呢?

    秋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脸色倏忽间变得惨白。他终于彻底醒悟过来。

    空军部队对夏江火葬场广场和一号焚化炉周边进行了。

    广场封闭了一半。由草绿色上装深蓝色裤子的空军战士,从广场的中间拉了一条警戒线,将前来火葬场的普通民众挡在了广场的另外半截。追悼会会场容纳不了那么多空军普通官兵,所以他们只好来到了这里送行。空军战士们直接代替民警负责起他们最高领导的火化保卫工作,以此表达他们的崇敬之意。

    一号焚化炉前三天就作了检修,炉膛打扫着格外干净,专为秋司令员的火化准备着。当秋鲁肃穆地捧着骨灰盒从一号炉出来时,广场被封闭的这半截很安静。军人们流血不流泪,表达哀思是通过严肃和崇敬的面容、以及格外笔挺认真致以军礼的军姿,而不是眼中的眼泪。

    秋鲁无意识地朝警戒线那边的广场瞥了一眼。因为那半边一片愁云惨雾,高亢的哀嚎和低低的啜泣声,因这边的宁静的对比而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中无意中瞥见一个扶着松柏,垂头无声啜泣的女孩子,长得与秋晨很有几分相像。那女孩子形单影只的可怜身影,和为表示哀思而特意穿上的宽大黑裤和洁白的衬衣,与秋鲁印象中脏兮兮的秋晨形象不符,所以他没有将两人硬往一块联系。但这女孩的身影倒是提醒了他,赶回省城营救父亲的秋晨已有几天失去消息了,自己答应帮助她父亲的事儿得赶紧办,要不然,秋晨也会与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成为可怜的孤女。

    “海南,你知道我马上还要将骨灰护送到八宝山的,托你帮忙办件事好吗?”

    秋鲁上了嘎斯63改装的灵车后,拉过海南低声说道。

    “山东哥,你跟我还见外吗?有什么事儿,只管放心交给我办。”

    海南的大嗓门,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也显得格外宏亮,惹得闻慧、闻兰都竖起耳朵好奇地侧目看过来。秋鲁皱起眉头,有些烦闷地训斥道:“你要这样,我就找别人了。”

    “行行,我小声些问可以吗?”海南压低了嗓门,赔着笑脸悄声问。

    秋鲁扫视闻兰姑侄俩,见她们不再留意自己,这才背转身贴在海南耳朵上说道:“帮我去打听件事儿,能插上手帮忙的话,就顺便帮一把。”

    “什么事儿?现在就急着要办吗?”

    “事情有些急,你最好今天到省人保组去一趟,帮我了解一下份子的审判进展情况,特别是其中一审判了死刑叫余忠东的。如果可以的话,你给你父亲打个招呼,争取枪下留人。。。”

    海南对秋鲁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嘿嘿着问道:“山东哥,不会是那家伙的什么女人给你看上,要不就是得了他好处吧,为什么要帮那种反革命份子呢?”

    海南确实难以理解为什么一向自视甚高对普通人冷漠高傲的秋鲁,会与下贱的死刑犯联系到一起,还想动用正常手段之外的特殊资源去想法营救他。

    “滚。你帮就帮,不然就滚蛋。”

    心事被海南无意勘破,秋鲁有些尴尬地以佯怒掩饰着。

    “山东哥,从枪下捞人可不是小事。我怎么和老爸开口呢,总得有理由吧?”

    “全国拢共有几个份子你老爹清楚得很,我们省里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我估计一审被判死刑的,没一个是真的份子。这是清除运动影响后遗症的手法。下面的人,借机打击对手或借此竖威的更多。你要是去认真复核,应该都不至于判死罪的。”

    “那又关你这个范城的土地爷什么事呢?我爸现在只是挂名兼任省革委会主任,又不是真在那位子上,如果因为你说的原因去管这种军队以外的闲事,就等于是在思想路线上犯了错误,如果让人知道了,抓住小辫子往上参一本,那还不是冤得慌!”

