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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看来,这个李汐,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

    “什么?你真的答应他求婚了?不会吧?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古悦也终于要踏进婚姻的坟墓了?”餐厅的二楼走廊上,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的容意听到古悦说她答应了从大学就一起的男朋友陈伟的求婚时,诧异得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你别大声嚷嚷,这不是才刚答应了吗?”古悦不太好意思地左右看着,生怕侍应们把她们当怪物。

    “你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答应他求婚了?快告诉我,有没有麻将牌那么大的钻戒,至少也应该像那个什么MV里面的那个男主角那样,跳伞求婚啊,多浪漫啊……”容意笑得像是要结婚的人是她那般,沉浸在无限的幻想中。

    “那个MV是《all about loving you》……”古悦没好气地提醒她。

    “哦,对对,就是那首歌。不行,今晚你怎么都得来我家,我要好好审问一下,求婚的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自言自语在傻乐的容意让人彻底无语。

    “我才不要去你家呢,你是住7楼住上瘾还是怎么着?那个房子西晒而且没电梯,每天上上下下你都还没累死啊?”一说起容意那房子,古悦就要被她气死,想当初刚毕业那会就说房租便宜怎么都忍忍算了,可现在还是不肯搬,还嚷嚷着说风水好,每天赶到公司来都一脑门的汗。

    “7楼怎么了?lucky seven你懂不懂啊?没有电梯这不刚好可以锻炼身体,我还省了去健身中心的钱呢。”她一脸正经且不服气地回答着古悦。那个房子虽然小了点,朝向差了点,可房东好啊。刚租这房的时候,她还试过连续4个月没钱交房租呢,可人家房东愣是不计较地让她一直住下去。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时候,都是那么小的事情一点点温暖着她的心,一点点地支撑着她走过来。

    “A woman never shows her fears; a woman never shows her tears; in order to survive‘‘‘‘‘”这么多年来,最让古悦受不了容意的除了房子外,还有那首雷打不动的铃声,每次古悦一听到那铃声便要直翻白眼,可用容意的话来讲,这铃声的歌词多好啊,直接反应了广大劳动妇女们的心声,简直是说道心坎上了。

    容意看了看屏幕,扬了扬手机示意古悦先回包厢里面,自己却沿着楼梯一路走下一楼中庭,中庭是一片竹子,围着一个大理石砌成的水池,池中没有鱼,只泛着两三片荷叶,倒让人觉得这法国餐厅怎么也有中国小院的别致清新。她一手拿着手机顺着大理石水池的边坐着,一手拨弄着池中的水,从竹子根旁的投射出的灯光打在水中,映着荡漾的水纹,或明或暗地照在她脸上。此处往来的人也极少,这样的时空倒是静谧得像是从电影中剪接出来的画面一样。

    李汐刚下了楼梯,在二楼正对着一楼中庭的大落地玻璃前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中庭里那电影剪接镜头一样的画面,本来因为刚才席上的不愉快而闲淡微带凉意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朗的微笑。刚才她和同伴在二楼走廊里大声说话的时候他就认出她来了,大嗓门,笑起来左脸上明显的酒窝,最重要的还是那首铃声。那天晚上和黄老在包厢里他的确喝了不少,当初她追着他到阳台的时候他也只是把她当成满场的莺莺燕燕之一,缠着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可是没想到她是喝高认错人了,最后走前的那句“老先生”差点没把他给噎死。今天又在这里碰头,本以为她也不过是万丈红尘客,却又被他看到好一幅“竹下撩水图”,这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容意一直脸色淡淡地听完电话,阖上手机盖的时候,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倒没显出什么,只是待会儿回到包厢里要应付的都是些穷喜兴的主,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默默数着“1,2,3……”她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是能瞬间地恢复,不是喜怒无常,不是戴着面具做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自愈能力比谁都强,所以总能最快地恢复过来。其实这世上,谁的复原能力会强一点,不过是没办法而已。

    上楼的时候,不远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拿着手机在细语的人,走廊天花的点点灯光洒落在他身上,从楼梯这边的角度只能看得着他的一个侧脸,即使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她仍然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存在感。一身深沉的色调,倒是映得整个人深邃而沉稳,手中握着的手杖让他像是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一样,可也看不出他是哪里有毛病。容意转头一想,这年头不是也流行这样扮绅士吧?

