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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但她还是把自己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要是古悦现在看到她这鬼样,又要在瞎嚷嚷剩女,老姑婆了。她越想越好笑,对着人家玻璃窗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笑得快胃抽筋的时候,在她旁边黑的发亮的车门竟然弹开了,她差点没被吓得也弹开两米远。惊魂未定地看着被她笑开的车门,眼睛瞪得浑圆。车里面却传来了声音:“上车。”低沉而带着愉悦,看来说话的人心情还不错。

    她弯下腰看进车里,驾驶座的人戴着太阳眼镜,侧面线条漂亮得让人咬牙,却笑得灿烂,扬起嘴角的笑容似乎还压抑着,拜托,扮酷要专业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不会是表错情了吧,谁会无缘无故地让陌生人上车,可她怎么都没办法相信这门是被她“笑”开的。

    里面的那人摘下太阳眼镜,露出细长的明眸,还是看着她笑,她才忽然想起他是那个人。红灯转成绿灯了,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可他却没有移动半点的打算,还是斜眸含笑看着她,远远交警已经跑着过来了,这里是不允许上下车的……仿佛没有经过思考她便当机立断地迅速钻进车内,车门还没关好,车子便如离弦的箭般飞离了后面震天的喇叭声,她被忽如其来的加速度推得紧紧地靠在靠背上,这才想起要扣好安全带。

    斜看了她忙找安全带的动作一眼,他便戏谑地问:“怎么,还没想起我是谁?”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那个……那个……汐少?”她试探地问着,声音很小,其实她还不太确定。

    “李汐。”心情不错的人好心地纠正她。

    她如果不是听觉特好的话,他如果不是普通话特字正腔圆的话,她就肯定听成是“利息”了,没敢笑,其实她还在为刚才在车窗前笑得完全没仪态可言的行为而苦恼着。只好“哦”了一声便没出声了。

    “还不错嘛,就不怕上车我卖了你?”他还是笑,露出一口深深白牙。车子打转竟然上了高架。

    她忙着说:“就搁我在最近的地铁站下就成了。”这世上还有开着豪华双门小跑贩卖人口的小贩?更何况她还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最不值钱的。最重要的是,这要逃跑,至少也跑得比他快吧。目光不经意似的瞟过他的右腿,她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你住哪?”声音平静中带着涟漪。

    “就放我在……”

    “住哪?”声音里已经透露出危险气息了,可还是和蔼可亲地笑着的。(不多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是只笑面虎。)

    她不怕他卖了她,只怕惹他生气了就在这高架上一脚把她踢下车(虽然估计他只有一条腿好使)。只能认命地自报家门,没办法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毕竟还是个聪明人。

    李汐认真地开着车,没理她的沉默,想着她刚才对着车窗笑得弯腰的样子,心情不自觉地大好。她家其实也近,才十分钟不够便到了,而且她严重怀疑他有超速驾驶的嫌疑。

    “前面那个大栅栏前停就行了。”这个是旧社区,楼距挺密的,跑车的引擎声已经引得不少居民从阳台伸头翘望了,她可不想在邻里中落下个“被包养”的八卦话题。

    他自顾自地倒着车,她才又开口说:“上次晨辉的事,谢谢你了。改天汐少有空一定要请您吃一顿饭。”她咧开嘴陪着笑,这样官样的话还是要讲讲的,不过嘛,人家也没这个时间陪她这样的小喽啰疯,所以她是非常确定……即使人家答应了,估计一转头就忘记了。

    “好啊。”他敛了笑容,倒是一脸看好戏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容小姐赏脸的话,就今晚吧。”

    李汐看着她有点僵硬的表情,轻扬起的眉目中透出的邪魅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吞噬。第一次叫我“老先生”放过你了,第二次荷花池戏水也放过你了,第三次盯着我使劲看也还是放过你了,这次你可没那么走运了。

    第 6 章

    “快说,昨晚到底上哪去了?据可靠情报显示,有人目击你在新天地从一跑车里头出来。”古悦特意在“跑车”上加重语气,直愣愣地把熠熠星光都抛向容意,“快招来,到底和什么人风流去了?”这容意还真不够意思,周五还信誓旦旦地说一整个周末都要休息,不出席他们的庆祝活动,没想到竟然是养精蓄锐一门心思准备着周末约会。

    容意看着电脑显示屏,连头也没抬,“朋友。”简洁而精致的回答。

    “男朋友?”语调又高扬了几分。

    “普通朋友。”切,她又不是不知道容意一向单身,前几天还嚷嚷着剩女来着,忽然一个周末哪来的男朋友啊?