    海南的话让秋鲁默然起来。坚决按老人家的意志和指示精神办事,这是历史无数次证明的毫无疑问的正确之路,他还不至于在政治上幼稚到替份子鸣不平的地步,他那样解释,不过是想掩饰替秋晨父亲求情疏通的真相而已。但海南无意中提到的军队参政和军人干政的事儿,让他醍醐灌顶般顿时想通了一个苦苦思索、但又迟疑不决很久未做出决断的问题。

    军队以“三支两军”的名义干涉国家政务,军人通过“三结合”的方式以军代表的身份参政、并实质上主宰地方领导权,这都是运动给军队和军人额外的好处,但那终究只是老人家的权宜之计。既然老人家可以在运动初期借助群众组织掀翻政治上的对手;此刻也能采取通过打击份子,清除运动中过度依赖群众组织的后遗症;那么“三支两军”或“三结合”的弊病,特别是在任何朝代和任何国家都忌讳的军人干政问题,老人家能看不见和不睬它吗?

    至今整整五年,是否也快到了通过军队和军人退出政坛来消除后遗症的时候了呢?既然自己已决定从政,那么真等到那一刻来临,可能就没有自主选择的机会了。

    政治家要学会预判形势,自己已经面临着脱还是不脱军装,早做去留决断的时候了!

    “海南,我觉得你爸让你早脱离军队,也许有另外的考虑。我现在还拿不准他的想法,或许他的想法今后也许是对的,你既然已脱下了军装,就赶紧谋个好位置,晚了等你爸不掌管巡抚一方的大权时,你可能就会丧失选择的良机,后悔都来不及了。”

    “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的思维又转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些政客的脑子不知道是怎样长的,你说的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海南搔着头皮,对秋鲁跳跃性的思维有些跟不上,发了一句牢骚。

    “你下午就去省人保组或者高院,等送我们的军区专机一回来,你就把摸来的情况告诉我,余家的事情我直接和你爸谈。”

    秋鲁吩咐完托海南帮忙的事,又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你那个猪脑子从政不行,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我觉得你选择留在人保组应该不错。”

    “就为了帮你办那破事儿?再说,去那里还不算从政吗?”

    “或许过几年公检法还会恢复独立性的。那是个发挥专长的地方,与单纯的从政不同。”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海南顶撞道。

    “你还别说了,我以前学的专业是航空,我的梦想是当宇航员!做加加林式的英雄。”

    秋鲁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葬礼上。

    安放好父亲的骨灰盒,乘坐军区的专机从京都赶回来,他决定当晚就赶火车回范城。秋鲁临行安慰了一大一小俩女人后,没有理睬中间那个挂名自己老婆的女人。

    他在忙着收拾行李;闻慧撅着嘴气鼓鼓地发着牢骚,吵嚷着要跟他到范城玩玩。秋鲁敷衍地说自己很忙,在范城没时间陪她,还问她请假没有。闻慧却说她嫁给秋鲁并参加老爷子葬礼的事儿,全军区谁能不知哪个不晓?**都有好多人知道了。秋鲁知道她是怕夜长梦多,不将自己彻底拿下不放心。所谓去玩玩,无非就是去向所有人宣示主权,她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靠敷衍是敷衍不过去的,无奈之下只好说随便她了。

    自己年纪不小了,没有革命伴侣,确实是件让组织不放心的事儿,也会给自己造成一些被动,反正这门亲是原来父亲在世时候选定的她,媒人又是闻兰,将就些也就过去了。但政治上的事儿,他拿定主意今后绝对不能让她沾边,类似今天她拍“章秀才”马屁、胡乱攀关系献殷勤的事儿,结婚后想都不要再想了。

    客厅的电话响起后,闻兰接下了电话。听到是海南的声音,将听筒顺势递给了秋鲁。

    “海南,摸的情况怎样说?”

    秋鲁想,这肯定是海南下午到人保组或是省高院,并摸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于是很兴奋地开腔问道。

    “哥,对不起!”海南声音很低沉,语速慢腾腾地。

    “直接回答我是什么事情。是没摸到有用的情况,还是事情不理想?”说这话时秋鲁的预感不好,所以口气很冲。

    他相信凭海南的人脉关系,人保组或高院没谁敢冒着得罪老贾的风险敷衍他,摸清情况应该不成问题,那剩下的就只能是结果不太妙了。

    “昨天就下了二审核定书,是今天早上执行的枪决。”

    “包括余中东吗?”

