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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阅读

    旌旗卷舒”,手中铁刀一搅,将其他三人攻来的马刀兜住,向旁一牵,化解了攻势,这时孟七忽从右面闪出,一掌拍来,郝汉腾出右手迎了上去。两掌尚未相交,孟七手掌倏然一翻,寒光闪处,一柄匕从腕下钻出,握在他手中,匕错开郝汉手掌,直朝心口扎去。郝汉一凛,急退一步,总算避过,衣袖却被匕削掉一大片来,这时又一对马刀齐齐撩来,他挺刀相击,刚弹开这对马刀,其他马刀纷纷又至,他使出一招“十荡十决”,将铁刀在身前团团舞开,开阖之间,不断与追风五骑的马刀相碰,一时间只见刀光闪烁,锵锵之声密如连珠,一股股灼热气劲在刀兵碰撞之际迭迭荡开。

    郝汉此刻已是全力施为。追风五骑马上功夫了得,步战却非所长,难以抵挡这炽烈刚猛的刀势,但仗着人多,频频抢攻,郝汉只觉对方攻路愈紧,逼仄不堪,刀势难以施展开来,渐落下风。他心知自己所临的六个敌人全都是好手,若是捉对厮杀甚至以一敌三,自己未必会这般吃力,可是眼前却是着着实实的六个劲敌,且个个对自己仇大苦深,欲将自己置于死地。左支右绌间,换做他步步退闪,不数招下来,已被逼到一侧悬崖边缘,他瞥眼朝下一望,见悬崖下是处深谷,薄雾缭绕,不见谷底,若是再退五六步,便要坠入这深谷之中了,不及多想,提身前跃,想要过门跳开。身子跃到最高处时,忽觉右脚脚踝被人拉住,低头一看,见孟七也腾空跃起,右手扣住自己脚踝,他暗叫一声糟糕,他此时身处半空中,无着力处,只得任由孟七摆布。半空中,孟七将郝汉的身子抡转一圈,猛地朝崖下掼出,这才飘身落地。

    郝汉朝那深谷中直坠下去,眼见上方景物越来越小,耳畔风声呼呼,心中万念俱灰,想道:“我方才无意之中害得三人坠崖身亡,想不到报应来得这般快,我若死了……”一念未绝,忽然蓬地一声,只觉背后一痛,似是撞上了什么物事,浑身骨头似要散架裂开一般,他挨不住这彻骨剧痛,双目一凸,人事不省。

    混混沌沌间,他觉得自己好似已经死去,诸般念头在意识中晃过:一会眼前浮现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银盔金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细一瞧,见那大将军竟是自己;一会见喻雨芙站在自己面前,冲自己微笑,自己不由地又痴了;一会又见已死去的老爹与自己在街头耍弄把式……这般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大腿猛地一痛,他一个激灵,矍然坐起,只见眼前一个大物扑腾而起,飞到两丈之外,细一辨认,见竟是一头黑羽大雕,这大雕一面展翅扑扇一面冲他欧欧鸣唳,显然敌意甚浓,它体型硕大,双翅伸展开来,足有丈许。

    郝汉不明所以,大感纳罕,心道:“我不是死了吗,怎地却和一头大雕呆在一块?”一打量四周,见眼前淡雾弥漫,自己正坐在一处由枯草、藤蔓编成的雕巢之中,这雕巢搭在一处三四丈见方的石台之上,他爬起身来,只觉浑身筋骨剧痛难当,略微一动弹,便会牵动痛处,他颤颤巍巍地走到石台边缘,向下望去,见下方仍是深谷,极目下望,方勉强可见谷底,少说也有百丈之深,又抬头一看,见头顶不到二十丈高的地方正是山顶的悬崖边缘,他登时恍然大悟:“我被孟七抛下山崖,可不偏不斜,正好掉到这崖间平台上的雕巢之中,这雕巢里铺垫了又软又厚的枯草藤蔓,缓冲了下坠之势,使我得以保全性命。如此看来,老天待我确是不薄。”当即跪下,朝天恭恭敬敬地磕拜,刚拜了几下,便想到自己这般行为太过滑稽突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转为哈哈大笑,他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如今尚在人世,哪能不喜?