    “开一跑车的算哪门子普通朋友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不坦白交代,我就……”古悦蓄势待发地把手放在她的腰上,眼里的狠绝让她心里陡然生凉。和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哪儿的神经都大条,就受不了人家扰她的腰。大学住宿那会,宿舍里的人有什么事要寻她的仇双手便直奔她的腰。用室友许弋婷的话来总结“大伙没啥事可千万不许碰人家Easy的腰,不然,高猿长啸,属引凄异,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播音系的牛人,模仿中央广播台播音员的专业口音传神得入木三分。

    “是一女的。”她快速地斩断古悦的念想,为了不破坏自己辛苦在公司建立的形象,汐少啊,汐少,委屈一下您老人家了。更何况,她也没觉得说他像女人哪里错了,看他笑的样子,眼睛像极了红楼梦里王熙凤那“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眼神不显霸气尽露一身贵族的气度,犀利之余也可以凝眸一笑百媚生。干想想就受不了,活生生一妖孽似的。

    “切,早说嘛。”还让她瞎兴奋这么一会儿,正准备转身回去座位又忽然拧过头来,“我怎么没知道你认识这么一个有钱女友?”语气里两分疑惑,两分不解,六分质疑。

    “呵呵,客户嘛,谈得来,她老公出差了,一个人吃饭嫌闷就捎上我了。”容意干笑着。

    “你有那闲功夫陪朋友吃饭打牙祭还不如赶快找个合适的男人约会,容意啊,不是我说你……”眼看古悦式没完没了的唠叨又要开始了,她赶紧用老佛爷来挡驾,“待会儿我要上交月度总结呢,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眯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哀求,这招百试不爽。

    待到古悦终于放弃走掉的时候,她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抹一把冷汗。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就是被挟持去吃顿饭吗,这都能被熟人认出来。

    说是挟持,其实一点都没错。昨天就凭李汐那句:“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容小姐赏脸的话,就今晚吧。”她能不去吗?不去就是不“赏脸”,虽然不知道人家是何方神圣,可好歹也帮过忙,以后可能撞着面还能关照关照呢。看看,现在的人,说话的艺术水平还真叫那个高啊!

    既然他要她赏脸,她不得不赏,就当成见客人不就成了。上楼换衣服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件特正式的衣服,下楼的时候楼下的阿姨遛狗回来看到她这身打扮还问了句,“哟,小容这周末都要往公司赶啊?”再上车的时候,她分明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读出了诡异两字,的确,相当的诡异。与一英俊多金的美男(虽然腿不太好,脸是长的那个没话说了)共进晚餐,即使不是花枝招展,至少也应该精心打扮一番吧。可李汐有点发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一丝不苟的装束(像要往谈判桌赶似的),许是只匆匆打了点粉底,脸上只有薄薄的淡妆,眼睛带上了隐形更显灵动。他随后淡淡一笑,勾起的嘴角闪过一丝无奈,才用了20分钟便能从一身污秽变身成出去约会的女人,在他眼中看来还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车在夜幕中飞驰,她只知道他开着车七转八拐地在还不算繁忙的城市中穿梭,也没问到底是去哪,只是想着能尽快结束这“赏脸”的晚饭便是好的。

    最终车还是在一幢老石库门建筑门前停下了,石库门青砖下,洋溢的是悠然的法式风情和贵族气质。容意之前跟着副总见客人时来过一次,记忆中的印象是用餐时间等代客泊车极度漫长。可李汐下车后,立马有人熟门熟路地迎上来接过车,动作那个迅速,态度那个真诚啊。看来他还是常客,一进门便有人上前迎着问,“您今天没预约,主包房已经……”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服务倒是周到得很。