    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依然看着窗外低头细语地说着电话,看似漫不经心,倒也毫不侧视。与他差身而过的一瞬间,容意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嗅过,反正就是印象深刻,那种新鲜薄荷的味道,唤醒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职场打滚多年,她也熟悉各种不同品牌男士香水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那种很纯粹的新鲜薄荷,不同于任何一款香水的世俗与魅气。

    她一直在搜索着脑海到底从哪里闻过这样的味道,却还是无果,一脸茫然地走回包厢,被古悦挫了好几次才醒过来,自己今晚可还是有“任务”在身的。一忙起来,倒也忘了那味道的事了。

    容意浑身酒气地打开防盗门,手还蹭到了门上的铁锈,打开灯时看到手肘处的一片锈,愣了好一会儿。其实她没醉,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莫名其妙的失神。

    洗了澡后给自己冲了一大杯的绿茶,在公司里古悦就常笑她,就算不懂得装小资喝锡兰红茶也好歹别拿这种煞风景的大玻璃杯喝茶,把自个的气质都给喝没了。可她就是懒,渴得要命的时候还得拿着个精致的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呡,这也的确不是她容意的风格。

    捧着那个大玻璃杯坐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把树叶熏得昏黄的路灯,一大群虫子围着灯的周围,飞蛾扑火么?小时候她总是追着父亲问,为什么虫子这么笨,明知道是火还要扑过去,后来她才明白,是宿命。那些飞蛾扑火是本能。

    脑海中又萦回着刚才在餐厅里接到的电话,姑妈的声音在耳边从没停止过。

    “阿意啊,其实我们也不是逼你,也知道你一个女孩孤零零在大城市爬摸打滚也是不容易的,只是你姑父的厂的订单这阵子的确也是少了很多,出的货也给广州那边给退回来。你说我们一家子老的嫩的就靠着你姑父一个人养家,而且美美在北京上学每天也是要钱的……我们……”姑妈说的委婉,其实她知道,当初阿爸病的时候能拿出那么大的一笔钱来,也实属不易。

    “我知道,姑妈。那笔钱我会尽快一次还清给你们的。”她的声音很淡,欠钱要还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倒也没什么意外。其实她还是像阿爸的,倔和傲都深埋在骨子里,不露声色。

    “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爸是个可怜的人,得了那样的病,早早走了,倒也苦了你。”那边传来淡淡的叹息声。

    “姑妈……”她害怕这样子,是因为每次他们一提起阿爸,那些尘封在心里的往事都无所遁形,她是鸵鸟,是乌龟,总是想着快乐,能把那些痛忘得尽是最好。

    “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当初你爸坚持要带你回家的时候,我们也反对。连自己那口饭也挣得艰难,还帮人家养孩子。可他就是捧着你笑得眉都开了说,这就是我家的闺女了。”她的声音带着呜咽声,“不过我知道他一直都疼你的,也没疼错你。那会儿你不拿那杨家的钱是对的,咱容家的人即使穷,也没有不要脸。”那会容意和姓杨的在大学里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姑妈,我这还有事呢。我明天打给你好不?”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听,有些痛,埋得深一点,自欺欺人,日子倒也是这样就过了。