    这笑声却让不远处那头大雕急躁起来,鸣唳之声更为尖厉。郝汉笑完,见自己大腿上有一处伤口,鲜血直流,心知这定是方才大雕啄伤的,不禁暗自庆幸:“幸亏大雕这一啄是啄到我大腿之上,若是啄到了其他什么要紧的部位,那我……那我岂不跟钱万里的儿子一般下场了吗?”想到这里,又不禁大笑了起来。

    那大雕见郝汉兀自大笑个不停,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扑飞过来,一对利爪朝他头顶盖落,郝汉一惊,闪身避开,这一下牵动他浑身的痛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大雕一击扑空,立即飞向远处,略一盘旋,兜了个圈子,又猛扑回来。

    郝汉不顾疼痛,急忙跑过去拾起掉在雕巢中的镔铁刀,正欲挥刀拒雕,心念忽转:“这雕巢救了我一命,我若对这雕巢的主人痛下杀手,岂不是过河拆桥的行径?”当下将刀一丢,猫低身体,躲过大雕这一记扑击。

    大雕两击未克奏效,嘴里又出了急促鸣叫,这一回在空中盘旋了良久,蓄足势头,这才俯冲而下。郝汉见这大雕对自己颇怀敌意,心知若不制服它,它必会不断施袭。眼见大雕迫近,他陡然一沉腰,单膝跪下,待那大雕掠过头顶之时,双掌朝上一托,正好拍在它胸脯。那大雕哀鸣一声,负痛飞开,落在不远处的石台边缘,远远地与郝汉对峙。郝汉不欲杀它,方才这一掌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劲力,更没将阳炎真气的热劲释放出来。

    那大雕挨此一击,竟不再难,只是直直地盯着郝汉。郝汉心知已将这大雕暂时制服,心神刚一松弛,身子便一软,支撑不住,仰面倒在了雕巢之中,浑身剧痛钻心。方才他凝神应战,暂时忘记了痛楚,现下松懈下来,方才一番剧烈动作带来的疼痛累积到一起作,袭遍全身,甚至连抬一下手臂都是困难万分。幸亏那大雕没有趁这时施袭,否则他也只有任之宰割、沦为腹中餐的下场了。

    郝汉心道:“我从崖顶摔落下来,虽被这雕巢接住,但那高度委实不低,筋骨受到挫伤自是难免,也不知何时能够复原。”

    他歇缓了一会,疼痛消退了泰半,慢慢爬起身来,见那大雕仍立在石台边缘盯着自己瞧,眼神凌厉,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郝汉心中大奇,想道:“它既不惧我,方才为何不继续攻击?”当下也没再多想,开始筹思如何从这崖间石台脱身。

    第十九章 崖间雕巢(下)

    他见这一面的崖壁光秃如削,笔直陡立,更是寸草不生,毫无借足之处,心头连连叫苦,想道:“这一侧的山壁与我爬上来时的那一侧可完全不同,那一侧山壁不但有凹凸的山石和从山壁缝隙中生出的草木可供手攀脚踩,而且略有些坡度,这一侧的山壁如此险陡,可如何攀爬?”犯难之际,又想:“我如今虽侥幸活得性命,可置身在这山崖之间,上下不得,又何幸有之?这里尽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头,既没食物,又没清水,我又能挨得几日?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可我如今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一念及此,不禁大为沮丧。但他此番大难不死,对人世更是眷恋,怎肯就此绝了求生之念?虽知希望渺茫,仍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不知不觉间,已到日暮时分,郝汉法子没想到,反倒心神大耗,他本就疲惫不堪,此时更是心力交瘁,眼皮着实支架不住,困恹恹地正要入眠,忽地一个激灵惊醒,朝那大雕望了一眼,心道:“有这大雕窥伺在旁,我又怎可如此昏沉睡去?”当下强打精神,只是假寐,极力保持半睡半醒之状,以防大雕来袭。可人困乏之时,倦意如铅铁压身,又岂能抗拒?过不多时,他便呼噜连天,睡死过去。

    说也奇怪,那大雕见郝汉沉睡,毫无防备,却不相袭,把雕巢让给郝汉睡,它自己则伏在石台上睡去。

    夜半时分,郝汉一觉醒来,借着月光一瞧,见那大雕伏在不远处,心中大惑不解,但他见大雕睡得正沉,便也安心下来,他向来性子豁达,没心没肺,现下有安稳觉可睡,便也不去想那费神之事。夜晚虽山风凛冽,但他有阳炎真气护体,抵御寒气自不在话下,不一会又酣然睡去。

    一晚相安无事。第二日郝汉醒转,见那平台之上没有了那大雕的身影,心想它可能出去捕食去了,一想到食物,自己的肚子不由地咕噜一叫,他自前天夜晚与众人在山洞中草草吃了些干粮,到现在一直未再进食。

