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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但却不是夫猛,而是夫猛的妾舅薛廷蒿,他化身为一个行脚僧,被一间佛庙的住持认出来,可惜当聂提赶到时,他早借机遁走。月明你便由他着手,只要抓起他,凭你的刑术,不怕他不说老实话。”

    辜月明从容道:“月明保证会为公公办妥此事,公公放心。”

    凤公公欣然道:“我有十足信心月明可办妥此事,聂提现在身在何地,连我都不大清楚,但只要月明携我手谕,到岳阳见世臣,将可以得到所有关于此案的数据。”

    接着伸手到几上,提起那个长条形的革囊,递给辜月明。

    辜月明连忙起立躬身双手接着。

    凤公公并没有松手,盯着他道:“革囊内除有我的手谕外,还有一把没有剑鞘的神兵「七返」,对月明此行或有意想不到的帮助。坐!”这才放下革囊。

    辜月明听得眉头大皱,横捧长革囊,坐回椅子去。

    凤公公露出一丝令人难明的笑意,阴森森的,淡然道:“有剑在手的辜月明,是不是世上最危险的人呢?”

    辜月明苦笑道:“公公该明白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对夫猛或薛廷蒿来说,这样形容我或许是恰当的。”

    又叹道:“我最好的伙伴就是我亲手铸炼打制的「白露雨」,换过别的剑,恐怕得不偿失,公公可否收回此剑。”

    凤公公正容道:“月明勿要小觑此剑,我特地从皇上的库藏挑选此剑,皆因此剑有除妖降魔的异力。七返者,天有七星,人有七窍。七窍内守,神不外散,不受色、声、香、味、触所诱惑。月明信也好,不信也好,带备此剑,总是有益无害。”

    然后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要月明你立即离开京师,而有关楚盒的任何事,除世臣和聂提外,不可向任何人提及,时机就在眼前,你必须立即赶到岳阳去。”

    辜月明没有立即应喏,沉吟片刻,道:“月明有几句肺腑之言,公公可否容我如实禀上。”

    凤公公讶然道:“说!”

    辜月明不亢不卑的道:“若要完成任务,须依月明的方式去办,请公公谅解。”

    凤公公微一错愕,接着提起金烟管,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哑然失笑道:“辜月明毕竟是辜月明,特立独行,不到任何人干涉。好!就这样办,月明可按自己喜欢的方法行事,只要能把夫猛和薛廷蒿两人的人头和楚盒一并带回来便成。”

    辜月明应喏一声,起立施礼告退。

    乌子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他看到的是一群飞骑而来、如狼似虎的敌人,他只会认命,而不会惊讶,可是他看到的,却是绝不应在这鬼域似的地方见到的情景。

    以百计的火把出现在左方千多步外,照亮了半边天,在血般红艳的火光映照下,大队人马正朝他伏卧的方向移来,走在最前方的是数十个甲胄鲜明,头戴护盔的步军,接着是七、八个骑兵,人人在装备上一丝不苟,脸上却是木无表情,就像正开往前线的战士,对生死早麻木了。而他们的盔甲,竟是乌子虚从未见过的,既笨重又粗朴,绝非现今军队的常规装备,令他打心底生出古怪的感觉。

    马蹄夹杂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乌子虚看清楚点,立即惊讶得睁大双目,合不拢嘴。

    紧跟在骑士后方的,竟是辆由四匹马拖拉单辕双轮、方舆长毂的古战车,由于视线被阻,一时看不到驾车的御者。

    就在此时,忽然他发觉离他二十多步处,有一条由碎石铺成,宽达十步的驰道横互前方。乌子虚心中冒起没法控制的寒意。这条驰道似是当他看到战车才忽然显现,心忖难道自己撞鬼了。

    不过他仍未丧失神志,正要转身滚到后方的水道躲避,却骇然发觉没法移动半分。

    心惊胆跳下,开路的步军来到他前方,没有人别头看他一眼,就像他并不存在,而火把正照得他无所遁形。

    乌子虚全身发麻的呆瞪着,蓦地眼一亮,驾车的御者终现身眼前,时间似忽然停顿了,一切变得缓慢起来,除眼前的御者外,他再看不到其它东西。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艳的御者,如此丽质天生的女人。