    “随便就成了。”边回答着,手杖落地,声音干脆。他的步伐迈得比常人大,只是步速稍慢而已,一步步走着,节奏鲜明,倒显得比旁人大气。

    一楼侧门外,精巧的露天庭院几平米见方,纤尘不染。上了二楼,小包间及地的刺绣幕帘于两边垂起,恰如盛宴开启的帷幕般让人心醉。内部装修很低调,同时保持了楼房原有的结构,洋溢着淡淡的法国风情,主打的却是淮扬菜。菜肴很精致,装盘漂亮,刀工细腻。蟹黄鱼翅汤包鲜嫩的差点没让她咬掉舌头,还有一个甜点来着,她实在是太喜欢了,有点椰子的味道,入口棉棉酥酥的,极品。

    一心品着美食容意其实没忘不时看看美人,可坐在她对面的李汐在用餐的过程中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看得出家教很好,他睡觉的时候说不说梦话她是不知道,倒是觉得他把老祖宗“食不言”的训诫发挥到极致了。看在美食俊男陪着她的份上,最重要的是他帮忙签定了晨辉这样大客。虽然知道这顿饭结账的时候就是她心碎的时候,但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年终奖金终会拿回来的,她这是投资,目前为止前景明朗的投资。

    用完餐后,脸也赏了,这顿饭算是结束了吧!还来不及埋单,一穿着比容意更正式的人走上前微微弯着腰询问说:“李先生上个星期开的94年Latour现在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是现在饮用还是……”李汐没看他,他说话的时候倒是微笑地斜看了一眼容意。

    “直接拿上露台吧。”李汐看了一眼一脸雀跃等着走人的容意,嘴角轻扬着对她说:“上个星期喝的时候口感还很粗粝,不知道今晚我是不是能荣幸地邀请容小姐陪我一起品品这酒是不是已经彻底醒了?”

    她看着他笑得飞扬入鬓的眼睛,刚才是赏不赏脸,现在是容不荣幸,好,非常好!她也笑,左脸的酒窝牵扯得异常清晰,“应该是我荣幸之至才是。”

    三楼是充满私密性的独立空间,挑高的木质屋顶令心随之开阔,更为开阔的是推门而出的露台,多色玻璃点缀的法式门窗和墙上随处可见的法式雕花纹路尽显法式浪漫。湖光水色、青树碧草尽收眼底,夏夜里阵阵微风轻抚过脸颊,只是觉得舒服。她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呡一口顶级好酒,充盈口腔的宽阔弥漫的新橡木香子兰味,带成熟美好的单宁,留香十分长。虽然是再次被挟持上了露台,但她却没法否认,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好酒,真真是顶级的享受。

    品好酒的途中不忘偷看一眼旁边神情淡淡李汐,微微斜倚着栏杆,右手轻摇着水晶酒杯中的红酒,夜幕下的他其实显得宁静得淡然,文艺青年的说法是,他在你身边,却显得那么遥远。其实他喝酒的样子很好看,低头轻嗅着杯中酒的香气,呡一小口,含在口中仿佛要尝清楚每一分味道才舍得一点点地啜。本来她觉得他是那种暴发户,富二代,可是没法子否认,一个人骨子里的优雅是学不来,装不出的。她陪过很多大客户吃饭喝酒,其中不乏标榜自己爱酒如命的大老板,可是看着他们牛饮豪喝的样子,真的是暴敛天物;难得一两个真的会品的人,倒又装腔作势一脸陶醉难以自拔的模样,让人看了倒胃口。

    最后真的如她所愿,赏脸赏完了,荣幸也荣幸过了,可她没把埋单说得出口,他这样的男人,怎会做出让女伴埋单这样有失身份的事。她也深谙做人之道,知道他把自己刚才的“请”权当玩笑,最终没敢擅自开口。

    他开车送她到小区铁栅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一大清早便出门的容意其实已经累得想趴下了,他一路开着车的时候她便昏昏欲睡,好几次挣扎才没让自己睡着。反观白天觉得有点呱燥的李汐一到晚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这人难道还是个变色龙不成?