    他叹了口气,爬起身来,登觉肌肉酸痛、四肢麻胀,但比之昨日那彻骨剧痛缓了许多,他略微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到石台边缘,极目眺望,见远处空中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渐渐轮廓清晰,正是那头大雕在展翅飞翔。待大雕飞近了,郝汉看清它嘴里正叼着一大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肉,不禁咽了咽口水。大雕在郝汉头顶盘旋了数圈,也不落地,忽然松开嘴,将那生肉往石台上一丢,便又飞远去了。

    郝汉此刻正饥火烧肠,见有肉抛下,哪里还顾得上是生是熟?跑过去一把拾起,撕嚼吞咽了起来。这沾着鲜血的生肉虽然入口腥膻,但咽入肚中,本已麻木空乏的肠胃登时暖和起来,恢复了知觉,说不出的受用。郝汉进食本就狼吞虎咽,此刻更是恨不得扯开腮帮子,没一会,便将这一大块生肉尽数吞入肚中。食物化作体力,精神大振。

    郝汉抹了抹嘴,抬头见那大雕又叼着两只野果飞了回来,大雕把野果丢到郝汉身旁,便即落到石台边缘,盯着郝汉。郝汉也不客气,拿起那野果便吃,只觉汁水盈足,甚是解渴,两只野果入肚也只在顷刻之间。他吃饱喝足,拍了拍肚皮,冲那大雕笑道:“大雕,谢谢你啦。”哪知话音刚落,这大雕便长唳一声,扑击而来。

    大雕方才叼来食物给郝汉,郝汉本以为它敌意已消,便也不加提防,哪知它说变脸就变脸,不容分说,当下身形一挫,回身一拳击在大雕翅膀上,大雕翅膀反扇,力道奇大,竟将郝汉推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郝汉大惊,爬起身来,又是一拳递出,加了一成劲道,那大雕又是扇动翅膀拍来,拳翼相击,郝汉退了一步,大雕也向空中后掠了两丈有余。

    大雕掉头飞向空中,飞了十来丈高,一个转折,扑击而下,双爪挂着“嗤嗤”的破空撕气之声,朝郝汉罩来。郝汉见大雕来势凶猛,若被那对尖锐如锥的爪子抓上一抓,非皮开肉绽不可,不敢怠慢,急奔到崖壁跟前,大雕见这一击若是扑中郝汉,自身势必收不住惯力,撞到崖壁之上,中途倏地收势,落在石台上,冲郝汉一阵急促鸣唳,似在向郝汉搦战叫阵。郝汉哭笑不得,心道:“这大雕的性子忒也古怪了,让我吃饱喝足,却是为了叫我陪它打架。”他见自己若不应战,这大雕势必不肯罢休,于是从雕巢底下抽了一根弯曲的粗树枝来做刀,大雕极是兴奋,长唳一声,一只利喙猛啄而来,郝汉侧身一闪,树枝横挥,朝大雕脖颈切去,大雕猛地腾空而起,双爪一封,跟着身体前探,翅膀一振,抽在郝汉肩膀,郝汉站立不稳,被掀翻在地,大雕脖颈一伸,啄了下来,郝汉就地一个骨碌,躲开啄击,大雕紧迫不舍,铁喙雨点般接连啄下,逼得郝汉连连打滚,爬不起身来,只听锵锵之声不断,那坚硬的石台被利喙啄出一道道深印,石屑纷飞,端的锐利无比,这般一直将郝汉逼到石台边缘。郝汉心念电转:“再这般骨碌下去,我非从这石台上掉下去不可!怎生想个法子应对……”未及转念,忽觉身下一空,心知不妙,未等身子向谷中坠去,双手急忙扒住石台边沿,整个人千秋也似,在空中荡了半圈,又旋转甩回平台,双脚顺势往抡向大雕背后,大雕未曾防备,一头栽入山谷,不过它生有翅膀,坠下几丈,双翼嘭地一声展开,便在空中稳住了身形,飞了上来,又朝郝汉扑来。