    其实从小到大,她和阿爸的关系也不算特别好,阿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一辈子没结过婚,连姑妈也说,就是年轻那会儿也没见他和哪家姑娘说过话。平时的话也很少,每次容意拿着100分的卷子回去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样子,也极少会发脾气,在家里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从小到大,她只见过父亲发过两次脾气,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她。她才发现,平时没脾气的人不是脾气好,而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第一次是高考报志愿那会儿,她的分数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最好的新闻系,可是父亲知道她成绩后,擅自找了老师,说她要去读师范,愣是要把她的志愿给改掉。跪在老家门槛前哭着求他说,“爸,我真的是想读新闻,你就让我去,我保证不让你操心,我可以拿奖学金,可以打工挣钱,反正不花家里一分钱……”可她好说歹说,爸怎么都不肯让她去读新闻系,最后她急了,第一次声嘶力竭地喊:“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那次阿爸的确是很生气,连眼睛都红了,哆嗦着一巴掌劈头劈脸打下来,打得她的脸几乎肿了半个月。

    在山里,打孩子是教导的方式之一,她也见怪不怪,可虽然阿爸平时话少,也从来没试过这样动手。她就那样,肿着高高的脸,站在烈日下瞪着从没打过自己的父亲。可最后,还是阿爸妥协了,送她去坐车那会儿,塞给她的黑布袋里面有他张罗了一整个高三暑假的学费。她想起小时候背的朱自清《背影》里面的描写,里面的父亲“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而她的父亲,站在大巴的窗口外,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工厂蓝布衫(那是几年前大旱没农活时到镇上的工厂做散工时发的),末了要发车时才只叮嘱了她一句:“好好学。”

    第二次是她和杨勉在大学里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竟然连教导处的老师都知晓了,也不知道是谁通知了千里之外的阿爸。从没出过山城的阿爸竟然赶了好几天火车来到了S市,当她从外面做完兼职回来宿舍看到坐在楼梯口的他时,惊得连手里的钥匙都掉在了地上。而他却很平静,也很直接,直愣愣地就问:“那事是不是真的?”她从没想过隐瞒,“是。”可她没想过,父亲一操起放在楼梯口的扫帚,直直地扫向她,咬着牙发狠说:“你就这么不要脸,怎么会这么不要脸?”那会儿刚立秋,她穿着本来就少,那扫帚打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她现在还记得特清楚,可她愣是没求饶,那会儿只觉得做了就做了,她就是喜欢杨勉,她就是爱他,她就是不想他走。什么出国什么移情别恋都是狗屁,她那么相信他,他告诉她会一起毕业,一起找工作,一起有他们的家……所以,她死缠烂打,她不要脸,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虽然,从那时起,他便不曾回头看过她一眼。阿爸那次打完她后,便二话没说和老师请了两个月的假,直接把她揪回家了,她死活不肯,一个月后杨勉就出国了,再不留就真的没机会了。她不知道那会阿爸受了人家多大的侮辱,所以心生怨恨,从那时起,直到知道他病重,她和他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

    从小在外人看来,容意就是懂事,小小年纪什么都会,家务学习农活都不误,可是,她知道,其实最任性的人是她,是她亲手毁掉自己所有的幸福,让自己调进无尽的深渊的。所以,即使把伤口掩盖得再好,扯开了,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第 4 章

    “我明天休息,刚去超市买了菜,正开车过去你那……”张静笑眯眯地打转车头,刚转入了小区的大门,夜幕下的小区静得厉害,夏日里只能听到点点虫子的叫声,一排排整齐的路灯蔓延开去。

    “我今晚大概不会回去吃晚饭了。”那边的声音平淡而遥远,仿佛心思从不在这上头。

    “没关系,我等你。”一心打算回家给他洗手做羹汤的幸福小女人此刻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暗,却又瞬间打起精神笑着回答他后平静地收线。