    “十几个里有他一个。”

    海南后面还说了些什么秋鲁一概没听见。

    听筒他没有放在机架上,而是失手掉在了地上,还呆若木鸡式地站在客厅发着傻。闻慧经闻兰示意后,假惺惺过来要搀扶他坐下,被他凶狠地一掌推开,弄得闻慧气怒交加,一把将手里原本打算讨好他,为他已泡好的茶水使劲摔在地上,并转身跑上楼。

    是她。白天火葬场的那个女孩不是像她,根本就是她。

    可怜的丫头,如今真成孤女了!我应该怎么办?去找她吗,可在哪里找她呢?即使真的通过一些手段找到了,然后就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安慰她、陪伴她?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么就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补偿她了!

    闻兰温柔地站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揉搓着他的背,喁喁的安慰让他从呆滞中醒转过来。

    父亲辞世以后,多年以来心底的心结放下了,秋鲁再去看继母闻兰,就终于体味到她的与众不同和心地善良,以及往日压抑在她心中的凄苦和无助了。

    只有这个女人才是最好的,就像暖水袋一般,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装满温水贴在你身边,投怀送抱贴心地安慰你、关心你;不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默默走开,绝不会影响你、干扰你。虽然都是闻家人,闻慧与她可说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娶妻就要娶这样的。秋鲁心中突兀地涌出这样的想法。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为私情就放弃事业,县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急待自己回去解决呢。不能再去考虑儿女私情了!想通了这点,秋鲁决定即刻上路。

    临行前,他将刚赶回家的贾海南拉出来耳提面命了一番。

    。。。

    “山东,你小子这就走了?也不管一家你老秋家老的和小的了?”

    贾老爷子的粗大嗓门从贾家客厅传出。

    “贾伯伯,县里事儿忙,还有些急事等着我处理,家里的事儿来不及管它了。” 秋鲁敷衍道。

    “县里出大事了?”

    “不是,有些急事。不算什么大事。”

    说这话时,秋鲁自己的心里都没底。

    31、定性(上)

    “猴子”很幸运地保住了一命

    尽管猴子自己绝料不到陈三娃有那个胆子真给自己来上一下,但陈三娃的冲担触身的瞬间,练过武的身体本能地对伤害动作做出了反应,他的身躯向侧面做了避闪,尖尖的包铁冲担头,只是贴着肋骨,洞穿了“猴子”的脾脏,没有让身体其他更重要的器官受到损伤。

    喷涌的鲜血吓傻了众老乡,当载着在押犯的摩托车冲破围堵离去后,一些胆小的肇事村民,扔下手中的各式农具撒腿就作鸟兽散去。胆怯和恐惧也是有传染性的,一个村民率先跑掉后,他的行为影响和感染了所有参与群殴的乡民,大家都争先夺后的溜了,到最后,只将一个傻愣愣的凶手陈三娃扔在了犯案现场。

    “你***给我把人赶紧送县医院,出了人命就拿你顶上。。。”

    一手托着“猴子”软绵绵身体的孙干事已经连气恼的劲也没有了,只是红着眼拿空着的那条手臂,用一根手指头在陈三娃脸上使劲戳点着。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性质极端恶劣的殴斗凶杀事件,受害人又是省城下来插队落户的知青,孙干事知道这篓子捅大了,只怕难得善罢甘休。以后组织内作检讨挨批斗少不了,搞不好自己的前程都要给毁了。

    “俺杀人了,俺杀人了!。。。”刚才还骁勇无比的陈三娃,此刻看着浑身血淋淋的“猴子”,木然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傻傻地念叨着,直到孙干事用脚尖使劲踹着他的屁股,他这才有所醒悟,弹簧式地蹦起来,双手托起“猴子”跟上孙干事向县医院飞跑而去。