    郝汉以树枝施展开狄家斩寇刀来,大雕则以扑抓、啄击、拍打猛攻,顷刻间,一人一禽已拆了二十余招。这大雕的搏斗技法甚是高明,显然是长年与猛兽厮杀,磨练了一身本领,它虽无内力,却可借助从高空俯冲下来的迅猛力道强化攻势,不可小觑,且在空中迂飞灵活,比之郝汉只能在局促的平台上移步更为有利,加之有一只铁喙、一对利爪和一对双翼为武器,更形摧锐。郝汉与它打斗中,隐隐能瞧出一些武功的路子来,心中不禁暗自佩服:“想不到一头飞禽的撕咬飞扑也这般章法严谨。”殊不知野兽的智慧虽不如人,不能像人那般能创出许多高深武功,但它们的原始搏杀技巧却非人能企及。野兽的搏杀技巧一部分源自于其自身长年捕猎厮杀的经历,一部分则源自于它们的原始野性和敏锐感官,其耳聪目慧,远胜于人,野性激,更是勇不可挡。野兽的搏杀动作之中深含武学套路,故而有许多武功如五禽戏、猿臂拳、赤练剑法、鹰爪功、虎扑掌等,都是人观察野兽动作,从中借鉴领悟出一些妙诣,从而融入拳脚兵刃,演化而出。

    郝汉心知阳炎真气炽热难当,若是热劲放出,不但这大雕承受不住,自己手中的这根树枝怕也要化作灰烬,是以出招之时,不将热息排出,饶是如此,一根树枝也将大雕打得极是疼痛,大雕一恼,趁郝汉一招使老,将收未收之时,双爪在树枝上一搭,猛地一拗,卡擦一声,树枝断为两截。

    郝汉将手里半截树枝抛了,展开拳脚攻上,他方才有树枝在手,尚可对大雕的利爪、铁喙招架格挡,现下手上无物,只得一边趋避一边递出拳脚,但他身法怎赶得上这大雕飞腾时迅捷,数次险些被那利爪刮中,心道:“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我迟早要被这大雕扑中。”眼见大雕扑来,闪身一躲,一拳朝大雕背后打去,那大雕背后本是处死角,如今被郝汉绕过,一拳击出,那大雕竟没法抵御,生生挨了一拳。郝汉见状,忽地心念一动,猛地朝大雕背后扑去,使了招“骑虎难下”的擒拿手法,左手搂住大雕脖颈,右脚往大雕背上一跨,整个人便骑在了大雕背上,大雕大惊,急忙摇晃身子挣扎,但郝汉左手仍牢牢地搂住它的脖颈,双脚更是死死地夹住它的双翅,它如何挣脱得了,这一招之所以叫“骑虎难下”,并非骑在“虎”背上之人不敢下,而是“老虎”难以挣脱骑在背后之人。此招乃是郝汉当年从军时学得的擒拿功夫,用以阵上活捉敌军俘虏,施用之时,先将正在逃跑的敌人从后扑倒,骑在敌人背后,双膝压住敌人双手,左手从后搂住敌人脖颈,让敌人挣脱不得。此时他将这招用在这大雕身上,虽然雕与人的体形大不相同,但他稍加变动,将以双膝压住敌人双手改作以双腿夹住大雕翅膀,竟也奏效。

    如此这般,大雕的双爪和铁喙便没法施展,正是噬脐莫及,它只得一味挣扎,怒声唳叫。郝汉大喜,右手一拳一拳地朝大雕头上招呼去,哈哈大笑道:“你这扁毛畜生,可服了吗?”

    可也正因雕与人的体形不同,郝汉虽制住了大雕的翅膀和脖颈,却制不住它的双脚,郝汉本已占得上风,大雕又惊又恼之下,猛地朝石台边沿跑去,要将郝汉一起带落山谷。郝汉一惊,急忙从雕背上翻身滚下,大雕奔到石台边沿,振翅飞到空中,冲郝汉一阵鸣叫,似在嘲笑郝汉胆小。郝汉气极,朝空中吐出一口浓痰,恼道:“呸!你这扁毛畜生竟也耻笑我,欺我没翅膀吗?忒也无赖了!”

    大雕叫了一阵,又在空中滞了一会,便飞远去了。

    第二十章 幽洞遗刻(上)

    到得日暮时分,那大雕方才飞回,又叼了些生肉和野果,丢给郝汉。郝汉从雕巢中抽了些枯枝,堆成柴堆,又从丹田中提了一口阳炎真气至掌心,一掌拍在柴堆之上,呼地一声,一簇火苗窜了起来,郝汉喜得眉飞色舞,将生肉用树枝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炙烤,不多时,便飘出一股诱人肉香,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转着树枝。可是却苦了那头大雕,只因野兽天性惧火,大雕见到火起,吓得缩到了石台角落,不敢靠近,郝汉暗暗好笑,心想:这扁毛畜生日里凶悍得很,不可一世,原来却也有惧怕的物事。

    肉烤好了,郝汉一番大快朵颐,十分痛快。他将火堆踩灭了,老大不客气,又霸占了雕巢,闷头睡去。他自日间大雕飞走之后,便一直在这三四丈见方的石台上踱来踱去,筹思脱身之法,可想了一整日,仍是苦无良策,更是弄得头大如斗,他性子中有一股得过且过的惰性,此刻到了没作理会处,只想倒头大睡一觉,什么也不去寻思。