    女御者年纪该不过二十,脑后梳挽着一个大发髻,修长优美的娇躯紧裹在青紫色的大袍里,袍长曳地,领和袖处镶着宽阔的华丽花边,双手提缰策马,整个人像会发光似的,玉骨冰肌,眉目如画,艳光如东方初升起来的旭阳,皎洁似最深黑夜空的一轮明月。

    所有声音倏地消去,乌子虚的心神完全彻底地被她吸引,忘记了苦难,忘记了危险。自懂事以来,他从未如此专志忘情的去看一个人。他留意她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当战车驶过后,似是对他毫无所觉的绝色女子倏地回头朝他望来,直望进他的心坎里去。

    乌于虚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脑子如被雷击般轰然剧震,然后失去一切的意识。

    第二章(完)——

    第三章 五遁大盗

    辜月明坐在怜花居二楼一个厢房的平台上,凭栏俯瞰下方行人车马逐渐稀疏的街道。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日出时将是他离京的一刻。不论这回要处理的案件如何荒诞离奇,他定要完成任务,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怜花居位于京城最著名的花街,青楼林立,寻芳客通宵不绝,要到天明才回复平静。

    侍婢唱喏道:“花梦夫人到!”

    辜月明没有回头,待花梦夫人到他身旁隔几坐下;始叹了一口气。

    花梦夫人朝他看来,讶道:“月明为何满怀心事的样子,你不是说过,世上既没有可令你不快乐的事,也没有能令你开怀的事吗?”

    听着她暗含怨怼的话语,辜月明心中再叹息一声,连他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怀。自离大宫监府,他一直有心如铅坠的沉重感觉,却不知为何会如此。

    花梦夫人正是怜花居的老板,她在京城非常吃得开,不论达官贵人,又或黑道强徒,谁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年轻时,花梦夫人曾是花街最当红的名妓,现在虽年近三十,但肌肤仍像婴儿般嫩滑,不过夜夜笙歌的生活,已在她眉梢眼角留下岁月的痕迹。然而她仍是个很有韵味和吸引力的女人。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他横搁几上的长革囊处,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这是甚么东西?”

    辜月明淡淡道:“我未看过,你最好也不要看。”

    花梦夫人微笑道:“是不是与凤公公有关?看你的神情,不用说也知那头老狐狸又耍你了。”

    辜月明终往她望去,道:“刚好相反,他开出了能让我解除军职的条件,绝不含糊。”

    花梦夫人讶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辜月明摇摇头,似要把心中的烦恼挥掉,只有在花梦夫人前他才不隐瞒心事,因为她是他唯一的红颜知己,倾吐心事的对象。

    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兴奋才是,对吗?”

    花梦夫人皱眉道:“究竟甚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辜月明目光回到街上去,沉声道:“我直觉事情并非如表面般简单,所以离京前来找你,请你出手帮忙,为我查三个人。”

    花梦夫人没有查根究抵,因知道问也是白问,可以说的,辜月明自然会告诉她。道:“查谁呢?”

    辜月明道:“夫人请为我查看在洞庭湖一带,有没有著名的用毒高手。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是有能力让一等一的老江湖都会阴沟里翻船的人物。”

    花梦夫人点头道:“若有这么一个人,肯定瞒不过我的耳目。还有谁呢?”

    辜月明道:“你认识夫猛吗?”

    花梦夫人点头道:“当然认识,我初出道时,他是京城最当红的人物,更是公认的硬汉子,因他是唯一敢与凤公公抬杠的人。唉!可惜他终于斗不过凤公公,给凤公公抄家灭族,从此再没有人敢捋凤公公的虎须。”

    辜月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花梦夫人最爱看辜月明沉郁的样子。她曾遇上过比辜月明俊伟的男儿,但总没有人及得上他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孤悲、忧郁、寂寞。

    没有任何人事可令他心动,包括自己在内。这想法使地感到失落,但正是这种失落的感觉,令她爱见辜月明。

    辜月明目注长街,道:“凤公公以甚么理由抄他的家?”