    “你***慢些跑。”孙干事将配枪塞回屁股兜,冲他吼了一声。

    陈三娃听话地站住脚,傻愣愣不解地瞅着孙干事。

    “你***这样跑,到县医院人就死他娘个?了。抱稳些,身体平着,别让他的血再流出来。”

    。。。

    “猴子”能幸运地保住了一命,除了感谢自己练过武、身体底版好,也要感谢老天有眼,恰好遇到了高明的医生。

    这年月,县医院原来有些水平的医生,全都被当做反动学术权威打倒或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去了。剩下那些造反起家的,能有初中毕业水平就敢称是知识份子,更别谈受过医科大学专门医学培训的。县医院说起来是几十万范城人的最高医疗机构,但就连全县唯一的那台光机都是坏的。做不了透视检查,水平比赤脚医生高明不了多少的急诊值班医生,看到满身是血的“猴子”,闹不清到底是伤到内脏哪里,手足无措有些无从下手。

    好在值班医生的医术水平不行头脑还算蛮灵光,倏忽间就想起有个下放在本地,原来是省城协和医院外科医生的插队干部,如今恰巧正在医院负责赤脚医生培训工作,于是急吼吼跑到宿舍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直接给拎到了急诊室。

    省城到本地插队落户接受劳动教育的医生姓裘,原来是省城有名的外科“一把刀”,他简单检查了“猴子”的伤口后,初步判断是脾脏贯穿性破裂,凭经验认为最恰当的处理方法就是立即手续切除脾脏。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器脏受损,没有仪器设备进一步检查确认,他也无法确定。

    脾脏不是人体很重要的器脏,主要的两个功能是造血和免疫,造血功能主要是在胎儿期,成|人正常情况下脾脏不再担负造血功能,除非是在少数病理情况下,所以,“猴子”的脾切除后,并不影响机体的造血功能,对生命更无多少影响。脾脏非包裹性破裂,腹腔大出血,看上去很严重,但对裘医生这外科“一把刀”,脾切除实在是很微不足道的小手术。县医院条件是简陋,但总比白求恩那个时候强些吧,进行这样的小手术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值班医生转述裘医生的诊断,并征得孙干事同意后,即刻配合裘医生去对“猴子”开腹进行脾切除,把孙干事扔在了手术室外头。

    孙干事是在手术过程中,当胡勇赶到医院,并向他询问“猴子”的情况时,才想起还有一些列的事情等着自己处理,首先就是同事小张押送肇辄到县看守所一档子事儿。

    肇辄的案子看上去性质似乎很严重,但一个十三四的小屁娃子懂得个屁,判刑都不够岁数,还说不定是别的什么人闲得无聊搞出来的花样,值不值得费神去破案都难说,因此,孙干事心底是没当多大事的。但小张押送肇辄到县看守这么长时间还不返回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送人到医院救治吗?为什么不来医院碰个头交接一下工作替换自己呢?孙干事有些纳闷,于是决定打个电话回所里,汇报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并打听一下小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将陈三娃用铐子铐在值班室的长条椅子上,孙干事找到了医院办公室。

    县医院只有唯一的一台电话,就安装在办公室里。孙干事到办公室后,发现门上已经落了锁,于是又费了好大功夫劲,才将管理办公室门钥匙的人找到。进屋一摇电话,居然还是坏的,孙干事那个气恼就不提了。

    “他***?,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俺还不如直接跑回所里呢!”

    孙干事骂骂咧咧了几句,还是决定先走回所里去汇报。等他步行赶回所里,时间已过了晚上十点。

    所里的一干领导按惯例都不负责值夜班。孙干事向当班的民警打听一下,才知道小张居然到此刻都没回。打电话到县看守所询问了一番,对方回答是根本就没见有人来。孙干事就估摸着应该是出事了。

    小张没回,所里唯一的那台车当然也不会回,他让值班民警中的一个赶紧跑步到所长家去汇报,完事了再找副所长,通知他们一齐到所里碰头。留一个民警看家,自己得抓紧时间回家填填十几个小时未曾进食的肚子。

    等到孙干事饭后再回所里,所有相关人员也到齐了。

    孙干事通报了整件事的经过后,所长也不敢怠慢,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副所长带队去县医院带回殴斗事件的凶手;另一路由所长亲自带队,和孙干事一起,打着手电筒步行出发,按小张刚才的行车路线寻找他的下落。