    虽然位于城市的黄金地段,但是这里的别墅密度却不低,大片大片的绿地隔开各个私人领域,每个别墅都自成天堂。不用想也知道,地价也是高的惊人。她只有周末才会过来这边,医院里的事情多,即使是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星期见他两三面。后来一次阴雨天,她说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他便让她过来这里,当初她并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是偶尔他带她出去吃饭时撞见熟人,一口一个汐少的,即使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倒也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忙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月才见那么几面,她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可是却没办法去捅破。她手里握着他给她的黑金卡,每次和好友出去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好友看着那张卡,眼睛闪着光,总是笑眯眯地说,她是怎样的福气才遇上这么好的男朋友。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到底算不是她的女朋友,抑或,只是众女性朋友之一。

    车子停在一幢三层小别墅门前,管家听到声音出来接过她手中的装满菜的袋子,她顺口问了句:“李先生今天没回来?”

    “这个月李先生都没有回来过。”英式管家穿着端正回答得滴水不漏,倒和这英伦贵族建筑风格的别墅相互映衬。

    她对管家笑了笑,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女人总想着自己是那个人的唯一,殊不知,自己也只配是其中之一。

    自己一个人吃完晚饭后便坐在大厅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剧无趣,广告烦人,她拿着遥控几乎把所有的台都转了个遍。看了看大门,透过饭厅的落地大玻璃窗看出庭院,射灯落在泳池水面上,映得饭厅亮堂堂的。大大的房子里只回荡着电视里某个著名笑星插科打诨的怪怪语调,大大的液晶电视人影闪动的光在昏暗的大厅中摇摆,她却只是看着外面泳池闪着的熠熠星光,抱着软软的靠垫静静出神。

    那时她毕业了才两个月,刚分配了医院,朋友笑话她,一毕业就能分配到那样的医院,怎么也得大肆出去庆祝一番。一路怂恿着她去了一间装饰格调颇为前卫高调的餐厅。中途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在走廊转角处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斜靠着墙,他左手拄着手杖,右手却扶着右腿,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整个身子都有点颤抖着。实习的时候也遇上过这样的病患,他又这样年轻,只以为是骨折未愈的病人。扶着他的手到最近的沙发坐下,又急急忙地说:“我是医生,不用怕……”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右腿上想替他按摩,但手隔着布料触到僵硬的支架却有点愣神,按道理一个医生,什么样的病患没见过,可是……她不想承认,却还是无法隐藏地为第一次见面的人心酸。最后她一抬头看到他疼得嘴唇都失色的苍白脸色时,是真的心疼了。其实他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细长明亮,慑人心魄,眉型也很好看,现在的男人爱美修眉其实也不足为奇,只是后来她才知道,他甚少花时间在这些方面,倒真是天生丽质。

    那次之后,她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找到她的,只是说为了谢谢她那天的帮忙,一定要请她出来吃一顿饭。而他也很体贴,总是让人去接她,约会的次数多了,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就是这样开始的么?苦笑一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当当……”大厅里的座地大钟敲了整整十二下,她收回了神,按着遥控关了电视机便上楼洗澡去了。

    哗啦啦的水流从头淋到脚,她闭着眼睛却听到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也许是喝了酒,他拄着手杖的脚步都有点不稳了,她赤着身子忙过去扶着他坐到浴室里的沙发上。大概是醉得不轻,竟然连鞋都没换便直接上楼来了。她脱掉他的裤子给他除下支架,他一身酒气地靠近她,深深地吻着,她只觉得自己连指尖都在颤抖着,浑身发软……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没看见他在身旁,平时他甚少有这么早起床的时候,看了看钟才知道已经十一点多了。衣帽间里他坐在镜子前的高椅上整理着衣领,她从身后紧紧地搂着他,刚沐浴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从他身上透出,淡淡的薄荷香萦绕着她。

    “前一阵子不是说要买房吗?城西那边刚出了新盘,地段交通都不错,改天看合适了,打电话给小崔,让他过去一趟。”他没有挣开她,却让她感觉到丝丝凉气。

    “我不要。”她即使不是聪明人,也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想要像开始那样,能看着他就好了,偶尔能看到他就很好了。