    花梦夫人冷哼道:“是欺君之罪。凤公公不知用甚么手法蛊惑皇上,因为谁都不相信夫猛会背叛皇上。最离奇的是夫猛竟能脱身。凤公公若要杀一个人,不论那人到了天之涯、海之角,肯定难逃他的毒手,只有夫猛例外。如夫猛已落入他手上,凤公公怎会不大肆宣扬?”

    稍顿沉声问道:“凤公公开出的条件是不是要你去杀夫猛?”

    辜月明苦笑道:“真的不要问,知道此事对你有害无益,我还不想害你。唉!我们似乎须把对那用毒高手的调查再扩展开去,纳入凤公公的爪牙。”

    花梦夫人露出慎重的神色,点头答应,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辜月明犹疑片刻,始道:“你听过一个叫牟川的人吗?”

    花梦夫人摇头表示没听过。

    辜月明朝她望去,郑重的道:“那你仍当没有听过。你只需查这个用毒的高手便成。天明后我会离京到岳阳去,夫人可把调查的结果送到那里去。”

    花梦夫人道:“岳阳著名青楼红叶楼有个叫百纯的才女,是我的小师妹,声色艺俱全,绝对可以信任,我会把结果送到她那里去,你找到她可以得到消息。”

    辜月明轻轻道:“谢谢!”

    花梦夫人叹道:“过往你每次远行,我从不会担心,但这次我却有很不安的感觉,恐怕月明已被凤公公拖入朝廷的斗争里去。”

    辜月明道:“人生在世,只如镜花水月,转瞬即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生也好,死也好,我是不放在心上的。”

    花梦夫人垂首低声道:“月明!”

    辜月明讶道:“甚么事?”

    花梦夫人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辜月明望着残星欲坠日出前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黯然点头。

    花梦夫人道:“解除军职对你真是这么重要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真的是视生死若等闲的人。为何这么怕上战场呢?”

    辜月明沉重的道:“因为我害怕战争,是真正的害怕。”

    花梦夫人一呆道:“辜月明竟会害怕。”

    辜月明长身而起,点头道:“我真的害怕,但若夫人问我因何害怕,我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你。我作的噩梦,多少都和战争有关,战争是我最大的梦魇,自懂人事以来一直紧缠着我。这方面的情况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包括爹娘在内。”

    接着抓起几上的长革囊,撮唇发出哨声,蹄声立从长街传上来,一匹神骏无比的灰白马儿不知从哪处钻出来,朝辜月明立身的二楼平台奔过来。

    花梦夫人站起来,移到辜月明身后,忽然用尽气力从后面抱紧他。

    辜月明无动于衷的道:「若我一去不返,勿要为我哭泣,该笑才对。」

    花梦夫人放开他,热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辜月明从未对她说过如此不祥的离别话。

    辜月明单手一按栏杆,腾身而起,凌空来个翻腾,准确无误的落在奔至下方二、三丈的骏马背上,策骑而去,不住增速。

    花梦夫人移贴栏杆,辜月明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消失在长街转角处。

    乌子虚醒转过来,有想哭的冲动,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即使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刻,他也没有这个冲动。可是他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似迷失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迷宫里,完全没法为此刻的存在理出头绪。

    恍恍惚惚间,他的脑海浮现出那张绝美的花容,那双望向他深邃无尽、内藏千言万语能勾魂摄魄的眼睛。

    乌子虚猛然坐起来,急剧的喘息着,他终于记起昏倒前遇到的异事,又骇然发觉仍历历在目的沼泽区已如春梦般消散无踪。

    虽然仍是浑身疼痛,但已回复了气力。

    阳光从后方射来,他位于一道宽约五丈的河流岸边,河水澄清见底,弯弯而来,曲曲而去,仿似镶嵌在铺红缀绿的丘原平野上的玉带,不慌不忙的缓缓流动。大群蜻蜓在他头上高低盘旋,翩翩起舞,相互间却永不会碰撞。