    众人离开所里的时候,孙干事看看手表,此时已是午夜。

    。。。

    小张和唯一的一台摩托车都不算难找,沿着北山的盘山公路走了不远,所长就在路面浅沟旁的山坡下发现了他们。

    天黑以后,小张中途醒过来一次,他感觉一条腿骨和胸部的肋骨都断了,内脏的器官可能也有问题,自己被车厢压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黑漆漆的夜里,盘山路长时间都没有一个行人经过。小张揣度,指望别人发现他后前来帮忙是指望不上了,恐惧之下,他觉得保命最要紧,等不到来人帮忙那就自救脱险。他尝试着想用双手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三轮摩托,但稍一用劲,胸部的剧痛让他再次昏迷过去了。

    所长发现小张后,提心吊胆用手摸着他的鼻子试一下。还好,感觉还有一口气在,于是赶紧叫来孙干事等人将他抬到公路上。抬完人,几人又去抬摩托。重新抬上公路的摩托车,除了挎斗底部裂开一道大口子,其他看来还算完整。摆正后试试点火,还能用,于是几人赶紧拉上小张赶往了县医院。

    。。。

    县医院停电了。

    这个时代缺电,拉闸限电是常有的事儿。裘医生为“猴子”摘除脾脏的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停电了,剩下的缝合、消毒包扎等工作,还是依靠医院发电机所发的电做完的。手术完成后,发电机的柴油也恰好用光,医院急诊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做完手续疲惫不堪的裘医生是摸着黑回屋的,回宿舍后未及洗漱他就睡下了,人还没睡踏实,再次被值班医生粗暴地从床上拎起来。

    打着手电粗粗检查一遍后,裘医生判断小张的伤势不轻,断了几根肋骨;患者感到呼吸困难、胸痛或胸闷等症状,可能是肺部被某根断骨的尖刺刺破了;左小腿的胫骨、腓骨都有骨折的迹象;皮外伤、软组织伤也有一些。但所有这些伤都不致命,他也不是骨科医生,不可能去替他接骨。于是裘医生写了医嘱,让先给他吊上葡萄糖混合液抗菌消炎,简单包扎处理皮外伤伤口,静卧待天亮后看得清楚了,再由白班医生决定是在县医院处理,还是送往江对面的地区中心医院。裘医生吩咐完这些,臭老九的倔脾气又犯了,不待一干所领导指示,调头回屋继续他的梦周公的大事业去了。

    几个所里的领导和孙干事等相关人员,在医院简单碰个头开了一个诸葛亮会议,共同商量的结果是:现在送来医院的两个人肯定一时半会死不了。既然没有人死,肇事凶手也逮住了,其余参与殴斗的村民们,大多都是黑集市的常客,许多人都有犯投机倒把罪遭处理的案底在,家也都是城关镇附近村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什么时候去抓捕都可以,所以无论天大的事儿,为此半夜三更去惊动领导们显然都不合适。大家决定,除了顶头上司人保组的王组长必须按规定立即通报外,其余的各个主管部门和领导,明天一上班大家再分头去汇报。此刻留下一个所领导在医院留守等候王组长,将情况做个汇报,如有其他特殊情况也好及时通气,其余人则没什么必要都窝在这儿等,抓紧时间回去补个瞌睡,确保明天能正常开展工作。

    “猴子”手术后已经安然入睡,胡勇也在医院守候了他好几个小时,这期间,除派出所一干人外,胡勇仅仅见到有一个县里的领导来探视。由于医院一直未提“猴子”的治疗费用问题,派出所一干人也不像有找自己询问案情的意思,“猴子”的那俩叫光光和进进的朋友,更是从事发到现在一直不见踪迹,又困又乏的他于是也出病房找了个长条凳子睡下了。