    车最终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之所以特别强调安全,是因为途中他数次换挡加速让她在沉沉睡意中也捏了把汗。之所以加强目的地的重要性,是因为她今晚的艰巨任务已经圆满成功了。

    “今晚真的很高兴能和容小姐共进晚餐。”车内灯光黯淡地打在他的脸上,晦暗中眼睛却显得很美,熠熠星光璀璨而闪亮。

    “我今晚也很高兴,呵呵,时候也不早了,您路上开车小心。”受不了他的高压电,兀自打开车门,关门前还不忘礼貌一声,“再见!”其实她想说的是再也不见,她本来就不应该和他有交集的。这样的晚上,托他的福,现在是酒足饭饱思梦席啊!可她再想想,其实他也没有吃亏啊,她陪了他一整个晚上了,平常见客人都还没这样认真过(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陶醉)虽然他应该也不乏人陪,在露台喝酒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两次,第一次他看了看屏幕,脸色如常地按掉了。第二次连屏幕都没看,淡然的脸在夜色中闪过一丝阴霾,直接按掉了。之后他的手机便再也没有响过,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个人人能惹的主,至少她算是人人之一。

    李汐看着迅速道别关上车门后一本正经离开的容意,嘴角的微笑开得魅惑。

    那天晚上,在李汐车上已经累的想直接趴下的容意,回到家一屁股坐在床上正准备卸妆拿掉隐形之际,眼角余光扫过角落上那一箱子书,心烦得只想拿一酒瓶把自己给敲晕。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到底是丢还是留?刚才就应该抱着壮士断臂的想法,问问李汐还有什么酒,白酒红酒黄酒一股脑都给她拿出来,甭管什么酒,能把她喝趴下的就是好酒!喝高了直接把她扛回家倒头就让她睡,什么都不用想那是最好的。

    也不对,就李汐也没那能耐把她扛回家,而且,和他非亲非故,干嘛要他扛?不行了,魔怔了,这才认识了不够十二个小时的人,她干嘛非要扯上他?

    又看看那箱书,只觉得头大如斗。忽然站了起来,捧起箱子塞进乱七八糟污漆吗黑的杂物房,杂物房里都是些空箱子什么的,堆了满满一地,她胡乱地把箱子直接扔地上去,使劲地关上房门。“嘭”的一声,门关上的声音在静静的屋子中异常突兀,忽然心酸地想掉眼泪,要是心里的和他有关的东西也能这样容易地永远锁上,永不见天日地锁着,那该多好啊!可她终究舍不得,舍不得抹去一点一滴和他有关的东西,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执拗,心疼得难以压抑的时候,委屈得想掉眼泪的时候能偷偷地看一眼,偷偷地想一回也是好的。就像是《Love Actually》里Mark在平安夜向Juliet表白后黯然而又潇洒离去时说的那句,“Enough!”

    第 7 章

    “容经理,快递签收。”她们公司的保安阿快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嗓门可不是一般的大,虽然身材魁梧,但眯着小小单眼皮眼睛看上去却显得精灵的一个人。

    容意本以为是客人的合同快件,可双手捧着用透明玻璃纸包裹着的那个半径不过是五厘米的小花盆时,看着里面绿油油一幅积极向上生长的薄荷,只有呆若木鸡的份。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手指拆开那包装精致的纸时自己还是糊里糊涂的,快递?薄荷?这是哪跟哪啊?