    清风徐来。

    乌子虚回头看一眼太阳的位置,心中吓了一跳,现在离日落顶多只有个把时辰,自己岂非昏迷了差不多一整天。

    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最合理的解释,是昨夜自己昏迷后,又给河水冲到这里来,沼泽区位于上游某一处,但又怎样解释所遇的绝世美女和奇异的部队呢?难道遇上一群来自远古阴魂不息的厉鬼。

    乌子虚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抖颤。旋又骂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更有可能只是一个梦境,可是梦怎会那清晰和连贯,如此的真实,有血有肉。

    唉!又或昨夜自己已踏了半只脚进鬼门关,目睹的是关内的情景,想到这里整个脊背都寒森森的。

    正疑神疑鬼的当儿,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接着感到饿得要命。

    心忖要在这么个地方寻找野果充饥,该不困难。如找到黄精一类的东西,将更理想,填饱肚子,始有气力离开这鬼地方。

    乌子虚驱走占据着脑袋的万千念头。甚么都不去想,觅食去也。

    “砰!”皇甫天雄一掌拍在身旁的几上,大怒而起,喝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个外来的小子都抓不着。”这一起立,顿显他雄伟魁梧的体型,加上光秃的头顶,一个大鹰钩鼻子,眼睛渤上竦度兴频牧教醴欤髀冻鲆恢掷淇嵛耷榈母鲂裕票迫硕础?

    十多个被他斥责的大汉人人垂下头去,不敢透一口大气,当然没有人说话,在这时候触皇甫天雄的霉头,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而这批人任何一个走出去,都是横行霸道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在皇甫天雄面前,却是驯如羔羊。

    只有一个人例外,此人双手环抱,昂然立于皇甫天雄座后,身材壮实修长,浓黑的头发全往后直梳,尽显前额的高隆广阔,鼻子平直,双目锐利如鹰隼,国字方脸,相貌堂堂,虽是静立,浑身却充满劲力,像头可在任何一刻扑向猎物的豹子,年纪在二十七、八间,颇具慑人魅力,一派大家的风范。

    此人叫丘九师,乃皇甫天雄手下头号大将,任何事交到他手上,从来不用皇甫天雄担心,每一回都办得妥妥当当的。他两天前接到皇甫天雄的飞鸽传书,立即从太湖赶回来。

    皇甫天雄两眼布满红丝,显然多晚没有睡好,暴跳如雷的厉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这班蠢材没有一个帮得上忙。怎可能让那狗娘养的贱种逃往对岸去呢?你们不是封锁了方圆百里之地吗?假设十天之内你们仍抓不到那贱种,每个人都要提头回来见我。”

    此时一人施施然进入厅内,神情从容自若,与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十多名大汉的战战兢兢,立成强烈对比。

    众大汉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只有站在皇甫天雄身后的丘九师,表情仍是毫无变化,冷静沉稳得令人见之心寒。

    进来的那人文士装束,一举一动,均予人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洒脱,中等身材,算不上好看,可是他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使人感到他智谋过人,与众不同。

    大汉们纷纷退往两旁,让他直抵皇甫天雄身前。

    文士施礼道:“修真拜见大龙头,事情终有点眉目了。”

    皇甫天雄像沉溺怒海快遭灭顶之祸的遇难者抓到浮木般,精神大振,向众大汉喝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众汉如获皇恩大赦,连忙退下,不一会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皇甫天雄、丘九师和那叫修真的文士。

    皇甫天雄是大河盟的大龙头,一手创立大河盟,是雄霸大江流域的帮会,虽以大江为主要地盘,势力却伸展至全国,即使官府朝廷,也要对他采安抚政策,不敢轻易开罪他。

    如丘九师是皇甫天雄最得力的大将,阮修真便是他首席军师和智囊。两人一武一文,令大河盟的势力不住膨胀扩展,近五年来,已没有其它帮会敢挑战大河盟霸主的宝座。

    皇甫天雄坐回椅内,沉声道:“有甚么眉目?”