    “或者,你喜欢搬过来这边也行。”还是没有挣开她,对着镜子认真地打着领结,手指修长而洁白。

    她的手缓缓地放开他,看着镜子中他打的结,仿佛紧紧索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连呼吸一口气也徒增难受。

    他见她没说话,便又开口说:“调院的事我也和他们提过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打我电话。”他拿过靠在镜子旁的手杖,右手撑着椅子要站起来,她知道他不喜欢人家这样做,却还是伸手去扶着他,最后的机会了,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倒还是很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房门关上的一刻,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泪水陡然落下。

    中午的阳光洒落在庭院里大片叶子的热带植物上,叶片反射出来的亮光晃得人眼花。管家看到李汐下楼,迎上去恭敬地问:“先生是先用早餐还是……”李汐一边戴上蓝牙,手机却随即响起来了,他看了看屏幕没理管家询问的目光,随意地摆摆手便走向车库了。

    “哥。”

    “这会儿起床了吧?”李潮的声音清晰地从蓝牙中传来,带着浓重京味儿的口音里的语气和平时的凌厉不同,分明带着几分宠溺。

    “早起了。有事儿么?”回答干脆利落,手杖落在大理石上带出点点声音,他拿着车匙遥遥地向着车按去。

    “没事就不兴哥俩联络联络感情?”听到车解锁的声音,那边欢愉的语气顿了顿,霎时间降低了温度,“汐子,跟你讲多少回了?让你别自个儿开车……”

    “哥,”李汐连忙打断他的话头,“再这么下去,你的唠叨劲儿要赶得上咱妈了!”他戏谑地笑话着,打开车门后,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方向盘缓缓地坐在驾驶座上,他的右腿完全不能动,必须要用手搬进车里,左脚这才能跨进去。虽然看起来挺麻烦的,但一整套动作做下来倒也没让人觉得笨拙难看。

    “前儿回家,妈还提起你来着,怎么这两个月连个影儿都没见,估计连家门朝哪都给忘了。”

    “这会儿我不正忙吗?而且,爸不是有外事访问吗?妈早和他出去了,你这是懵谁呢?”他的声音里倒有点雀跃的味道了,跑车引擎的声音低沉悦耳,空间有限的车库内更是异常地突兀。

    “忙你也得注意身体,别把自个儿当铁人似的……”

    耳听着那边又要开始了,李汐赶忙应着,“忙完这事,下个月我就回去一趟。哥,不聊了,我开车,就这样。”忙着收了线这才松一口气,可车还没来得及出小区门口,手机便又响起来了,单调的官方铃声在车内回荡着,他却霎时出了神,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容小姐,不好意思。黄经理可能下午得晚点到,不过即使过来了,他可能要先去开部门会议,你或者可以明天再来。”秘书略带抱歉的声音试探地在容意的耳边萦绕着,这样明显的暗示任是谁都能听出是送客的门面话。

    “没关系,我可以再等,黄经理贵人事忙是正常的。”容意一脸微笑着婉拒了秘书,不经意似的优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天知道这已经是她喝的第六杯了,再怎么大夏天再怎么口渴都喝饱了吧。偏生这晨辉的业务部经理就是不肯见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合同,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个季度她们组的业务不达标,自然重担都压在她这个leader身上,同行的竞争对手逸达最近发了狠似的开拓市场,抢了不少她们这边客户。用老佛爷的话来说:“这蛋糕才多大,你们不争取,人家肯定就要上来抢了啊。”晨辉虽然市场需求量大,却一直都不是她们极力笼络的客户,可是容意是没得选了,再签不了这个合同,她们team的人,都得等着在月度总结会上“戴头盔”挨批吧。不愧是大公司,这会客室的沙发柔软舒适,人陷在里面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可容意却不敢放松半毫,感觉这膀胱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不得已得站起来向门口的秘书询问洗手间的位置。