    拿起夹在绿得让人舒心的薄荷中唯一的卡片,里面只有寥寥几字,“给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精灵——Menthe。”署名竟然是“汐”。虽然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言,但无法承认,他的字其实极好。儒雅丰丽中见苍劲风骨,特别是署名中的汐字,侧锋起得好,柔中带着点点劲道整个字下来潇洒流畅而妍美,笔锋尖利。大学时选过“书法鉴赏”的选修,主讲教授据说是某国宝级的书法家,因为从小就喜欢写字,她到现在还留着当时从同学手里抢回的老师的“墨宝”。可现在看了他的字,却觉得不相伯仲,教授的字沉稳有力,他的却风流妍美,各有千秋。

    还在她发愣当中,手机铃声忽然就响了,“喂,你好,我是容意。”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收到了吗?”那边的人语气轻扬,神清气爽。

    “什么?”她一时没听清楚,又或者是她根本没听明白对方所说的“收到了吗”到底是收到什么。

    “薄荷。”人家好心地提醒她,有点无奈倒也习惯了她的迟钝似的。可他那边的信号仿佛也不太好,电话中杂音挺重的。

    她足足用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才支支唔唔地说,“那个……嗯……汐少……我想你是送错人了吧。我不叫Menthe,你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送回去。”她没那么花痴,Menthe和Easy差几条街远不说,她也没自觉自己有哪点魅力能让“汐少”这样花心思。

    “就是送你的。”他笑,声音中夹杂着海浪声,一浪一浪地盖过来。

    她只是懊恼,没想过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只觉得莫名奇妙,知道哪里不妥,却没法立刻说出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汐少,今晚有时间吗?上次说的请您吃饭都没有履行诺言,今晚不知道容意有没有这个荣幸也请汐少一回?”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这会在波多黎各呢!”笑意中带着的点点遗憾怎么感觉那么诡异?

    波多黎各?容意收线后看着眼前的薄荷发呆,脑子里像是有一台搅拌机一样,将她所有的思绪搅成一团。

    站在一旁的古悦眼明手快一手抢过她手中夹着的卡片,一脸奸笑地说:“容意,你可捂得真够严实啊。逼问了这么多回都不肯松口,这会儿人赃并获了吧!”目光落在署名上,“汐,多好的名字啊!晚上涨落的潮水,多有深度多神秘的名字啊!”矫情的文艺女青年的目光移向桌子上的一小盆薄荷,眼睛里的还是一副艳羡之意,“这年头,男人追求女人都会随随便便差遣花店送束花什么的了事,可谁还会花心思制造浪漫啊?”捧起那盆可爱的小薄荷到面前嗅一嗅,“快给姐姐说说看,到底是哪家的俊朗小生啊?”

    她没好气地把转椅转到另外一方向,古悦那幅花痴陶醉的模样她是眼不见为净,可心里还是捣鼓着,这李汐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次一时兴起逗着她乐去吃个饭也就算了,现在又Menthe又是薄荷的,这人还真猜不透。不过猜不透的事她通常都不愿意理,难得糊涂是在这社会上打滚多年学会的王道,反正他人在波多黎各,她也没兴趣跨越整个太平洋到南美去操心。

    一连串散落开来的小岛, 像上帝撒下的五彩珠链,仿佛稍一转动,就能看到天堂的流光溢彩,蔚蓝清澈的加勒比海岸边,绵延数公里的白色细嫩沙滩后是高高耸立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的室外私人泳池对着大海的一边是全透明的玻璃外壁,仿佛直接和碧绿的大海连上,海浪拍打的声音让这里幽静中也不显冷清。

    泳池旁简约而具西班牙风情的凉棚内,李汐□趴在spa按摩床上,只在臀部系着一条白色毛巾,修长的身材在晨光中散发着诱惑的光芒。身材丰腴皮肤晒得金黄的按摩女郎穿着火辣辣的比坚尼,涂满芬芳按摩精油的双手游走在他光滑的身上。

    旁边躺着的人看着李汐讲完电话后笑得微微眯起的眼睛,满脸笑容地拿起矮桌冰桶里的香槟倒了一杯递给他,“李二,怎么出来玩儿还惦记着国内的姑娘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怎么,就不许我情深一回?”李汐也笑着斜乜了一眼许俊恒,举起香槟喝了一口。

    “咱俩是发小不?你挑起眼眉就已经知道你想着什么了。”许俊恒四岁就跟着他在大院里“打游击战”,在他的带领下,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即使李汐16岁忽然决定去美国,没多久他也随着那小子的步伐奔向万恶的资本主义去了。二十多年的深厚革命友谊,说他后宫佳丽三千他会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要说一瓢,即使半瓢也不可能。想当年在四中,上篮球课那叫一个轰动,退学的时候多少女同学还不知道悄悄躲着哭了多少回。