    阮修真恭立皇甫天雄前方,道:“修真派人拿着那凶徒的画像,作了一个彻底调查,发觉这个化名祝良的凶徒,于三个月前到达荆州府的北江县,入住最昂贵的客栈,当夜便到赌馆豪赌,接着流连于青楼酒馆,生活糜费。不过他在北江只逗留了三天,跟着转到下游另一县城去,继续狂赌狂嫖、吃喝玩乐。他自称是布商,却从没有人见过他做布帛的买卖,也没有人认识他。”

    皇甫天雄皱眉道:“这小贼很富有。”

    阮修真道:“此人边赌边嫖,沿大江东来,逐城逐县的花天酒地。修真约略统计,只是他输掉的钱和在烟花场地的花费,肯定超过五千两银,这是个惊人的数目。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从不到同一间赌场或青楼去,只光顾一次,而在任何一地,逗留的时间绝不超过五天,所以即使引起当地的流氓贼子对他有觊觎之心,未摸清他底子早给他溜了。”

    皇甫天雄露出深思的神色。

    阮修真续道:“像他这般的一个人,理该轻易调查,可是在他现身北江县前,他却像不存在般,方圆数百里的县城没有人见过他,又或听过有作风接近他的人。”

    皇甫天雄不住的点头,却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丘九师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神态,但眼神已有点变化,神光闪闪。

    阮修真分析道:“证诸他竟能于我们势力最盛的地区内,安然逃往大江南岸,可知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我不是指他武功高强,而是他有超凡潜踪遁逃的本领。”

    皇甫天雄苦思道:“他究竟是谁?”

    阮修真道:“他肯定非是甚么大富人家的子弟,且行藏闪缩,像在躲避甚么的样子。而他的行为像极一朝致富的暴发户,如此他的真正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皇甫天雄一震道:“修真猜他是谁呢?”

    阮修真卖个关子道:“修真还不敢妄下判断,为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联络北江县远近一带几个最有实力专做贼赃买卖的人,果然有发现。”

    皇甫天雄射出仇恨的神色,喃喃道:“修真你很本事,做得很好。”

    阮修真道:“三个月前,襄阳的谢成做了一单六千两银的大买卖,那是成都首富方为功的传世镇家之宝碧绿翠玉牛,事后方为功忍痛以八千两赎回此宝。大龙头现在该晓得此人是谁吧!”

    皇甫天雄睁大双目,咬牙切齿道:“五遁盗,**你十八代的祖宗。”

    五遁盗是当今天下最了得和神秘的大盗,因他从未失过手,故盛传他精通五遁之术。所谓五遁,就是能按五行的变化凭借不同的物质遁身隐形,逢金借金遁,遇木借木遁,水火如是,唯土遁最捷,因处处皆土。这当然是神化夸大之辞,但亦可见五遁盗来去无踪的本领。

    五遁盗的盗窃作风亦与他人不同,有所谓三不偷,就是非大富者不偷,不著名的珍宝不偷,不是镇宅之宝不偷,且从不伤人,兼且只偷一件,所以盗名虽盛,江湖的声誉却不错。

    五遁盗更是接赃者最欢迎的人,因为依照江湖规矩,赃家先向失主征询赎回的意愿,而每一个被五遁盗光顾的富商巨贾,都像方为功般不得不忍痛买回失物,江湖事江湖解决,由于苦主不敢惊动官府,怕永远失去赎回宝物的机会,所以五遁盗至今仍非官府通缉榜上的人物。

    阮修真又道:“谢成半夜被五遁盗弄醒,五遁盗如常将全身裹在黑布里,拿出碧绿翠玉牛给谢成验明正身,告诉他偷自谁家,然后携宝离开。谢成花了三天工夫,筹足银两,然后苦等五遁盗来找他作交易。谢成再等了十二天,终盼到五遁盗。照他的描述,五遁盗与杀害公子者的高度体型完全吻合,肯定是同一个人。”

    “砰!”

    皇甫天雄再一掌拍在几上,双目喷火。

    阮修真续道:“五遁盗至少有半只脚给我们拿着。这三个月来,他肯定是以真面目示人,否则青楼的姐儿与他同床共枕,不可能不发觉异样之处。而他更把钱财花光了,不得不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当他再与赃家接头,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皇甫天雄冷静下来,沉声道:“九师怎么看?”