    次日清晨,他睁眼醒来,见那大雕正立在几步之外,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目光不离自己身上,似乎不怀好意。大雕见郝汉醒转,不由分说地又扑了过来。郝汉无可奈何,只得应战,一人一雕,又是大打一通,郝汉不想伤大雕性命,未使全力,打了半个时辰也没分出胜负。大雕似乎也打得尽兴了,长鸣一声,振翅飞走,到得中午时分,它又叼回食物给郝汉吃,郝汉刚一吃完,它又扑上来缠打,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这才各自收手。

    如此过了十数日,大雕每日都叼些食物来给郝汉吃,可一等郝汉吃完或睡醒之后,便缠打不休。郝汉心中大为纳罕,不知这大雕何以喜怒无常,但见它从不偷袭,只是光明正大地与自己相斗,对这畜生倒也颇是佩服。

    原来这大雕平日里搏击长空,甚为骁悍,连狮子老虎这等猛兽都不放在眼中,是以性子极为高傲,如今在郝汉手下连番受挫,心知遇上了生平罕逢的劲敌,激了好斗之性,非要打败郝汉不可。郝汉睡觉之时它不偷袭,还叼食物给郝汉,为的便是堂堂正正地将郝汉打败。这大雕的心性郝汉自是猜测不到,但郝汉却也不愿伤这大雕的性命,每每只将它打痛驱走,可这大雕偏生犟倔无比,不打败郝汉绝不罢休,彻底跟郝汉铆上了。

    这几日来,郝汉愈焦急,心中总想:“也不知雨芙与大伙现在怎样了?我与他们约在寿州相见,他们如今未等到我,定会着急,雨芙也一定以为我出了事,这傻丫头若是以为我有什么不测,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我当离开这里,去与他们会合。”

    这一日,郝汉与大雕打完一架,正各自休息,空中飞来一头黄褐色羽毛的母雕,这母雕不停地在石台上方盘旋鸣叫,叫声婉转,饱含殷勤之意,显然是在向黑雕求爱。可黑雕却理也不理,兀自伏在石台上,形态慵懒,郝汉看得有趣,冲黑雕笑骂道:“你这扁毛畜生,心界倒也高傲得很!”

    那母雕已叫了好一阵,见索爱无望,甚是失落,正要飞走,忽听到郝汉说话,循声望去,见他坐雕巢之中,不由地妒意大起,猛向他扑来。

    黑雕哪容母雕造次,振翅迎上,迳朝母雕身上撞去,母雕不敌,被撞得向下连翻了几个跟斗,还未稳住身形,黑雕便从上方俯冲下来,又是一撞,母雕直跌下去三四丈。黑雕这般连续从上撞了母雕五六下,这才飞回石台,那母雕向下连跌了十多丈才稳住身形,幽怨地哀鸣了一声,悻悻地飞走了。

    郝汉见得这黑雕从上方撞击母雕的情形,忽地灵光一闪,想出一个脱身的法子来,当下将此法的每一细节处都筹思一遍,觉得确实可行,当即兴头十足,开始着手。

    他先从雕巢中抽出数条粗藤蔓,拉抻数下,挑出了几条最为结实柔韧的,打结合成三条两丈多长的长绳,将其中两条在自己胸腹间缠了好几圈,然后绑牢,从左右腋下各拉出绳头,又将剩下一条绑在镔铁刀的刀柄之上,将刀收入背后刀鞘里,连在刀柄上的长绳任由它拖在地上。此时万事俱备,他只等那大雕恢复气力,便要放手一试了。

    等了半个时辰,他站起身来,慢慢朝大雕走去。大雕见他缓步踱来,以为他要动手比斗,当即兴奋不已,长唳一声,两只翅膀扑扇,正要离地飞起,郝汉迅捷无伦地扑上,拉住它的两条腿,快地将左右腋下的两根绳子各自绑在它的两只脚踝之上,跟着心一横,叫道:“走着!”一咬牙纵身朝石台下跳了下去。

    大雕一惊,还没弄清眼下状况,便被郝汉硬生生地拽了下去,一人一雕直直地朝深谷中坠去。坠了十来丈,大雕蓬地一声张开翅膀,下坠之势陡然减缓,跟着翅膀连振,浮在空中,只觉身体比以往重了许多,翅膀扑扇间甚是困难,正纳罕间,忽听下面传来喊声:“喂,扁毛畜生,我在这儿呢!”大雕朝下望去,见郝汉正在自己下方一丈之处。