    “哟,这么说你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笑得更深了。按摩女郎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落到后背,精油舒缓肌肉的效用很明显,他明显比刚才放松了。其实他虽然看上去瘦削,背部肌肉却十分匀称结实得完美,只是正正在脊椎上的细长的疤痕让人触目心惊,足足有五寸长,疤痕的颜色黯淡,看得出年代久远。

    “不敢当,至少还没修炼成精。”许俊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说,“杭州那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按摩的舒缓加上远处的幽幽海浪声让他舒服得快要睡着了,支支唔唔地应了声。

    “杭州那公司的分拆好像有点问题,听说是单家有人要回来了。”

    “回来又怎么了?”

    “我可是下了重注的,要是这项目回不了本,这回……”单家的人不好动,老爷子也明和他说要出什么事懒得管,其实还不就是忌惮着单家几分。

    “行了吧!”他懒懒地打断了许俊恒的话, “我在,你还能吃了亏不成?”声音里慵懒透出的不在乎让许的心一定。

    可就在李汐神智模模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右腿忽然传来的尖锐疼痛拉扯着他的神经,眼睛陡然睁开,他右腿的痛觉神经异常敏感,此刻已经是不自觉地咬着牙“咝”地狠狠吸了口气,额际的青筋都显了,微微冒出点点冷汗。

    许俊恒一骨碌地站了起来跑到他的床边,轻轻替他翻了身扶着坐了起来,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脸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按摩女郎停下了手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慌慌忙忙地在一旁忙重复着:“Apesadumbrado;aoesadumbrado……”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按照刚才的力度给他按摩他的腿而已,她一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趴着了,虽然他的右腿一直没动过而且略比左腿细瘦无力,可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许俊恒看着他半低着头又不说话,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到酒店叫人让医生来。李汐好一会儿才缓了一口气,阻止了正在气急败坏地和酒店经理说话的许叫医生来,又挥挥手让一边说着西班牙语道歉一边鞠躬的按摩女郎出去。

    “你真没事吧?”许也急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即使他缓过来了也不敢大意。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话唠?”李汐有点不耐烦地打发着他,把目光投向深海上的几艘游艇,远远看去就如点点白棋纵横在蔚蓝的棋盘上,“你年初不是在美国注册了艘游艇吗?”

    许俊恒愣愣地看着他才刚有点气色的脸,感觉危险至极。“什么?”装糊涂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李汐并不卖他的账,“你的游艇借我。”声音轻柔,语气坚定,态度强硬。

    “你别开玩笑了,汐少……”这船才下水三个月,他都快把它当成老婆来疼了,还没来得及开回国呢。

    “放心,我会好好开的。”

    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许俊恒看得心惊肉跳,虽然他和李汐是同时间在美国拿的执照,可这新手上路谁不害怕。“不行,要开你自己买去。”什么都可以听他的,这“老婆”可不能和人分享。

    “我哥和老头的线眼跟街上的探头似的,能自己买用得着借你的?”前一阵子不就买辆车都差点儿被老头揍了一顿,开车上路得藏着掩着跟做贼似的,每次回北京还得装模作样地让司机去机场接……把他当小孩似的管着,看着,想想都觉得艰辛。

    许听到他提起他哥,立刻反应过来了,“对,你哥前一阵子才买了的法拉帝Custom Line,回国让他给你玩儿去。”他哥的游艇要多豪华就有多豪华,用得着揪着他“老婆”不放吗?

    “他不让我玩。再说,就算他给,也就让我在太湖上溜达溜达,多没劲啊!”还得一大堆人跟着,这和在游乐园玩碰碰车有区别吗?