    她去完洗手间出来后按原路折回,看着黑色大理石地面,又想着手里要签的合同,心里没底,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以至于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她身边走过她都当作透明一样。可是空调吹出的冷风中飘浮着丝丝明朗清新的薄荷味,拉回了她的心神,又是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转身回头一看,只见四五个黑色西装装着的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中间的一个人,容意思只是看身量都知道这四五个黑西装在这公司里面的分量了。只是,看到中间的那个身影时,她却一愣。又是他。那天在法兰极品见到的男人,还是拄着拐杖,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走路的样子。其实并不是跛得非常厉害,只是跨步时右腿略显迟缓,一点都动不了的样子,仿佛是通过腰部的力量带动右腿。步伐略大,却比正常人缓慢,周围的人都极力地配合着他的步伐。她之所以第一眼就认出他了,除了那味道,那手杖,其实还因为他身材修长,又略显瘦削,足足比周围肥头大耳,估计都是老总级的人物高出整整大半个头,远远看去,像支荷箭一样,挺拔而修长。

    走廊的尽头是一排透明的观光电梯,一群人进了电梯拧转身的时候,容意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聊,竟然盯着一陌生人使劲看。正打算拧过头不再看他们的时候,那个拄着手杖的人却在对她笑,眉目飞扬,明眸细长,亮得惊人。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人的脸,的确是生得好看,薄唇轻扬起,眉目中竟然带着一股邪气,贵族般透出的邪魅让笑容里透着张扬的自信。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那电梯的透明玻璃门已经合上了,缓缓往上移动,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还被点了|穴一般定定地看着电梯的方向,她明明戴着隐形眼睛,而且那门是透明的啊,她看得这样清楚……使劲地眨了好几次眼,她这才深呼吸一口气,一定是眼花了。

    容小姐,你自欺欺人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吧,人家可是对着你凝眸一笑百媚生啊,而这个走廊里偏生只有你一个人。

    第 5 章

    当容意在往后的几天里几乎在公司和晨辉之间跑断了腿还依然无果后,她也终于放弃了,正打算明明白白向老佛爷摊牌时,老佛爷却欢天喜地地宣布了终于签到了晨辉这个大客,而且这客还不是普通的大,晨辉表示愿意和公司在其它方面有更进一步的合作。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晨辉会忽然收起晚娘的面孔而且露出殷勤备至的样子。

    老佛爷却单单把容意叫进办公室里,满是欣赏地赞扬了一番她的能力,说她为公司开拓了新大客,就要升职云云。末了还挤眉弄眼地加上一句,“行啊你,几时认得汐少也不吱一声,你一早说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一趟趟跑了么?”那股亲热劲让她的鸡皮陡然冒起,看着老佛爷难得的阳光大笑脸,她却压根儿想不起到底谁是汐少,她哪里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啊?她也只能一边点头,一边陪着老佛爷那若有所思的笑脸,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快说,准备怎么庆祝来着?”一走出老佛爷的办公室,古悦便挟持住她,这会儿怎么都应该出去大肆庆祝一番了吧。晨辉这大客可是公司到现在为止今年吊到最大的大鱼,容意在公司里“拼命十三娘”的称号还不是瞎来的。

    容意满脸疲惫地挣脱着,“想去哪里疯你们就去吧,完了找我埋单就是了。”

    “怎么,你这主角还不打算出席呢?”

    “我这个月没有休息过一天,这个周末,打死我都不可能和你们疯去。”

    “那你打算去哪啊?”