    郝汉此刻正被这大雕缒吊在空中,他先前将那两条藤绳在胸腹间缠了几匝,占去了近一丈之长,尚余一丈多长,正由腋下连接到大雕双脚之上。

    这大雕虽颇具灵性,但终究是野兽,心智不高,此刻见郝汉也“浮”在空中,还当郝汉也会飞,当下更是兴奋,朝郝汉扑下,可它往下飞,郝汉自然也跟着下落,且快慢也是一般。它见郝汉竟也“飞”得这般快,当下较劲之心更盛,追着郝汉往下飞,可这般情况之下,郝汉的重量完全系于那两条藤绳和大雕身上,大雕往下飞降,郝汉便也跟着下坠,大雕停下来,郝汉便被那藤绳缒住,滞在空中。这个道理,便如同车夫为了让那些犯惰或脾气不驯的拖车牲口跑动起来,便手持一根绑着萝卜、青菜的竹竿坐于车上,将萝卜、青菜吊到牲口前方,那些驴马骡子见了食物,哪有不追之理?可它们一跑动,食物自也跟着动,永远也没法追上。

    可这大雕偏生性子犟倔,它越是捉不到郝汉,越是要捉到为止,于是降降停停,追逐得不亦乐乎,可这般却苦煞了郝汉。郝汉头一回在如此高空之上俯瞰地面,见下方树木野兽皆如同蝼蚁一般大小,不禁心中怵、四肢瘫软,生怕这藤蔓不牢,吃不住自己身子重量,从中断开,若是从这百丈高空中摔下去,饶是轻功再好之人,也只有变成一滩肉酱的下场,加之身子一会急下坠,一会又陡然停下,如此反复,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这般提提放放,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快从口腔中蹦将出来,头皮也是一阵阵麻。他觳觫不已,精神几近崩溃,终于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他此时内力深厚,这一声惊叫自是响亮悠长,震动四野,那积淤在胸中的恐惧烦恶之感却也随着叫声吐出大半。

    怯意大消之下,他反觉刺激无比,想到自己正置身这百丈高空之上,胸中的豪迈之气也不由地升起了万丈之高,当即又是长啸一声,以抒豪气,这一声长啸过后,剩下的几分恐惧之意也尽数消除,只有说不出的慷慨快意,想道:“古往今来,能够这般凌百丈高空,俯瞰大地又有几人?我与其惊恐畏惧,倒不如好好体味一番!日后与人喝酒吹侃,也有谈资!”一念及此,心中无比喜悦自豪,足下凌空,倒有几分冯虚御风、蹈空而行的逍遥之感,意气风之下,他忍不住纵声狂笑起来,笑声长久不歇,在山谷间回荡萦绕。

    郝汉在下面一会惊叫,一会长啸,现下又是狂笑不已,大雕在上面不明所以,只道郝汉在讥讽自己追赶不上或是向自己挑衅,大怒之下,连连俯冲,郝汉大觉刺激,笑声反倒更加爽朗响亮了。

    眼见地面上诸般物事越来越大,郝汉心中也跟着愈欢喜,心想:“再降下三四十丈,我便可到得地面。”正自暗喜,忽然大雕直扑而下,直降了十来仗,中间也不停顿,郝汉一惊:“倘若一直急下落,我这般着6,跟从空中直接坠下有何分别?”大声叫道:“喂,扁毛畜生,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可别这般一直往下飞啊!”

    可大雕直降下二十余丈,仍不见有停下的意思,眼见大地扑面而至,郝汉不敢再睁眼,闭目心想:“休哉苦也,原本我前几日就该从那崖上掉下来摔死,如今虽侥幸多活得几日,可仍是在劫难逃……”一念未绝,忽觉胸腹间的藤绳猛然收紧,肋骨咯咯作响,胸腔似要被挤扁,奇痛难当。耳边已无下坠带动的呼呼风声,他缓缓睁眼偷望,见坠势已止,自己正滞在空中,脚下离地面上尚有六七丈高,只是大雕这般急降之下,陡然收势,下坠之力猛地被遏,藤绳自然收紧,勒得他剧痛无比,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挤出。

    第二十章 幽洞遗刻(中)