    “那我更不能给你,你哥知道我让你开,还不得要了我的命?”这才想起安全问题来,对了,船事少,人事大。他在他们家宝贝似的,要有哪里磕着碰着了,回去李潮会做出些什么来,难以想象。一想到李潮那不怒自威的脸,许俊恒打了个冷战。

    “你让人把船开来,我们明天出发,走南线巡航加勒比海一圈。从这里开始,中途在库拉索停留,最后到加勒比南端的阿鲁巴岛……”一脸兴奋自顾自地安排着航程的李汐没理会旁边快要流出眼泪来的许俊恒,“对了,在阿鲁巴你可以在酒店赌场试试自己的手气。然后我可以自己出去转转……”边说边笑得一脸灿烂。他一倔起来就真像个孩子似的,哭着闹着非要买到自己爱得那份玩具。

    可许俊恒从不相信他在拿到玩具后还会稍稍花点心思爱惜它,在听到他说要“自己出去转转”的时候,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吗?欲哭无泪啊!

    第 8 章

    脑海里的影像像是照片本似的一页页地翻过,她只是混混沌沌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她在杨勉前的向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勉勉的朋友。” 眼睛不大,却非常有神,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霸气,不像容意,眼睛虽然大,可因为近视加散光,看人的时候总给人呆若木鸡楞楞的感觉。 笑容却比眼睛更惊为天人,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自信得让人自惭形愧。

    她在图书馆大门前牵着杨勉的手回头对她一笑时绽放的光彩,志满意得,如骄傲的孔雀一般炫耀着开屏的绚丽,夺目的笑容让容意的眼睛羞涩得想掉眼泪。

    她不想要这样的梦,不想再想起关于他的任何事,却终究没办法挣脱那些蜘蛛网的束缚,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影子的晃动忽然带她回到了女生宿舍后面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下,脚下踩着枯枝碎叶的声音在她的心中撕裂。

    “我下个月去美国。”梧桐的叶子茂密而繁盛,熠熠细碎的阳光撒落在杨勉的脸上,微风晃动了梧桐叶,他脸上的光斑或明或暗,看不清任何表情。

    “别开玩笑了,前天会长还和你说着下个学期摄影学会换届的事。”她傻傻地笑着,刚上完体育课,额上的汗珠直往下滴。过去的一个月里他请假了,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他,问他舍友说是回了N市的家。她只是一阵迷茫,这才发现她对他知道得这样的少,除了他奶奶家的电话,她甚至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成员,他从来不和她说这个。

    “其实出国的事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了,很对不起,现在才有机会和你说。” 他的呼吸很缓慢,声音低得每一个字的音节都是模糊的,软绵绵的撞得她的心有点疼。

    她抬起头,却没有看向他,眼睛越过了他,看着风中摇晃不定的梧桐叶。“我不相信。”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

    “晓婉和我申请了同一间大学,我们一起走。”他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那么狠绝地想把事实塞给她。

    “我说了我不相信。”树叶在风中淅淅作响,她缓缓低下头,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铺着的厚厚枯叶上……

    “容意……容意……”忽然传来的声音把这些画面都撕破了,她迷迷糊糊地趴在办公桌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手胡乱地想擦干脸上的汗水,却没摸到任何东西,浑浊的大脑才渐渐恢复清明。最近老是做梦,兴许是工作太累了。

    抬起头,只见古悦手拿一大堆客户名单站在桌子旁边,一脸好笑地说:“容姑娘最近是夜夜笙歌太过操劳了吧?在老佛爷眼皮底下竟也敢公然打盹。”一下做到她旁边的空座位上,笑眯眯地问:“这阵子是不是和阿斯顿马丁打得火热?”