    丘九师冷然道:“阮先生的推断该错不到哪里去。只有五遁盗,方有逃出我们天罗地网的本领。此事交在我和阮先生手上,保证可生擒活捉此獠,押到大龙头座前,由大龙头亲自处置。”

    皇甫天雄沉吟片晌,摇头道:“不亲手活捉他,怎能泄我心中之恨?我已下令封锁北岸,他要偷只能到大江之南去偷,如此我们搜捕他的范围将大幅缩减,看他能逃到哪里去。”

    丘九师道:“我们须特别注意出海和边疆的城市,防止他逃往外域去。只要他仍在中土,落网只是早晚的问题。”

    皇甫天雄喝道:“立即警告南方所有接赃的人,谁敢不乖乖和我们合作,不但要家破人亡,还会死得很惨。”

    阮修真和丘九师大声答允。

    皇甫天雄双目喷着仇恨的焰光,嘴角露出充满残忍意味的表情,道:“我生了九个女儿,然后才得到这个儿子。五遁盗你真好胆,我会教你后悔做人。”

    接着仰天悲笑,到最后热泪纵横,但眼神仍是那么坚定。

    此时有手下进来禀告道:“大龙头在上,京城有人来求见。”

    皇甫天雄想也不想大怒道:“滚!甚么人都不见。”

    通报的手下骇得跪伏地上,颤声道:“是……是……”

    阮修真讶道:“是谁呢?”

    手下道:“是季聂提大人。”

    皇甫天雄,阮修真和丘九师同时动容。

    第三章(完)——

    第四章 三鬼齐动

    无双女牵着黑马,经过清香镇的门楼,轻轻松松的走在贯通东西的石板路上,还充满好奇的流目四顾,似是漫无目的。

    这是个颇具规模的大镇,屋舍林立道旁,聚居了数百户人家,颇为兴旺。她虽以宽松的外袍盖着紧身的劲服,但由于她异乎寻常的美丽,仍是引得人人侧目。说真的,只是她纤美的动人体态,配着乌黑发亮充盈健康美的秀发,白嫩的皮肤,如此罕见的美女,不用做任何事已足以引起男人的馋涎、女人的妒忌。

    对别人的注目礼,无双女毫不在意,因为她根本不怕任何人,她深信自己体内流动的是爹的血液,而夫猛正是一个一无所惧的人。

    不一会她找到目标的店铺,在店伙热情的招待下,购买了一批干粮和日用品,塞满整个行囊。

    离开前,上了年纪的店伙忍不住道:“姑娘,你是一个人上路吗?”

    无双女含笑点头,道:“有问题吗?”

    店伙忙道:“没有问题。”接着欲言义止,又忍不住担忧的道:“唉!麻子光那群土霸在打姑娘的主意了,姑娘……”

    无双女见他先一瞥街上,才说这番话,明白过来,却没有循他目光望去,以免正在街上窥看她的流氓晓得他在提醒自己,令这好心肠的老店伙惹祸上身,截断他道:“放心吧!我懂得如何应付。”

    说毕提起重甸甸的行囊,走到门外马儿身旁,挂到马侧处,绑个结实,却一眼不看聚在对面几个向她评头品足,一看便知不是善类的年轻汉子。

    无双女先搂着黑儿马颈,和爱马说了句亲热话儿,牵马朝镇东的出口漫步而行,神态优闲。

    有人从后方追来,无双女不用看也分辨出对方有七个人。

    忽然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抢在她前方,张开双手,拦着去路,嘻皮笑脸的道:“姑娘是不是要投店,何不到我家去,既省钱又方便。”

    另外六名地痞散了开来,把她围在正中处,其中一人涎着脸笑道:“光哥对美人儿最体贴,保证伺候周到,若他不成,还有我们呢?”

    众漠齐声起哄,高呼怪叫。

    镇上的人均远远避开去,没有人敢插手,由此可知这些人平时如何横行霸道。

    无双女一点不动气,但已收敛笑容,冷冷道:“滚开!”

    麻子故作惊讶,指着鼻尖道:“美人儿你说甚么?我的耳朵聋了,大声再说一次。”

    另一人以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光哥儿你听不到我在说甚么吗?你听清楚了!奴家叫你滚下床去,让你其它兄弟上。哈!”