    在城关镇以西汉江上的一个无人小洲荒草地里,躲藏了一天一夜的肇辄,在第二天薄暮时分,当田野地里和路面上再也见不到一个行人时,这才骑上自行车从江边的牛首镇附近开始往樊村赶。二十多个小时没进食的他,尽管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但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冒着巨大风险上了路。这也是没有办法,昨天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为逃亡做好任何思想和物质上的准备,不先回一趟樊村取一些必要的东西,光饥饿这一样就让他寸步难行,更别说开始长期逃亡了。

    因路途不熟天暗云黑电筒也失落了,回家的路上,晕晕乎乎的肇辄起先不知摔倒过多少次,好在是顺着公路走,后半夜月亮也露出了半张脸,淡淡的月色下,有路旁的行道树作指引,至少骑行的大致方向总不会错,约摸平日晨练起床的时刻,他总算回到了小樊村。

    到樊村附近时,害怕县里已将自己逃跑的事通知了大队和村里,并布置了基干民兵在家附近守候抓捕,于是肇辄不敢直接进村回屋,而是先绕了个弯,趟过围堰水面摸进了牛棚屋后树林中的土寨子。

    他估计周宇暂时还应该躲藏在这里,他必须赶紧时间将所发生的事情告知周宇,并让他尽快转移。

    在土寨子里压低嗓门呼唤了好半天,没有听见周宇回答,肇辄只好借着日出前的微曦,贴着寨墙又四下搜摸了一番。周宇没寻着,但找着了周宇搭设的一个小小草窝棚,草窝棚内还遗留有不少周宇的东西。肇辄从中掏摸出小手电,借助手电筒的照明,他掏出钢笔给周宇留了张字条,简单告知其信已传到,但自己正被作为现行反革命疑犯遭受缉捕的事儿,然后,将字条留在草窝棚里,又趟过小河悄悄摸回了晒谷场,轻车熟路从牛棚后面的窗洞爬进了自家屋里。

    自家牛棚屋正中最粗的一根屋梁上部,有一个开口朝上的隐蔽小洞口,那是他爸爸肇飞为应急,专门隐藏粮油票证和现金的地方。他之所以冒着风险专程赶回樊村一趟,就是为了取走隐藏的票证和现金,否则他没有一点可能长期逃亡并回到省城寻找父亲。

    时间紧急。取下隐藏的票证和现金,胡乱往嘴里塞了些蓝蓝头天的剩饭,捡出些必要的换洗衣物等旅行用品,肇辄又从室内爬到了窗外。

    肇辄原本不打算惊动任何人,趁天色还未亮透马上动身的,这样可以在天光大亮后,远离公社和大队辖区这片最危险的地段,躲开民兵和民警在全公社或大队范围内可能的搜捕。但转头一想,还不知道周宇是否离开了小樊村,自己胡乱将字条扔在那里,搞得不好周宇没能见着字条,反到让搜查的民兵或民警给搜到了,那就平白将自己的行踪和周宇樊村之行的行藏给泄露了。同时,自己匆忙逃亡赶赴省城,爸爸肇飞还什么也不知情,假如他恰巧这几天由省城往回赶,双方岂不是会中途错过,他想伸援手也不能?

    必须将所有相关的事情交待给蓝蓝,让她代替自己去完成自己没时间处理的一切。这样考量后,肇辄决定先绕一脚路去找蓝蓝。

    进女知青屋采取的方式和回自家的方式一样,还是从后墙上的窗户爬进去的。

    由于玻璃是个稀罕物,这个时代鄂北民居的窗户,仍是采用小方格栅裱糊白纸的木质中悬窗。肇辄潜行到女知青屋背面,推不开蓝蓝屋里的窗户,知道窗户上了插销。这也难不倒他,用一根指头挑破裱糊窗户的白纸,将手伸进去拔下插销,再从下部往内一推窗扇,窗户“咯吱”一声轻轻开了。

    肇辄摸一截短柴禾顶住会自动往下坠落的窗扇后,一翻身进了屋。

    肇辄对女知青屋内的布局,甚至对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是熟悉得再熟不过,蓝蓝和吕继红的床分别在窗户的两侧,都吊着蚊帐。他担心自己爬窗户的声音惊动了吕继红,打算先扒开吕继红的蚊帐,观察一下她的动静。刚将一条胳膊伸进蚊帐内,胳膊就被两条有力的玉臂缠绕住,并将他整个身体拽进了蚊帐内。