    她没好气地抢过古悦手中的客户名单却没搭理她,古悦也一幅了然于胸的样子只当她是害羞,一脸坏笑地走开了。

    看着古悦渐走渐远的身影,她这才舒了口气。自从那次李汐的车在公司楼下等她,恰好又被古悦看到了后,差点没被她高强度的α射线给穿透。晚上古悦就迫不及待地给她打电话说:“什么时候钓上了这么个金龟也不吱一声?”然后兴致高昂地给容意讲述了她如何在《皇家赌场》中对它一见钟情,对它是如何的梦寐以求。在某人的花痴赞美声越演越烈之际,她才醒觉古悦口中的说的是“大嘴”。大嘴是她给李二少爱车的昵称,因为每次看到那个车车头的进气格栅她就不自觉地想起张开嘴的大头鱼。

    可古悦听到她唤她的Dream Car为“大嘴”时,从电话里传来的咆哮几乎要把容意的耳膜给震破,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来介绍一遍这车的品牌来历型号功能。其实在她看来,跑车还不是那个样子,只是比普通车少两个门,最多还可以敞敞篷什么的。再怎么熟悉那车的性能型号,这辈子也不见得有钱买,干脆还是别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为妙。

    收回眼光落到桌面上的那盆小小的薄荷,脑里竟然晃动起李某人的影子。

    “薄荷事件”后,李汐没有来找过她,容意也只是觉得那小盆薄荷是开了个玩笑。

    只是前一阵子忽然打电话来让她帮个忙,朋友的party他临时找不到女伴,让她和他一块去。才知道他刚从波多黎各回来,一去走了这大半月的,有钱人的假期倒真让人羡慕。她权当是为了谢他那次帮她搞定晨辉的事才答应去的。只是去了后又觉得被忽悠了,满场的莺莺燕燕围着他左一句汐少右一句汐少地转,哪里像缺女伴的样子。

    那晚应该是一个很要好的发小告别单身的派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逢敬必喝,到最后坐都坐不稳歪歪地靠在大厅的单人沙发上。party的主人也就是明儿的新郎官姓颜名繁柏,五官立体得有点像混血儿,身材健硕,虽然一整晚嘻嘻哈哈地和朋友开玩笑,但看到李汐喝高的样子却不敢疏忽,抛下整场宾客亲自和另一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出大门,她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出去。说是扶着,其实左右两人几乎已经把他给架起来了,司机在一旁拿着他的手杖一脸紧张地跟着。

    她看着站在他左边的颜繁柏右手稳稳地托着他右屁股,心里嘀咕着,这不会是准新郎和李汐有一腿很久了,临结婚前舍不得他特意最后狂野一把吧?越想越出格,李汐因为家里的压力没能和颜繁柏成双成对,所以幽怨地借酒浇愁喝个烂醉。一对苦命鸳鸯因为命运的捉弄被生生拆散,只好相约来生再为恋人……

    自己想想都受不了,冒起了一身鸡皮。

    转眼一看前面的人已经走到酒店的大门了。大门前有两阶梯级,只见右边的人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抬起右腿才踏下楼梯。她本以为他的腿只是行走障碍,没想到真的是半点都动不了,醉得迷迷糊糊中左腿还懂得配合着左右两人的脚步,可右腿却直愣愣地没动过,眼睛飘过司机拿着的手杖,估计离开了这支手杖,他是半步都迈不开。看看他的右腿,再看看那根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和他衣服极配的手杖,心里有些什么地方忽然软了一下,没理由地一阵酥麻。

    他的酒品很好,不像有些人,喝高了开口大骂或者捣乱惹事什么的,甚至连牢骚也没有,静静地坐着,秀长的眼睛中透出的眼神有些许迷离却比平时更不带感情。还不算醉得不醒人事,只是歪歪地坐在车后座,上车时他不让司机碰他给他系安全带,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她也打了个冷战。她下意识地坐得离他远远的,可看到他东歪西倒的样子又不忍心,索性坐过去扶着他。

    他软软地靠在她肩头,她的脖子处若隐若现的沐浴露香气,很清雅的味道,不像别的女人,总是带着俗气烦人的香奈儿五号或者蒂凡尼。高高梳起发髻此时已经松弛了,掉下一小戳发丝,茸茸地搔着他的耳际。她肩上的皮肤细嫩而又透出微微热度,他下意识地往她温暖的颈窝钻,开始时只是轻轻呼吸着,但呼吸声却越来越重,最后细细啃咬着她的脖子。

    她开始时还以为他是玩笑,却感觉到喷到她脖子上的热( 惜意绵绵 http://www.xlawen.org/kan/2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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