    众汉哄然大笑,笑得人人捧腹,前仰后合。

    无双女冷哼一声,就那么牵着马儿往拦路的麻子光直逼过去。

    麻子光双目凶光一闪,伸手要抢她拿着的马缰。

    无双女喝一句“找死”,闪电一脚踢出,麻子光尚未晓得发生了甚么事,胯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重达百斤的躯体竟被踢得离地后抛,掉往半丈开外,跌个四脚朝天,看得所有人都不相信眼睛,一个弱质女流竟有如此狂猛的脚力。

    事情来得出乎任何人意料外,众汉尚未想清楚发生了甚么事,无双女原地一个侧翻腾,来到站在身后两汉前方,同时往上跃起,两脚凌空连环踢出,分别命中两汉面门,两人惨嚎声起,口鼻渗血,朝后跌退,坐倒地上。

    这群地痞个个是会家子,每天打拳弄刀,否则不能横行乡里,见状激起狠性,余下的四人分从两边如狼似虎的往她扑过来。

    无双女终于有点笑容,倏地拔起,轻盈似狸猫,毫不费力的样儿,就那么翻个觔斗,从从容容的落在马背上,又往腰间一抹,手上已多了条黑黝黝长达丈半的软鞭。

    四汉扑了个空,摸不着她影子的当儿,鞭影罩头而来,惨叫声中,在眨眼的工夫里,每个都挨了至少一鞭,且是最脆弱的面门,令他们痛不欲生,再没有反击的力量。

    旁观的镇民则看呆了眼,更感大快人心。谁都想不到如此楚楚动人,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狠辣厉害、身手了得,且有一种表演般悦目好看的味道。

    无双女低啸一声,座下骏骑接到命令,立即朝前疾奔。

    此时麻子光正坐起身来,无双女策骑奔过他身旁。

    麻子光痛怒交集下勉力叱喝一声,叫至一半,忽然脖子一紧,再叫不下去,原来已给软鞭缠个结实,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扯得他再往后倒,就那么给拖拉得擦地而去。

    无双女玉容乎静,像不知道正拖着一个人般,到麻子光快断气,使个手法,收回软鞭,飞骑奔往镇门。留下麻子光蜷曲地上,捧着咽喉呻吟,只剩下半条人命。

    丘九师与阮修真在花园内的小径并肩而行,后者忽然止步,叹了一口气。

    丘九师大有同感的道:“公子如果有龙头二、三成功夫,就不用死得这么不值。”

    阮修真道:“我却不是为他惋惜。坦白说,龙头太宠纵公子了,冰冻三尺,实非一日之寒。公子一向横行霸道,如他不是皇甫天雄的儿子,早死了不知多少回。”

    两人长期合作,互相欣赏,关系极佳,所以私底下说起话来,没有任何顾忌。

    丘九师皱眉道:“然则你为何一副忧心忡仲的样子呢?”

    阮修真压低声音道:“我忧心的是我帮的未来。在过去几年,我们的威势攀上颠峰,如日中天,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公子忽然横死,对龙头造成最沉重的打击,你看他刚才的神情,便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你跟随他这么久,看过他流泪吗?”

    丘九师道:“这是人之常情,无人能免,龙头毕竟是个坚强的人,我相信他很快会恢复过来,一切将回复正常。唉!希望龙头的众多美妾中,有人能为他再生个儿子。”

    阮修真道:“若祸变在那之前发生又如何?朝廷因连年战乱,处于弱势,而我们最近几年却趁势而起,不住壮大,我不信不招朝廷之忌。季聂提今天来见大龙头,肯定不是好兆头。”

    丘九师点头道:“龙头现该在议事堂和季聂提说话,季聂提为何而来,很快可以弄清楚。龙头最信任你,只有你说的话他听得入耳,现在正是龙头最需要你的时候。”

    阮修真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丘九师讶道:“情况真的这般严重吗?可是我一点觉察不到,照我的看法,只要生擒活捉五遁盗,让龙头尽泄心头之恨,一切会回复过来。”

    又冷哼道:“凤公公若要除去我们,五年前或可勉强办到,现在已错失时机。惹翻我们,我们索性公然造反,看谁能奈何谁。”

    阮修真仰望日落的天空,徐徐道:“我在公子横死后,为本帮起了三支卦。”

    丘九师愕然道:“不是一支卦足可卜吉凶吗?为何连起三卦?”