    “看看书,听听歌,逛逛小店……”

    古悦一把打断她的AAB,“你再这么下去就要变成本公司最后的剩女啦。”容意一把推开她,没好气地往自己的办公桌走,身后的古悦还在嚷嚷,“你说你这过两年就要奔三的人了,还活得这么闷骚……”

    周末闲散的时光里,连阳光都是慵懒的。古悦的确说的没错,容意就是这样闷骚的一个女人。她不会拿着卡到商场大笔一挥拿着一袋两袋东西回家,更不会化着浓浓的妆出去和男人约会,绝对不会逛酒吧逛到三更半夜喝个烂醉如泥潇洒走一回。这年头,没嗜好就是最大的优点,这上街逛一圈,到哪不用花钱啊,还真不如宅在家比较明智。

    她周六一天的行程如下:

    8:00am——起床,搞清洁。

    10:00am——去附近的市场买菜回来做饭。

    1:00pm——睡午觉。

    3:00pm——起来开着音乐看会儿书,顺便发呆。

    6:00pm——煮晚饭,自个看着夕阳吃饭。(没法,人家房子西晒呢。)

    7:00pm——上网和网友侃侃,要不就看会儿连续剧,要不和古悦聊聊最近哪个明星和哪个明星传绯闻了。(通常古悦都没空理她,人家正和男朋友打得火热呢。)

    11:00pm——累了,洗澡睡觉。

    难得的周末的一半就这样充实美满地度过了。

    星期天早上一大清早就被空调的噪音弄醒了,这老家伙仿佛有随时断气的可能,那也是,空调是老房东自买楼时便装上的,兢兢业业地工作了20多年还没退役,容意刚能租得起这房的时候,哪还有别的闲钱置家具买电器,等到终于有钱能充实家当的时候,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哪有功夫逛家电城去慢慢挑啊!所以这空调就一直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她朦胧的眼睛触及角落里,昨天收拾房子时揪出那些本该在早几年就丢掉的旧东西,即使是开着20度的冷气也觉得心里有东西在翻滚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大学时候的旧课本而已,却被她当作珍宝一样,走到哪带到哪,即使刚毕业的时候只能和别人合租拥挤得只容得下人的公共小房时,她都没舍得丢掉。因为那里面写满了东西,属于她和杨勉的东西。

    “我最讨厌这个老师了,恨死新闻学概论……”容意把书本掀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着满满的唠叨递给旁边一幅认真入定模样的杨勉。

    杨勉快速地拿过课本,只写了一句话,“认真听课。”末了还画了一特严肃的表情。她看到时,立刻奋笔疾书道:“假正经!!!!!待会儿下课你就自己去自习室自习去吧。”

    他瞄了瞄书上的字,挑挑眉,“待会儿我要陪容公主去食堂,容公主是个大胃王,她能吃塌半个食堂。”只是抿着嘴笑,却没露陷,眼睛不时瞟向旁边看着书本火冒三丈的容意。

    “你说谁大胃王?”

    “容公主。”

    “你才大胃王呢!”

    “我是小绵羊!容公主的超级可爱无敌小绵羊……”

    “……”

    这样无聊的对话,这样无厘头的涂鸦,这样安静的时光,填满了容意大一大二几乎所有主要课程的课本的空白之处,甚至有些还到了见针插缝的地步。每次期末复习的时候,容意便要拿着写满了两人无聊对话的课本向杨勉凶,“你看看,我俩聊的东西比我做的笔记还要多了。”她凶的时候总是瞪大眼睛,那时就已经近视了,可她总不爱戴眼睛,自豪地说人家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她是相反,瞪大眼睛才看的清楚,其实是不想人家知道她近视罢了。她一直都这样,自以为是地做些傻得可以的东西,以为瞒得过人家,骗得了自己。

    而杨勉总是笑眯眯地露出他的那颗魔鬼牙,扬着自己写满了笔记的课本,而容意总是一脸奸笑地向他逼近……好几次他提出要和她交换课本她都不愿意,知道他丢三落四的性格,所以从不愿意给他保管。那时她就想,以后很老很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给他们的孩子看看,他们的父母当年是多么的幼稚的,引以为戒啊。单单是这样想,她都会傻笑。她真的是这样想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虽然,那些有意无意的遇见,欢天喜地的思念已经这样遥远了。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所愿所想了。