    “香甜吧?还想这样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迷迷糊糊的吕继红,在美梦中将他的头颅按在自家的双峰之间,并大发着娇嗔。

    初秋的晚上天气还有些闷热,躺在床上的吕继红只着小背心,下面一条宽松的花裤衩,仅腰腹处搭着一条薄薄的线毯。她身上散发的年轻女子的体香和温软的躯体,对懵懂的少年充满了性的**,他的脸上当即腾起尴尬的羞红。

    “红红姐,是我,快放手!”

    肇辄挪开脑袋,并小心翼翼地掰开纠缠着自己的玉臂,轻声呼喊了一声。

    “黑良心的,又想去找牛凤,有本事别再来找我。”

    吕继红嘟嚷着说了一串梦话,侧转身又沉入梦乡。

    肇辄赶紧转身掀开了对面蓝蓝床上的帐子,握紧少女的一只玉腕,贴着她的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睡梦中的少女感觉耳朵痒痒的,想用手去挠挠,但手被肇辄捏着动弹不得,于是半睁开她迷朦的睡眼,娇嗲嗲地嗔道:“死辄辄,天都没亮透,这么早就跑来催我起床呀,讨嫌死了!”

    “出事了,我有事儿得跟你赶紧交待,起来跟我走。”

    肇辄无奈又焦急地催促道。

    “不嘛,还得睡一下。”

    肇辄刚将握紧着的那只玉腕松开,赖床的少女反而将两条白嫩的手臂环在了他的颈后,并将他往怀里拉扯。肇辄无法,只得从少女的腿弯和颈后伸出手将她的身体托起,转身走进了堂屋那边堆放杂物的空屋。

    “快醒醒,我有事要和你说。”

    “怎么了,辄辄?两晚上都不落屋,害得我跟红红姐都没睡好!”

    蓝蓝闭着眼,舒适地躺在肇辄的怀里,哼哼唧唧地问道。

    “昨天有民警或者民兵来我家找过我吗?”

    “没有吖。你又不是坏人,他们找你干啥?”

    “现在可能全县的民兵和民警都在搜捕我。。。”

    肇辄三言两语简单述说了事情的经过和他的猜想。有些内中情况他不太清楚,好多环节他也没想透彻,但樊二柱借口捎带东西,设下机关对他进行诬陷是他所能肯定的,因此樊二柱几个字他都是咬牙切齿吐出的。

    “那人怎么能这样啊?昨天还赖在我们屋里不走,等他再来,姐姐帮你骂他,要不就上门去找他爸爸樊老旦说理去。”

    少女压根不明白事态的严重,仍不疼不痒地想用平常小儿女间的语态平复他满腔的怒火。

    “哎呀,大小姐你能不能快些长大啊!我都快急死了。”

    肇辄无法用简单的叙述,也没有时间去将整件事情的严重性和她解释明白,只好粗暴地命令她说:

    “我马上就逃往省城,如果我爸这几天恰巧返回,你就将樊二柱诬陷我写反动信件告诉他,让他替我想些办法,找到关系把事情搞清楚,并向县里或地区反映。不把事情彻底搞清楚,我只能暂且躲起来。再有一件事儿,我写了一张字条放在了土寨子里一个草窝棚里,是给周宇叔叔的,你待会儿想办法去一趟,如果见不到周叔叔返回,你就替我销毁它。”

    “辄辄,那个埋死人的坟地我不敢去呀。”

    “那你就等着我被人抓走吧。”

    “我能不能找个人帮我去,要么陪我一起去啊?”

    蓝蓝一想到那个与鬼有关联的地方就惧怕。她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有些胆怯地问道。

    “不行,不能让任何人陪着去。而且我今天回来的事也不许让别人知道,懂吗?”

    “不太明白。”

    “小姐姐,那样不就等于暴露了我的行踪!不准那样。”

    “那怎么办呀,我害怕。我不告诉别人去干什么还不行吗?”