    阮修真苦笑道:“我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起的第一卦,竟然是三爻齐动。灵机兆乎动,故卜卦最重动爻,可是动爻过多,却令卜者无所适从。令我更不安者,是三支动的都是鬼爻。三三不尽,六六无穷。我的老天爷!”

    丘九师皱眉道:“我不明白。”

    阮修真道:“不明白不要紧,简单的说,是我没法凭此卦断事情的吉凶。过了一天后,我起另一支卦,竟然又是三爻齐动,且和上卦相同,动的都是鬼爻。”

    丘九师心中生出寒意,他虽不明白卦理,但从阮修真犹有余悸的神情,卦象的异乎寻常,肯定不是好事。

    阮修真续道:“第三支卦我是在七日后起的,唉!”

    丘九师讶道:“情况竟没有任何改变。”

    阮修真颓然道:“仍是三爻齐动,都是鬼爻。不要问我这代表甚么,因为我不知道。我再不敢起第四支卦。”

    丘九师沉吟不语。

    阮修真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很多事轮不到我们去想,只能尽力而为。对吗?”

    丘九师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不想死。

    这句话不断在乌子虚心内重复。

    他自小是个具有坚强斗志的人,不论任何挫折都没法削弱他为生存而奋斗的意志。他出生于一个保守封闭的大家庭,自懂事起他便不喜欢“家”,特别是他是第五房侧室所出,爹暴虐专横,亲娘体弱多病,兄弟姊妹众多。当亲娘失宠,被大娘与二娘、三娘连手逼死,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他断然离家出走,从此没有回头。

    他做过小乞丐,当过各种不同行业的学徒,干过无数的工作。不论学甚么东西,一学便上手,甚至超过教他的师傅,在学习的天分上他从未遇过比得上他的人。他更发觉自己从不肯耽于某个行业超过半年,很快他会厌倦。隐隐间他感到自己在追寻某种东西,但他却不清楚那是甚么。

    只以功夫论,他跟过十多个师傅,但只几个月的时间,连师傅都要甘拜下风,也令他成为最不受欢迎的徒弟。

    到十八岁时,他学得周身技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有一双灵巧的手,超乎常人听力的神耳,不过最令他引以为傲的,还是他的眼力。任何人、宅院的布局结构,甚至最精巧的锁头,他一眼即可准确掌握。

    他也染上赌瘾,他爱赌桌上胜负立决的刺激,这也令他一贫如洗,欠债累累。幸好他终于想出办法。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作准备的工夫,钻研盗窃的技巧,制作各式工具,锻炼身手。当他二十三岁第一次出手盗得应天府首富金亨的著名宝物五色黄金马,他晓得已扭转自己的命运。他虽变成一个贼,但却非一般鼠窃狗盗,而是有自己风格的超级大盗。

    银两到乎后,他会失控的花天酒地,尽情狂欢享乐,直至散尽钱财,不得不进行另一次盗宝行动,极度刺激后是极度的松弛、放纵。可是他满足吗?他弄不清楚,在内心深处他晓得自己正追求某一样东西。或许是一件宝物,又或是个娘儿,他不知道,只知道心中渴求的,极可能是他永远得不到的。

    又或只能在梦中寻得。心中不由浮现那驾着古战车的绝色女子,仍是那么清晰。

    太阳没进西面的丘陵地。

    吃了掘来的黄精后,他的精神体力回复过来,又再充满永不言败的斗志。

    就在此时,他看到远方似有一点亮光,定神想看清楚点时,已消失了。

    想到那里或有人家居住,登时心中大喜,连忙跳起来,往亮光出现的方向走去。这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域似的荒野。

    季聂提硕长瘦削,四十岁上下( 云梦城之谜 http://www.xlawen.org/kan/2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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