    她倏地一下坐了起来,爬下床蹲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堆书好一会儿,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踩在|乳白色的地砖上,直奔客厅。空调房里地砖的温度略低,一阵凉意从脚板直涌上心头。再跑进房里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拿着一个纸箱了,不大,不过也应该能装的下,蹲下来一本一本地拾起放到里面,其实那些书她保存得极好,除了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泛黄外,连书页的边角都不曾翘起,完好如初。压抑着翻开的欲望,每收拾一本都觉得是在和自己战斗。身体内的一个自己在讲,再看看吧,就看一眼。另一个却说,再看他也不可能回来,装什么呢你?就这样,收拾这几本书竟用了大半个小时。装好了以后拿着纸箱进进出出,却不知道要搁到哪里去,心烦意乱竟又重新堆放在那个角落上。已经容不下了吗?这样卑微的记忆都容不下了。

    一屁股坐在床上,不想再看见这堆东西,却怎么都没办法下决心丢掉,万千思绪无从理起之际,宅女容意决定今天不宅了。赶紧梳洗换好衣服便出门,过程不过半个小时,她干什么都快,连古悦都笑她是奔波劳碌命,就惟独做关于他的决定时,深思熟虑而又止步不前。

    地铁轨道前的透明玻璃门映出一道道匆忙或悠闲的影子,众生百态。容意看了看旁边化着浓妆穿着性感小背心却在背四级单词的女孩,不经意地笑了笑。身后一个推着大箱货物的男孩却用手指点点容意的手臂,“同学,让一让。”粗噶的东北音让她差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同学?她的笑容扩的更大了。玻璃门前自己的影子,随意的白色T恤短裤人字拖,高高扎起马尾,这样的大猛日头连防晒霜都没搽,不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是挺显嫩的,再加上一幅黑框大眼镜,她本就高而且瘦,现在看来怎么都像没走出校门的毛丫头。

    1号线还是往常那样挤,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残酷迫害的脚趾,心生凄凉。好不容易才挨到站,迫不及待地狂奔着下车。这1号线还不愧“世界上最挤的地铁”的称号,人是那个多啊。

    出了地铁口,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自己的事情,关于杨勉,关于阿爸,还有最近的汐少,因为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所以一直走。天空灰蒙蒙的,估计待会会有雨,这个城市的夏天,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铺天盖地来了,瞬间却又消失了。 她本就打算到书店去淘书,看到这样的天色赶紧踏进附近一间小书店,小书店装饰很温馨,也很静。她讨厌大书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即使那里有着更多的品种,但她更喜欢这样的小店。店主很善谈,看到外面下雨了,即使她买了书结账以后还留她在店里坐着。她看着小小落地玻璃前肆意洒落在地的雨滴,自由而奔放,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其实,这样的日子出来走一趟,倒还不算坏。

    可容意没想到,原来惊喜是时刻为你预备着的。刚离开书店,还未走远呢,一辆银色的雅阁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倾轧过的水坑溅起的水帘直直泼向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浑身便已经湿透了。她呆呆地站在烈日下瞪着那抹银色飞快地远离自己的视线,眼镜上的水滴缓缓地滴落。奇怪的是,她没有暴跳如雷,没有愤怒开骂,甚至什么都没有想,路人向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她却迈开了步伐,直直走到斑马线前才开始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白T恤湿透了还染着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红灯了,等待的行人忙着过斑马线,而她只是定定地站在一辆黑的发亮的车旁边。车窗贴着反光膜,看不清楚里面的一丝一毫,倒是映得容意此刻的模样清清楚楚,高高扎起的马尾滴着水,额边一丝头发飘了下来……黑框眼镜的水滴已经蒸发干了,只留下条条水痕,( 惜意绵绵 http://www.xlawen.org/kan/2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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