    大雕见至此还未撵上郝汉,对郝汉已然彻底折服,扇动翅膀,欲往上飞回,郝汉当机立断,从背后拔出刀来,割断藤蔓,身子又猛地急坠了下去。他猛提丹田之气,缓冲坠势,左手抓紧绑在刀柄上的那根藤蔓末端,瞅准下方一棵巨树,猛地将刀往一根粗枝上掷去,这一掷之力极大,刀身直贯树枝,牢牢钉住。郝汉双手抓紧藤蔓末端,身子仍是向下坠去,待坠到藤蔓绷直之时,坠势陡然一止,跟着受向心之力牵引,向前荡去。只因这下坠之势过大,转化成的前荡之力也是大得惊人,郝汉绕着树枝像荡秋千般地匝匝旋转起来,那巨大力道也随之渐渐卸去。

    郝汉手中藤蔓越缠越短,他死死抓住不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又转了数圈,忽然嘣地一声,藤蔓终于吃不住力道,应声而断,郝汉被甩掼而起,向前飞出。他临危不乱,在空中连折几个跟斗,身子刚一着地,又急忙一个翻滚向前骨碌而出,跟斗加上翻滚,又消去了几分力道,总算没有受伤,不过衣衫皮肤却在方才荡圈之时被乱枝刮出好些道口子。

    郝汉躺在地上,也不起身,手脚伸展,仰面而卧,长吁一口大气,心想自己又一次从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捡回一条命来,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站起身,爬到大树之上,将刀取回。一抬头,见那大雕兀自在上空盘旋低回,不肯离去。他回忆这几日在崖间石台上的经历,心想那石台逼仄狭小,可自己性子好动,难耐寂寞,若是没有这黑雕与自己相搏相伴,消磨了不少光景,自己可要气闷得紧,加之这大雕犟倔之性与自己颇为相投,一人一禽较劲倒也其乐无穷,又念及大雕每日都给自己衔来肉食、野果,不禁心头感激,仰天喊道:“喂,大雕,这些时日可多谢你啦!以后别再那般傲气啦,不然可讨不到老婆呀!”说完哈哈一笑,朝谷中扬长而去。

    大雕在空中不停地欧欧鸣叫,似乎见到这么一个可与己匹敌的对手离去,心中颇是惋惜落寞。

    郝汉走了里许,见四周尽是险峰环绕,组成一道巨大屏障,难觅出路,于是加紧步伐,朝山谷深处走去。走了半日,周围仍有群峰密偎耸峙,遮蔽四野,出路亦无寻处,肚中却堪堪饥饿起来。他跃上树头,采了几只野果充饥,心想:“莫非这深谷四处皆被山崖密封,没有出路?我冒着九死一生之险,从崖间石台落到此间,难不成要在此当一辈子野人?”正没做理会处,忽然瞥见不远处一座山峰脚下的岩壁之上,爬满了两丈见方的藤蔓,大半藤蔓缝隙间不见山壁,却是黑黝黝的一片,显然这大半藤蔓是从上垂下,其后则是一处深凹空陷之所。

    郝汉好奇心起,走过去察看,拨开藤蔓,见其后果然是一处漆黑山洞。只觉皮肤微凉、汗毛微动,那藤蔓上的枯叶轻轻颤抖,显然有微弱气流从洞中吹出。郝汉一喜,心道:“这山洞既然通气,说不准另一头有连通谷外的洞口。”当下拔出刀来,将密麻藤蔓斩开,又寻了棵松树,砍下一根溢着松油的粗枝做火把,以阳炎真气点燃,走进洞中。

    在洞中走了一阵,只觉空气渐渐潮腻,皮肤一阵黏,又听地面不时传来滴答滴答之声,似有水珠从上方落下,他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舌挢不下,只见那洞顶有无数细长石柱向下凸起,尖锐密集,宛如枪林倒悬,尖端不时有水滴渗下,观之壮观,却又触目惊心,想道:“这山洞的境况竟是如此奇异,其中怕是有些古怪,难道这里是什么山魈妖怪的巢|穴?”当下提高警惕,一手持火把,一手执刀,缓缓前行。没走出多远,忽见前方洞壁上现出一片彩霞,他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想:“这山洞之中怎会有五颜六色的霞光?”走近了一瞧,见不但光是前方,四周洞壁在火把光亮照耀之下,竟映出了红、橙、黄、青、蓝、紫等诸般色彩,流溢闪烁,斑斓绚烂。郝汉只觉自己陷入一片幻境之中,心道:“乖乖不得了,难道我到了传说中神仙居住的洞天福地?”他哪知自己所处的乃是一处钟|乳溶洞,洞中溶岩长年受地下水浸蚀,渐渐质地变化,混有杂质,便能折射出诸般光彩,他方才所见的洞顶尖柱倒立之状,也是钟|乳溶洞特有景象。