    蓝蓝撅起红红的小嘴儿委屈地撒着娇,但肇辄不再搭理她,已经飞身出屋一溜烟地朝田里藏自行车的地方跑去。

    32、定性(下)

    临近国庆节了,县革委会的各位领导最近特别忙,除了“抓革命、促生产、促战备”的各项日常工作外,还要为国庆节的各类庆祝活动和安全保障工作分出额外的精力,同时,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情也迫在眉睫,那就是新的县党委筹组。

    秋主任是新的县党委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人选,他整天都关心和忙碌着县党委筹组之类的国家大事儿,其他的各位领导们当然也得跟着他忙碌。但其中真正为筹备会议召开出力的不多,忙于自己当选委员或常委而急着拉关系走后门的不少,所以大家都和秋主任一样忙碌,甚至比秋主任更卖力地在奔波着。

    革委会的一号人物汪主任倒是不太忙,整日里歪在地区中心医院泡病号,将县里几乎所有的大事小事,都爽快利落地甩给了二把手秋主任,自己真正落了个逍遥自在。

    汪主任是“三结合”时被军代表秋鲁硬结合进来的老干部,年纪早过了六十。因为这个年代干部没有六十必须退休的硬杠杠,又被当做庙里供着的菩萨结合进革委会班子,所以他才勉力出山充当了县里的一号人物,也好混一个待遇。

    汪主任“三结合”前曾经被打倒过一次,早被这场政治运动吓破了胆,目前国内的政局形势又混沌不清,他想事先站队,满处都找不到庙门,因此更是要么待在医院,要么老老实实守着家里,平日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今天还是被县里的陈副主任逼着离家,乖乖主持召开了革委会常委会扩大会。

    县革委会常委会班子,包括县里正副五个主任,以及一些重要小组的负责人。今天的会议,说是革委会常委扩大会,由于讨论研究的事儿是昨天晚间金光路知青与老乡的冲突,人保工作是秋主任主抓,没谁想与强势的秋主任过不去,再加上知青与农民的冲突又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胡乱插手天晓得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烦心事会沾上来,因此常委会班子开会,秋主任不到场,不了解他的想法,其他常委都以各种借口请了假。最终,常委只来了人保组的王抗生组长,以及分管农村工作的革委会副主任陈永福。

    王组长本身是常委会班子的成员,再加上今天的议题,正是讨论他目前管辖范围内发生的贫下中农与知青昨日的冲突殴斗事件,因此他今天是会议当然的主角。陈永福副主任到场,是由于事关农村和农民利益。他是作为工农兵代表中的农民代表结合进班子的,此前还担任过城关镇的**,昨天的案发地点又是在城关,因此他到会也是责无旁贷。其余参加或列席会议的,是县人保组、城关镇及城关派出所的一干负责人,甚至包括当事的民警孙干事也到场了。

    孙干事作为当事人,先简单汇报了昨日案发现场的经过;然后城关派出所所长介绍了事情截止会议开始时的破案进展。

    暗中煽动村民闹事的陈楼村生产队长陈三发已经被抓获。

    查清谁是煽动者一点也不难,将抓住的几个参与昨日事件的村民稍微吓唬了一下,说要组织群众批斗、办学习班然后再判刑,立刻就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坦白交代得清清楚楚;伤害知青的肇事者陈三娃昨天已经投案,只等事情定性后处理就完事。陈三娃也坦白交代了冲动伤人的原因,说前些天有知青调戏了他媳妇,但让他指认是否昨天被他伤害的那个知青,他抓耳挠腮想了半晌也拿不准;其余参与昨日斗殴事件的村民,今天早上派出所出动人马抓了几个,其余逃逸者正被通缉。说是通缉,其实派出所压根不想把事儿搞大,更没多余人手去抓,所以留了一个进退灵活的口子。

    对于整件事的定性问题,王组长原本是打算和和稀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将它往政治事件上升的。毕竟贫下中农和知青都是革命群体中的一部分,革命群众之间偶尔出现不和谐,那就像牙齿难免还会偶尔与舌头打架一样,不值得大惊小怪。知青下乡运动今( 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 http://www.xlawen.org/kan/18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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