    郝汉唏嘘一番,又想:“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洞府?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还是不要妄加揣度,从这洞中走脱才是正经。”当下又继续前行,走出半里,渐听琮琤流水之声入耳,过不多时,便见前方隐有水影浮动,原来是一汪浅河。他试了一下深浅,见河水深只及膝。于是趟水而行,河底未积淤泥,只有岩石,行走起来倒无不便,只是越走河水越深,渐渐地水位已没过小腹,如此浮力甚大,行走之时难免受阻,步子虚浮不稳,他气贯双足,使出千斤坠来沉住身形,缓步行走。没走出多远,水位已没胸部,他只得高举火把前行,心中犯愁:“水位若是高于口鼻,我便只能游泳前行,可游泳之时,手脚齐施,火把必会被河水浸灭,这山洞不知还有多深没有走完,若是没有光亮,不辨路况,难免会迷失方向,而且万一遇到什么凶险也提防不及……罢了,一会水位若是过了脖颈,我便折回,另想办法。”没想到一念刚绝,没迈出几步,便觉脚下河床渐高,水位降低,心中一喜,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终于到得对岸,郝汉拧挤衣裾,挤出大把水来,又将内力施于周身诸|穴,浑身湿漉漉的衣物立刻嗤嗤作响,升起淡淡白雾来。

    他一边以阳炎真气烘烤衣物,一边继续前行。约莫走出两里,忽见前方角落里躺着一具枯骨,他吓得一哆嗦,火把险些掉落在地。他虽久经战阵,见惯了龙血玄黄的惨怖之景,但此刻身处这幽深杳冥的怪洞之中,唯有一枝光亮微弱的火把照明,陡然见得这副骷髅,心中也不免怵,觉得洞中处处透着诡谲。他慢慢踱将过去,见那骷髅身上套了件破烂霉的衣衫,骨架修长,显然是成年之人,又见那骨节分明、骨骼硕实,可见此人生前习过武艺。

    郝汉又是一阵游思妄想:“难不成这里真是处洞天福地,哪位方家羽士在此修道,修成正果之后,尸解豋仙,元神飞升,肉身却在此腐烂,化作了白骨?”瞥眼间,又见这骷髅的腿骨、肋骨多处已经断裂,转念想:“这人莫不成被居住在这洞中的野兽抑或妖怪捉来吃了?”一念及此,不禁又怔忡不安起来,这般心中又转过好几个念头,始终猜不透这幽僻的怪洞之中何以会有一具人的骸骨,他见这事太过古怪,心想此地非久耽之处,于是远远绕开骷髅,扶着另一面洞壁往前走去。刚走出两步,忽然手指触到一个凸出物事,他将火把凑到手旁,仔细一瞧,见是一个兵刃的握柄,只因其刃部已完全插入洞壁,只有护手和握柄露在外面,是以他也瞧不出这兵刃是何种类。他性子浮浪,此时见得这握柄,怎耐得住好奇,不拔出一瞧?当下握住,用力一掣,锵地一声,刃部从岩壁中脱出,出乎意料,这兵刃十分短小,一拔便脱,既不是剑也不是刀,却是一柄匕。这匕似乎插入岩壁有些年头,不但刃部布满铁锈,护手处还粘连了一层厚厚苔藓,拔出之时,掀起了一大块来藓皮来。

    郝汉见这匕并无异处,随手丢掉,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火光一晃,映到那处被掀去苔藓的岩壁,只见其上有笔画凹入,似乎刻有字迹。他好奇心又起,拾回匕,将岩壁上的苔藓尽数剥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刻了几十行字,笔致遒劲,直透寸许,是以并未被岩壁的渗水溶蚀掉。

    郝汉将火光凑近,只见上面刻着:“有缘人台鉴:望君不厌繁琐,驻足罗预,闻余略陈固陋。君若见有遗蜕委废于此,毋庸惕惧,诚乃余之卒朽耳。”郝汉虽没有读过什么书,胸无点墨,于这几句话的意思不甚了了,但也能隐隐读懂个大致,他转头望了望那具骷髅,心想:“原来这些字是这人生前刻在这里的。”转回头继续往下看:“余昔年身负血仇,逐趁仇寇万里,以至孤身远赴番邦,几经恶战,虽将仇家尽数手刃,但一敌垂死暴起,余大意失察,猝不及防,遭其暗算,身中剧毒,幸得一番邦贵族子弟过路相救,施尽刀圭药石,活余性命。余于( 武襄刀 http://www.xlawen.org/kan/19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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